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羽一直到了警局门口,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心底有些悻悻然,为什么有点越来越受不了姨妈的「为老不尊」了呢?
「啊!」她忍不住长叹了声。
「一大早就唉声叹气,小心遭天打雷劈哦。」一手搭在了叶翎羽的肩膀上,小孙张扬的笑脸从她身后露了出来,「新婚燕尔,我以为你过得很滋润啊。」
「去你的。」想起当初被小孙出卖,叶翎羽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小孙身手敏捷地避了开来,她还不怕死地叫嚷著:「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叶翎羽顿时更加的气愤,为什么在家要被姨妈说,在警局还得被小孙调侃,啊,她们看她好欺负是不是?
如此想著,她手脚并用地追著小孙打,两个人就在警局门口你追我赶起来。
突然,小孙停了下来,面上的嬉笑神色收敛了起来,「所长早上好。」
听她这么一喊,叶翎羽也收起了动作,低头恭敬地叫了声:「所长早上好。」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她狐疑地抬起了头,就看到面前的小孙抱著双臂,一副要笑不笑隐忍著的表情。瞬间她就明白自己被小孙耍了,心底的火焰更是炙热地燃烧了起来,「叫你骗我,不给你点苦头吃吃,你是学不乖了啊。」
叶翎羽对手哈了口气,接著就往小孙的腰里探去,小孙怕痒,腰是她的死穴。
丙不其然,小孙一看她的架势,马上抱著头求饶:「翎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人,顿时立正站好,叫了声:「所……所长好。」
「小孙,这招你用过了,不要再骗我了。」叶翎羽背对著来人,所以手下的动作不但不停,反倒更见张狂,直到她听到熟悉的咳嗽声,再看看小孙的挤眉弄眼。
她马上把手垂在了身侧,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她缓缓地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带著讨好,「所长,所长好。」
所长看了两人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就走进警局了。
叶翎羽和小孙才舒了口大气,这下,两个人嬉闹的心也都没有了,乖乖地走进警局,开始一天的本职工作。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让叶翎羽和小孙投身在了一桩刑事案件中。
内科病房内,鲁可成身边跟著言子飞,等他做完每天的巡房工作后,鲁可成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给言子飞出难题,而是直接把他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鲁可成坐在办公桌后,看了眼桌上的黄色文件夹,不咸不淡地开口:「这份报告我看过了,你做得不错。」
言子飞点了点头,眼一直垂著,让人有种「他很谦逊」的错觉。
鲁可成看著面前的这位后生晚辈,觉得自己一直都猜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说他是靠院长的关系进入内科的吧,可是自己每次丢给他的专题报告他能做到让自己挑不出毛病。说他是后起之秀吧,可是他却一直碌碌无为,从来都没有主动要求过参与手术。
那他究竟来内科是为了什么?鲁可成的眼眯了起来,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态。
「你和市医院的关易是朋友?」鲁可成问。
言子飞抬起头,平静地说:「我们留学的时候是同学。」他停了停,突然追问了句:「鲁医师你怎么知道的?」
一句话问得鲁可成哑口无言,想起自己那天在咖啡厅踫见了关易和言子飞,那个时候言子飞正在喝咖啡,所以没有看到自己。
他只好打哈哈,「没事,就是无意中知道了。」
所幸言子飞也没有继续追问,这才让鲁可成悬著的一颗心暂时放了下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变得和蔼,一副好老师的模样问:「言医生,你来内科也有一段时间了,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得不错。虽然院长说,你是否有资质上手术台还要等最后的评定,但我想,我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不如我安排几场手术由你主刀?」
一听鲁可成语气中的试探,言子飞的眼底透出了一股严肃的神色,这个问题,稍有不慎,可能都会让面前的老教授起疑。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时间不算太长,但是正正好好地让鲁可成觉得他是在犹豫,接著言子飞开了口:「鲁医师,我觉得自己学习得还不够,想要再多多锻炼和学习,单独上手术,可能我还无法胜任。」
听到他的回答,鲁可成面上没有任何表露,但是心底却十分的满意,这样正合他意,不接触到手术,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不会有人发觉。
他刚想对言子飞说些鼓励安慰的话,可是门口却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人。
办公室内的两人看过去,是护士小于。
小于来得很急,说话都有些喘:「鲁……鲁医师,言医生,刚才急诊送来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先天性心脏病加上溺水,情况很危险,正在手术室。」
鲁可成一听,马上就站了起来,面上也是很急切,匆匆就往外走,小于喘了口气,也跟上他飞快的步伐,边走边说著病患的主要情况。
言子飞的眼微微一凝,脚下也跟了上去,静静地听著小于对鲁医师的情况汇报,她越说,言子飞的脸色就越难看。
快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远远的言子飞就看到除了哭得伤心欲绝的一个约莫是孩子母亲的三十岁左右的妇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穿著警察制服的女子。
「翎羽。」他轻轻叫了声,声音淹没没在了众多慌乱急切的人声中,但是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正安慰著哭泣中的母亲的警察却突然抬起了头,在人群中搜索,最后对上了言子飞深邃的眼楮。
「言子飞——」
叶翎羽所在的警局接到的电话是来自一个线民,这类警民合作的例子已经不胜枚举,所以这一次接到线民汇报说六里一处别墅内有人聚众赌博,当下警局上上下下的几十人全部出动,直捣黄龙。
任务完成得不算圆满,抓住了一干赌博的赌徒,但幕后黑手却在第一时间逃走,目前只能从抓进来的赌徒口中了解到,这样聚众赌博是有组织的。因为如果输了钱而资金不足的时候,就有高利贷可借。
原本这件事算是小小的落幕,却不想那天警局接到了另一个电话,说是有个在逃的赌徒张大华藏匿的地点被发现,可巧合的是,他的女儿同时被人发现落入河中。
当下警局兵分两路,小孙等去抓张大华,而叶翎羽则跟著一干刑侦科的同事去了女孩落水的地点调查事发原因。
等叶翎羽他们到达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被救了上来,但是命在旦夕,救护车及时地赶来,为她进行抢救,接著就送来了济民医院。
所以在叶翎羽见到言子飞的诧异过后,急忙奔到他的身边,眼底带著期盼,「是你来做手术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嘴唇乌紫,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的心就揪著一抹痛。毕竟小女孩和一木同岁,正值童年时光啊。
看著叶翎羽因为情急之下握著自己白衣大褂的小手,言子飞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大手一翻握住了她的手,弯子来和他平视,「翎羽,你先冷静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唤过她,以至于他这么温柔地叫她一声「翎羽」时,被点名的那个人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几秒钟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开口,叶翎羽的口气已经十分的平静,她指了指一旁坐在长椅上啜泣著的女子说:「刚刚送进急诊室的就是这位张太太的女儿。」
言子飞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著亮著「手术中」的红灯的急诊室,暗黑的眼眸变得深邃。身旁有小小的响动,他转过头,就看到叶翎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旁,睁著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望著他,只是眼底却滑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脆弱。
「赶到事故现场,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已不见一丝血色,就像……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
叶翎羽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言子飞愣了愣,却没有出言打断她。
「她好小,张太太说她才五岁,平时都很乖很听话。你看,她和一木一样大呢!」她说著,嘴角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样,可是那笑容转眼变得惆怅,「一木还活蹦乱跳地在幼儿园玩耍,可她却徘徊在生死边缘……」
「翎羽。」言子飞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凉,他想要温暖她。
「我没事。」眼底似乎有股酸意冒了出来,叶翎羽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想要回头去安慰张太太,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是想安慰她吧?
不知道为什么,翎羽的心悸动了下,原来不安的情绪渐渐地平定了下来,「我没事呢,言子飞。」
见他点了点头不再有动作,叶翎羽又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对上言子飞不解的眼神,她硬著头皮继续说道:「那个……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还有工作要做。」她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几个在做笔录的同事。
掌心的温暖顿时退去了,言子飞对她说:「你去忙,我就在这里。」说完,高大的身影就坐在了长椅上。
他就在这里呢……如此一想,叶翎羽的心好像被鼓励了一般,轻轻地走到一旁张太太的身边,一边劝慰著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著案发当时的情况。
毕竟,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女孩无缘无故地落入水中,是意外?还是有心的预谋?这背后的真相,又是如何?这些都是警方想要知道的。
但是,张太太除了哭,便是一个劲地说「我错了我错了」,让叶翎羽担心的同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给了同事一个无奈的眼神。
饼程中,她抬起头看了眼坐在前面长椅上的言子飞,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也正好转过头来,和她的视线对上。
冷酷的脸上一片凝重的表情,可不知怎么的,翎羽觉得他的嘴角动了动,好似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而他深邃的眼中,似乎带著心疼。
他——心疼她?!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当手术灯熄灭的时候,张太太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抓著主治医生鲁可成的手急切地问:「医生、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鲁可成取下了口罩,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著孩子的母亲,口气有些无奈:「病人还在昏迷当中,她的情况很不好,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一句话让张太太目瞪口呆,连退了好几步,一下子靠在了墙上,身子沿著墙壁缓缓地滑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被硬生生地抽去了灵魂一般。
而她身后的叶翎羽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一怔,没有注意到张太太惊慌失措地后退,被她狠狠地撞了下,险些栽倒,好在一双大手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腰。
「谢谢。」她回过头,看到身后的言子飞,他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身躯,都散发著一种诱惑力,使得她很想依靠。
病床上那个无辜的孩子,和一木一样大的小女孩啊。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丢下这么一句话,鲁可成诧异地看了眼穿著警服的叶翎羽和她身后的言子飞,然后离开了。
言子飞拍了拍叶翎羽的肩膀,冷声说了句:「活著,总有希望的。」
听到了他的话,叶翎羽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张太太的面前,蹲下了身子,手按在了张太太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