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单手一挥,轻易将窦蒙撂回床上。
「亲亲亲,亲你个猪!再不老实,用绳子把你捆成麻花!」
「麻花?麻花……好吃……呕……」
好了,吐了!他还真敢吐了!
「见鬼!」七月一下蹦起来,急急将萧兰推开。「你先去休息,这里又臭又脏的,熏死人了!」
接著回到床前,拿个痰盂摆在床头,让床上的人吐个稀里哗啦。好一会儿,没听到哗啦声,窦蒙捂著头,想翻回床上。七月按住他的背:
「等等,还吐不吐?要吐就先吐完了再躺……」
呕……
还真听话啊!七月翻翻白眼,顺顺他的背。
「吐吧吐吧,吐完就舒服了。看你四肢发达的,就那么点儿酒量……还吐不吐了?」摇头。「那不吐了,簌簌口……好,很听话,看来是差不多了,不乱叫乱笑了。」
窦蒙翻身,睡得不省人事。七月动手剥掉他的罩衫,稍抬起他的身体,将外衣抽出来。再松松他的衣领,让他舒畅些。最后轻扯被子,将他盖住。
「谢天谢地,总算安静了!」正打算去取扫帚处理脏物,才见萧兰一直静静呆在房间的一角,微微一愣。「你还没走?」
萧兰微微皱起眉头,胸口更是闷得紧。
「怎么了?不舒服吗?腿又麻了?」七月疾步走近,萧兰缓声道:
「没有,腿很好。」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就好。苏桦不留夜的吗?这个时候还不叫你休息。」
萧兰看著七月,心落到更深沉的地方。之前他都不曾去想,七月是否只是把他当作任务,必须要完成而已。
他何尝不想跟著七月四处行走,而不是老当他的负担?又何尝不希望,能与七月吃酒,偶尔醉一回让七月唠叨……
可是,他这副模样只能作为他的任务,他保护的对象而已,仅此而已。
萧兰察觉心中的哀怨有滋长的迹象,摇起轮椅往外走,再不走,他会忍不住抱怨……七月,不能对任何人都像对他那么好。
七月模不著头脑,跟了上来。
「你有心事?」
「我没事。」闷闷的声音。七月没好气道:
「要是不嫌弃我一身的酒味,让我送你回屋如何?」
七月的手踫到轮椅的刹那,萧兰难抑心里的喜悦。仿佛七月踫著轮椅,就安抚到他的心,让他快乐得像个孩子。
随即,他又似猛然惊醒,急急拒绝:
「不用,我自个儿回屋,你去洗洗!」
「萧兰?」七月缓慢地眨著眼楮,「难道我也醉了吗?怎么听你说话,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
「……」萧兰不敢答,怕遗漏了刻意的疏离。
七月看他皱紧的眉头,微微一怔,「好吧,你自己回屋,我去洗洗。」
七月转身,萧兰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
「七月……」
「嗯?」回头。萧兰静静地看著他好一会儿,缓缓松开手。
「没事儿,你早些睡。」
七月眉一挑,点头:「好。」
屋内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过梨园微微发出沙沙声。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铺了一地清幽的光亮。
小白兔在窝里呜呜两声。
今日窦蒙宿醉睡在七月的房间,七月会睡在哪里?不会是跟窦蒙共处一室把?七月对窦蒙,平日里虽是打打闹闹,但却细心有加,照顾之处无微不至。
在七月的心理,他与窦蒙的地位是一样的吗?
苦笑,这月光也青涩很。
他凭什么要求在七月的心中,他要不同于他人呢?难道他确实想让七月也被他的邪恶污浊吗?
自嘲地叹了一气。
此时,为何想到在陷阱当中七月小孩子般蜻蜓点水的亲吻?还要以此慰藉心里的失落,表示自己在七月心中的与众不同?
一个单纯的亲吻,何时变成他晦涩却隐隐欢愉的记忆?
迷惑。
矛盾。
挣扎。
吱——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悄悄模上他的床铺,熟门熟路地躺在床内侧。扑鼻而来的淡淡梨花香味,今晚沾染了一些甜香的酒味儿。
踫到他清澈的目光,迷离的双眸弯成晶莹的月。
「把你吵醒了?」扫个屋子,洗个澡,不知不觉夜已经那么深了。
「没,我还没睡著。」萧兰的心起起落落没有定点。
「嘿嘿,那就好。我有酒味儿对不对?会不会熏到你?」
「还好。」他身上的酒味,醇醇的,甜甜的,香香的,让他微微染上些许醉意,思绪漂浮起来。
「噢,那就好。那我可以抱你睡觉吗?」
「七月……」还未说完,七月张开手就将他抱住,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萧兰轻轻移开,七月抱怨:
「不要动,我会睡不著。」
萧兰当真不敢再动,好让他靠著,生怕他真的睡不著。随即,又想起了那日七月迷迷糊糊地说太热会睡不著,然后没一会儿便枕在他的腿上睡去的事。
「还是萧兰身上的味道好闻……」
丙然,七月又如那日一样,很快便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轻拂著他的动脉,与七月的记忆,一幕幕细细浮现脑海之中。
就贪婪这最后一个晚上吧,过了今晚,他就对七月只像窦蒙一样。
只像窦蒙一样。
次日清早。
饭桌之上集了萧兰、七月窦蒙以及苏桦。
七月低头用胡萝卜灌小白兔。小白兔呜呜别开头,它又不是真的兔子,它不吃胡萝卜,他要吃肉,不然骨头也行!
「七月,昨天晚上都是你在照顾我吗?」窦蒙也不吃,围著七月问。七月绕开他,继续按著小白兔吃胡萝卜。
「快吃啊,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目标是要把你变成真正的兔子吗?」
「是不是啊七月,你照顾的我对不对?我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异常的举动?」
「要不,你吃一口胡萝卜,我就给你吃一块肉?来,听话……吃一口,就吃一口。」
两人风牛马不相及地对著话,各有各的执著。小白兔无辜地呜呜叫,他们不吃饭,它还想吃呢!
「七月,把小白兔放下,专心吃饭。」萧兰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七月嘿嘿笑著放下小白兔跟胡萝卜,「你们不觉得,小白兔除了没两只长耳朵,跟真的兔子很像吗?」雪白雪白的,特别可爱。
小白兔转不理他,一心一意吃早饭,生怕等会儿又被捉回去吃胡萝卜。
窦蒙拿起碗,还忍不住问:「我底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不得体的事?」
七月嚼著嘴里的食物,突然笑起来,随即佯装不耐烦:
「有有有!我扶你回来的时候,你突然挣脱,跑过去抓起人家叫花子大爷就狂亲。好不容易,把你给揪回来,你又对著人家齐家的窗户大声喊,齐小姐,我对你牵肠挂肚,请你下来见我一见。接著,齐家大门洞开,一队人马就撵过来,追著咱俩就打。咱们逃啊逃,突然你高喊有救了,我一看不得了,是个猪圈,可已经拦你不住,你……你……」
窦蒙嘴里的筷子掉了下来,他一向知道自己酒品不好,所以鲜少酗酒,昨天气不过跟七月斗酒,便喝高了。
可没想到……他酒后的行动,越来越「离经叛道」了。
羞得无地自容。
看著饭不能咽的窦蒙,七月心情大好,殷勤往窦蒙碗里夹菜。
「来,多吃一些,昨天你耗了不少体力。不过窦蒙,你嘴巴疼不疼……我估计今天那户人家的猪也跟你一样,吃不下东西了。」
「七月——」窦蒙窜得老高,当他是吓大的啊?!可看著七月灿烂的笑容,又讪讪坐下,「臭小子,老捉弄人!不过,我好像记得,确实是你照顾的我?」
又给他乱笑,跟酒后好不到哪里去。七月全身哆嗦,识相地噤声,当他透明,只管吃饭。直到瞥见苏桦不时为萧兰夹菜,才察觉那两个人的异样。
萧兰过于拘禁客气。
苏桦不时痴望著萧兰,又是喜悦又是哀怨。
而萧兰,明明知晓却故意避开……
这两人确实有问题。
「你们……」
七月话还没说完,萧兰明显地躲避了他的目光,岔开话题。
「七月,等会儿我跟苏桦出一趟门。」萧兰并不知为何会说出这个话,只是他看到七月便如此说出来了。
他要待七月,只像窦蒙一样好。
一旁的尹素华也微微一愣,有些受宠若惊。
「好,我陪你去。」七月想也没想便答。
「不用,苏桦陪著我便好。」
遭拒绝了?七月看著眼前两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公子你答应我不能苏桦单独……」七月话还未说完,尹素华冷声打断:
「七月,萧兰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谁都踫不得。」
七月看著一直不看他的萧兰,纳闷,这书生到底怎么了?七月转头问窦蒙。「窦蒙,待会儿,我们去哪?京城好玩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不如你也带我去逛逛。」
「好,我带你游遍整个皇城。」
萧兰的手顿了顿,心中有些失落。随即又因自己的自私而懊恼,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刻意疏远七月,却又不让七月疏远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