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龙子铭追问。他体内含量过高的酒精似乎影响了他的耳朵和脑袋,他无法分辨出她的嘟嚷声究竟代表了什么字。
「我叫罗淇曼。」她一字一句地重复自己的名字。她徒劳无功地想抽回手,发现自己纤细的手指被他的大手箍得死紧,掌心的温热很快便温暖了她冰冷的手。
「我……可以把手收回来吗?」她小心翼翼地道,不敢惹恼他。
「抱歉,」他歉然一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你好,罗小姐。」
「你好。」怎么会不好?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哪一个女人不是在她结婚那天快快乐乐的?她欲哭无泪地干笑一声。「我需要带我的猫去收收惊,再见。」
龙子铭皱起眉头,沉思了半晌道:「你一定是个游泳好手——很显然刚才是我多事了。」
「不,我对游泳一窍不通。」淇曼摇头,眨著一只大眼。「为什么问?」
他耸耸肩。「因为我随时可以为你涉过三十公分的水去救猫,但如果是一百公分深的水,我就要考虑了。」
「一……一百?」淇曼先是错愕地看著他,然后随著他眼楮的视线看去,发现回家的路已经被涨潮的海水淹没,而且水势汹涌。
淇曼的脑海中闪过七个字:笨笨笨笨笨、笨笨!她只顾呆坐在石头上选好的角度看瑰丽的夕阳云霞,却没想到退路被截。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我已没有退路?
这一带海岸的底下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尖锐石头,再加上她拖著长尾巴的白纱礼服,还有手上这只怕水怕得要死的笨花猫,她要怎么游泳?
「预祝你游泳快乐——对了,不介意我叫你淇曼吧?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下子我知道该上哪去‘借粮’了,拜拜。」龙子铭咧嘴一笑,以愉快的声音说道。
「等等,你要去哪里?」淇曼见他转身要走,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她叫住他的同时,眼前已浮现自己淹死的情景。
现世报,这真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现世报,谁教她刚才还在诅咒周邦彦淹死。!
「上去,」龙子铭头往上一抬看他的屋子。「别为我担心,这个崖很坚固,不会被海浪打坏,坡也很好爬,我爬过很多次了。」
「鬼才为你担心,」淇曼高叫了起来。「那我呢?」
龙子铭好整以暇地望著她。「月色这么好,在月光下穿著新娘礼服游泳实在很浪漫,我当然不会阻止你。」
这家伙……淇曼恨得牙痒痒的。她往崖上看了一眼,当下决定道:「不,我也要跟你上去。」
「你要怎么一边爬一边提裙子一边抱著猫?」他捉弄似地反问她。
她楞住,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你真是好骗,」他轻笑一声,从她肩上抓走无赖。「放心吧,淇曼,我相信它可以自己爬上去。」他把无赖放下地,果然,无赖立刻动作敏捷,毫不犹豫地爬上崖去了。
好哇,可恶的无赖,她最亲爱的宠物,竟然再次潇洒地弃她而去。望著有些险峻的崖壁,淇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龙子铭脸上的笑容,简直顽皮到了极点。「女士优先,请!」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淇曼的脚又僵硬著,她的礼服下摆更因为泡了海水而变得沉重,害她简直无法行动。她战战兢兢地往上爬,扫下了许多小石子,结果走在她后面的子铭却倒霉了。
「哎哟!……嘿,小姐,你想害死你的救猫恩人吗?」龙子铭痛苦地低吼著。
「是你让我走在前面的。」淇曼有一丝丝整倒他的快感。
「算了算了,靠边走,把手给我。」他到她旁边来搂她的腰,她稍微轻松了一点,但仍不时被裙摆绊到。最后,她干脆放弃使力,顺从地让他拖著她走。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爬上了崖,淇曼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坐到一块石头上,瞪眼望著满天星斗喘大气——这真是个乱七八糟的一天。
「嘿,你的脚还好吗?」龙子铭瞧见了她脚上的伤,很是关心。
「哇,天啊……」淇曼一直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脚,瞧瞧那些一道道的刮痕,她几乎要以血流成河来形容自己的脚丫子了。
「我的脚在流血……我不能动了,回不了家了,拜托你照顾我的猫吧!」
「我告诉过你,我讨厌猫科动物。」他再次宣告。
「那你就让我和我的猫死在这里。」没力气走路回家,至少能幽自己一默吧?
「这样吧,既然已经上来了,到我家去坐坐如何?」龙子铭好心地建议道。
不等她答应,他便毫不费力地拉她站起身,她顺势跌入他怀里,立刻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接著,他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嘿,放我下来。」她挣扎著。
「为什么?
「我……我自己会走。」她很争气地说。
「但是你在流血,」他重重地深一口气。「别动好吗?再动我可要松手,让你滚下岸去,一路滚进太平洋。」
她不动也不说了,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老实说,被他抱在怀里还挺舒服的,她索性闭上双眼,假装是周邦彦抱著自己,就像是新郎抱新娘进入洞房——
明知已经不可能,但幻想一下总无罪吧?
龙子铭用脚踢开屋则的铁丝网门,进入花香四溢的院子。他步伐蹒跚地走到门前,用膝盖顶著门支撑她的重量,腾出一只手去旋开门把。
突然,他正经八百地说:「唔,我们被跟踪了。」
「是无赖,」淇曼连忙眨著无辜的大眼楮望他。「外面很冷,它可不可以也进屋去?拜托!」
「我没有那么不通人情,」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对著他漂亮的白色地毯皱眉。「不,我的地毯要遭殃了。」
「对不起,我的礼服在滴水。」淇曼试著争取自由,她可怜兮兮地说。
要是她的小屋里也有这么一张漂亮的地毯,而有人在上面洒了脏兮兮的海水的话,她会把那个可恶的家伙一脚踢进太平洋。
他抱著她走进厨房,他先把她放到厨房的小桌子上,然后走到门边去开灯。他站在电灯开关旁,偷偷地观察著她,当他两眼的焦距对准淇曼时,喉间忽然发出了个古怪的声音。
他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化,然后突然爆出笑声。
「哈哈哈……」他不可抑止地笑个不停。
淇曼气愤地想找东西砸他。就在她四下张望的同时,她的眼皮一眨,一颗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嘿!对不起。」龙子铭一见到眼泪,立刻变得手足无措。
他这一说,淇娼的眼泪冒得更凶了。索性,淇曼开始放声大哭,把自己一肚子的不安和委曲全都倾泄了出来。
龙子铭完全无法反应过来,他最不会应付的就是眼泪。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身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抱歉,我不会安慰人,所以,如果你觉得哭一哭会好过一点的话,你就尽情哭吧。」
「都是你!」淇曼忽然无理取闹地对他喊道。她的确需要好好发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笑你。」
「你是故意的。」淇曼用含满泪水的眼楮,生气地瞧著他叫道o
「我已经道过歉了啊,」他轻拍她的背,对著她轻声低语道。「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
「你还说!」她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他猜到她一定受了不少委曲,连忙挤个眼楮逗她。「很显然我今天犯了水忌,连喝个酒都要被讨伐,我不想再被你的眼泪淹死。」
她气愤地对他的笑话不为所动,他连忙从保暖电壶里倒了一杯热咖啡端来。
「我现在很诚恳谦卑地向你道歉,请你接受。」他甚至夸张地对她鞠躬哈腰。
淇曼终于止住了泪,尴尬地点点头。
龙子铭忽然轻揽她的纤腰向她靠来,淇曼畏然地一缩;看出她的紧张和疑虑,他伸手指向流理台。「别紧张,我要把你抱到流理台上,帮你把脚冲干净,才好上药。」他笑著解释道。
「哦……谢谢。」她不好意思地满脸通红。
他将她抱到水沟边,轻轻柔柔地握起她的脚冲水,淇曼又一次感到他身体的温暖,她已经对子铭的怀抱有熟悉的感觉了。
「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一对好邻居了,你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事实上,他好奇得要死!明明就是要步入结婚礼堂的人,为什么又会独自一个人伤感地坐海边看夕阳?
「我……在举行结婚典礼之前,从教堂里逃走。」不知如何启齿的淇曼,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
「看得出来。」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却丝毫没有嘲讽的意味。
「我的未婚夫叫周邦彦,喔,今天下午之前他都还是准新郎,直到我发现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他,将会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龙子铭没有说话,他走开了一下下,带回了消毒药水和OK绷。他没有催促她,等著她自己主动开口说下去。
结果,喝了几口咖啡,心情松懈之后,淇曼开始滔滔不绝。
「我昨天还和几个朋友庆祝了‘单身女郎的最后一夜’,在餐厅里快快乐乐地闹到半夜,今天却发现我实在没办法发誓和他厮守一辈子,所以就在最后一刻,我告诉他我反悔了。」
「他有什么反应?」龙子铭好奇地问道。
一谈到这个,淇曼更有一箩筐的话说。「他谢谢我的坦白!」淇曼有些生气地道。「他的反应平静的让人生气。说真的,我很怀疑他要怎么面对宾客?他要怎么向他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解释?难道他要说:‘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因为新娘临阵脱逃,所以婚礼不得不取消。’」
「现在反海,总比到时候再花钱请律师办离婚手续要好——虽然他自己就是个年薪百万的超级名牌大律师。」淇曼自我调侃道。
「超级名牌大律师?啧啧——淇曼,这就是你的损失了。」他打趣道。
「所以呀,谁说邦彦迟钝少根筋?说不定他是想到由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可以替他省下一笔赡养费,所以谢谢我。」
他实在忍俊不禁,很开心地笑了出来。「看样子,他是个心思细密的人。」
「是的,邦彦一向能够未雨绸缪。他什么都计划好了,从夏威夷的蜜月旅行、一直到我们的金婚纪念日要如何庆祝,我们两人下半辈子的生涯规划全都储存在他那颗价值千万的脑袋里。」
「金婚纪念?那是五十年后的事情啊!」他再次爆出笑声。
「还有最夸张的,他告诉我,他把将来孩子们从幼稚园到上大学的教育基金全都准备好了,等他将来退休后,他还打算带著我环游世界呢。」
「他是个标准的好丈夫呢。」他评论道。这个周邦彦除了过分镇静之外,的确找不到其他任何一丝缺点。
「是喔。」仔细想想,淇曼几乎可以肯定他可能连她会悔婚都想过。
如果周邦彦骂骂她,她还会觉得好过一点,偏偏他还谢谢她,教她不知所措。
子铭也替自己倒了杯咖啡。「嘿,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淇曼听到有得吃,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o
「谢天谢地,我快饿死了,你这里有泡面吗?」
他大笑。「比那更好。」
能有个像龙子铭这样的邻居真不错,淇曼忽然开始有种相见恨晚的感受。
想想看,她刚才还以为他是个酒鬼、色魔、神经病、变态,而他却救她免于淹死、摔死、流血过多致死和饿死。
「想不想吃我的拿手料理?」龙子铭走到冰箱前,开始翻箱倒柜。
「拿手料理?」淇曼咽了咽口水,还以为自己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自制广东粥!」他得意地宣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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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广东粥」实在和她的想像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可是淇曼饿坏了,只要有东西能填填胃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挑剔?材料都是现成的,所以二十分钟不到,一锅热腾腾的粥便上桌了。
淇曼稀里呼噜、狼吞虎咽地吃完两碗,准备向第三碗进攻。
子铭脸上虽然没有变色,但带了不少惊讶。
「我想,」他忍不住说。「大概是罪恶感使你的胃口这么好吧?」
淇曼一听,一张粉脸立刻胀红。搞什么啊?他不懂「吃饭皇帝大」吗?在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泼她一盆冷水,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干么要有罪恶感?」她解决掉第三碗,终于饱了。
子铭笑著凝视她的脸,似乎因为她的这句话感到高兴。
「仔细想想,是我挽救了他的下半辈子那。」淇曼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周邦彦谢她还真谢对了。「以前也有过一次不良记录,又不是我的错。」
子铭握著马克杯的手顿在半空中。「以前有过一次?」这回他可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了,反正她也不喜欢太冷静的男人。「你是说,你逃婚逃了两次?」
「喔,不是啦!」她连忙摇摇手,郑重地否认。她喝光碗里剩下的汤,安顿好五脏庙,淇曼觉得心情好多了,可以应付他的任何问题。
「我不是指逃婚两次,我说的不良记录是指我还在学校念书时,曾经认识一个叫林建业的。他是学校篮球队队长,我以为自己对他一见钟情,而且我们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恨不得每天黏在一起,三个礼拜之后,他开口要我搬到他在校外租的学生宿舍一起合住,我还没有回答他的邀请便逃之夭夭了。」
敝了,她干么向他透露这么多?黑社会老大到警察局投案都不会招供比她详尽,但她发现自己的话就像瀑布的水般哗啦哗啦地流个不停。
她望著他帅气的脸,顿了一下。「龙子铭?」
「嗯?」他贪恋地看著她脸上的淡淡红晕。
「我的头有点怪怪的,你是不是在咖啡里放了东西?我通常不会这么聒噪。」
她的脑袋好像在旋转,几乎让她连坐都坐不稳。突然,她睁亮了眼;天啊!她太没有警觉性了,他也许在咖啡里下了迷药。这个叫龙子铭的家伙,他该不会是想要毛遂自荐当新郎的替身吧?她发现自己的神智有些模糊,眼神也开始呆滞起来,看著龙子铭,她倒觉得他的外表一点都不比周邦彦差,不,何只不差,龙子铭还多了几分男人味道,他的邋遢相反而有种男性魅力。
「放心,我煮咖啡通常都会加几滴威士忌增添风味,不是什么迷魂药。」他直视她的双眼说。她的眸光绽放著蒙胧的光彩,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眼楮。如果他早知道会让淇曼的眼楮看起来如此令人心荡神摇的话,他会多加半瓶。
她不禁被他的目光吸引住,他为什么这样看她?淇曼不安地模著她指间的戒指。她本来就有点晕了,现在被他看得更昏。他有用这种凝注感情的眼神望著女人的习惯?还是他难得见到一个专做糗事的女人觉得很有趣、好奇?
「我……刚才说到哪?喔,对了,林建业;那是我二专时候的事……其实如果真的要算,我记得念高职的时候也有一次……龙子铭,你要去哪里?」
他起身推开椅子。「去吞‘一盒’普拿疼,」他说。「我的头也开始痛了。」
「哈!还敢说你没醉。」她自以为聪明地找到他头疼的病因。「龙子铭,你必须为你的酗酒付出代价。」
他走到刚才放药水胶布的地方,拿出一片头痛药吞下之后,拉开嘴角对她做了个责难的表情。「亲爱的罗淇曼小姐,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头痛应该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吗?」他摇摇头对她抗议道。
子铭作势要替她再添些咖啡,被她急忙阻止。
「不!别再倒了,」她用手掩著咖啡杯口。「我已经不能动了。」
他放下咖啡壶坐回椅子,一脸好奇地研究淇曼。「我不晓得咖啡会有这种副作用,怎么会突然不能动了?」
「我只要一沾到酒就会四肢无力,」完了,她怎么会暴露自己的弱点?「你到底在咖啡里放了多少威士忌?」
他把椅子向前拉,身体往桌边靠,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撑著下巴。「我说过了,只有几滴,不可能醉人的。」他莞尔一笑o
「我所有糗事让你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全挖光了。」她自嘲地说。
「如果你想听,我愿意和你交换糗事。」他一脸正经地声明,反而换来淇曼愉快的轻笑。
子铭又用懒洋洋的眼神看著她。「就我个人而言,我倒不觉得逃婚是件糗事,但是我实在太好奇了——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啊?通常逃婚的是男人,只有男人才会被女人逼得同意结婚,也只有男人才会在最后一刻反海。」
瞧他说的,好像逃婚是男人专属的权利。
「你就当我是个异类好了。」淇曼耸耸肩,满不在乎龙子铭要用什么眼光来看她。她低头去看左手上绽著蓝白光芒的钻戒,发觉自己在不经意中,会有轻抚戒指的习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对周邦彦还是不能忘怀?不!不可能,她的决定是对的,她不能嫁给周邦彦!
「啊——淇曼,叫你的猫不要咬我的脚!」子铭跳了起来,很快地把椅子往后推,把他的长腿放到餐桌上。「我需要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好让我开始恨它。」
「它叫无赖,」淇曼斜睨他一眼。「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讨厌猫,你真是个没爱心的人。」
「嘿,再怎么说我也救了它那。」其实他真正想救的是眼前这个穿著白色礼服的漂亮新娘子,而不是这只花花斑斑的小笨猫,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把她们一起捡回来了。
淇曼丢来一个眼神,仿佛认定了他是个会虐待小动物的坏男人。
他啜了一口咖啡,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其实我自己就是个不愿意结婚的人,我只要一想到结婚就会让我冷汗直流,不过我的心态从今天开始不同了,事实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一个新婚女人的心态。」
「新婚女人?」淇曼眨了眨眼楮。
「没错,」他眼中的黑眸有盈采流动。「我是为了她喝酒。」
「喔!」她的心刺痛一下,她的头也在抽痛。
原来龙子铭早已有女朋友了,他为什么不抓紧她?因为她要结婚而他不肯,所以她只好去找肯结婚的男人,把他一个人丢下来孤单地酗酒?
淇曼试著放轻声音问:「某个女人想把你绑上结婚礼堂,所以你从台北的家逃到海边别墅来?」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而且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那副德行,实在不像是个失恋的人,反倒像是中了六合彩。
「我只能告诉你,我很高兴到别墅来度我的假。你还要不要喝点别的?」
「不!谢了,我已经一肚子水。」加上苦水。
淇曼扶著桌子站起来,但是脚才一踫到地她就禁不住申吟出声。八成是僵坐了一个下午又吹了海风所致,她背上的肌肉发酸,腿肌也僵硬不堪。
「天!」她低声自语。「我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二十四岁就开始老化的人。子铭,可不可以请你帮忙载我回家?」
子铭起身把碗盘和咖啡杯收到水槽去。「你应该多运动,才爬一小段坡就使你累成这样。」
「基本上,我有点懒。」
「有点?」
她迟疑地扶桌走了两步,如小孩学步。疼痛的感觉令她眯起了眼楮。
「好吧,我承认……不是有点,是很懒,行了吧?」
子铭靠在流理台上望著她,他的眼楮在她美好的曲线上打转。淇曼瘦不露骨,胸部浑圆有劲,腰肢纤细,下半身则被篷裙遮住,只露出葱白的脚丫,他忍不住在心里嘟嚷,她的确是有懒惰的本钱。
他清楚地记得把她抱在怀里的奇妙感觉,如果不是怕被控告思想太过邪恶,他肯定现在就抱她扑上床,三天三夜不放她回家。
一想到这儿,他立刻咽一下口水,竭力咽掉莫名的冲动。
「拜托,能请你送我回家吗?」她的心头陡然一颤,差点晕厥过去。
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她,好像想把她一口吞下去似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楮能变得如此炯亮,但……他应该不会对一个喜欢逃婚的女人感兴趣的。
对吧?
他模模牛仔裤的前后口袋,轻皱一下眉头。「我一定把我的车钥匙留在楼上了,你等一下,我去拿。」
「子铭。」他转身看她,她舌忝舌忝唇,喉头痒痒的。「我还没谢谢你。」
「你谢过了。」
「不,我是指你拯救我失控的情绪,还倾听我的抱怨。」
四目交接,空气中的分子立刻起了化学反应,淇曼听到无赖在桌下骚动,在抓她的白纱,但是她没有办法把目光自子铭眸中挪开,她被定住,被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对温柔的眼楮,温柔得教人沉醉,温柔得教人想把一切托付给他。即使他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一脸乱糟糟的胡渣,却也丝毫不减他眸中似水的柔情。
她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冷,也意识到危险。
脚下的瓷砖凉凉的,但他的眼楮多温暖啊!温暖著她的心,哪有什么危险呢?会有这么一对温柔眼眸的人绝不会伤害人。然而她又发现,他温柔、温暖的眼楮底下有一团火,令淇曼莫名的战栗的火,她不敢去撩拨,不敢去一探究竟。
他的嘴角向上弯一下驱除紧张,她才得以重新呼吸。
「不必谢我,」他顽皮地一笑。「至少今天晚上还不需要。来吧,我带你到沙发上坐一下。」
淇曼猛然张开眼楮,讶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意乱情迷地闭上眼了。子铭用力地搂搂她的肩,让她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领著她离开厨房走进客厅。
「不,我好累,我现在不想坐。」
「没关系的,我有一张很舒服的长沙发,我只是要你坐一下,我马上回来,来,躺下。」他轻轻推她躺下,拿起一个抱枕让她当枕头。
「我想睡觉,这样我会永远爬不起来的。」她一边申吟一边呢喃著,脑袋舒服地在垫子上转动,找到最佳睡姿。「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开什么玩笑?你是我捡回来,我当然要对你好。」他笑著。
他坐在她腰间的沙发上,牛仔裤轻抵著她的纤腰。他倾下脸和她相对,和她离得好近好近,她害怕地立刻往沙发里缩,希望沙发能下沉几寸。
「别害怕,睡吧。」他轻柔地对她催眠。
他的鼻息吹到她额头上,她紧张地闭上眼楮,眼皮才一闭上,瞌睡虫便立刻向她报到。朦胧中感觉到他的唇在她唇上轻刷,颤然发出低吟。
好温柔好温暖的唇,就和他的眼楮一样。
他也发出一声低吟,他的唇再次盖上她的,这次不仅是轻刷,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真真切切地探进她唇内索取、吮吸,把他眼底的火灌进她唇内、心内,热烈的舌搅劝她的饥渴。
这是他在抱她进屋时她就想做的了,当他终于抬起头来时,她仍闭著眼楮重重地呼吸。
老天!她一定是在作梦,梦里有一张柔软的唇炙热地吻她,害她胸中胀满了火。从来没有人曾给她这样的吻,周邦彦的吻没有这种爆炸力,也吻不出她心中的火花。而子铭的吻温柔热情兼备,简直是世界完美。
她转一下头,把脸颊贴在枕头上,她不会睡著,只是趁子铭去拿车钥匙的时候偷闭一下眼。
她真的好累,累得不想追究龙子铭是何方神圣。她怎么会有一种和他心灵契合的感觉?他们认识还不到八个小时,然而她却觉得好像已经和他相识一个世纪,她还让他吻她,他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呀!
她是怎么了?算了,不想那么多,她好累,让她眯一下,一下下就好……
「淇曼,我找到我的车钥匙了。」子铭从二楼下来,一见她已经在沙发上睡著,便放轻了脚步。
「喵——」无赖很安分地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张著大眼望著他。
「唔,无赖,看样子今晚就剩下我和你了,对吗?」他在茶几上坐下,伸手去轻抚著无赖的头。
这只小猫咪的脑袋瓜子模起来还挺舒服的;不过,他还是讨厌猫。
「喵喵——」不打算叫醒她吗?无赖的目光显然传达著询问之意。
「我实在不忍心吵醒她,就让她在这儿睡吧,你说呢?」
「喵喵喵——」既然她睡著了,就任你处置吧——无赖的眼神如是说。
「喂,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我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喔。」龙子铭郑重地声明。
「喵……」
很显然,无赖的意思是说,它才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