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爱情总是搞得轰轰烈烈,谁喜欢谁都要把对方贴上标签,班对、校对,一对一对,仿佛非得定了名,才能让人安心。
她不需要,她喜欢谁不必明目张胆,也……不能明目张胆。
周采萱没心情听老师介缙陶渊明,他的个性、他的生平,她半点都不关心。
转头,她看向窗外斜飞的雨滴,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好看的眉毛弯出两道弧形,她想起今天遇见的那个很帅的老外。
今天一大早,天空就罩了厚重的云层,很浓的灰,压得人几乎喘下过气,这种天气,再笨的人也会在身上带雨具以防万一,她偏不。
她讨厌雨伞,更讨厌穿在身上黏答答的雨衣,幸好她不介意淋雨,尤其在炎热的秋老虎天气里,能淋一点雨,是运气——她每次都是这样对妈妈说的。
所以她没带伞,并且估计这场雨要到下午才会开始下,所以当她下公车走到学校的便利商店前,发现雨还没落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赌赢了一次。就说喂,她比气象观测站更准。
可是天越来越阴沉,头顶上那块云好像快要顶不住上面的水气,要掉下来了,周采萱深吸气,潮湿的空气吸进肺里,她决定再赌一回。
冲进超商,迅速买两颗茶叶蛋和一杯思乐冰,抢先两个人、结完帐走出自动门的那一刻,云层终于挡不住雨水重量,啪地,倾盆大雨落下,把柏油路面染成墨黑色。
唉……这次,她输给老天爷。
如果不的是毛毛细雨,OK,她喜欢淋雨的咸觉;如果下的是中等雨,也无所谓,她身强体健,只湿半边,不会重感冒、昏昏欲睡。
但是这么大的雨……她会从头顶第一根毛湿到脚底板,就算坐在教室里,从早上晾到晚上也干不了,请老妈帮她送干制服,可以,但她会被念到想自杀撞墙,叫杜岢易脱衣服给她换上?想都别想!
所以,她站在骑楼下,举棋不定。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不久就要记迟到了,她的功课成绩不怎样,但是品德教育好得不得了,大过小饼警告全没被记过,这下子……她急得跳脚,实在不该挑衅老天爷的。
她只能从被记警告和全身湿透两件事当中做选择了吗?
当眼光接触到和她一样,站在骑楼下、无助地看著倾盆大雨的男人时,锵!新想法成形。
走向前,她轻轻点著对方的后肩,他转过头。天!扁是第一眼,她就被他的美貌射昏了眼,不对,说男人美貌太过份,但她这辈子真的没见过这么养眼的男人,何况还是个养眼的阿兜仔。
他的眼楮很蓝、他的头发很金,他的笑容像布莱德彼特。
要是把他拐卖到演艺圈,这辈子她就可以躺著吃睡,连半根脚指头都不必劳动。
她被电晕了,傻傻地看著他,不介意他的笑容里有没有带著嘲讽味道,直到学校的预备钟敲响,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最重要的名誉问题。
开口,她指指自己的名牌,用流利英文对他说:「嗨,先生,我叫周采萱,老人都叫我丫头,年轻人都叫我阿萱。你看雨下这么大,短时间内,你想离开这里根本不可能,不如这样,里面有在卖雨伞,我出一点钱、你出一点钱,我们合买一把雨伞,你只要撑伞把我送到对面学校,伞就归你,怎样?」
丫头?他的眉头上扬,看著她可爱的眉眼鼻,轻笑。
她的英语说得相当好,发音标准、语调轻快,清脆的嗓音让人听了很愉悦,下回到台湾开会,也许可以请她当翻译,帮帮他带来的人。
他笑道:「听起来,这像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你打算出多少点?」
夭寿哦,人长这么帅已经气死全天下,连声音也这么低醇温柔,简直是过份到一个下行的极品男。
「我有二十七块,你只要出两百块就够了。」
眉头忍不住抖动,他快要笑出来。「我要出好大一点。」
「我从不占人便宜,一把雨伞至少可以开开关关用上一百次,我只占其中的一次,却出一成的钱,我发誓,是你赚到。」
她高举五指宣示,眼光带点焦虑地看著穿好雨衣、准备值勤的纠察队员。
他看见她焦急的目光,道:「那好吧,我还满喜欢占人便宜的。」
说著,他接下她手里的二十七块,进超商挑一把雨伞,撑开,将她纳入一方小小的干爽空间,他的手环住她的肩,陪著她一起过马路。
哎呦,外国人好热情哦。
生平首度,她的脸发红。聒噪的她,破天荒一路无语,安安静静走到校门口的传达室前廊下停住。
她说声拜拜,就要往里冲,阿兜仔突然拉住她的手,把收好的雨伞交给她。
「你拿去吧,我用不著。」
「什么?」她被他的话吓到。「怎么会用不著,雨还在下啊,英雄救美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啦,何况我也不是美到哪里去。」
他被她的话惹得呵呵大笑。「等一下会有人来接我。」
「那你也得走回超商前面,才不会错过。」
「我打个电话给对方就可以,你快进去吧,我看见那些人拿著笔,已经蠢蠢欲动了。」他指指前方的纠察队。
「那……」她从袋子里翻出一个馒头夹蛋给他;那是出门时妈妈帮她塞的,她不是太喜欢,通常都是带到学校让杜岢易替她解决,这次……就当借花献佛。「送给你,味道不错。」
「这是什么?」
「台湾传统文化面包。」
他皱起眉,没听懂。
这时候,扫地钟响,在钟响结束前她必须进校园,否则就会圈圈叉叉,这是台湾校园的专有特点。
「我不进去不行了,谢啦,遇见你很幸运。拜,Luckyboy。」
她转身跑掉,没回头多望他一眼。
很可惜,不然她会看见他帅到爆点的帅颜咧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嘴里轻轻重复著她口中的Luckyboy。
只是个小小邂逅,她实在不必放在心上的,只是能邂逅到这么帅的男生,唉,实在是三生有幸、上辈子烧好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七世情缘……
陶渊明还在黑板上唱大戏,周采萱的心情,翻飞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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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岢易的眼楮睁开一咪咪,雨还在下,不知道要下多久才下得完。
他不喜欢雨天,这会让他觉得全身无力,看著右手边空荡荡的位置,已经第三堂课,子夜还没来,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学校已经够无聊,没有子夜的学校更无聊,他拿著原子笔在手上转圈圈,说不出的闷积在胸口,跷课算了……
子夜是个勤奋认真的好学生,但每个月都会请假一两天,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真是个奇怪的女生。
奇怪?不,她不算奇怪,她是个聪敏、心高气傲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特殊女孩,她平时不太多话,却常常几句话就戳得人脸红脖子粗、无话可说。
就拿上次资优生呛他的事件来说吧。
资优生走到他面前放话,「杜岢易,你等著,下次我一定会考赢你。」
他没理他,惹得资优生更火大,甚至动手推推他的肩膀说:「讲话啊,你敢不敢挑战我?」
子夜听见了,淡淡对资优生说:「你知道狮子为什么不和老鼠打架吗?因为真的动手的话,老鼠可以四处炫耀它和狮子打过架,而狮子却会被嘲笑曾经和老鼠打架,聪明人不做自贬身价的事。」
意思很明白,他不接受挑战,是因为他不自贬身价。
子夜话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写参考书,好像这些话从来不是出自她的嘴巴。
只见资优生气得面红耳赤,而丫头笑得前仆后仰,她反倒像个置身事外的第三人。
再说说上回,班级推举校庆参加各项体能竞赛的人选。
资优生故意提名子夜参加一百公尺短跑,听到他的提名,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子夜,太匪夷所思了。
与其找子夜参加短跑,倒不如找丫头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至少后面那项不会闹出人命。
意外的是,有人想看热闹,投票表决时,给她高票过关,让子夜不得不参加比赛。
下课,他站到资优生桌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第一次,他对人口气不佳。
「什么意思?姚子夜不是很爱为班级争光,给她一个机会有什么不好?」
资优生脸上的得意,让他很想挥拳头朝他的鼻梁揍去,但子夜拉拉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她的手握在他的腕间,软软暖暖,明明是小到不行的掌心,却生出很大的力量,压下他的冲动。
「为什么?这个可恶家伙很欠扁。」
她轻蔑地对资优生一笑。「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够获得短暂的胜利快感,其他时间……总不能叫我们刻意摆烂,把第一名让给他吧。」她恶意地耸了耸肩,果不其然,资优生看见她的动作,气到脸色发白。
「我去告诉导师,你不能参加比赛。」
「为什么我不能?」她不解。
「你的身体不好。」
她摇头,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认定她的身体很弱,她只是看起来很弱,但每年的健康检查表,上面的数字和她的在校成绩一样傲人。
「知道吗?除了人,只有两种动物可以到达金字塔顶端。」这个话,她只对岢易和采萱说。
「哪两种?」
「一种是邀翔天际的苍鹰,一种是蜗牛。」
「因为心可以到的地方,就可以留下不屈的脚印?」他直觉接话。
她投给他一个赞赏眼光,也只有他读得出她的心思。
「嗯,苍鹰有能力、蜗牛有心,不管是有能力或者有心,到最后都能达到目的地。」
「也好。」他转头对资优生说:「反正你也参加四百公尺赛跑,到时,我们再来看看是你还是子夜可以拿到冠军奖牌。」
他笃定资优生不会赢,因为他也要参加四百公尺赛跑。
从那天开始,每天下课后,子夜都在操场练跑,不过一个星期,她已经进步两秒。
他越来越相信,蜗牛不但可以爬上金宇塔,也可以爬到奖牌顶端。
采萱相当喜欢子夜,她老是喊她「也耶」,她说她喜欢能干、口才好、脑袋灵光的人,从小到大,「也耶」是她踫过最棒的女生,所以她要跟「也耶」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丫头根本是一头热,子夜没有她那么热络,但是一天一点点,热火终能将生铁化成绕指柔。
现在,子夜开始喊采萱丫头了,而有些事,子夜不肯告诉他的,却愿意告诉丫头,就比如,她为什么请假这种事。
好不容易,下课钟响,国文老师阖上书本,离开教室。
他靠到丫头桌子边问:「你知不知道,子夜为什么没来学校?」
「知道。」她支著下巴回答,可怜的陶渊明被画上一头长卷发。
「快告诉我。」他抽掉她的笔。
她神秘兮兮抛出一个笑脸,说:「不能讲,这是秘密。」然后又拿起笔,继续替陶渊明穿小可爱。
「这个秘密要多少东西才能交换?」他挑起下巴问。
「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市侩,我很正直的。」她的表情和嘴巴所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她脸上明明写著——快来贿赂我。
「两场电影?」
周采萱摇头。「我坚定的意志,没那么容易动摇。」除非他的条件更「坚定」一点。
「加上两顿晚餐?」
她偏头想想,笑得满脸贼样,「再加上DanBrown的全套作品。」
「看完要还我。」他横眼瞪她,那是他最热爱的收藏。
「没问题啦,我又没有收藏癖。」她在指桑骂槐。
「成交。快点告诉我,子夜为什么请假?」
她勾勾手,他低下头,她凑到他耳边低语,这个动作多暧昧啊,难怪所有人都传他们是一对,偏偏身为男女主角,他们对这种事都缺乏自觉。
瞬地,杜岢易炸红脸。他知道子夜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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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姚子夜和管家崔妈妈在,将近两百坪的地方只住著两个人和一条狗,冷清得过份。
窗外的雨声扰得人不安宁,但姚子夜丝毫不受影响,她坐在书桌前,一遍遍重复著同样的试题,一次次测试自己。
她讨厌这种升学制度,却没办法不将就。
母亲要她到国外念书,她不肯,和父母倔强著,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只是嘴巴不说,心里想著。
放下笔、把书阖上,她走到床边抱起枕头,把头埋进里面,她想起岢易宽宽的背脊。
「小姐,吃饭。」管家崔妈妈在外面敲门,她拉回心绪,收敛笑意。
「知道了,马上下去。」
她收拾好课本才下楼,她是个很自律的女生,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从不教人担心。
餐桌上已经摆好五菜一汤加水果,菜不是很大盘,但每道菜都很精致,崔妈妈有很好的手艺。
汤还冒著热气,可惜她没有半分食欲,拿起饭碗,一双筷子在米饭里挑来挑去的。
门铃响起,崔妈妈正在整理厨房,姚子夜对著厨房方向说:「崔妈妈,我去开门。」
她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打开门,很意外站在门边的竟是杜岢易,他的制服湿透了,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片干爽。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好半晌,他把一个保温瓶递到她面前,吞吞吐吐说:「这是我妈妈煮的,生理期的时候喝这个,身体会比较舒服。」
他今天的血压一定在顶标,他先被丫头炸一次,请老妈帮忙煮药的时候,再被她的暧昧眼光炸一次,现在,哎呦哎呦,子夜的脸怎么那么红……
呼,他很想把她的脸抹一抹,告诉她,那个没什么,生理期只是人体的自然现象。人体…………杜岢易,你脑袋里转的是什么龌龊念头?
姚子夜接过保温瓶。「你怎么知道我……」虾子煮熟了,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每个月固定时间都会向学校请假,所以我猜应该是这样。」他的脸也熟透了,是螃蟹。
他答应过丫头,不把她出卖子夜的事说出来。
「那、那没事了,我先回去,药记得喝。」他指指后头,准备转身。
一个冲动,姚子夜拉住他的手,他猛地回头,脸仍然赤红。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吃饭?」
抱在怀里的保温瓶传来阵阵暖气,把她冷冷的心煨暖了。这是连母亲都没想过的事,而他替她想到了。
「吃饭?呃,好、好啊,我肚子刚好很饿。」他挠挠头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很熟的子夜面前,会突然智力降低。
她牵著他的手,走回自己房里,翻出一条大毛巾给他,又找了套哥哥的衣服交给他。
「我先出去,五分钟后进来,你把湿衣服放在桌上,我请崔妈妈帮你洗好后烘干,等一下回去的时候,你就有干衣服可以穿。」
「好,谢谢。」
如果子夜抱在怀里的保温壶煨暖了她的心,那么他手上的大毛巾一样暖了他。
快手快脚把衣服除下,他在她的房间里闻到熟悉的香味,糟糕,喜欢她以等比级数的方式增多,多到他的胸口快要爆炸,他笑得阖下拢嘴,笨笨傻傻的站在她的梳妆台前面。
突然,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光溜溜,一惊,匆匆冲进浴室里。
姚子夜背靠在门后,左手轻轻握著自己的右手,刚刚,它握过他,笑容甜了,她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想起他宽宽的背脊……这是不对的,背著好友,偷偷恋著好友的男朋友,她讨厌自己的不道德,却无法阻止寂寞的心,想要靠他更近。
抿唇,她提醒自己,他对谁都好,不单单对姚子夜好,他对每个女生笑、收下她们送来的礼物,他从不对女生发脾气,他总是尽心尽力为她们解答数学题,但只有在丫头身边,才能看见他的自在快意。
所以,他对她,并不特别,他们——只是朋友。
她企图用冷水浇熄那胸口的悸动,可惜没用,在她抱起他的衣服时,那颗甜滋滋、渍了蜜的心脏,又唱起爱情恋曲。
晚餐桌上,他吃很多,她看著他吃就好满足。
杜岢易问:「伯父、伯母呢?」
「他们很忙,我们一年踫不到三次面。」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打算引发他的同情心,是他自己同情心泛滥成灾,放下筷子,替她添满热热的汤,推到她面前。
姚子夜端起来,用汤匙喝著。「没关系,我习惯了,只是有时候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那还不简单,我每天来陪你吃饭。」
「真的?」
「还有假的?以后,我载你回家,吃饱饭后再回去。」
「那杜妈妈……」
「放心,我妈很好,她不会唠叨。你也可以到我家吃饭啊,虽然我妈的厨艺不怎样,但是她很热情,她一定会喜欢你。」
「好啊。」姚子夜回答得和他一样爽快,她笑了,甜甜的,和她的心一样,渍入蜜汁。
「你爸妈只有你一个小孩?」杜岢易问。
「我还有一个哥哥,小时候爸妈太忙,没办法同时照顾我们,就把我送来台北和奶奶一起住,我是奶奶带大的。」
「奶奶呢?出去了吗?」
「奶奶去世了,那时候我刚考上高中,爸妈要我搬去同住,可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
「我在这里住边了,而且我有点赌气。」
「赌什么气?」
「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不陪我,现在我已经大到可以照顾自己了,爸妈对我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话她从来不说的,可她在他面前说了,许是他带来的中药温了她的胃,也温了她的信任,他们的交情在这个晚上,更上一层楼。
饼了好半天,杜岢易才说:「我不知道你爸妈对你有多重要或多不重要,但我得强调,不管经过多久,友情都是人生相当重要的一环。」
姚子夜笑了,笑著同意他的话。
原本不开的胃口因为他大开,她吃很多,饭后还吃得下一大颗只果,他陪她看电视、做功课,他们在客厅里的说笑声,让厨房里的崔妈妈也漾起笑容。
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了,而小姐,她真的需要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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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这天,姚子夜刚进校门口,就看见许多同学在搭起的棚架里摆摊卖椰子,有人敲锣打鼓喊客人,有人打出美女牌,每摊前面都聚了不少人。
大家在椰子上做出不同的造型,有的贴满各色亮晶晶的小星星,有的绑起美丽缎带,有的用画笔写著「我爱你」,也有的被剥得只剩一层上黄色的纤维壳,贴上眼楮鼻子,有的开心、有的无辜、有的生气。
无辜娃娃上面写的是「对不起,原谅我嘛」;睡眼惺忪的娃娃,写的是「我想你,整夜不能睡」;开心的娃娃写,「今天,我们去约会」;生气娃娃写了「再不道歉,我要去爱别人」……不管哪一款,都超可爱。
这些,都是求爱椰子。
这就是黎新高中的传统,每年校庆之前,学校会让工人摘下椰子贩给学生,学生就在上面大做文章、发挥创意。
传说,只要你对哪个女孩或男孩有感觉,就可以送他们一颗求爱椰子,如果对方接受了、喝掉椰子水,就代表愿意接受另一方。
椰子生冷,吃太多会拉肚子,所以不管是谁,都不能收下太多份「喜欢」,否则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所以有人说,椰子和爱情一样,鼓吹专一。
姚子夜不知道这种测试有没有意义,但经过椰子摊前,她还是停下脚步,即便她知道杜岢易会收到很多椰子,接受很多女人的心意。
「同学,要不要买椰子,我帮你挑最大颗的好不好?」一个男学生热情地向她招呼。
她直觉摇头,但下一秒,又点了点头。
「你有喜欢的图案吗?这个绑缎带的很适合你。」男同学抱了好几颗摆在桌面上,任她挑选。
她把水壶里面的酸梅汁倒进花圃里,指指还没被「包装」过的椰子。「请你帮忙把椰子打开,椰子汁装到里面。」
男学生狐疑地望她一眼,照做。
校园爱情,总是搞得轰轰烈烈,好像谁喜欢谁都要把对方贴上标签,好让大家知道谁是谁的男人或女人,班对、校对,一对一对,仿佛非得定了名,才能让人安心。
她不需要,她喜欢谁不必明目张胆,也……不能明目张胆。
如果传言是正确的,那位自大先生已经名花有主,她的感觉只能隐身于暧昧。如果传言只是传言,那么她也不必藉一颗椰子告诉别人,姚子夜心里喜欢谁,她的感觉,自己知道就可以。
所以,她的椰子汁藏在水瓶里,打算在没人的时候给,如果他收了、喝了……姚子夜浅笑自嘲。喝了、收了又如何?她早就知道他是来者不拒的男生。
岸过钱,往教室方向走,未进教室,她先看见丫头和他并肩坐在课桌上,桌子摆了三、四颗椰子,他们还捧著一颗大号椰子,两根吸管,分食椰子汁。
眼光黯然,心重重的,她把水瓶收进袋子。傻,有什么好难过?早就知道他名草有主,知道他来者不拒。
「也耶,快进来,你看,一大早就有人送椰子来,要不要暍?」丫头热情地向她挥手招呼。
「不要。」她摇头。
那是别的女孩的心意,她不愿意别人糟蹋自己,也不愿去糟蹋别人的心情。
「我们来打赌,岢易可以收到几颗椰子?」丫头兴致勃勃道。
她还是摇头,不想加入这个游戏。
看著丫头,她不懂,为什么别人对岢易示好,丫头不以为忤?是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太有把握,还是对于爱情仍然懵懂?
酸酸地,她看著桌上的椰子。也对,和一个女人缘太好的男人交往,不豁达是自讨苦吃。
她把袋子放到桌上,低头在抽屉里翻昨天没带回去的作业簿,没拉上拉链的袋子里,露出蓝色的保温壶,看见它,丫头连声喊叫著,「太棒了,也耶有带酸梅汤来,崔妈妈的酸梅汤是全世界最好喝的!」
姚子夜来不及阻止,丫头先一步打开水壶……计划被破坏了,皱起眉头,她不开心。
当丫头发现里头装的是椰子汁不是酸梅汤时,哇啦哇啦大叫,「也耶,你也有喜欢的男生哦,不然干么买椰子?不对啊,买了干么要装在水壶里,难道是……不会吧,你在搞暗恋。告诉我,你在暗恋谁?我帮你解决!」
丫头平日少根筋,但她的推理逻辑好到吓人。
几句话,问得姚子夜面红耳赤,她的暗恋昭然若揭。
杜岢易心跳失速。她已经有暗恋对象?他知道丫头的脑浆不多,但这种靠第六感就能了解的事,她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性。该死,他慢了一步!
「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人在校门边卖椰子,有、有个学长就一直鼓吹我买,刚、刚好我又喝腻了酸梅汤就换换口味。」她脸红,几句话说得坑坑疤疤。
她在说谎,他看得出来。生气,那个男的有什么好,比他帅吗?比他优吗?还是脑袋有他的十分之一聪明?
不对,他不可以不战而降,好歹要跟那个家伙尬一尬才知输赢。所以,摩拳擦掌,他决定开始追姚子夜。
「你不知道他们卖的是求爱椰子,厚,你太用功念书了啦,都不注意这些事。我告诉你……」
当丫头把那些传统,以夸张十倍的口气转述给姚子夜听时,她分神,偷偷瞄了杜岢易两眼,他回眼看她,视线相触那秒,他丢给她一个微笑,害她的小鹿乱撞。
她突然想起他衣服上面的味道,想起那壶暖暖的中药汤,想起隔天他放进她书包里的巧克力……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没专心听。」丫头拉拉她的衣袖。
她回神,仰起下巴,用高傲姿态说:「那种传说很无聊。」
「哪里无聊?很有意思好不好!」
杜岢易抢下丫头的话,说:「好了,校庆快要开始,我们下去集合。」说著,他跳下桌子,伸手拉了子夜往外走,丫头则抱著袋子跟在后头。
姚子夜暗暗窃喜,他拉的……是她的手。
猝不及防间,他向她靠过来,在她耳边低语,「等一下我去篮球比赛的时候,帮我保管袋子。」
她很《一么,只是微微点了头,但心底满满的爽意。他叫她保管,并不是叫丫头保管。
这种下意识的比较心态很不对,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就像她身上有几万立方公分的皮肤,密布著无数条神经,掌控著每一分从外界传达而至的感觉,她偏偏只感觉得到腕间那一环暖暖的手掌圈。
他对她,多少有些不同的,是吗?骄傲的脸庞,隐隐约约跳出一抹笑。
她的笑意尚未收起,他的手臂加了力道,把她拉得更靠近他。「等一下,我比赛完篮球会很渴,你的椰子汁不要给别人喝,留给我。」
她再度被电到,猛地抬头,他那张被阳光照得份外明灿的脸正对著她笑,心跳漏拍。
他明知道送椰子的意思,却还要她把椰子汁留给他……
不是的,他只是担心口渴,以防万一:是的,他用暗示法允许她的喜欢以暗恋形态存在;不是的,他只是贪图方便,袋子在她这里,找到她等于找到了水源;是的,他桌上还有好几颗椰子,他却指定要了她的……
她习惯写是非题,习惯用正反两个角度思索问题,但她的习惯却把自己的心思弄得游移不定。
「如果我也口渴呢?」她反问。
「那就喝一半、留一半给我……啊,要排队进场了。」
说著,他把她的袋子抓过来,飞快跑到班级休息区放好,再飞快回头把她拉到进场队伍里排好。
丫头在他身后追著跑来跑去,没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是一路嘻嘻哈哈。
这天,杜岢易喝了姚子夜的椰子汁,而小蜗牛爬上金字塔顶端,她的暗恋更加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