邝睿背著孙晓湘由骨科看诊室走出来。
「呜呜……」她在他背上哭个不停。
「好了,别哭了,还是很痛吗?」也不知为什么,听见她哭哭啼啼,让他莫名地感到心烦气躁。
「只不过是脚骨折而已,不是很痛……呜呜……」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继续哭个不停?」她就趴在他耳朵边哭,简直像魔音穿脑,他头都痛了。
「我肉身不痛,可是心痛呐!你让那小子跑了,我从悲从中来,我……我……呜呜……哇——」她转而嚎啕大哭。
这下他耳膜真的要破了。
邝睿无奈地说:「好了,不要再哭了,你不知道自己的嗓门有多惊人吗?我都已经答应你会把那人逮来你面前让你痛宰了。」
他到底是哪根经不对?竟然背著一个泪眼鼻涕满面乱流的女人在街上走,尤其这女人还不是普通的重,他的腰快被压断了!
「喂,你别乱动,如果摔下来我可不会再把你背起来的。」他恶声恶气的警告。
哭就哭,头还乱甩,她是嫌他的「负重量」还不够吗?
「呜呜……好嘛……我不乱动就是了,但是那家伙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一定要抓来给我,呜呜……」
皱了眉,他忍不住好奇。「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非痛宰了他不可啊?」
孙晓湘抹了抹泪,悲愤的说:「告诉你也不怕丢脸,那家伙是我交往两年的男朋友。」
虽然和心里猜的一样,但耳朵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他自然的反应还是很不爽。「然后呢?」
她擤了擤鼻子。「他一开始对我用尽甜言蜜语,对我也是呵护备至,说我胖得可爱,只是稍微大一号的白雪公主——」
说到这,她探头看了一下他的侧脸,果然看见他在翻白眼。
她不悦地缩回头。「他确实是这样说的嘛,我觉得蛮贴切的啊!」
邝睿撇了撇嘴。「这个我不予置评,你跳过这段直接说重点吧。」
什么嘛,不予置评?嘁!她嘟高了嘴。「交往不久他开始向我借钱,原先是几千块,然后是几万块,最后我觉得不对劲,不肯借了,他又扬言要和我分手——」
「所以你又藉了?」他绷著声替她接下去。
背上的人尴尬的笑著,对自己的没用感到很汗颜。
「还有呢?」这就是她这种人会干出的傻事!他轻蔑的想。但是——
她这种人?奇怪了,他很了解她吗?邝睿眯了眼。
听到他的声音硬邦邦的,脸应该也很臭吧?看不到他的表情,孙晓湘猜想著。
「就前一阵子他告诉我,他妈妈急病住院要开刀,急需三十万的救命钱,我心想救人要紧,一条命耶!就汇去给他,可是没过几天,他又跑来告诉我,他妈妈病重过世了需要丧葬费,不然就要曝尸荒野了,你想想人死了连个地方下葬都没有,多可怜?所以我又去向人调了二十万给他治丧。
「可是谁知道,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妈妈‘死了’隔天,我带著鲜花去捻香祭拜,才发现他妈妈好端端地坐在客厅磕花生,我冲出去找那家伙问清楚,结果应该还在‘服丧’的人却在酒吧里花著我给的丧葬费喝酒泡妞,气得我想杀人,这才会阴错阳差的遇上你,这弄坏你的车,让我的财务缺口越高越大!」
说完孙晓湘瞪著他的后脑勺,等著他说话损她,但是三分钟过去,背著她的家伙一直没有吭声,她不禁觉得奇怪。是因为她的故事太瞎,还是太乏善可陈,他难道听恍神了?
「喂——」
「这根本是个骗财骗色的家伙,你脑子哪里去了?喔,我知道了,因为你根本没有!」不等她话讲完,他突然气急败坏起来。
他简直气炸了,这世界上居然存在著他这么蠢的女人,是绝种生物了吧?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你发什么火?又……又不关你的事!」他被他的怒气吓到。
这话让邝睿愣了下。是啊,这笨女人有多蠢是她的事,他恼什么?简直有病!
「你为那不入流的家伙一共花了多少钱?」虽然恼火,可是他的嘴巴还是问了,而且口气更坏。
盯著他浓密的头发看,她说:「扣掉我自己的积蓄七十多万不算的话,外债大概……。有九十多万吧……」把这种事都说出来,脸真的是丢大了,但遇到这家伙的逼问,她不答好像会死得很难看,所以只好乖乖的全说了。
「那我给你的钱正好还债,你为什么不要?」他没好气的问。
孙晓湘立即正色回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是不义之财,我不敢要,所以你以后也别再利诱我了!」
他不说话,走到停车场后,直接把她塞进前座。
「喂,我是说真的,你死心吧——」话说一半,她突然刹住。
这家伙想做什么,怎么上半身越靠越近?
还有他看她的眼神……好诡异!
天啊!利诱不成,这家伙该不会转而想色诱他吧?孙晓湘猛吞咽口水,瞪大了眼楮。
近看他确实有傲视群伦的长相,瘦削俊颜上的鼻子真挺,眼楮也很深邃有神,嘴巴……嘴巴薄厚适中,好性感……
主秘与二秘说得不错,他是个会让人流口水的帅哥,这样的极品若是自己送上门来让她享用,她能撑得住吗?
扁想像他扑向她的画面,就脸红心跳起来。孙晓湘,争气点,贫贱不能移,色字头上一把刀!她立即警惕自己。
邝睿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她压抑呼吸的样子,他缓缓微笑,上身更暧昧地靠近她。
天啊,这家伙莫非想吻她?孙晓湘瞬间有快断气的感觉!
他的笑容扩大,不过,这笑容一点也不亲切,反而带著一种轻蔑,在即将贴到她身上前,他伸手拉过她右上角的安全带帮她系上。
这个动作完成后,他便若无其事地坐回驾驶座,启动车,出发。眼角瞄见身旁的人面色如紫,全身僵硬,他的笑容更加故意了,根本是在嘲笑她。
「很失望吗?」他问。
「呃?」她还呆著。
「对于我没有吻你感到很失望吗?」
听明白他在讲什么后,她全身打了个激灵。「你……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亲我,我又不是笨蛋!」她用手充当扇子,拚命扇著要烧起来的脸颊。
「是吗?我以为你会很期待。」他似笑非笑地撇唇。
「你少臭美了,谁会期待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吻,真是笑死人了!」手环著胸,她气呼呼地坚决否认到底。
露出不明显的笑意,邝睿凉凉地说:「没有就好,我是怕你误会我对你有意思,你应该知道基本常识,坐前座不系安全带会被罚钱的!」
「你欠这笔钱吗?你欠骂?」她气不过地大吼。
「是不欠,但我是为你著想,如果出车祸,以你的重量加速度,会像肉球一样飞出去,死状跟肉酱没什么两样。」
吼!她快发狂了!这家伙就一定要攻击她的体重,拿她的自卑挑起她的怒火吗?
「三天后,我保证会把那个男人交给你,所以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在把猪——不是,把人放火烧旺后,他又转了话题。
「要我去什么地方——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火光地问。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唇角暧昧不明的笑意越咧越大。
「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一次‘我真的很不错’,并且告诫自己两次,生命太短暂,轻视自己就是瞧不起别人,所以,我真的很不错!」
一脚脚踝裹著石膏,孙晓湘跛著脚走出更衣室,展现另一件华服,一张嘴得意地笑著。
所谓「去一个地方」,原来是指买衣服,虽然很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孙晓湘一辈子都还没穿过这么高档的衣服,所以很开心。
然而提出这个要求的邝睿,却频频揉著太阳穴,呼吸不顺。
「美吧?我就说我这人穿上礼服还是很美的,看见了没有?肉肉的,但是很有料,又很可爱。」她自恋地在镜子前自赞著。
「分明是绑肉粽,而且是超油的高脂肪肉粽!去,再去换过!」蹬了一眼,他忍无可忍地再把她轰回更衣室,顺手塞了一套衣服给她。
「你这人很奇怪耶,明知道这里的衣服都好小件,硬要带我来买,你这是自找麻烦!」她的声音由更衣室里回吼出来。
她已经穿了超过十件以上了,他还没一件满意,这是他活该,谁让他笨得要她塞下S号的衣服。
气死他最好!明知他看不见,孙晓湘还是在更衣室里对外面吐舌头。
看著手里又多了件紫色的小洋装,这件裙摆蓬松,样式宛如可爱的公主装,看起来还不错。她碎碎念地拿起衣服开始穿上。
「只要度过今晚就好,后天那死家伙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你说的是这样没错吧?」一面换著衣服,她一面大声问。
「没错!」更衣室外的邝睿不耐烦地回答。
「那今晚我要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坐著,吃东西,然后闭嘴!」
听了,她用力磨牙。「那我还要出席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讲了——」笨蛋!
「你!」
「换好了就快出来!」他耐心告罄地催促。
真是讨厌的家伙!她的牙越磨越用力。
穿好衣服后,她第十二次走出更衣室。
这次出来,他的眼神不太一样了,没有恶劣地叹气或嫌弃地摇头,更没有指著更衣室要她滚进去,而是很安静地看著她。
「怎么样?这件好看吗?」她在他面前难得淑女地抓著裙摆朝他行了个弯腰礼。
他眨了眨眼,表情越来越怪异。
「怎么样嘛,可不可以,还要再换吗?」不会是丑到他说不出话了吧?
「可……可以了,不用再换。
奇怪,这件衣服样式普通,就因为如此,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让她试穿,但是怎么这样一件不出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后,就变得好出色?搞了半天,原来这女人适合的衣服跟她的人一样,都必须「很简单」。
「真的吗?嘿嘿,真是太好了!」换衣服也换到烦了,她终于解脱。
「小姐,就这件了,多少钱?我刷卡。」回神后,邝睿询问店员。
「好的,这件定价十万零五百元整。」
「什么?这件衣服要这么贵?」孙晓湘马上鬼吼起来。
邝睿蹬她一眼,怪他大呼小叫,继续掏出信用卡要付钱。
「等等,你真要买吗?我可能只穿一次而已喔!」强国他要交给店员的信用卡,她十万火急的提醒他不要轻易出手。
「我知道。」他无所谓地点头。
「你真的要送这件衣服给我?」
「废话!」嫌她烦了,他抢回被她抓的死紧的信用卡,重新交给店员,让店员刷卡去。
孙晓湘呆呆地站著。有钱人真好,刷卡都不用考虑……十万块耶,她好几个月的薪水!
「喂,发什么呆?我还得带你去化妆,不抹点东西,你这张脸不能看!」
被他一毒,她马上恢复神智,腮帮子气鼓鼓的。贱嘴!
带她伤了造型发廊后,不就造型师来了,帮她做头发,还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好久,她坐的都快花了。
「好了没?」她不耐烦地问。
造型师看向一旁悠闲看杂志的男人,见他完全不理会,也就不管女客的抱怨,继续磨蹭。
孙晓湘气的瞪眼,又熬了半个钟头造型师才退开,这是邝睿放下杂志,意太悠闲地走过来。
坐得烦死了,她一得自由立即跳起身。
「真是活受罪!怎么样,漂亮吗?」她迫不及待地问。张那么大还没这么正式的装扮过自己,她也很好奇画完妆自己的模样在别人眼里的评价。
他没说话,但表情深思。
蹙了眉,她疑惑的转身面对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睁了睁眼,偏头跟他一样露出难解的神情。「很怪,对不对?」
「就是很怪……」说不上哪来怪,这个妆不浓,说明这个造型师很专业,知道她不适合浓妆,但是,擦上粉的她就是感觉怪怪的,像是少了说明,又像是多了什么?
邝睿点了点头。「你以后素颜就好,不过今天就算了。」这女人果然只能「简单」。
「你!」这家伙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拜托,虽然怪,但是很美好不好?我至少变得容光焕发,艳惊四座!」受不了被人嫌弃,她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却惹来他一阵讪笑。
憋著怒气,她再道:「我是说真的,要不是我脚受伤,看起来会更美!」
「喔。」他的口吻明显在应付。
「你!好,既然我这身装扮这么丑,那就算了,今天我不跟你去!」她赌起气来。
不受她威胁,他反而扬了眉说:「你如果丑一定不是装扮的关系,你可能不知道,这世间没有东西能让你更丑。」
没有比这更刺耳的话了,孙晓湘气得跳脚。
「被人伤害心灵是很难痊愈的,邝睿,我孙晓湘与你势不两立!」
吵到最后,孙晓湘还是正襟危坐地坐在邝睿身边。
他当初说得好听,什么要她放轻松,尽量吃东西,开玩笑!前面坐著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穿著昂贵套装的千年寒冰,还有一个拼了命用眼球杀人的千金小姐,她哪还吞得下任何东西!
「就是她!」千年寒冰是一名看来五十出头,贵气逼人的妇女,光坐在孙晓湘面前,就足以让她脚底寒到头顶,几乎当场得伤寒。
「嗯,你要见她,所以我带来了。」邝睿冷冷的应声。
闻言,贵妇的视线更加犀利的扫向孙晓湘。被这么一瞪,她的心脏感觉好像也结冰了。
「真丑!」
就这两个字,让孙晓湘结冰的心脏滋的一声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