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的东区咖啡雅座里,一男一女悠闲的享受著午后时光。
两人都是难以得见的俊男美女,乍看之下十分相配,只可惜他们不是情侣、不是夫妻,只是两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
「笑死我了,展傲云有女儿!女儿耶!」
池以桓笑到满脸通红。
「有这么好笑吗?」坐在池以桓对面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眉目如画;如果说黎曼臻是朵初绽的山茶花,那这女人无疑就是最清妍的芙蕖。长发随意的挽起,露出洁白的颈项。
「小染,你没听清楚吗?展傲云有女儿,还十八岁了……哈哈哈哈哈哈!」池以桓极力想止住笑声,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夏妘染吹了吹指甲,很不赞同的别过脸。
「……」池以桓看她皱起眉,也就闭起了嘴,怪异的瞅著她。
夏妘染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年他、展傲云、夏妘染是学校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不过夏妘染在大二那年就嫁了人,而他则回美国继承家族事业,展傲云就留在台湾独自创业,三个人从此各奔西东,但还是偶有联系。
「如果你知道了‘那件事情’,就肯定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池以桓一愣,敛起戏谑,小心翼翼的问。
「傲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其实他大可不用理会曼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一肩担下了曼臻的教养责任。」夏妘染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还记得黎心妍吗?那个长我们七岁、却是傲云深爱的女人。」夏妘染缓缓说出故事的来龙去脉。
必于,黎曼臻的身世。
「我记得傲云为了那个女人,可是一个女友也没交过。」真不知道展傲云怎么会怎么傻!对方大他七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展傲云才十五岁,黎心妍却已二十二岁了,可是展傲云竟然对她一见倾心,从此以后就再也没爱上谁,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傲云爱归爱,可是从来不主动追求。」当初夏妘染就感到疑惑,完全没想到个中竟如此曲折。「后来傲云才跟我说,原来黎心妍在国中那年……就怀孕了。」她顿了一下,声音好沉重,「心妍打死不肯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只一迳的痴恋下去。而她又生在观念保守的家庭里,家人对她避若蛇蝎,只勉强提供微薄的金钱让她和孩子生活,所以国中毕业之后她就没再继续求学。那一次失足,毁了黎心妍这一生。」
「我的天……」池以桓靠进椅背中,揉揉额角。妘染这些话说来云淡风轻,可个中的迂回曲折艰辛又有谁能理解呢?
「这也是傲云为什么会这样痴情的原因--他太心疼她了。起初我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傲云偏要爱上黎心妍,可是那时候我瞧见傲云回忆起她的模样,那么温柔、那么怜惜……于是,我懂了呀。年龄之于傲云根本不重要,他爱的只是她这个人,无关年龄、无关身分、无关背景、无关……过往。」夏妘染忍不住叹息,只因为这段痴恋……最终结局仍是遗憾。
「那……结果呢?」从夏妘染的语气和表情看来,池以桓大约已猜到了一点眉目,他问得很小心,就怕无意间去触踫到了蛰伏在深处的伤痛。
夏妘染吁了口气,转开眼,好轻好轻的说:「黎心妍死于癌症。那年,她才二十八岁。」
池以桓猛然睁大眼,双手紧握成拳……老天不该这么作弄她平!黎心妍为她在国中时期的那次行为已经付出太多了,老天怎么还忍心在这个女人身上加诸这么多苦难?多么凄凉的一生……短短二十八年,却经历了那么多折磨与苦痛。
「猜到了吗?曼臻,就是黎心妍的女儿。」夏妘染仍然望著窗外,眼神飘得好远,仿佛是在哀悼那缕太早归去的芳魂。「在黎心妍的家人都不愿意抚养这个拖油瓶的情况下,傲云决定照顾她,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为止。傲云对我说,那是他所能为黎心妍做的最后一件事。」
「所以我说,傲云……真的很负责任。」末了,夏妘染垂下眼睑,慢慢的说。
黎心妍这一生,恐怕也只有一件事能令她感到安慰了--有展傲云这么一个男人,守候她一辈子……
池以桓剑眉紧锁,心绪仍在为这段故事激荡著,久久不能自已。「也许我也能为她们母女做点什么……是不是?」
「是的,你可以。」夏妘染定定的看著他。
她原本无意向池以桓说起这段往事,但她知道池以桓这个人表面上看似寡情薄幸、风流随便到极点,其实骨子里是最最痴狂的痴情种。
只因还没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孩罢了……夏妘染淡淡的笑了。她真的,很期待。
池以桓仍兀自出神,没发觉夏妘染唇边那抹难解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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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的滑进台北市车水马龙的道路上,池以桓打了个呵欠,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多事。
同情归同情,但麻烦还是不要随便揽上身的好。
他用单手打了一个左转,另一手接起正在震动的手机。「喂?」
「你确定你真的会去接她?」蓝芽耳机里传来的是展傲云的声音。
「……」池以桓翻了个白眼。「会,我正在路上。」
「你知道地方吧?」展傲云还是不放心,连著追问。
「当然知道。」池以桓懒懒的回答。
「她是三年乐班的,你找得到吗?」
「她时常晚下课,你要耐心等她一下……」
「停!展傲云,我保证会把黎小姐平安接回来,你不要再嗦了。」池以桓那张帅到无以复加的脸隐隐浮现不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又传来声音:「池以桓,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招惹曼臻;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就不要怪我翻脸。」展傲云殷殷警告。虽然池以桓昨天忽然打电话来自告奋勇要参加曼臻的毕业典礼,可他还是很不放心。万一,只是万一,曼臻喜欢上池以桓怎么办?
他不能不防著,毕竟,要爱上池以桓那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是个小妹妹而已,你神经啊。」池以桓皱起眉。「我还没饥不择食到那种程度。」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况且我七月就回美国了,你担心什么?」
「……好吧,接到人之后记得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展傲云终于收了线。
「没看过这么嗦的男人……」池以桓呿了一声,扯下耳机。
车子再度向左转,停在一所高中的校门口。
一下车,他就逮住一群正聊得不亦乐乎、准备愉快返家的女学生问:「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三年乐班下课了吗?」他朝那群女学生一笑,那双深不可测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专注的盯著她们,这让那群女学生连声惊呼。
「啊……乐班吗?」女学生甲吞了吞口水,红霞迅速攀上她的双颊,结巴的盯著眼前这个帅到没天良的男人。
「乐、乐班……」女学生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陪著笑,这男人可以跟金城武比帅了,唔,可能更帅哦。
「我是说,哦……乐班,嗯……」女学生丙更严重,话都黏成了一团,手还忍不住往池以桓脸上模去。
池以桓侧过身,巧妙的闪避那只咸猪手,仍然笑容可掬。「我只是想知道乐班放学了没?」欸欸,人太帅还是有缺点的。
只可惜那群女学生支支吾吾的还是说不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答案。正当池以桓打算直接进去找的时候,却被另外一个等在外头的男学生吓了一大跳!就见那男学生扑了上去,大力的摇著一个刚走出校门口的女学生。
「我终于等到你了!」男学生眼楮猛眨,激动的大喊。
「等我做什么?」那女生拍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一步。可这声音听在池以桓耳里怎么这么熟?软软嫩嫩,感觉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曼臻、曼臻……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男学生颤抖著声音问。
曼臻黎曼臻那小妮子怎么会被缠上?怪了,他刚刚怎么没瞧见她?池以桓攒起眉头,不过他很快就决定要为这小女孩解围,以免自己被展傲云分尸装袋丢入深山中。
「可以请问一下你是哪位吗?」他走上前,双手环胸,朝那男学生懒洋洋的问。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小男孩呀,他看多了。
黎曼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又退了一步,赫然见到池以桓那张脸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你?」
「我是在问他,不是问你。」池以桓瞟了她一眼,没什么良心的。
只见人潮越来越多,围在一旁等著看好戏……呃,或帅哥。一旁的女学生早窃窃私语了起来,暗中讨论起这个帅哥究竟是哪来的。池以桓的俊美是优雅高贵的,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贵族气息,举手投足间就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你是谁?」男学生愣了好一会,才不甘示弱的回嘴。
池以桓勾起笑痕。「我记得是我先问的。而且你的公民与道德需要重新教育,追女生不是这样追的……对待女士要有礼貌。」
「你、你……你以为你是谁!」男学生随著人越聚越多而更加窘迫,只好寻求黎曼臻的帮忙。「曼臻,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黎曼臻眼楮滴溜溜的转,正在考虑要怎么回答。
说认识嘛,只怕以后那群女生会没完没了的追问他是谁;说不认识,眼前这只苍蝇又赶不走……
「她说她认识。」池以桓冷不防冒出这句话,笑得好不迷人,乍看之下绝对会使人误认为是坠入凡尘的天使。
「喂……」唔,这是怎么回事?黎曼臻忍不住甩甩脑袋,她确定自己刚刚没讲话。
「……怎、怎么可能!曼臻,他是你的谁?你怎能容许一个陌生男人介入我们?」男学生含泪指控,眼角抽动著。
曼臻盯著他那夸张的表情。真是够了!这男的不过就是她的补习班同学,话都没说上十句过,却三不五时来学校纠缠。
池以桓斜睨著她,眼看她正要发作,小脸含愠,他于是抢先开口:「说起来实在很遗憾,因为曼臻刚刚才跟我说过她有男朋友了。」
「而且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很忙,没时间理你,所以麻烦你下次不用再浪费公车钱赶来她学校了,顺便还可以为地球多节省一些能源。」
那男学生连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副心灵严重受创的样子,期期艾艾了半天,却还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哀悼他可怜的初恋。
「走吧。」池以桓瞥了那男学生一眼,迳自走向停在外头的车子。
黎曼臻站在原地好半晌,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走?走去哪?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还有,她哪里来的男朋友?她什么时候说过了?
「曼曼,那男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他真的很帅耶。」班上一群同学立刻涌上前,连番拷问。
「他应该是王子或贵族之类的吧?长得超好看!」
「是你男朋友吗?好幸福喔……」
「曼曼,你到底有没有再听啊!」
「她没有。」一只长臂忽然勾住了她的手,伴随著那几个字硬是把她拖离人群。
「曼曼,那男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他真的很帅耶。」班上一群同学立刻涌上前,连番拷问。
「他应该是王子或贵族之类的吧?长得超好看!」
「是你男朋友吗?好幸福喔……」
「曼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她没有。」一只长臂忽然勾住了她的手,伴随著那几个字硬是把她拖离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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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是来接我下课的吗?」黎曼臻瞪著他那副她理所当然要跟他走的模样,终于提出疑问。
「要不然咧?」池以桓上了车,从里面帮她推开车门。「正确来说,我会来接你放学,一直到你毕业为止。」
黎曼臻顺势上了车,慢吞吞的系好安全带,才含著疑惑的问:「你是展大哥新聘的司机吗?」
「……」嘿,很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稀有动物敢问他是不是司机。「你觉得我像吗?」他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下颚的肌肉,嗓音听起来特别温柔。
黎曼臻认真的打量他。「你这服装太不专业了。至少该穿件衬衫。」
「专业?」他一愣。
「司机呀,司机应该穿西装打领带的。」黎曼臻接得很顺口,丝毫没主意到身旁的男人已经铁青了脸。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你坐在别人车上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因为他随时可以把你丢出车外?」池以桓又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没有,你是第一个。」黎曼臻耸耸肩,把他的恐吓当成耳边风。「对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这只是一种手段。真是涉世未深的小妹妹。」趁著红灯空档,他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报复成分居多。
「不专业的司机。」黎曼臻横他一眼,声音含含糊糊的。
「唔,差点忘了,还要通知你一个‘噩耗’——你的毕业典礼,六月七号是不是?我就是那个陪你去参加的人选。」虽然陪人参加毕业典礼是头一回,扮演家长更是不可思议,不过就当作是消遣吧,最近的日子实在闷得慌。
「展大哥怎么可以让一个连该穿什么衣服都不懂的司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惊呼。
「……亲爱的小姐,你应该要原谅我们这些粗鄙又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池以桓嘿嘿冷笑两声。「对于一个淑女来说,包容和尊重是很重要的。」展傲云呕心沥血养出来的就是这只刺猬吗?他该找个时问好好跟展傲云谈谈他的教育方针。
黎曼臻慎重的看了他一眼,很受教的点点头。「司机‘伯伯’,我想通了。衬衫和领带只是挽救那些还有得救的人的气质,有些人再怎么穿著打扮还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不会再强求司机伯伯你了。」
不要跟她计较、不要跟她计较!情圣的招牌怎么可以让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女孩砸了……池以桓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找回他对女性一贯的温柔绅士风度,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曼曼是吗?他们是这样叫你的吧?」
黎曼臻一愕。「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他耸肩。「我只是在想……好歹未来我们也要相处上一个多月,也许你该考虑我们有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
他扬起笑意。长到这么大,他还没有对付不了的雌性动物;高中生是别扭了点,但道行和他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些,虽然说好不「染指」展傲云的心肝宝贝,却不代表他决定和她的关系就这么坏下去,女性朋友嘛……他很缺。
黎曼臻扫了他一眼,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也轻轻笑了起来。「化敌为友?你是说你对我有敌意,还是我对你有敌意?」
「老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应该多被重视。敌意?你太高估自己了吧。」她下了车,一张灿烂的笑靥隔著玻璃窗对他嘲讽起来。喔。这是挑衅。池以桓抚著下颚,若有所思的望向她远去的背影。唇畔,不期然泛开了淡笑。也许他的「回乡省亲」之旅不会那么无聊了……亲爱的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