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波回到柏克莱夫人的家中,已是十点多了,而就豪宅内昏暗的灯光看来,他猜测另外三位贵公子不是还没回来,就是已经睡觉了,至于柏克莱夫人——他笑了笑,在他踏入客厅的刹那,水晶吊灯随即亮起。
风韵犹存、雍容华贵的柏克莱夫人正手持一杯红酒,笑盈盈的看著他。
「还没休息?」他在她的对固沙发上坐下。
她保养有术的丽颜再次漾起一道笑意,「那当然,我很好奇你选择从侧门离开饭店的原因。」
直述句,代表这个聪慧迷人的贵夫人已经问到一些她想知道的事了。
他交握十指,笑道:「我跟那个小女生不是你想象的关系。」
「什么关系?男人我看太多了,而你,当然不是那种刚遇到一个小女生就带她去开房间的男士之一。」
「既然如此——」
「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两名警卫说她的面貌跟安娜长得非常相像?」
他点点头,「听她所言,她应该是考克多先生的私生女。」
她柳眉一皱,随即以饶富兴味的眸光看著他,「听起来是个‘麻烦’。」
狄波点点头,大约也猜到她的下一句是什么了,我以为你讨厌麻烦?
「我以为你讨厌麻烦?」
丙真!他嘲讽一笑,爬爬刘海,「我在你这儿渡完三个月的‘交际假期’后,就要帮考克多先生计算他生后的庞大资产,还有照他的意思帮他分配日后的遗产。」
柏克莱夫人挑起一道柳眉,「我以为那是律师的事?」
「前半段是我的事,后半段才是律师的事,不然,对一个自己的财产到底有多少都不甚清楚的法国望族而言,怎么找律师来立遗嘱?」
「可是我听说考克多先生的病情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是很好,不然哪能等我两、三个月的休假后,再帮他做事,不过,欧阳晴薇这事一爆发开来,我猜他不是身子更弱,就是身子更好了。」
「欧阳晴薇?那个女孩子姓欧阳?」她诧异的看著他。
「你认识她?不可能,她才十八岁。」他直觉的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闻言,柏克莱夫人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记白眼,「我的年纪是有点大了,但还没到老扣扣的地步。」
「是,是我失言了。」他眸中仍带著笑意,女人最忌讳被人言老,从他的母亲身上,他印证过这个道理,而这会儿,柏克莱夫人的反应也是一样的。
「言归正传,我在社交圈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安德烈在年轻时,的确不安于室,包养了几名情妇,不过,他的妻子碧尔翠丝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就我所知,她找了一些人去教训那些情妇,安德烈虽然知道,但毕竟理亏,不敢跟妻子对冲,一直到一名叫做欧阳蓉的东方女人亦被碧尔翠丝找人教训毒打一顿后,安德烈才卯上他妻子,听说,当时他对欧阳蓉动了真情,碧尔翠丝还因此——」
她倏地住口不言,引来狄波的好奇追问:「考克多夫人因此如何?」
她摇摇头,「这个传言一直没有得到证实,我现在说出那样的话,似乎有些缺德,何况欧阳晴薇若真是欧阳蓉的女儿,那也证明当时的谣传只是个谣传而已。」
「我不懂。」
她想了一下,「那这事我们就在这儿说了算,免得让平静的考克多夫人再受此谣言伤害,我也过意不去。」
他点点头。
「当时的传言是碧尔翠丝无法忍受安德烈在感情上背叛了自己,还为了一个情妇跟她理论,所以她付钱找杀手杀了欧阳蓉,还毁尸灭迹,因此,没有人再看过欧阳蓉,而安德烈当然也找不到他的爱人。」
「而今欧阳晴薇的出现,证明欧阳蓉当时根本没有香消玉殒。」
「没错。」
狄波蹙眉,听欧阳晴薇所言,她们母女俩的生活相当困苦,那欧阳蓉为什么不找安德烈帮忙?
「狄波,我可告诉你,如果欧阳晴薇真的是考克多的私生女,依我对碧尔翠丝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接受丈夫外遇所产下的私生女,她一直是个自私、狠毒的可怜女人,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欧阳晴薇,就好人做到底。」
就她眸中带著趣味的眸光,狄波发现自己不想再谈下去了,知道欧阳晴薇的事情愈多,他对她的爱怜似乎就莫名其妙的更深了一层,他站起身子,示意谈话结束,「我没打算当好人,一切都只为了考克多先生财产分家的数字而已。」
「随你怎么说,但你既然插手了,她的安全,你也得多担待。」她还不想放过他。
「什么意思?」明知她的意图,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听警卫说,安娜也看到欧阳晴薇的脸了,是不?」
「嗯。」
「安娜回家后,一定会告诉她母亲,你想想看,有哪个元配会容许一个私生女来分享考克多家的家产。」
他沉眉锁眼的看著她,随即坐下来,「你是说她会对她不利?」
「就一个敢花钱找一大群混混到安德烈金屋藏娇的地点,将丈夫的情妇伤到得在床上躺两三个月才能起身的原配来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两三个月?老天,那可不是普通的伤而已。
他错愕的看著还一派泰然的柏克莱夫人。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也是多事了点,但谁教我的四个贵公子之一,浪漫细胞最晚熟的狄波看中的就是这样的一个麻烦呢。」她一脸笑意。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干么心虚。
柏克莱夫人优雅的轻啜了一口红酒,再将高脚酒杯放到桌上,捣嘴打了一个哈欠,「我累了,晚安。」
「晚安。」
柏克莱夫人起身,步往二楼时,突地回首看了陷入沉思的狄波一眼,「算我鸡婆,那个小麻烦听说穿得破破烂烂的,今晚有地方睡觉吗?」
他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她那个样子可能连饭店大门也走不进去呢!
「我出去一下。」
「舍不得她在外面餐风露宿?」她打趣的看著快步走出玄关的狄波。
狄波没有回答,对他而言,柏克莱夫人有时候跟个老妖精是没两样的,尤其在洞悉人心上,就算面对他这个满脑子都是数字的精算师,她也能像解读0与1的电脑数码,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位居巴黎市郊最高级的住宅区里,心情郁闷的安娜在离开宴会回到家后,先去探视父亲,但身体欠佳的父亲早早就睡了。
她伫立在他的床前凝睇著他好一会儿,曾冲动的想摇醒他,问清楚那个跟她面貌酷似的小女生的事,但她还是忍下来了。
案亲若知道这事,也许真的会将那个小女生带回家里,到时候,财产被她瓜分事小,父亲对她原本就微薄的父爱,若再让那个小女生瓜分走,她怎么甘愿?
所以在思忖再三后,她打算跟母亲商量,看如何解决那个小女生的事?
只是都这么晚了,还不见母亲的人影,看来她今晚一定又是在某个高级俱乐部酗酒了。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一直忍受母亲的酗酒及坏脾气,但母亲对他仍旧不满,虽然她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何对父亲如此苛刻,但今晚那个小女生出现,她大概能猜到原因了。
案亲一定曾经对不起母亲!
「匡啷」一声,前庭的门被人推了开来,门上的铁制风铃发出声音,安娜走出自己的房间朝楼下探了探,却看到满身酒味的母亲正跌跌撞撞的走上阶梯。
她柳届一皱,连忙步下楼,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妈,你又喝醉了。」
碧尔翠丝‧莫莉一头原本让发型师吹得美美的金发早已二二六六的垂掉在脸颊、脖颈问,涂满浓妆的脸上虽然多少遮掩了一些丝微的皱纹,但却掩盖不了那满脸的疲惫。
碧尔翠丝才四十二岁,但外表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衣食无缺的她在长年的抑郁心情下,老了容颜,尤其在丈夫对一个情妇动了真情,在社交圈盛传她找杀手杀了那个该死的情妇后,让她变得孤立无援。
社交圈不再欢迎她的出现,她成了顾人怨,不管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友人。但只有天知道,那个贱人根本没死,她逃了,那个杀手来不及逮到她,而她却得承受那个该死的谣传所带给她的苦……
「妈,不是答应我不喝了吗?」安娜先将她扶回自己的房里坐下。
「不喝?不喝酒能做什么?你这个大小姐还进得了社交圈的宴客厅,而我呢?」她嘲讽的打了一个酒嗝后,自我调侃道:「我现在是人人都讨厌的老鼠、蟑螂,我不喝酒,我能做什么?」她往后一躺,整个人躺平在女儿的床上。
「你不是要在家照顾爸?」
「哼!他看到我都嫌碍眼,我出去,他还能活得久一点呢。」说著说著,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安娜强抑住心中的怒火,将她扶了起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后,回头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一些吧,我希望你能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我该死的都很清醒!」碧尔翠丝火大的朝女儿咆哮,千杯不醉的她最恨的也是这一点。
安娜抿紧了红唇,看著母亲倒在沙发上闷声啜泣,摇摇头,将水杯放到桌上,「我今天遇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女生——」
「那干我什么事?」
「她跟我长得很像。」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著脸色压抑著怒火的女儿,「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小女生跟我长得很像,虽然发色,眼楮的颜色皆不同,但基本上说来,我们的五官几乎是一样的。」
「这——这怎么可能?」碧尔翠丝喃喃低语。
「爸在年轻时有外遇,是不?」
闻言,她脸色丕变,「可是那些情妇全让我教训了,为了不让你爸在外面生了私生子或私生女,我还找了妇产科医生替她们做检查,务必不让你爸的风流留下证据。」她倏地住了口,觉得微醺的脑袋在瞬间全清醒了,当时只有一个人没让她押到妇产科去,因为安德烈及时赶到,带走了那个贱人……
「很显然,你做得不够彻底,而且那个小女生直言要找爸,应该是来认祖归宗的。」她冷冷的睨视著母亲。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见到你爸。」
「她被狄波带走了。」
「柏克莱夫人身边的贵公子之一?」
安娜点点头,语气相当的嫉妒,「我不知道狄波在想什么?她的脸蛋跟我可以说没啥两样,他对我冷冰冰的,但却对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真的不明白,她才是正统的名门闺秀,就算那个小女生是她爸的女儿,但她充其量也只是个私生女而已!
「赶快打电话给他,我要跟他谈。」她激动的拿起电话塞到女儿的手上。
「妈,现在几点了?」安娜不耐的将电话放回电话座上。
「我不管,我绝不能让他带那个杂种来见你爸。」碧尔翠丝头摇得如博浪鼓般,一脸激动。
「妈,如果我是你—我会在明早守在家门口前,阻止他们进来就好了,反正,爸这几日都没有下床,他也不会知道我们阻挠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这才点点头,「对,就这么办,那我今晚不可以睡,免得他们一大早就来,我来不及阻止。」
安娜蹙眉,「妈,没必要——」
「有,有这必要,绝对有这必要!」她恶狠狠的瞪著女儿,一个私生女已经出现了,她绝不能再让那个私生女登堂入室。
而且,如果那个私生女是欧阳蓉的女儿,那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欧阳蓉是丈夫深爱过的女人,欧阳蓉已经破坏了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而在丈夫卧病后,这一切似乎都要走入终点了,她绝不允许她的女儿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安娜看了眼楮闪烁著阴狠眸光的母亲,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了,她干脆让出自己的卧室,离开房间,转往隔壁的客房去睡。
看母亲的态度,她应该会尽一切的力量来阻止那个小女生跟爸相认,但狄波那儿呢?她们该如何阻止他?
狄波开车回到那家饭店后,随即向柜台询问,但真的没有欧阳晴薇的住宿登记,而柜台人员及门口的服务生也没人见过她。
带著忐忑不安的心,他离开了饭店,却不知到哪儿找那个小麻烦。
就在回身走回座车的刹那,饭店旁一个阴暗的墙角边突然有个东西动了一下,他皱起浓眉,好奇的走近一看,居然看到欧阳晴薇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角边,身上盖了一个废弃的纸箱。
狄波感到一股苦涩涌了上来,一个该是法国望族的女儿居然躺睡在冰凉的地上,盖著纸箱要过一夜?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发现自己除了对她有浓浓的不舍外,还有一股难言的怒火在瞬间席卷而上。
开口请他帮忙,是这么困难的事吗?
她一个女孩子躺在街道旁,不小心被酒醉的驾驶撞上了,还是被一些夜晚游荡的混混给盯上了,后果如何?她都没有想过吗?
他走近她身边,就在蹲子时,冷不防地,欧阳晴薇突地亮起一把折叠刀朝他刺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狼狈的往后一倒,但刀子还是划过他的手臂,一阵刺痛跟著袭来,他还来不及看伤口,欧阳晴薇像个疯子似的持刀又冲向他,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车子转进巷道,车头灯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欧阳晴薇在看到他是谁后,这才停止「追杀」他。
「是你?!」她怔愕的看著他。
此时,车子驶远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
「老天,你真的随身带了一把刀?」狄波站起身子,步离黑暗的墙角,走到饭店外招牌的灯光下,检视手臂上的伤口。
被划了一刀,还好不深,但他西装外套的袖子及里面的衬衫袖子全染上了殷红的血液,看来挺吓人的。
看到他受伤,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谁叫你不声不响的走近我。」
狄波摇摇头,「意思是我受伤是我活该?」
「难道不是。」她倔强的不愿向他说出心中的歉意。
「真的是好心没好报,我突然想到你的穿著肯定进不了饭店大门,才急著过来找你,但迎接我的却是这么一刀。」
「那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已经伤了你了。」她真的手足无措。
「医药费,这会儿找个二十四小时的医院包扎伤口,价格是贵了点。」
要钱?但能怎么办?是她割伤了他,她咬咬牙,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仅存的那几块法朗递给他,「就这样了。」
他皱起浓眉,「这该不是你身上所有的钱吧?」
「你那么嗦干么?到底拿不拿?」
狄波摇头苦笑,依他找的医生,她给他的这些钱连个挂号费都不够呢!
但他还是接过手,往上抛了抛,再将钱币握在手中,「既然我拿了你的钱,那我们应该算是两不相欠了,不过,我的手受伤了,你总得陪我去看一下医生吧?」
「钱都给你了,干么还要陪你去?」
他指指受伤的手臂,「我刚刚说了,应该是两不相欠,但如果医生诊断你弄伤了我的什么筋脉……」
她粉脸一沉,「狄波‧卡里欧,我不笨,我很清楚你手上的伤就算流个几天几夜的血,也还死不了,所以你干么不现在离我远远的,好让我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好的睡上一觉?在这儿?」他挑起一道浓眉,戏谑的看著她。
「你管我!」她逼自己对视上他那嘲弄的眼神。
「我是不想管,再说,如果你冻死了,我要给考克多先生的数字也简单的多。」
「那你他妈的干么不走呢?」
「说粗话?」狄波蹙眉,摇摇头,「即将变身为考克多家族的第二个大小姐,你是不允许说粗话的。」
「那是我的事,干你屁事!」
「又说粗话?」他的眉头又纠紧了些。
「你再不走,我说更多的粗话给你听!」欧阳晴薇的下颔一紧,她才不要他在这里以怜悯的目光看著自己,好像自己很可怜!
狄波觉得自己该离开的,至少不该以热脸去贴他人的冷,但一想到她那蜷缩在纸箱里的小小身影,他就觉得自己狠不下心来,放任她一人露宿街头。
她背过身,刻意不看他那双带著不舍的眼眸,「如果你是关心我的安危,相信你手臂上的伤应该很清楚的告诉你,我是一个懂得自卫的人,而且,我不需要怜悯。」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走开。」
「欧阳晴薇。」
「这不是我第一次露宿街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明早记得来带我去见安德烈,我会很感激你的。」语毕,她走回黑暗的墙角,缩回纸箱里,像只小猫趴卧在地上。
狄波从没看过这么倔强的人,但也明白无法改变她的决心,他喟叹一声,今夜,就暂时当个守夜者吧!
他回到车上,目光凝睇著黑暗中的小小身影久久,久久……
那个笨蛋帅哥不是打算为她守夜吧?大约半个小时后,欧阳晴薇见那辆黑色积架一直没有发动引擎,这才发觉他似乎想跟著自己露宿街道一夜。
拜托,他的手臂不是被她划伤了?真的不必去看医生?
她眨眨眼楮,在夜色中,她根本看不清黑色积架内,狄波是闭眼假寐,还是也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不知怎的,一想到他可能一直看著自己,她浑身不自在,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热感袭上。
不行,她一定要叫他离开。
再次离开纸箱,她走近积架车,看到狄波将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那表示他一直看著自己喽?
她抿抿唇,不怎么开心的瞪著他,「你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欣赏夜色。」
什么狗屁不通的答案!她撇撇嘴角,瞄了他的手臂一眼,「你不去包扎伤口,欣赏什么夜色?」
狄波耸耸肩,「反正以这样小小的伤口流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死,你替我紧张什么?」
「谁替你紧张?我——我只是——」她双颊瞬间飞上两抹嫣红,差点口吃了,「我只是怕你小伤变大伤,到时候要我赔更多的医药费。」
「那何不跟我去一趟医院?只要医生说是小伤,那后续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你的责任了。」他说的应该很有道理。
欧阳晴薇深吸了一口气,冷峭的反问:「你为什么要一直将我拐离这里?你以为去了医院,我就不会回来这边,窝在街角睡觉了?」
「我是这么希望的。」他坦言。
她深吸一口气,紧绷的道:「这辈子,我什么人也不想欠,所以,不管你为我安排了什么样的住所,我都不会接受的。」
「你可以不欠我,反正我可以跟你父亲申请费用。」他试著不去伤到她那强烈的自尊心。
欧阳晴薇嗤笑一声,「你这么有把握他会认我?」
「考克多先生是一个好人,我不认为他舍得将他的私生女扔在外面。」
「那是他的事,我没打算认他当爸爸。」
「我以为你要的公道,指的就是认祖归宗,要他承认你这个女儿?」
她嗤之以鼻的冷哼。「哼,错了,我才不稀罕当他女儿。」
「既然你不要身份也不要钱,那我很好奇,你要的公道指的是什么?」
「那个公道是帮我母亲讨的,我要他到我母亲的坟上去上炷香。」
狄波浓眉一皱,「她死了?」
欧阳晴薇哽咽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已是孤家一人,为何只要求考克多先生到你妈的坟前上炷香而已?」他真的很不能理解。
「我知道我妈很想见到他,就算在临终前,她渴望见到的人还是他,但是她将她跟考克多先生的往事深埋在记忆深处,一直不愿意告诉我有关他们之间的种种,所以我也来不及完成她的心愿。」她眼眶泛红,在拭泪时,才想到自己居然将她的故事告诉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只能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
「如果不想流血过多而死,就快走吧!别在这儿碍眼。」她突地改变话题,还气冲冲的走回墙角的窝。
狄波看了手臂上已干掉的血渍一眼,再看看那个小麻烦,忍不住嘲弄一笑,柏克莱夫人要他好人做到底,问题是,这个小麻烦愿意让他这个好人帮忙她?
夜深了,随著街道上的建筑物一盏盏的灯光逐渐熄灭,四周变得更为寂静。
狄波还是没有离开这个宁静的街道,欧阳晴薇也没有离开那个克难的纸箱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