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士河川里奔腾的水
跋不上伊势平家的腿
这两句诗歌是天下的百姓在看到平家军队狼狈逃窜之时所做的,其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战争虽然正在持续著,并且不知道何时会波及到这个小村庄里来,然而村庄里的人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担心这个。
因为,又有穿著奇怪、身份不明的人,在村外徘徊了。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流兵残匪,但是村人们却更担心著会不会是另外那种可怕的……
怀疑、惊惧、害怕、厌恶……村人们满怀著负面的情绪注视著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连年来的天灾人祸,已经让这个本来就贫瘠的村子无力支持了,再加上几年来村子里的不祥事件……
村子里一定是被鬼下了诅咒了!
话说回来,自从好几年前那位好心的阴阳师大人为了保护这个村子而死之后,这里就接连不断的遇到诡异的事了……
像是四年前,那位阴阳师大人的坟墓突然被打开,里面的尸骨都消失了的事、还有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村子里那位阴阳师旧居里的鬼的事……
所以,现在这个村子已经濒临破败的边缘,一切都是因为鬼在作祟的缘故!
大家!一起把鬼赶走吧!不能再让鬼来危害我们了!
仿佛心灵相通的村民们一起冲了出来。撒盐的撒盐,丢石头的丢石头,就连生病躺在房间里的老人,也拿起汤吊下面的柴禾,颤颤巍巍的跑了出来。
「鬼?鬼在哪里……」身份不明的人正坐在村外的大石头上,揉著走了很久而至酸痛不已的腿脚。可是一听到有人嚷嚷著什么鬼啊表的,立刻就来了精神般的抬起头来。只见十几名村民正在被一个瘦骨嶙峋、满面皱纹,看起来很吓人的「鬼」所追赶的向这边跑了过来。身份不明者立即站了起来。
「竟然敢在大白天就袭击无辜的村民!可恶的家伙,你不要太过分了!」一扬手,一片符咒斜斜飞出,正好贴在那妖怪的脸上。身份不明者立起手指喃喃念颂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妖灵退散!」
只是,不但那「鬼」没有如愿消失,那些好像被追赶著的村民却突然把他围了起来,还不停的往他的身上撒盐,令他不由得大呼:「你们弄错了吧!」
「……谁是鬼啊!」一把把符咒从额头上撕了下来,那满面皱纹的「鬼」——不,其实只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生气的道。
「咦?没有妖气……莫非你不是鬼吗?」身份不明者这才察觉到来者身上并无鬼气,自己只是听到别人的胡乱叫喊就误会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那你们刚刚喊著鬼啊表的,到底为了什么?」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老人没有回答他,而只是目光锐利的审视著他。
「我?我可是阴阳师来的!你们冲著我撒盐、莫非是以为我?哈,真是太好笑了!」
「阴阳师?」
「正是。看起来不像吗?」
「啊不,真是失礼了呢!大家,快请阴阳师大人到村子里去吧!」
「是!」村民们一听说是阴阳师,脸上也纷纷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急忙簇拥著他涌进村子里去了。
那老人原来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虽说是如此,他的屋子也并不大,在挤进了十几个人之后,更显得的地方狭小。但就算是这样,大家仍然不肯退出去,都争相目睹「阴阳师」大人的容貌。
坐的很近了,才发现这位阴阳师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尤其是微笑的时候,露出又稳重又可靠的感觉,果然看起来就跟普通的人完全不同的样子。村民们啧啧的赞叹著,谁也不愿意离开。
「请问大人的名讳?」村长拨了拨汤吊下的火堆,让房间里更暖和一点。在感受到这股暖意之后,年青的阴阳师满足的叹了口气,将双手靠近了火堆取暖。
「请不要叫我什么大人,在下是神宫砚道,各位叫我神宫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请问神宫大人怎么会经过我们这个小地方的呢?」
「实不相瞒,在下是为了找寻一个朋友,才会辗转找到这里来的。」
「朋友?」
「嗯,在下的朋友,叫做御苑光晓,很久以前,他曾经跟从他的老师,在这里修行阴阳术。我因为在其他地方找不到他,所以才想到这里来找找看,看能不能踫踫运气,遇到他。」
「御……御苑?神宫大人你的朋友叫御苑?那他的老师叫什么?」
「安倍,安倍秀坊大人。」
「啊!丙然是安倍秀坊大人!」村长激动的站了起来:「我们的村子有救了!我们的村子有救了!」
「唉?您认识安倍大人?」神宫砚道一听说村长记得安倍秀坊,不由得也跟了紧张的站了起来。
「嗯,是啊!好几年之前,安倍大人的确是住在这村子里的,他身边的那个孩子,也的确是叫做御苑没错啊!」
「果然是这里……那请问您有见过我的朋友吗?」
「这个……抱歉啊,神宫大人,自从安倍大人去世之后,那个孩子也跟著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想,既然他是神宫大人你的朋友,应该是成为了一位厉害的阴阳师了吧,又怎么会再回来我们这种小村子呢?唉……」
「是吗?」神宫原本一心期待的,没想到村长却坦言御苑光晓并没有回来,他失望极了,慢慢的坐回了原处。
「那个……虽然很为难,不过能请神宫大人帮帮我们的村子吗?您既然认识那么厉害的安倍大人和御苑那孩子,想来也一定非常的厉害!」
「啊,是什么事呢?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是这样的……」
原来自从安倍秀坊去世、御苑光晓又离开了这个村子以后,村子里就经常发生一些很诡异的事件。
就拿御苑光晓走后不久来说吧,他离去了不到两年,某一天的夜里,村子里一个男人半夜起来去上茅厕,突然看见安倍大人的旧居那边有可疑的光亮。
因为安倍大人是受村民们敬重的阴阳师,他虽然死了,他的房子仍然受到村民们很好的照顾,这时看到有火光,那男人想也许是失火了,所以就大声的叫其它的村民们起来去救火。可是当村民们赶到那边的时候,可疑的火光就消失了。大家以为是那男人看花了眼,那男人却坚持自己没有看错而执意要仔细察看一下。当大家来到那房子的后面,安倍大人的埋骨之处的时候,却讶然的发现,安倍大人的坟墓竟然打开著!
里面空空如也,安倍大人的遗骨不见了!
就在大家惊讶不已的时候,一声像极了兽类般的嗥叫声伴随著阴森森的笑声,在山林中回荡起来……当时被那可怕的声音吓的四散奔逃的村民们对这件事的议论可是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每个人都在猜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暗暗害怕不已,不过好在那之后村子里还算平静,所以大家也没有再多想,然而……
三年前的又一个夜晚,安倍大人的旧居里,再度亮起了可疑的光……
「这次你们又去看过了吗?」神宫砚道听到「三年前」这个字眼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痛、又是一惊。
「没有。不过,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是无法去看啊。」老村长摇了摇头,叹著气说。
由于大家都害怕又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所以是等到了白天,才相约著一起去看看。可是,明明能看到那房子,却再怎么走,也无法靠近。所以到了后来,大家都认为那房子里已经住进了鬼,而再也没有人敢接近……
「原来如此……」神宫砚道若有所思的点著头。这种情形的确有是「鬼」的可能,但是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在安倍大人的旧居外面布下了强力的结界、并且在里面住著的,也有可能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一个通晓阴阳术、一个应该死了却仍有极大可能活在这世上、一个被自己苦苦寻找的人!
「神宫大人,您能帮我们吗?拜托了!」
「对啊!求求您了,请帮助我们!」
「就是,无论如何请帮帮我们吧!」村民们激动不已,团团围著神宫砚道求恳著。
神宫砚道没有说话,而是用扇子支著下巴沉思著。
三年前被源义仲拜托他要好好的照顾御苑光晓,却没能实现承诺,而让御苑光晓在他的眼前被杀,背负著痛苦与自责踏上了寻觅之路。
寻觅的人,正是极有可能还活在这世上的御苑光晓。
虽然三年前御苑光晓就「死」在他的面前,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认为御苑光晓还有可能活在这个世上。尽避希望异常的渺茫,但是他还是每天每天都不死心的踏上寻觅之路。
只是……毕竟要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人——甚至是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无异于海底捞针。他寻找了三年的时间,仍然没有一分御苑光晓的消息,一天一天的扑空,几乎已经让他失去了信心。
就在这个时候,在京中的安倍泰亲给他写了一封信。
信中提道他已经久郁成疾,不久于人世,问神宫砚道还要不要知道那个「秘密」。
神宫砚道思索再三,还是回到了京城,就在源氏大军破城之时,安倍泰亲断断续续的向他讲述了那时候的事……
事件发生在二十三年前,夏季的最大型也是最重要的祭典,夏越袚第二次举行之时。
因为那年润六月的关系,所以于晦日(初一左右)开始的夏越袚会举行两次。两次都由安倍泰亲所主持的话,似乎不太慎重,而那时的安倍秀坊年纪尚幼,虽然精通阴阳术,但还不足以担当大任,因此安倍泰亲以阴阳寮的名义,向当时天下最有名的五位阴阳师发出了邀请,请他们来协助自己主持这祭典。其中有一位名叫神宫刚志,正是神宫砚道的父亲。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年第一次的夏越袚也是史无前例的,阵容最为豪华的一次祭典。第一次的夏越袚于朔日(十五前后)结束了,随之便要准备仅相隔半月的第二次夏越袚的准备活动。那五位阴阳师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留在阴阳寮内协助著安倍泰亲,眼看著第二次夏越袚也快要结束的时候,在某晚的例行观测天象之时,突然间感受到了极为不祥的征兆。
六位阴阳师聚在一起,议论著各自发现的不吉之兆。但不论是天象、水镜或者其它什么的占卜,在在都只有一个结论——近日必有极恶之象侵入平安京,败灭天下!
为了早做预防,安倍泰亲与那五位阴阳师一起,设下了强力的五芒星的阵式,支撑著平安京的结界!也就在那一天的晚上……
宵恍姬降临平安京!
以神人之姿态出现的天女,腹中却蕴藏即将诞生的鬼之子那极端的邪恶之气,虽然她一再表明自己会来到平安京只是个意外,马上就会离开,但是一味相信著那预兆的阴阳师们根本不听从她的解释,也要将她封印起来。
虽然妄图以人类之力对抗神力如同蜉蝣撼树,但那天夜晚,宵恍姬却仿佛身不由己般的对阴阳师们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依靠著魔兽「山邪鬼」来保护自己。就在阴阳师就要封印住她的时候,那个孩子……终于诞生了。
然而,那个孩子那个时候,还只是宛如一团沉淀般的邪气般的存在,但饶是如此,已经散发出强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可怕感觉。阴阳师们倾尽全力的攻击对「它」也毫无作用,反而招致了不幸——这便是那五位阴阳师的死因!
而安倍泰亲却因为当时面对著哭泣的宵恍姬不忍下手而迟疑了一下,这一下的迟疑也救了他的命。就在安倍泰亲绝望之际,宵恍姬竟然要与他立下一个约定!
一个……二十年的约定!
廊下挂著的风铃轻轻的响了起来。
打了个哈欠,从长长的睡眠中醒了过来。呆呆的坐了起来,好一阵子都是恍惚著的,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天色,一片朦胧。
——这里是哪里?老师呢?去哪儿了?不,义仲……义仲又在哪里呢?
直到刚刚,好像都一直在身边似的……
梦……
也许是梦吧……
一想到那只是梦而已,因那美梦而生的小小喜悦顿时就破灭了。
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右手如常,左手却密密的缠著布条。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梦……说的也是,老师已经去世,义仲只怕也以为自己死了……
丙然是梦啊……
叹著气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廊下挂著的风铃仍在轻轻的响著,那声音却是如此虚幻不真。
眼前盛开著不知名的花,在结界内永远只是晦暗淡薄的光线之下,却是那样的灿烂的开放著犹如燃烧起来般的绯红的花,散发著阴郁而潮湿的气味,成长著酷烈而凄艳的姿态……那么美的花……闻得到血的腥香,看得到寂寞的影子……
靶觉到他的出现,血色之花一瞬间来了精神似的疯狂生长著,枝生叶蔓,重重叠叠……
赤著足踏下长廊,投身于那一片花海之中。青泥上生满绯红的花,柔弱的只是微风吹拂而已就纷纭坠下,被纤足揉碎,溅出艳红的汁液,染得雪白的衣摆嫣红一片。然而他却似无所觉般的缓步前行,一步一步的走向被朵朵绯色之花掩映著的池塘……
当他来到了池塘旁边的时候,满园的红花纷坠,覆盖了整片池塘。慢慢的蹲了下去,伸出右手踫触著那飘满了落花枝叶的清澈的池水,一瞬间自他指尖漾开金黄色的光,随著水纹荡开的的光之涟漪撞碎了满池的血色之花,竟然晕染出一幅幅的画面……而其中的主角,赫然就是源义仲!
目光紧紧跟随著义仲的一举一动,怀念不已的低喃著:「义仲……」
——义仲……义仲呵义仲!我的恋人啊!我是如此的恋慕著你!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三年来的苦苦思念?你是否已经将我忘记?你的身边是否已经有了他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多么希望你身边的那人是我呵……只是、只是现在的我……再也无法回到你的身边了!
唇边漾起凄然的微笑,悲伤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脸颊,滴落下去——
泪水落在池塘里,池水晃动著,关于义仲的景象立即就消失了。
「不要!不要!义仲……义仲啊……」徒劳的伸出手去,想要挽留住什么,可是触手成空……只是徒然的溅起朵朵水花,洒落在池边的花叶上。
一天只有一次,能自此池中窥见外界的世界,月复一月日复一日,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这方小世界中,每日便只期待这一刹那间、能得见义仲的短短时间……
就算……就算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就算他的身边有了一个她……也来不及心酸、也不及怨叹、只是痴痴的、痴痴的……
「义仲啊……」在口中低低的唤著,知道今天再也没办法看见义仲了,他——死而复「生」的御苑光晓,失望的向旁边躺了下去。
绯红的花疯狂的生长著,被一压就断的根睫迅速长出新的枝叶,绽放更鲜艳的血色之花,耳畔甚至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渐渐的,花儿越来越密,将那白色的身影,淹没在火焰一般的花的海洋之中……
舍不得离开,就这样等待,等待明天,等待再一场的花的飨宴……等待再见到义仲……
或者梦中,应当也有他吧!怀著这些小小的期待,御苑光晓再度朦胧入梦……
「光晓!扁晓!」然而就在他睡意迷朦之中,却突然好像有人正在推著他的肩膀,促使他醒来。
「嗯?」是谁?不要吵嚷,让我入梦去见义仲!
「做了什么梦?看你这孩子,哭的满脸都是泪水……」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接著似乎是被抱了起来,接著是散发著馨香的衣袖温柔的拂拭脸颊的触感。
温柔的怀抱太过舒适,说话的声音也好熟悉,令人不愿睁开双眼。是谁?可是好想睡……但是似乎一睡,便再也见不到重要的人一般内心十分的不安。勉强的睁开眼楮,眼前晃动著的笑颜逐渐的清晰起来——
「老师!?」又惊又喜的爬坐了起来,看著眼前那儒雅的人,御苑光晓的眼中涌起了泪光……竟然能梦见已逝的老师,真是令人感动啊……
「怎么了?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吗?」温柔的抚模著他的头顶,老师——安倍秀坊笑著道。
「不……是个好梦啊……能见到老师……怎么会是可怕的梦呢?」
「……你这个孩子,睡糊涂了吗?」
「梦?我真的是在做梦吗?」抬头看著安倍秀坊那疑问的眼神,目光落在他颈前挂著的昆仑之璃上——本来应该已经损毁的它,竟然完好无缺?低头看向自己颈前,本该遗失的昆仑之玉也好端端的在那里!
到底,什么是梦?哪个才是梦?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奔向廊下的水盆,看向里面自己的倒影……压总角,青眉秀唇,竟然还似是十三四岁般年纪!
难道……真的是自己在做梦吗?老师之死、平安之行、殿前斗法、伊豆遇袭、封印山邪鬼、失去记忆、之后更遇到了他——那个叫做义仲的男子……在木曾的点点滴滴那么清晰的浮在心头!那些事、难道都是在做梦吗?就连会爱上那个男子、就连因爱上那个男子而觉得是背叛了老师的种种内心挣扎痛苦……难道都只是在做梦吗?
「真的吗?我……只是在做梦吗?」对著水中的倒影,御苑光晓怅惘的模著自己的脸。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七年之前……只是心情……
只有心情……再也回不来了……
唇边漾起凄然的微笑,悲伤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脸颊,滴落下去——
泪水滴落在水盆里,水面被打碎了,晃动起来。察觉到自己流泪了,慌乱的用衣袖胡乱的拂拭去,手刚刚举起来却怔住了——左手上竟然缠著布条!再看水中的倒影,曾经的少年消失了,水面上倒映著自己此刻心碎神伤的脸……
低低抽了口气,猛回头看向房间之中,哪里还有老师的影子?心慌意乱的向里面跑去,大声的叫著:「老师!老师!你在哪里!你别走!你别丢下光晓不管!老师!」
「光晓!你醒醒!你又做恶梦了吗?光晓!」奔跑著的身体突然间像被扯住了一样的飞了起来,接著又失重的落回了原处,接著,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声的喊著——
睁开眼楮,却是在伊豆般的,眼前阳光明媚,庭园如画,几个侍从正手挽手的跳著舞,
自己却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惊疑不定的转过头来看是谁,入目是源义仲那无比关切的神情。
「刚刚你睡著了……做了恶梦吗?叫的声音好大。」
「……义仲?」这又是在做梦吧……还是……刚刚才自梦中醒来?
「怎么了?还没醒过来吗?你的脸色怪怪的……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源义仲一面说著,一面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试探著他的温度。
「果然好像有点发热呢……」
「我没事的……义仲,你……你真的在这里吗?」
「说什么傻话呢!你睡糊涂了吧!」
「我睡……糊涂了?」
「是啊,一直在说莫名其妙的话。还是进去房间里吧,是不是太阳太大?」
源义仲站了起来,然后俯来抱他。光晓有些迷惑起来,难道我真的只是在做梦?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接受著义仲的拥抱,却惊骇的看见左手上缠著的密实的布条……
一声惊喘,光晓将手缩了回来,放在胸前。义仲却一脸奇怪的看著他:「怎么了?不想进去吗?」
沉默的摇摇头,御苑光晓已经明白这果然还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境太过真实、太过美好,太过令人贪恋,纵然心里已然明白这不过是美梦一场,也情愿沉醉其中,不要醒来!
「怎么了?」源义仲又问了一遍,再度向他伸出手来。
露出悲戚的笑容,御苑光晓沉默不语,只是伸出右手给他。身子凌空而起,整个人已经到了他的怀中。
大踏步的走进了房间之中,义仲将他轻轻的安置在寝台之上,柔声问他是否还好。光晓笑著摇摇头,轻轻的把头依偎进他的怀中,只是小心翼翼的,不许自己的左手踫触到他的身体……纵然、纵然知道……那只是梦……
「怎么了?这么爱撒娇?」
——才不是呢!才不是撒娇呢!只是……只是明知道这是梦,也无法轻易舍弃掉,只想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拥抱著你啊……
用著义仲所不能了解的悲哀目光注视著他,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哪怕只是梦也好……
请拥抱我吧!
我想触模你,想凝望你,想听到你的声音,无比渴求著你的亲吻……因为见不到你,每时每刻我的胸口就像被紧紧的揪住一样的发疼,身体也渴望著被你拥抱而剧烈的蠢动不安……好想哭……为何我的心情如此起伏不安……请快些拥抱我吧!让我多一些感受你的体温、你的拥抱、你的肌肤、你的气味、你的一切的一切……就算是做梦也好,多一些、再多一些吧!让我记住、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以充满了怀念与爱意的吻,细细的流连于光晓全身那如玉般光滑白皙的肌肤之上,留下斑斑点点濡湿的吻痕……
情不自禁的轻哼了出声,御苑光晓的身体微微的震颤起来。
「光晓……我又在做这个梦了。」义仲皱著眉头,自嘲般的笑了一声:「真是没用啊……」
「哎?」
「我还以为……已经把你忘记了呢……」
「……」
「好久了……你不在我身边……真的好久了。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你曾经在我身边的这个事实……因为……我是那么用力的、用力的想把你忘记……」
「可是我居然又梦见你了……而且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喜悦……」
「义仲……」伸出手去抚模著以充满怜爱的目光注视著自己的男人的头发,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似的难过……
「我好懊悔……你离开我的时候没有好好的跟你说再见,而是以那么糟糕的方式……我好痛苦,当知道你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痛苦的心都要碎了……」
义仲开始有些激动的抽气。
「我拼命的说服自己,我不痛苦我不痛苦我不痛苦……因为你对我一点也不重要、并且我还有无数的理由去恨你……可是我想我只是利用这种想法来逃避,事实上……」
「事实上……」
「……无数次,无数次我要忘记你……每次都是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把你忘记的时候,才猛然察觉自己的失败……从来也没有成功过的我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忘了吧,可是就连发誓也没有用……就是忘不了。越想忘掉你,就越发的清楚我有多么爱你、越发的了解不论我做什么事情,就是没有办法忘掉你……」
不知何时,义仲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滴在早已经哭的一塌糊涂、气也喘不过来的光晓脸上。
义仲温柔的抚模著剧烈的喘著气的光晓的背,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同时以带著无限怜爱的眼神凝视著光晓泪眼婆娑的脸。
即使是在迷迷朦朦的时候,御苑光晓也小心翼翼的举高左手,不使其踫触到义仲的身体。
就算是做梦也不可以……也绝不可使这只手……踫触到他。
被著的光晓,唇间颤抖著吐露紊乱的气息……
有多久了?被义仲这样的抚触……
仅仅只是这样的,就已经足够令光晓意乱情迷,内心满溢陶醉与感动混合著的激烈情绪翻涌不已……
彼不得什么矜持,已然顺从自己的欲望而牢牢的缠住了义仲的身体,需索著他的热度……
从未如此主动的他,也让义仲感到一丝丝讶异与惊喜,伸手揽住他自行跨坐到自己膝盖上来的纤细的腰肢,两人互相深情凝视著,不停回应著对方炙热的亲吻;义仲的手顺著光晓那柔软的腰部曲线,下滑到了双丘之上,用力的揉搓著,光晓从喉间不断逸出毫不掩饰、激情异常的甜蜜叫声,怨恨般的瞪著义仲,那散发著微微不满的苦闷眼神仿佛在对义仲说,快点、快点贯穿我!快点满足我如此渴求你的身体!
满足了他的请求,义仲的手指先一步的探寻找到了他那敏感的花蕾……有东西进入了……叹息著颤抖著发出甘美无比的喘息声,光晓摆动著腰部回应著爱人。然而一察觉那只是手指的时候,立即不满的发出哼声,泄恨般的咬上了义仲的侧颈……
大概是他咬的太用力,义仲松开了另一只揽紧他腰肢的手,抚模著自己的痛处。光晓那早已经虚弱无力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软软的向后倒在了地上。
癌去,义仲报复般的复住了他,咬也似的吻遍了他的全身,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很焦燥的,光晓缠上了自己的舌头,贪婪的催促著义仲的给予——
「怎么了?」明明知道光晓的意思,义仲还是坏心的挪揄著问。光晓不满的啧了一声,心急的抓住义仲的头发,将他导向自己更深层的欲望……
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熟悉光晓的身体,手、舌头、哪怕只是肌肤不经意的摩擦,都带给了光晓深深的快感……
顺势就著这个姿势,义仲抬起了他的腿,用力的挺进他那窄小的密穴!
「呜啊啊啊啊——!」没有心理准备的光晓尖锐的哀鸣著,义仲火热的分身在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承受著这无与伦比的扩张感,秘所几乎要被涨裂了——然而随之而生的喜悦感远远超过痛苦的感受,令光晓流下情不自禁的欢喜的泪水!
「不要——」猛然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光晓一下子从迷乱中惊醒了过来……
然而已经迟了。泪水落下的同时,义仲的脸上带著惊愕的表情,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太阳穴一阵阵冰冷的刺痛著,胸口涨的发疼、眼楮也是,内心无比的焦燥不安……懊悔的几乎想把自己给杀死掉!
「义仲!义仲!」
在悲哀的呼唤声中突然的惊醒,眼前的景物全部改变了。一脸茫然的光晓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不定,近在咫尺的眼前是妖艳的红花,天空因为结界的关系而晦暗不明,在梦中为了寻求爱人而高举的手臂却只抓得到空气……
已经回到了现实吗?没有义仲的……现实?
多么希望……这才是梦啊……
多么希望只是在义仲的身边,梦到分离的梦,而不是在分离之后,再梦到与义仲的相会!
无法自己的颤动著嘴唇,仿佛为了确认爱人曾经给过他温暖似的紧紧的环抱著自己蜷缩起来的身体。空虚、寂寞、悲伤与依恋令他不由自主的把脸埋在双手之间,发出呜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