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织,你的动作太慢了吧……」
侯沁晔一见到加长型的礼车停在他家门口,把书包往后一甩,走到车门边敲著玻璃窗,一脸恶色。
「人家今天起得比较晚嘛,懿呢?」陆以织打开车门,却意外的没有见到从来不曾缺席过的斐懿。
「他等不及了,所以先走。」侯沁晔一坐进去,没好气地说著。
这也不能怪斐懿,实在是以织的动作一天比一天还要慢,真的是令人感到无法忍受;因为他的爸爸是以织爸爸的下属,所以即使他很不愿意等,却也不得不等,不过斐懿可就没有这种好兴致了。
「他怎么可以不等我?」
陆以织任性地嘟起唇,潋滟的眸子瞅视著他。
「如果你下次动作快一点的话,我想他应该会有多等你两分钟的可能。」侯沁晔客气地跟她说。
真的不是他在说,随著年龄的增长,通常到了羞涩的青春期,再怎么黏腻的青梅竹马,都会因性别差异的尴尬而分开一段时间;但是她陆大小姐不但没有这个征兆,黏人的功夫更是登峰造极,甚至黏到高中来了。
「你应该要跟他说,叫他再等我一下的。」陆以织习惯性地将怒气发泄在侯沁晔的身上。
因为他和斐懿最接近,不但可以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一切都让她妒忌,而且斐懿对他的好,更是令她深恶痛绝。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侯沁晔不悦地皱起眉头,清秀的脸庞上蕴酿著不满和古怪的情绪。
「因为你爸爸是我爸爸的属下,所以你帮我做一点事,也是应该的。」陆以织说得极其理所当然。
「而且当年斐懿原本是要到我家来的,却被你妈过分的强留下来,我已经算是很委曲求全了。」
「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话。」侯沁晔不禁嘟哝著,只觉得以织任性的程度,随著年龄的增加,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说什么?」陆以织望著他念念有词的脸,随后又补了一句。
「反正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帮我,否则我要叫我爸爸降你爸爸的职。」
侯沁晔随口应允,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绝对不让斐懿和她交往,因为她的个性是没人受得了的,所以他不想让她接近斐懿;就算斐懿要交女朋友,现在才高二也太早了,还不是时候。
他太清楚斐懿的个性了,他绝对不会在立业之前先成家的。一想到这一点,他便不自觉地露出笑脸。
或许某种异样的情愫正因为迂回曲折的成长过程早已烙下,他却不自知……
***
「懿,你在看什么?」
远远地看著斐懿靠在走廊边的栏杆,聚精会神地望著下面的操场,陆以织悄然地走到他的身旁,蓄意吓他一跳。
可惜她失望了……
「以织,你怎么又来了?」斐懿连视线也没移动,淡淡地斥责了她一句。
他真是佩服她,她怎么能够在每一堂的下课时间,由对面那栋一年级的教室跑到遥远的这一栋来,只是为了和他说几句话?
「我想见你呀……」陆以织爱娇地窝在他身边,一点也不在意周遭刺如针芒的视线。「谁教你今天又没等我。」
「我说过了,以后我自己上下学就可以了,干嘛还把你国中时候的那一套搬出来?我们都已经不是国中生了!」斐懿仍是淡淡的口吻,勾心摄魂的眼眸始终没有落到她身上。
「人家不管嘛……」陆以织嗲喊著。
饼了半晌,一直等不到斐懿的回应,她纳闷地抬起头,顺著他的视线落在操场上,望著正在踢著足球的一群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很快地便找到了侯沁晔的身影,心里不禁警铃大作。
「懿,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沁晔了吧?」
「胡说!」
斐懿转过脸来,俊美而惑人的脸庞相当的不自然,这样的神情让陆以织心生疑惑,她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难道……
***
陆以织坐在总裁办公室外等待著秘书凌灵的联络,一颗心怦怦地急剧跳动著,隐隐约约像是在告诫自己,仿佛将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陆小姐,我们总裁请你进去。」凌灵淡淡地笑著,纯粹是业务上客套式的笑容。
陆以织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做了个深呼吸,随即推开大门走到里头去。
「好久不见了,陆小姐。」焦御飞淡笑著,亦是一派客套。
「好久不见了,御飞。」
陆以织努力地绽放笑容,想要热情地拉近彼此的距离,岂知,焦御飞不给她机会。
「不用跟我客气了,陆小姐。」虽然他们也算认识,但焦御飞仍是选择了最疏离的称呼,毕竟他们并不是那么地熟。「陆小姐今天到这儿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不妨直说。」
「我……」
听见焦御飞对她陆小姐喊个不停,也没特意提到侯沁晔,她便知道他一定还记得当年的事。
可是她岂会因为他的疏远而放弃今天来的目的?不会的,因为她陆以织向来不知放弃为何物。
「我听说你最近到美国接洽了一笔生意是吧?」找不到更完美的表达方式,陆以织只好开门见山地说。
「是的。」
焦御飞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十分佩服斐懿的神机妙算。果真如他所料,她真的为这件事找上门来了。
「我想……」陆以织咬了咬下唇,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说法,「我想你能不能……」
「如何?」
陆以织望著他客套的笑容,请求的话始终哽在喉头硬是说不出口。她没有求人的习惯,而且这一辈子,她也只求过一个人而已,所以累积的经验不够,实在令她难以启齿。
「我想……」算了,她向来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她豁出去了。「我想你能不能把这一次到美国去所谈成的案子,分出一半的机会给我?」
「这太强人所难了。」焦御飞边摇头边苦笑著,实在是佩服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天真无邪。
天底下要真有这么好的事,铁定不会有战争的发生,全世界的人民都和乐融融地生活在一块,达到世界大同的境界了。
「或许我们可以以物易物?」她竟天真得想以股票兑换。
「有点困难。」
「我不管,我一定要一半的生产机会。」陆以织望著焦御飞该死的笑脸,不禁又气怒地搬出她大小姐的脾气来。
「以织,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冷不防地,她的背后传来一道诡谲又低沉的嗓音,吓得陆以织瞪大了杏眸,却没有勇气转过头看看来人。
是他吗?
他怎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七年前便失去踪影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以织,你在怕什么?」低柔而又摄魂的嗓音,像是裹了一层糖粉似的,教人难以抵抗他的魔魅。
陆以织怯怯地转过身,全身止不住的战,潋滟的眸子里除了说不出的恐惧,还有更多的惊慌失措。
「懿……」
真的是他……
「以织,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斐懿走到陆以织的身旁,优雅地伸出长指勾起她微尖的下巴。「你好像瘦了,是不是沁晔没有好好地待你呢?」
「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以织的水眸贪婪地梭巡著他不变的俊颜,但是心底却响起层层警戒。
「以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别人问什么,你总是不管,只顾著问出自个儿在意的问题,怎么,沁晔没有改变你的个性吗?」斐懿语带讥诮地说道,诡魅的冷眸淡漠而生疏地为两个人拉出一道距离。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自我,心底只有自己,永远容不下别人的想法。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以织眯起双眸,机伶地望向他。
或许她不会经营一家公司,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斐懿早已经失去联络多年,现在会突地出现,必定是为了某些事情;否则,早在她和侯沁晔结婚的时候,他就该出来阻止了。
「以织,从某方面来说,你真的很聪明。」
斐懿坐到沙发上,一派优闲地望著她顿起警戒的模样,不禁扯出一抹勾魂摄魄的笑。
「不要告诉我,美国这件案子是你要焦御飞去做的。」霎时她已将所有的事情串连在一起。
今日,他适时地出现,而焦御飞也适逢取得这件合作案,怎么看都觉得蹊跷,再怎么傻,也会发现这两人之间必定有不寻常的合作关系。
「确实是。」斐懿冷冷地说著,笑意更深。
她不想接受,他偏要告诉她事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以织怒气冲冲地吼著,随即想到……
「难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捷劲需要这份合约,所以要焦御飞故意将这一份合约拦劫下来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这样做。」斐懿仍是缓缓地点起一根烟,似乎很享受她此时惊惶失措的模样。
「难道你以为将我击败了,你就可以把沁晔带回你的身边?」聪颖若她,岂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告诉你,沁晔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因为他爱我,他不可能背叛我的。」
「他可以背叛我,也一样可以背叛你。」斐懿不以为意。
「你和我可是天壤之别,是全然不一样的身体与性别,他不可能舍我取你。」陆以织傲慢地吐出冷而恶毒的话。
「那……你的闺房生活,过得可快乐?」斐懿猖狂地笑著,像是不可一世的生者。「沁晔对你会不会比我对你还来的温柔?是不是粗暴到让你始终无法沉醉其中?」
「沁晔……他对我很温柔的,他又不是你,他……」陆以织的脸色愀变,却倔强地不让他知道她的难堪。
可惜为时已晚,斐懿早已自她的神色中读出她的心思,他绝然地打断她的话:
「他明明是个对女人无法兴奋的同志,他怎么可能会对你温柔?」他不像自己可以爱男人,也可以爱女人。侯沁晔是绝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性行为的,因为他只喜欢男人。
「那你就错了,沁晔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只可惜这一切你看不到。」陆以织不甘示弱地吼著,尽避是谎言,她也不在乎,反正这谎言,他是找不到人为他证实的。
「是吗?」吐了一口辛辣的烟圈,斐懿蓦地眯起微刺的眼眸,不知是被烟圈薰疼的,还是被她的话所刺激;最蠢的是,他明知道她在说谎,却仍因此而感到郁闷。
「那当然。」陆以织见他上当,故意继续编织著美丽而伤的的谎言。「你不知道,他每个晚上都对我多温柔……」
「以织,若是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求我给你一点机会的话,那就别怪我无情地任你自生自灭了。」魔魅的眸色更显得深沉吓人,显示斐懿的心情完全被她破坏殆尽。
「你会帮我吗?」陆以织一听,赶紧收起逞威的嘴。
「那得看你答不答就了。」再吐出一口烟,他索性将刺喉的烟捻熄,隐暗冥黯的眼眸瞟著她。
「你要和我谈条件?」
「我要侯沁晔。」
斐懿也不嗦,冷冷地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她,等待她详加考虑之后,给他一个答案。
「你要他做什么,他已经不爱你了。」陆以织听闻,绝艳的丽容狰狞得宛如地狱夜叉一般。她不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即使是七年后的现在,她也不会给他们一丝机会。
为了他们两个人,她不惜赔上自己的青春和婚姻,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个有再复合的一天。
「我不需要他爱我。」斐懿淡漠的说,对于她极有把握的对话,他的胸口溢满不愿让人发觉的酸涩。「我说我要他,只是要他这个人罢了,如果你答应的话,今天晚上要他到这个地方来,我会叫御飞立即和你签下共同合约,但是如果今天晚上他没有来的话,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你是打算报复他?」陆以织蹙紧眉头,接过他递来的纸片,望著上头的地址,猜测著他话中的可信度。
「报复他?」斐懿低切而狂肆地大笑,深邃而惑人的眼眸凝睇著她。「或许是报复吧,我现在没还想到该怎么回报他对我的背叛。」
望著他诡谲的笑容,不知打哪来的寒气围住陆以织全身,狠狠地扎进心底——他真的要报复他?
她不是不知道斐懿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但是她没想到他的恨意可以教他无情地向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报复。
不过,既是如此,她也没道理不答应他的要求,反正侯沁晔之于她的意义只不过是为了防止他和斐懿在一起而已,既然斐懿已经不爱他了……那么,她当然得善用机会才行。
「好,今天晚上,我一定会要他到这个地方找你。」陆以织傲然地挑起眉头,豪气干云地说完,随即便离开了。
「你真的打算对沁晔报复?」见陆以织离开,焦御飞不禁忧心地问。
「或许吧。」
他不知道,捂著胸口的大手强烈地感受著狂恣的心跳,一想起陆以织刚才所说的话,他感觉到一股深沉的妒意像是蛰伏在他的灵魂深处,残虐地啃咬著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