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钉子般固定住他的双脚,所以当她仓惶的身影一步步远离他时,他无法有任何的反应,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饼去几次的口角、她任何口不择言的话语,他都可以视为她在任性胡闹,但这次,极南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是下定决心要忘了对他的感情。
为什么心会这么疼痛?
时间真的能够为他治愈这种痛吗?如果真的出现一个好男人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他真的就会心甘情愿吗?
不用谁提醒他,他都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光是想象,就足以击溃他的自制力,她不过是离开了他一步,他几乎痛不欲生。
他爱她,那是真的,惟一不会被否定的。
那么,他还迟疑什么?还在乎什么身份?他们彼此相爱啊!。
「极东!」他忘情大吼,就在想通的一瞬间,双腿像是有意识般自行狂奔.,他不要失去她。
因为焦虑,脑袋一片空白,呼吸异常急促,眼中所见尽是岔路,而他只能慌张的四处乱窜。
「极东!」他环视著,夜里街道上稀少的人烟,却没有那张他急切寻获的脸孔,「极东!」
奔过那街道,奔过巴土站,直到他再也喘不过气,直到失血过多的香眩感再度袭击他,倚靠著街灯杆,满脑海都是他忘不了的她。
一抬眸,猛地睁大眼,视线越过数幢低矮民房,远处湛著点点星火的一号码头,最后一班的渡轮鱼贯的乘客三三两两,一张落寞的脸孔乍现,即使吹乱的发丝似有若无的遮住她螓首,他还是可以轻易的确定。
极东!那是极东!
他拔腿就跑,眼中锁住她,她倚著船栏的寂寞模样,顾不得红绿灯,顾不得迎面往来大声按喇叭的车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她,只想在最后一刻来得及追回她。
当他气喘吁吁地弯腰双手抵著双腿在售票停外掏钱,警笛声霎时响起,警卫伸手阻止他,「嘿,老兄,船已经要开了,明早再来吧!」
「拜托你让我上船,这对我很重要!」边喘著,他手掌抵著前额恳求。
「喂,不是我不肯通融,船架都收起来了,就算你买了票,也没法上船呀!」
警卫的一番话像迎头冷水,他探头一看,连结码头和船身的铁桥正缓缓收起,而甲板上的乘客也三三两两的往船舱内走,她单只孤影眺望远处更显凄楚。
警卫看他一身的血,神情恍惚,忍不住走过去,「啊,你是不是受伤了啊?古么……」
「我一定得上船。」他喃喃的说著,下一刻倏地大力推开警卫,力道之大,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受伤极重的人。
将警卫的哨声抛之脑后,他一心一意往岸边跑,收到一半的铁桥已经离岸一段距离,船身也微微晃动即将开驶,他毫不稍加考虑的纵身一跃攀上半收起的铁桥。
「我的天!」船上目睹这一幕的人无不发出惊呼。
船员赶紧紧急停住铁桥收敛的动作,这让极南更顺利的攀著铁桥登船。
「你疯了吗?」船员冲出船务室破口大骂。
「让开。」他眼中只有她,其他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你这家伙!」被他的态度激得换袖子要开打的船员挡在他面前,「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
极南干脆的一拳打得他倒地不起,光是那气势,光是那一身的血,就让其他的船员吓得模模鼻子息事宁人。
惊叫嚣闹声让心死如灰的极东稍稍回过头,原是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却完全无法预料会见到他。
她内心一动,下意识的想逃。
原先强自镇定,一步步走向她的极南,一见她慌乱局促的模样,毫不迟疑的冲向她,双手抵在她纤腰两侧握著船栏,将她困在他和船身间,粗声问:「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极东心慌意乱的看著他,久久才从干哑的喉咙逼出声音,「你追来干么?我刚刚不是把话都说清楚了吗?」
极南定定的看著她,腾出一只手将松开的风衣扣紧,低低的说:「你永远都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她嘴唇发颤,立刻挥开他的手,「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那么你想听我说什么?」他轻柔握住她的手,深吻她手心,「如果我说‘请你嫁给我’这句话呢?」
极东瞠目结舌,狠狠抽一口冷气,「这不好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她要抽开手,他却握得更紧,「这当然不好笑,因为这根本不是笑话。」
她骇然警戒的瞪著他,「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又要用「兄妹」捆绑住她吗?
「我爱你,极东。」极南深情款款,每说一次就在她手心烙下一个吻,「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你!」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炸得她晕头转向,瞪著他,心跳如擂鼓,她以为自己会因心跳过快而香厥。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可置信,他怎么可以前一刻伤透她的心,下一刻又说爱她?「你疯了,我不相信……」
她挣脱他,伏著船沿气息不稳脚步虚浮的胡乱走向船舱,没走几步,却又落人他怀中。
极南心痛自责的将她一把搂紧,下巴轻轻靠著她带著沁凉香味的发顶。
「我,没疯,你也没听错。」他按著她的螓首靠在最接近他心跳处,「我说我爱你,极东,我想通了,我爱你。」
他说他爱她?千真万确?
极东顿时心头五味杂成,脑中千头万绪,她抬头一双眼阴晴不定的望著他,「想通了?那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是菲奥莉娜,就算你是萨亚堤最正统的继承人,我也不让步了。」他语气坚定,带著强自压抑激动高昂情绪的微颤,「我爱你,求求你原谅我过去那愚蠢的借口,不要离开我……」
「你该不会是同情我吧?!」她睁大眼,打断他。
「我没有同情你!我爱你,极东。」他信誓旦旦。
「我不相信……」就她对他的了解,他这么一个刻板的人,她的色诱、求爱,甚至是眼泪都打动不了他,现在短短的几分钟,他却说她想通了?!「你……你该不会是打算先假装用爱我把我留在身边保护,等到你找到配得上我身份的男人再把我推销出去吧?」
「你在胡说什么?!」他低吼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被他的前后不一的态度搞胡涂了,她低头抓著头发,胡乱低语,「难道是因为我太爱你,居然幻想你说爱我,该不会疯的人是我吧?!」
天,他对她是怎么样的残忍啊?极南在心中狠狠砍了自己好几刀,巴不得能够剖开胸膛,让她确认他的真心。
「极东……」他动情的轻声呢喃,「我是真的真的爱你,我……」轻抚过她弧形优美的背脊,看著她带著迷惘和紧张的容颜,他发现根本多说无益。
就用身体告诉她吧。
低下头,他攫住了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小口。
他从不曾主动吻过她,每次都是她突袭他,让他不得不接受她的吻,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极东如受雷极。
当他温热的舌尖舌忝过她唇缘,极东才从震惊中回神,她瞳孔猛地放大看著他贴近的湛黑眼眸,启齿欲言,「你……」
话还没能说出口,极南把握了这个绝佳的机会长驱直人,彻底封住她艳红朱唇,也封住她所有的言语。
他的吻饱含温柔和珍惜,由浅人深,轻轻的挑动她敏感的神经,眷恋缝缝的缠绕著她的舌、她口腔的每一处,当他舌忝过她齿龈,她浑身一阵战栗,再也无法拒绝
「这样,你相信我了吧。」当他松开她时,同样气息不稳的四目相饺。
浅咖啡色的眸于盈满迷乱,彼此如雷心跳失了节奏,极南脑中一麻,忍不住再次吻住她。
这次不再缓和,而是激动热情,两人饥渴的索求著彼此,激烈的像是要夺走对方所有的呼吸,每一次的吸吮交缠都是火花,每一个踫触都是缠绵,滚烫的躯体随著益加疯狂的深吻而交叠,紧密得仿佛要融为一体。
「太过分了……」极东颤著羽晶般的长睫,双手握拳抵在他胸前,「你太奸诈了……」
「极东……」他气息粗喘。
「难道见我伤心你很愉快?还是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才能确认我的爱?」低垂著粉颈,她颤抖得如风中落叶,「我不要爱你了……我不要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吻著她发顶,知道就算自己道歉千万次也弥补不了她所受的苦。
「你怎么可以说不爱我就不爱我,说爱我就爱我呢?」极东抬起头,美眸泪已盈睫,「我不要原谅你,我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他自责的拉著她的手贴在颊边,「你打我吧!把你所有的委屈都打在我身上,只求你不要哭了。」
纤细五指摊开平放在他温热的脸颊上,她哽咽不成声,「你答应过我的……你都不记得了……你还说你会紧紧的抱住我,不会随便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你怎么可以让我遇到么可怕的事呢……」
「再相信我一次,极东,我不会再随便放开你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还重要。」他沉痛而急切寻求她的信任,缓缓的移动她的手指,先是眼楮,「我的眼只看得到你,」然后是耳朵,「我的耳只听得见你,」最后是呵著热气的嘴巴,「我的口只呼唤你。」
极东抽抽噎噎的连连吸气,「呜……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你怎么可以说随便我呢,你怎么可以,你不知道我只是在跟你撒娇吗?呜……」
「再也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拍抚著她的背脊,用自己的体温传达他对她的感情,「从今以后,你打,我不还手;你骂,我不还口,求求你,不要再哭了。」
「你是个大骗子……呜……」她眨著满眼的泪,胸口因为他的情话而热烘烘的,思绪因为他浪漫的举动而糊成一片,理智完全停摆。
凝视著她落泪,红肿的唇抿得紧紧的,他心疼不已,「对不起……」他只能再次以吻封缄。
两情相悦的吻就像是毒品让人轻易上瘾,她的唇是如此柔软香甜,让他根本无法停止吻她,而她低头啜泣的模样是如此诱人,他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直到两人的肺腔因为缺氧而痛苦才能分开双唇,视线却依然瞪著。
「我都想起来了,极东。」即使情绪仍是激动,带著激烈吻后的紊乱,他的声音却是清晰而坚定的,「我答应过要你当我的新娘,是我忘了,都是我的错。」
极东感觉恍惚不已,仿佛这一切是梦境,「什么?」
「我不该忘记的……」他眷恋她的体温,忍不住又吻了吻她额头,「我爱你,我早就爱上你了,从我八岁第一次在萨亚堤的花园里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这次,她听清楚了,他说爱她。
他不是幻影,而是自己千思万想的梦境成真。
「我本来就不想当你的妹妹……」她破涕为笑,往他的胸膛捶了好几下,「你这呆头鹅,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死脑袋……」
「是啊,我何其荣幸让你爱上我。」极南宠爱的紧紧圈住她,一双眼深情地凝住她,「现在就算你说讨厌,我也不放开你了。」
「你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她嘟起嘴,小脸红通通的,「哼,我还没打算原谅你呢。」
「任凭发落。」只要她开心,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冰川极南的新娘,你打算怎样惩罚我呢?」
他喊得她心头甜滋滋的,哪还想得到要怎样罚他呢,不过口头不饶他,「绝不轻易放过你!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你就死定了。」
「我如果真的死定了,最伤心的恐怕是你吧。」他捏捏她的小鼻尖,就知道她爱记仇。
「谁会替一个呆头鹅伤心啊!」她爱娇的又捶了他胸口一记。
没想到一向健壮的他居然发出闷吭,极东才想起他之前受过伤。
「很痛吗?」她暗生气自己怎么那么粗心,紧张的上上下下看著他。
「没事。」极南勉强扯出笑,一旦放下心来,所承受的痛楚全都加倍发作了。
「真的吗?我不信。」她担心的想拉开他的衬衫看看伤得如何。
「喂,你该不会是打算在这里脱了我的衣服吧?」极南握住她的手,用沉著的眼神要她放心,「别忘了我可是我们四人中武功最好,身体最壮的,这一点点伤还打不倒我。」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因为他最爱逞强,尤其是为了她。
极南微微一笑,「这艘船要开到哪里去?」
极东一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惊讶的大叫,「你不知道就上船了?!」
「因为我身上的钱刚好足够买船票嘛。」皮包被丢了,那时又太慌张而忘了拿回来,「而且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这样冲动。」
在心中无声的叹口气,「好好,都是我的错。」已经很习惯顺著她的话,无限地包容她的任性。
「本来就是你的错。」她嘀咕著睐他一眼。
极南问了其他的乘客,才知道这艘船是开往。Angelinland,虽然不是个荒岛,但是三更半夜恐怕也找不到诊所疗伤。
「怎么办?」极东慌了。
「不怎么办。」极南的口气反而一派闲适,「既来之则安之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这么说?」极东皱起了巧眉,受伤的是他耶!
「不然我该怎么说?」他倒有心情逗她了。
「你……」极东气结,他不是一向稳重如山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轻佻?「你总可以想想办法啊。」
「我是跟著你跳上船的,你来想办法吧。」很难得看她紧张兮兮,极南忍住不笑,很享受她为了他而急皱了小脸。
「我?」极东讶然。虽然她爱颐指气使,可是事实上当两个人在一起,作决定的都是他,因为她总爱依赖他,「好吧,让我想想。」
看她这么认真的支著下巴伤脑筋,极南转身背著她忍俊不了的暗自偷笑。
这样的亲密,即使过去两人长时间的相处亦是不曾有过,是心情吧,因为坦承了自己的心情,于是一切都豁然开朗。
她一颦一笑都有了新的意义,他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心情。
「想到了吗?」他因笑意而微微上扬的眼凝睇著她。
「嗯……」极东虽然聪明,不过那是在整人方面的小聪明,真要她想……「哎呀,有了!」
「什么?」他兴味盎然的问。
「我们绑架船长吧!」虽然极南受伤了,不过就凭他们有两个人,应该没问题,「绑架船长,然后要胁他开回本岛。」
真亏她想的出来!
极南受不了的捧腹大笑。
极东傻眼,在她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温温和和、不愠不火,情绪少,话更少,可是今晚的他怎么却好像很不对劲?
「你被打到头了吗?」极东担忧的伸手模模他的头。
极南反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舌忝著,那麻痒的感觉让她一下子羞红了脸。
「你……」她害羞的抽回手,「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你居然会不好意思。」极南爱看她脸红的模样,「不知道是谁半夜模上我的床要我……」
她赶紧捂住他的口,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喂!人家这么替你著急,你还……」
「对不起。」拉下她的手,却依然掩不住笑意,「只是你好像忘了,我们是梁上君子,可不是强盗。」
是没错,可是……「非常时期有非常作法嘛,师父在天之灵会原谅我们的。」
「可是我不想因此而被通缉。」极南闷笑摇著头,见她一脸埋怨责难,他长臂一伸,拢著她两人肩并肩共倚著船拦,「AngelInland也不错,就当是度假吧,我们在圣地牙哥的假期太失败了。」
「还敢说,都是你害的。」她仰头望月,小声咕哝。
「呵,这句话快变成你的口头禅了,怎么都没人同情我这只代罪羔羊呢!」极南故作唉声叹气,挑起一绺落发搔著她小小的耳朵,眼中满是促狭。
「不知道刚刚是谁说过他骂不还口的?」她转过身,手擦腰成水壶状。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在她敏感的耳边呵气细语,「就算是代罪羔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代罪羔羊,女王,快来虐待我吧!」
「别闹了!」她诘笑著推开他,脸上的红晕烧得更严重,「我是很认真的帮你想办法耶,你还闹。」
「好,不闹了。」他清清嗓子,用他一贯稳重低沉的声音说:「我是真的想跟你独处,就只有我和你,没有萨亚堤,没有那两个一见面就吵的家伙。」
从没听过他这样诉情衷,极东也难得露出小女人说不出话来的娇羞。
「虽然AngelInland没有法国的蔚蓝海岸的风光明媚,也没有圣地牙哥的碧海晴天,但是那里有我和你。」极南额头抵著她额头,喁喁轻声,「不管是再糟的地方,只要有你在,对我而言就像天堂。」
极东心中甜得像是化不开的蜜,她一扬眉,「你讲了这堆不是借口的借口就打算说服我吗?」
「算是吧。」他浅浅一笑,「拜托你了,委屈一点陪我去我的天堂度假,好不好?」
他都这样讲了,她能拒绝吗?「好是好啦,不过……」
「不过什么?」他低笑,就知道她会得寸进尺、讨价还价。」不过你要补偿我。」她转过身背对著他,一脸鬼灵精,」等回纽约你要好好赚钱,让我明年夏天去畅游南欧。」
「好好。」他扳过她肩膀,再次拥她入怀,「在那之前,你是否可以给我一个小小的奖励?」
「什么?」她一脸疑惑。
「一个吻。」语毕,他封住那张让他失魂已久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