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时的笑,总带有宿命的味道。
除去这些,七七还是七七。喜欢瞪我,喜欢和我斗嘴,喜欢躺在我的床上翻画册,喜欢看我无法工作时的窘样而冲我皱鼻子。现在再加上几样,如喜欢枕著我的胳膊呼呼大睡,喜欢用手勾著我的脖子亲吻我,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引诱我来「测试」我的体力。
最要命的是他常用让我心惊肉跳的方式来「处罚」我的「略为疏忽」。
比如现在。
当我为一个灵感激动的时候,常常会废寝忘食地坐在电脑前,或趴在画板前,一遍遍地画出或修改设想。当腰酸背痛地厉害,不得不站起身来休息休息,回头一看趴在床上看书的七七不见了。
「七七。」我走出房叫他,不见身影。
「丁泉。」
我顺著语音寻去,却被吓了一大跳。他把用来练功的那根棍子放到大柜的最上方,而把自己像个猴子似的倒挂在那根看起来绝不算结实的棍子上边晃边冲我笑,而下面是硬硬的地板。
「快给我下来!!」他晃得好像挺开兴,我额上有汗沁出。
「不。」他晃得更起劲,木棍摩擦在柜子的两头,「吱吱」直响,我头晕。
「别晃了,当心断掉!你想摔得脑开花啊?!」我咬牙,走过去想把他拉下来。
他看著我的动作,忽然狡黠地一笑,我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他未等我走到跟前,双腿向上一伸,人自由落体般直接往下摔。
这疯小子!!!
我以这辈子都未有过的速度冲向前,接住他不太有可能,我只能趴倒在地上,最好能让他摔在我身上不要受伤。谁知,他居然能在落下之前这么短的时间及距离中侧转身体,舒服地一坐在我的身上。
我只听见自己的骨头「咯咯」了一下,不知有没有事。
他好像很得意,转头冲著恨不得能吞下他的我「嘿嘿」直笑:「没事的,我曾练过许多次,从没有失手过。」
说完,还在我身上悠闲得跷起腿。
真想揍他,快被他吓出心脏病来!!
我沉著脸,勉强用力支起身体,把他从身上给甩下来:「以后别在我眼前做这种动作。要不,我真的会揍人的!」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著我气呼呼的脸,然后又皱了皱鼻子。
「听见了没有?!」我凑到他的脸前吼了一声,好让他听进去。
「以前我都做过的……」他轻声嘀咕著。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不许!我不许!不许!听懂了没有,万一你出事了,让我怎么办?!」我有敲他脑袋的冲动,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是木头做的。
他怔怔地看著我的脸,突然一把搂过我的头,紧紧抱在怀里,把自己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丁泉,真的……想和你一辈子。我……我好喜欢你,一直都好喜欢你。」
结结巴巴地说著,但终于说出口了。
「七七……」我不知他这时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说这些,「怎么了?」
「没什么,」他放开我的头,「只是想跟你说而已。」
他微笑著。
在这冷冷的冬晨,在这暖暖的小屋,只对我一个人绽露著怯怯的微笑,清纯似不食人间烟火。
让我再一次迷失在他的笑容中。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里挤进,把我们俩拥入怀中,我们相视而笑。
为什么,快乐时候的天空总是阴得最快?
不知道七七是否一开始就明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没有逃避,因为他觉得无法逃避。
所以,不如就接受。
我真觉得这时的七七很「残忍」,善良有时也是一种「残忍」,最伤人的残忍。
我知道在这个月七七接过几个电话,每次放下电话,他的表情都极不自然。
不用问,都猜得到是哪儿打来的。
每次他都避开我关心的目光,并笑著说:「没事。」
「七七,我们走吧,不管去什么地方,只要让你安全就好。」我几乎是在恳求他。
「不要担心,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我已经对他们说我不干了,要干的人多著呢,又不缺我一个。」他平静地说,但依旧没有看我,「不会有事的,真的。」
最后一句话,我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我?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无能,面对他的事,也不能帮到他,甚至除了逃跑,我想不出更好保护他的办法。
「七七,你倒底为了什么进‘BLUEMOON’的?」我很直接地问他。
「钱。」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我最不想听到的理由,好像天下干那种活的人都只为了这个字,但我不喜欢从他口中同样说出这个理由。我能希望他能说什么样的理由?难道让他说他喜欢被那些变态佬玩?!
我沉默了。
他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觉得我很混?」
我摇了摇头。
他走过来,抱住我,头伏在我胸前,轻轻地问:「丁泉,不要再问我为什么。行吗?」
我点头,拥住他肩。
七七,不要对我藏秘密,我真的害怕会失去你,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但我没有说出口。
七七是个男孩,也是个男人,他有著作为男人的自尊,但也有著男孩的血气方刚。更有著保护情人的勇气。
我真不该忽略这一点。
另日,距七七离开「BLUEMOON」一个月左右。
我准备去客户那儿交稿。
「七七。」我叫站在窗口的他,他今天总是往窗外望著什么。
「嗯?」他转头,脸色并不太好。
「你怎么了?」我走过去模了模他的头,「不舒服?」
「不,没有。」他看了看我手中的包,「你要出去啊?」
「我要去交货,晚上想吃什么?我带回来。」我亲了亲他的脸。
「你要几时回来?」他问。
「很快的。」我拿起外套,穿在身上。
「唔,丁泉,我……想吃王福记的包子。」他说,「能不能帮我带几个回来?」
「行,没问题。」我打开门,「待会儿见。」
「丁泉!!」他忽然叫住我,并迅速跟过来。
我回过头,他一把搂住我,紧紧地,然后在我唇上深深地留了一吻。我感觉他的唇在轻轻颤抖。
我不安:「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微笑著,有点勉强。
「算了,今天我不去交了。」不安在加深,我看著他的脸。
「不不,你去吧。」他放开我,并推了推我,「你不去,我们吃什么呀?我现在得靠你养啊。」
我笑了,这傻小子。
他也咧嘴笑了,很单纯。心放下一大半。
「再见!我的‘小太太’。」我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连忙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踢我之前奔下楼,远远的,还听见他的怒吼:「丁泉,回来再跟你算帐!!」
交货用不了一个小时,但买那些包子害得我花了三小时。原因是曾陪七七去买包子的王福记已经搬到西街去了,我绕了大半个城,才找到新搬的王福记,又为了买到新出笼的热包子花了二十分钟等待。
混蛋七七,肯定忘了告诉我王福记搬掉了。
但为了他,花三十个小时也算是值得的。不过,今晚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一下,在路上我贼贼地这样想著。
回到住处时,已经有些天黑了。
敲了敲门,七七没有应门。咦?这时候,他会去哪儿?难道等不及出去买东西了?
掏出刚配不久的钥匙开门。
屋内很冷。我莫名的有些恐惧,捏了捏手中的装包子的袋子,还有些热。
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