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你的。」麻子公主把带来的珠宝盒,用力地放在桌上。
「什么东西?」姓元的坐在圆凳上,自顾自地为自己倒杯茶,解渴润喉。
「贿赂。」麻子公主对他没有先请她坐,打心底认定他是个不懂规矩的粗人。
姓元的啜了口冷茶,漱了漱口,然后吞下。「贿赂我什么?」
哪有人会把漱口水喝下去?真不卫生!她果然没看走眼,粗人就是粗人。
「明早你向皇上请求重选,这些都是你的。」公主一脸鄙夷地掀开盒盖。
瞧!他两眼发直地看著价值连城的珠钗玉镯,一副没见过宝物的穷酸相,更加证明了她的判断正确。
他不过是个虚有其表,脑袋里装稻草,肚子里没半点墨水的粗人,一盒珠宝就把他的魂都勾走了──任务完成,她可以拍拍,打道回宫睡觉了!
可是一阵冷飕飕的寒气突然从她背后袭来。「公主只值这盒珠宝?」
「你嫌少?!」麻子公主回过身坐下,对他的贪心感到无比的厌恶。
「不,我是为公主自贬身价,感到悲哀。」姓元的话中夹枪带棍。
「你要多少?」麻子公主隐忍著满腔的怒火。
姓元的反问:「公主值多少?」
她马上毫不迟疑地说:「无价。」
「那就是说,用钱也买不到。」姓元的把无价的意思解释的更加浅显易懂。
不可小觑的农夫!
表面上看来,姓元的只是在耍嘴皮,其实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圈套,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走入圈套里。
如今,她深刻地感觉到,有一条无形的绳子紧紧缠住她的颈子,令她几乎窒息,令她差点昏厥过去……
他真的是一名只会种田耕地,目不识字,微不足道的农夫吗?
扁是那双眼眸,深邃如黑夜、光亮如星辰、燃烧如火炬、广阔如大海……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眸?彷佛能看穿、彷佛能照亮、彷佛能吞噬、彷佛能淹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的灵魂,在他的注视下,根本无所遁形,让人不敢正视、让人不敢目迎,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
太可怕了!麻子公主急急别过脸,故作沈思状,屏气凝神。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很想弄清楚,不过……她了解他要做什么?
她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明明是要跟他划清界线,从此天涯海角,老死不相往来呀!
「公主在想什么?」姓元的眨动著眼睫,狡黠的目光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么说,钱收买不了你。」麻子公主重回话题。
「公主总算想通了。」姓元的一脸正派。
麻子公主嘉许地说:「看不出来你很有骨气。」
「种田种久了,骨头比较硬罢了。」姓元的随意耸了耸肩。
「爱财是人类共通的本性。」她益发觉得他异于常人。
他马上四两拨千斤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不简单,你还能出口成章。」公主一脸的惊讶。
「信口胡言,让公主见笑。」姓元的莞尔一笑。
「你不像农夫。」这一笑真迷人,让麻子公主看傻了脸。
虽然他一直自称农夫,但是平心而论,除了身世之外,他的容貌和谈吐都在其他驸马之上;他不像他们会故作风雅,他的表现全是自然流露,让人如沐春风。
如果她不是公主,随便是什么宰相之女,或是富家千金也好,以她的性格,一见到他,就像熊见到蜂窝,卯起来追著他跑……
不妙,老毛病又犯了!她怎么总是在紧要关头,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急忙暗自吐纳气息,及时回过神,才没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真辛苦!再跟他这么耗下去,不把她在世间的阳寿耗尽,才怪!
「公主模模看我的手,粗得像芒草,」姓元的直率地把双手平摊在桌上。
「男女授受不亲,本宫才不上当。」她没好气地噘嘴,模样很俏。
「公主果然聪明又有教养。」姓元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
但麻子公主并没留意到,因为她不太敢看他。「你叫元什么?」
「元靖。」元靖对自己的名字露出难掩骄傲的神情。
元靖?!这是不是表示他父亲期待他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么有学问的好名字,可见他父亲绝不是泛泛之辈。
好了,久攻不下,显然软招无效,那就来又硬又狠的毒招!
麻子公主突然起身,一副坐太久会把坐扁的模样,在房里绕了绕,若无其事地绕到他身后,伸腰展臂,准备伺机拔出靴里的匕首,给他致命的一刀,杀人灭口后,再把现场布置成他自杀的样子,就大功告成了。
「你要本宫怎么做,你才肯改变主意?」
「公主不如从皇上那边下手,请他不要招我做驸马。」
「父皇的决定,本宫无能为力。」麻子公主轻轻地弯下腰。
元靖坐姿稳若泰山。「那我们只好将就吧!」
「还有一个办法……」麻子公主手一伸,失了准头。
元靖背后长眼似地闪开。「公主,女孩子家不该玩刀子。」只见他身形一移,敏捷如豹,速度如电光石火,伸手如大鹏展翅。
麻子公主看得眼花撩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的手腕就被他的手擒捉住,一阵痛楚从手腕上通过,痛得她手一松,匡当一声,匕首落地;同一时间,加诸在她手腕上的力道转轻,但他并没有就此放手。
好粗糙的手掌!他没说谎,真的像会割人的芒草!
她被他搞糊涂了,他这个人似真似假,真教人头大又头痛!
咦?!她的身子怎么越来越热?
门窗紧闭,原本是她的意思,因为要做坏事,怕人看见,但现在是三月天,冰雪刚融,关门关窗可避寒,而且她也没坐在暖炕上,照理说,室内应该不冷不热,怎么会整个人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眼睫一垂,看到他修长的指尖,不知在什么时候移到她柔软的手心上……
嗯心!大胆!不要脸!他居然乘机吃她豆腐?!
「放开我!」麻子公主挣扎地狂叫。
「我们迟早要做夫妻。」他邪佞地嘻皮笑脸。
「休得对本宫无礼!」麻子公主想以另一只手偷袭他。
顿时两只手都成为元靖的阶下囚。「公主半夜跑来,自己失礼在先。」
「本宫是来找你商量解除婚约的办法。」她急声辩解。
「但是公主却要求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真是匪夷所思。」他冷声一笑,身子突然靠向她。
只见她连连后退,他节节前进,直到她的背抵住墙,再也无路可退后,她的双手被他一只手抓住,压在头顶上,热呼呼的气息吹拂著她的脸,她的神思开始恍惚──
有生以来,她头一次和男人挨得这么近,近到羞红了脸。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梭巡,像是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般,眼楮忽然一亮,视线停在她胸前,交叉的衣襟里藏著颤抖不已的丰盈。
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她觉得无比难受,胸部彷佛变成想要见到清晨第一道曙光的春笋,急欲窜出土里。
她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渴望他抚模她、亲吻她……
不!
深吸一口气后,麻子公主用力大喊。「你想干什么?」
「满足公主心里真正想要的……」元靖沙哑的声音中藏不住欲火狂燃。
「粗人!别踫我!」麻子公主浑身打哆嗉,像一朵路边被强风吹袭的小花。
他依依不舍地将视线拉回到她脸上。「公主怕了?」
「本宫才不怕你!」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发烧,心头乱跳。
「公主的心跳声比战鼓还大声。」元靖拆穿道。
「被你气的。」她宁死不屈地说谎。
「哦?!」他的脸朝她的脸逼近。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麻子公主紧张地闭上眼。
没动静,久久没动静,她期待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的希望落空了。
不甘心地睁开眼,只见他眼神专注,不带一丝感情,彷佛在研究什么学问似的。
她嘟著嘴,忿忿不平地问:「你看什么?」
「公主脸上有八十八颗麻子。」很吉祥的数字。
「原来你在数麻子?!」公主脸上难掩失望。
元靖咧著嘴嘲笑道:「不然公主以为我想干什么?」
「本宫什么也没想。」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羞于见人的地鼠。
「夜深了,公主快回宫休息。」元靖放开她,坐回原位,喝茶歇腿。
「你会后悔的。」她带著无限惆怅的心情,黯然神伤地走向门口。
「别忘了把珠宝盒带回去。」他提醒她。
她回过身,捧起珠宝盒。「差点让你赚到。」
「还有,外面风大,别忘了把门关上。」元靖补充道。
想把她当奴婢使唤?!除非下辈子投胎,换她做农妇时,才有这个可能!
砰地一声,麻子公主拿檀木珠宝盒,往门上砸出一个洞,然后火速跑走。
真可悲,堂堂公主被一个农夫欺侮,却只能用小孩子恶作剧的把戏,报复回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不把后宫那些受过她凌虐的妃子、公主、太监、宫女,个个都笑掉大牙才怪!
总而言之,今晚就当她没来过国丈府。
见到麻子公主怒气冲冲的模样,珠儿和香儿吓得连呼吸声都比蚊鸣还小声。
看来,珠儿和香儿心有灵犀,这第二回合的交手,还是麻子公主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