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阮家录音机照例播放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妈,等等我要去敏敏家温书,今天住她家。」阮馨蕙说。
「不准去。」女主人阮秀静回绝。
阮小芷给妹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住嘴。
「在家念就好,干么要出去念?在外边过夜像话吗?」胖嘟嘟的阿姨阮幼昭也觉得不妥。
「妈,」馨蕙恳求。「我要考试了,为什么不能跟同学温书?又不是去玩,我是去念书ㄟ。你不是叫我要好好念书?那你就应该高兴地让我去跟同学温书啊~~」
「在家看就好。」阮秀静头也没抬就说。
「就是啊,跟朋友念?我不信你念得下去。」阮幼昭加入叨念的行列。
厚,阿姨很烦ㄟ。「妈,敏敏要教我数学啦!」
「数学不会,我可以教你。」阮秀静冷冷地道。
「对啊!」幼昭又插嘴了。「哪不会?阿姨教你。我数学还不错,应该没问题,等吃完饭我帮你。」
这、个、鸡、婆!
馨蕙握紧筷子。「一起读书比、较、来、劲。」
阮幼昭嗤地笑了。「来劲?就不知劲到哪去?老见你跟周敏敏泡在一起,说是要温功课,可是成绩一点都不、起、劲!」
馨蕙瞪住阿姨。「我跟妈说话,阿姨你别插嘴。」
「我是帮你妈教训你,高中念了四年还没毕业,一天到晚大过小饼,你说我们怎么信你会乖乖念书?你是想出去玩!」
「我是想揍你!」馨蕙握起拳头,她在学校可是有名的大姊头。
「嗄?你说啥?」匡!阮幼昭扔了筷子站起来。
阮小芷低头吃饭,心想——惨了,又要吵架了。
录音机播著的佛经,正叨叨念著——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阮秀静放下筷子。「馨蕙,你坐下,我不准你去。」
「不准?」馨蕙吼。「不准不准,你有什么准的?交朋友不准,去KTV不准,烫头发不准,现在念书也不准,我不是有给你敏敏电话?你要不信我们在一起,可以打电话问她啊!」
唉~~小芷叹息,胃口尽失。
「哟~~」阮幼昭教训馨蕙。「你跟妈妈说话那么大声啊?还有没有家教?给邻居听见像话吗?你妈妈是老师ㄟ——」
阮秀静伸手对馨蕙道:「手机拿来。」
「嗄?」馨蕙困惑,将口袋里的手机拿给母亲。「干么?」
阮秀静把手机放到桌上,然后拿起一旁的无线电话打了一组号码。
小芷和妹妹交换眼色,不懂母亲要干么。
电话接通。
「周敏敏吗?我是馨蕙的母亲,馨蕙在你那里吗?」
哇哩勒O*&%#%……馨蕙满脸黑线条。
小芷错愕。
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呜呜~~馨蕙的苦头来了。
馨蕙汗如雨下,听见母亲跟敏敏说:「哦?她在洗澡啊?嗯,好,那我等她打过来。」
阮秀静挂上电话。
阮幼昭抛给馨蕙一个「你死定了」的表情。
小芷试图息事宁人,笑得很虚弱道:「妈,我们吃饭吧……」
馨蕙的手机响了,顽皮够的铃声和佛经一起相和。
馨蕙愣在桌前,顿时有种想死的感觉。
「电话,你不接吗?」阮幼昭凉凉道。来这套,看你怎么演下去!
唉,妹妹又被抓包了。小芷帮母亲舀汤。「妈,喝汤吧,我帮你盛。」她企图转移母亲注意力,可惜没成功。
「怎么不接电话?」阮秀静指著手机。「你接啊?」
呃……顽皮豹的音乐越响越大声,在母亲炯炯的目光下,馨蕙硬著头皮接了,电话那头传来敏敏的鬼叫——
「笨蛋!那么慢,你妈打来ㄟ,快快快,快打回去啦,还好我反应快,骗她说你在洗澡,要不然你死定了~~」
已经死定了!
「啪」!馨蕙关了手机;「砰」!摔了手机,吼道:「妈,你太过分了!」存心给她难看嘛!
「做错事还敢大呼小叫?!」阮秀静发飙。
「你太差劲了!」阮幼昭掐住馨蕙耳朵。「跟同学串通来骗我们?嗳?你在洗澡?你宋七力啊,还有分身——」馨蕙被掐得哇哇叫。
小芷连忙去拉阿姨。「阿姨,我们吃饭啦,菜都冷了。」
「这样整我很过瘾吗?」馨蕙叫。「太阴险了你们,卑鄙——」
「死丫头,你还叫?」阮幼昭戳她的头。「书都念到哪了?嗄?嗄?!」
「馨蕙,你别说了,你坐下。」小芷拉著妹妹坐下。
馨惠哪肯,甩开小芷的手暴吼:「阿姨,你才给我问嘴,闭嘴~~」砰砰砰!馨蕙踹桌子、踢椅子,小芷忙著去接朝四面八方摔落的筷子。
「死丫头,你才闭嘴!」阮幼昭嗓门更大,小芷赶紧掩住耳朵。
馨蕙仰天狂啸。「啊~~气死啦,香蕉你个——」
「你个什么?」阮幼昭蹬一下桌子,小芷稳住兵子怕汤洒出来。
「你闹够了没有?」阮秀静拍桌怒斥,「匡」!杯子掉下来摔碎了。「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做错事还骂人?太差劲了你!」
小芷蹲下去捡拾碎片,馨蕙养的小狈「圆圆」扑过来舌忝她的脸,顶上馨蕙大叫,母亲叫得更大声——
「我讨厌你们!」
「那你滚出去~~」
「哇~~」馨蕙痛哭。「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跟阿姨,我讨厌,哇~~」
佛经放到最后一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桌底,小芷按住太阳穴,头好痛。
身旁,「圆圆」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开始呕吐。
馨蕙哭著跑回房去,阮秀静起身去关掉录音机,阮功昭气呼呼地骂。「真是,这个阮馨蕙越来越不像话!成绩烂就算了,还常常跷课,不注意看著,不知还会闯多少祸!」
小芷将破裂的杯子捡起来,拿来一张报纸仔细包好了,才扔进垃圾桶。
阮幼昭望著甥女,感慨道:「小芷,还是你乖,幸好你妈有你。」回头跟正在点香的秀静说:「咱小芷最听话了……对了!」她问小芷:「薛东奇那事谈得怎样?」
「喔?喔~~」小芷回避阮幼昭的视线。「他啊,我已经跟他说了。」
「他答应了?」
「还没谈好。」
「那怎样?他架子很大吧?他怎么说?」
「他啊……他……」小芷想起他的吻,顿时脸红耳热。
「小芷?喂!」
「嗄?」小芷回神慌地低头。「是、是。」
「是什么是?在问你话啊,怎么搞的?」阮幼昭打量地。「心不在焉,想什么?」
「没有啦!」拿起抹布,小芷用力擦桌面。「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请薛东奇……」唉~~实在没勇气再见他。
「哦?」阮幼昭嗯了一声。「果然,他架子很大,你吃闭门羹了?那人风评很差,当初你说要请他,我还不想笞应;不过,我知道你很喜欢他的画,所以也没有阻止……」
「嗯。」
阮秀静上完香踅返坐下。「图书馆要办展览啊?」她问阮幼昭。
「是啊,本来想请一个叫薛东奇的画家,不过他风评很差。」
阮秀静哼了一声。「搞艺术的没几个好东西,都没责任感,又爱拿灵感当借口,其实放浪形骸……」
「妈!」小芷皱眉。「那都是传闻。」
「你妈说得对!」阮幼昭附议。「什么作家、画家、艺术家,私生活全都乱得不得了。」
「就是啊,演艺人员也是……」
她们骂出兴致来了。
「说穿了,男人都一个样子。见一个爱一个,所以我才不嫁人,明年领了退休金请朋友办移民,咱们搬去加拿大住。」
「对啊!」阮秀静也赞成。「再几个月我就可以退休了,我们去那里买房子,那里的房子都很大……」
「阿姨,什么时候要交企划?」小芷插嘴问。
「最好这礼拜就决定,我那边有几个不错的名单,我明天给你,虽然不像薛东奇那么有名,但是配合度很高。」
「好,那我回房间,你们聊。」
阮小芷离开,她不想听母亲和阿姨抱怨男人,心底清楚她们骂的是父亲。
阮小芷的父亲是文坛极负盛名的才子柳志铨。他跟小芷的母亲恋爱多年才结婚,没想到婚后,才发现彼此性格差异太大,根本不合。一个太严肃一个太浪漫,真正朝夕相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爱情褪色,争执越来越多,一次比一次激烈。吵闹多年,后来干脆连架都不吵了。最后柳志铨外遇,阮秀静雇人抓奸,闹出好大新闻,终于签字离婚。离婚后,父亲跟第三者结婚,小芷与妹妹则跟著母亲,从了母姓。
小芷不恨父亲,父亲给她很温柔的回忆。
母亲很严肃,很重视她的功课,考试差了,她就得挨板子。
案亲不同,父亲喜欢帮她绑头发,帮她将头发梳得又直又亮。
「像公主那么漂亮。」小芷记得父亲常这么说,他还会说故事给她听。
「美人鱼想要像我们走路跟朋友玩,所以牺牲她的舌头,换一双脚……妹妹,你说美人鱼是不是好勇敢啊?她想要什么就去做,很勇敢对不对?」
案亲是想干什么就去做的人,那是事事讲规矩要秩序的母亲,最不能忍受的。
她永远记得有次生日,父亲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她要像人那么高的蛋糕,父亲和妹妹果真在家里的墙壁画了个人那么高的蛋糕,母亲下班回家见到时气坏了。
案亲为此被骂了一个晚上,那片墙很快就在母亲的坚持下,回复原来的白,可是那个蛋糕永远留在小芷心底。
为了那个蛋糕,她不恨父亲,但他没有回来。
案亲走的时候,她和妹妹倚门张望,妹妹一直哭喊,拎著皮箱的父亲却头也没回。
「哭什么哭?」母亲将她们拉进屋里,关上门。
那天小芷没哭,她认为父亲会回来,那么温柔的父亲不可能舍得抛下她们。要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父亲永远不回来了。
记忆中,父亲长年关在书房伏案写字。
往后,阮小芷只要走近堆满书的地方,闻到书籍翻动时飘散的纸味,便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灿的下午,父亲趴在墙上给她画蛋糕。
天气很热,父亲的脸流著汗。有时想起父亲,她的眼楮也会流汗。
阮小芷没再去找薛东奇!她接受阿姨的建议,联系鸟卉画家陶然。
薛东奇这人太危险,让她紧张,还害她气喘病发,她没胆再见他。
她想忘记地下室的吻,但那颗甜蜜的巧克力,阮小芷忘不了。
她试著找寻黑松露巧克力。
在进口糖果商铺,试了好几个牌子,没吃到同样滋味。
薛东奇是在哪买的?
她查过资料,知道黑松露是法国人用训练有素的猪,在森林嗅来的。
好几个夜晚,她搂著被失眠。
梦里依稀见到那张俊魅迷人的脸,他对她微笑,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感觉黑松露在体内发酵。
秋天了,她却睡得闷出一身汗。
阮小芷怀疑自己病了,因为一颗巧克力?实在太可笑了。
这一天,敬言图书馆午休时间,日光悄悄穿透玻璃窗,亲吻原木地板。
美术类书柜前,阮小芷站在铁制梯子上,她神情专注地用撢子撢去薛东奇画册上的细尘,灰尘扑扬,惹得她咳嗽。
背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有气喘,应该戴口罩吧?」
小芷怔住,猛然转身,梯子因她的力道而倾斜——
一只手即时稳住。
「阮小姐?镇定、镇定。」手的主人笑了。
再一次,他们面对面。
「薛东奇?!小芷好震惊。
「是。」他对她微笑,穿著灰色衬衫,黑色休闲裤,他的衬衫敞著领口,的喉结给人一种狂野难驯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她问。
他对她眨眼楮。「小朋友,我特地送礼物来。」他抬手,食指上勾著一条金炼,炼下系著袖珍的铁黑色罐子,罐子轻轻摇晃著。
他靠近,她缩往书柜,一副戒备他的模样。
「URBANI,给你,代表我的歉意。一礼物拎到她面前。
URBANI?小芷摇头。「我不收陌生人礼物。」
「我也不随便送陌生人URBANI。」他又是这种口气。
小芷瞥了罐子一眼。
「里面是什么?」
「打开不就知道?」他说著,伸手要抱她下来。
小芷避开,自己下来。
薛东奇「哗」一声,发现书架摆满地的画册。
「敬言买齐我的作品?」
「你来有什么事?」小芷问。低头瞪著他大大的鞋,讨厌自己的心跳又快了。
「不是请我开画展?我一直等著。」
「喔……」小芷尴尬了。「对不起,我们请别人了。」讨厌,她又开始紧张了。
「真伤人,我很乐意为你们服务啊!」他看她低著头,小手握紧又松开。她也太容易紧张了吧?
「你是……大师级人物,我们怕邀不起。」
「免费。」因为她一直瞪著地板,他索性弯身注视地,她怔住,别开脸去。
「阮小姐习惯对地板说话?怎么,地上有什么——钻石?」他笑她,她糗得索性望向走道,就是不看他。
「薛先生,谢谢你,展览已经找别人了。」
「现在不只伤人——」他叹息。「而是侮辱人,大师难得免费服务,落得这种下场?我第一次感觉这么窝囊呢!」
他在闹她吧?她不喜欢他轻佻的口气,觉得他在看她笑话。
「总之,谢谢你的好意,也许下次有机会合作。」说著,她迈步离开。
「等等。」他伸手抵住书柜,挡住她去路。
他到底想干么?小芷恼地拽紧眉头。
「告诉我,当初为什么想邀我开展?」
「因为……」小芷抬脸直视他。「因为你的画不像真的。」
「不像真的?」他眼色暗了。
「嗯。」她点头。他的人让她害怕,但他的画却深深教她著迷。小芷认真道:「你的画好美,像梦一样,所以我才——」
「等等。」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臂。「不像真的?什么意思?」
她挣脱他的手,看他表情变得严肃,不由地忐忑了。
「告诉我,不像真的是什么意思?」
他生气了?该死,她不会形容,她又不是画评家。
「嗯……」她望书柜又看地面,就是不敢看他。「因为美得很假……」她小声说,因为紧张,右手食指下意识抠起左手臂。
他冷冷地问:「这是你的感觉?」
「……是。」她的心脏揪紧,双手开始汗湿。讨厌,讨厌死了!他老是害她紧张。
「请你说清楚一点。」他看她低头深吸口气。
「因为……因为你的画色彩灿烂,构图炫丽,因为太灿烂、太炫目,反而像在掩饰什么晦暗的东西,所以我才说觉得假。这不是批评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以为它们很美,像梦一样,真的很美……」她惶恐地补上几句:「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你听听就算了,不需要太认真。」
她偷觑他——糟,他的表情更凝重了,哇!好像很生气。
这会儿,小芷可是头没发麻了,她很想逃,可是他挡住通道。
「我可以过去了吗?」她小声问,他望著她的表情莫测高深。
有一刹,她怀疑在他眼中,看见某种近乎寂寞的神采。
微尘飞扬,四周弥漫著旧书味。
他们之间,某种诡异的气氛暗暗骚动。
他不说话,也不让路。
怎么搞的?小芷懊恼,却不敢激怒他。
午时一刻。
薛东奇觉得这女人说的话击中他的心。
金色阳光流淌在地面,巨大书柜的暗影,缄默著与之缠绵。
图书馆好静。
小芷很不安,她不懂薛东奇在想什么,可他凝重的表情让她不敢妄动。
薛东奇注视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说得好。」他笑了。
他赞美地?小芷困惑,她眯起眼楮以为自己听错。
他笑意加深,注视著眼前女人,她的五官流露出某种可爱的信息,而他性感的声音足以令任何女人宽衣解带。「阮小姐,你说得太好,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小芷怔住了,她傻傻的望著他,他也注视著她。
在他炙热而专注的目光里,纷扰的世界都像微尘静下。
他烧灼的目光像要穿透她,她觉得皮肤发烫,她听见自己心跳怦怦。
他靠近,她直觉地往后退。
他抓住她臂膀,她背脊僵硬,毛管奋起。
他低头,而她缩起肩膀。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可是……可是双脚像被定住不能动。
还是——她舍不得移动?
浊热的呼息喷在脸上,像要将她催眠。
男性气息如醇酒渗入皮肤,她忐忑,下意识闭上眼楮。
他的嘴贴近!迫近的热气令她的胃绷紧。
他的嘴轻轻摩擦她的唇瓣,她立即有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心底有个声音警告,他要吻她了,她又怕又兴奋,犹豫著却没有拒绝。他的舌缓慢描绘她的唇,像在宠爱什么,厮磨片刻,才探入唇内,他箍紧双臂,舌头深入与她缠绵。
小芷颤抖,当他的嘴开始变得蛮横、需要,她的心狂跳,她的膝盖发软;他挑逗她!让她学著跟他纠缠。
他热的嘴和身体蛊惑地,他们的接吻变得恣纵而贪婪……
他带坏她了,她揪著他的衬衫,没拒绝他亲吻,还生涩地试著回应他。
他拉起她双手搂住他颈子,接著他开始啃嚼她的耳垂,她虚弱地站不稳,所以他就更用力抱紧地!
在薛东奇铺天盖地的魅力里,小芷觉得自己像饱满的糖渐渐融化,她实在无力反抗。
她的脑袋昏眩,身体轻飘飘,软弱得没法思考。她身体好热,欲望在体内沸腾。
他令她忘了自己、忘了规矩,在这拘束场所,他们热情拥吻,好像身旁的书柜消失,午睡的同事们消失,地上的影子消失,窗外的日光也消失。
阮小芷并不知道,她说的话语击中薛东奇的心,那一刹,薛东奇也像糖,在她话里融化。
他的心崩塌,他黑暗的秘密好似被她看穿。
窗外梧桐迎风摇晃,落叶翮翩飞舞。
同事们趴在桌上酣睡,不知道书柜后边,群书环绕间,激情嚣张横行。
他们的身影在地面叠成亲匿的暗影。
他们是如此不同,骤烈的心跳却好合衬。
在小芷纤细拘束的身体里,其实有火。
而薛东奇华丽放浪的外貌下,其实藏有坚固的冰。
他走后,阮小芷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座位。
她将他给的礼物打开,撬开盖子,先闻到一股香。
鞭里堆叠饱满的巧克力,跟那日他请的一样。
她倒出一颗,模了模巧克力润滑的表面,想起他离开前说的话——
「你改邀谁展览?」
「画家陶然。」
「他画的比我好?」
「不,他没有你好。」这是实话。
「既然如此,我免费,义务性参与,你没理由拒绝。」
「为什么?」
「很简单,我喜欢你。」他拉起她的手,硬是将礼物塞进她手里。
阮小芷拎著礼物,罐子在手里晃,她的心晃得更厉害。
他喜欢她?!她又问:「为——」
「等等。」他笑了。「别问为什么了,喜欢就喜欢。总之你好好考虑,决定了就来找我,顺便把企划案送来。」
望著他,小芷茫然地点头。
「好……我会考虑。」她红了脸,又低下头去。
「你老是低头。」他揉揉她头发,猛地抱住她又放开,这才挥手离开。
小芷心底挣扎。
她趴在桌上,脸颊贴著桌面。伸手,将巧克力塞入嘴里。
她笑了,偷偷咀嚼,心头漾起甜蜜的感觉。
他说喜欢她。是吗?真的?他会喜欢这么平凡的自己?
小芷瞪住URBANI,推推黑色的罐子,忍不住又笑了。
她有种好幸福的感觉。她想,心花怒放就是描述这种感觉吧?
这个薛东奇也太放肆了,在图书馆吻她,而她竟也没有抗拒。
现在,她甚至偷吃糖。
望著前方熟睡的阿姨,小芷有种犯罪的的快感,第一次叛逆,怎么搞的?她真的好开心啊!
她趴著,额头抵住桌面,闭上眼楮。
脑袋想的都是他刚刚的吻,他有魔力吗?
肯定是,头一回,小芷感觉快乐得要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