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狩猎场后,九珍被带回七王爷府邸。
自那之后已过一个月,她被圈在他的后院当猪养了一个月,每天大鱼大肉,但就是不能踏出后院半步,为此祈夜行还派人天天盯著她,让她焦急著不知怎么与小钗联络。
这么久没她的消息,小钗定是急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而且还有另一件更让她头皮发麻的事——祈夜行这家伙,只要得空就会来「观察」她。说是观察一点也不为过,他总是带著审视的目光瞧她,好像想确认什么,可又不敢肯定。
这家伙,该不会发现她就是九珍了吧?
但她的外貌已完全不同,他如何能认出?又如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
小钗是因为与她有著许多共同的秘密,而且她见多识广,所以才没受到过度惊吓,但祈夜行可是个不信鬼神的家伙,怎会信她能重生?
况且,他虽与德太妃不怎么亲近,但若真让他得知她的身份,毕竟他还是德太妃的儿子,难保不会将她交给那女人,再说,他对她也有私心,也许确定她的身份后,真会就此囚禁她一辈子,所以不管如何,还是得保住自个儿的秘密才行。
「赵春水,七王爷要你过去。」这日,忽然有人来报。
「过去哪?」她马上戒备的问仔细。
「有贵客到,七王爷要你过去一趟。」
她皱眉,「贵客?什么样的贵客?」
「是当今皇上移驾了。」
「什么?!」九哥来了!她蓦地跳起身,一脸惊喜。「好好好,咱们快去吧!」想不到祈夜行会将她千思万想的人找来,还让她过去,这是什么慈悲啊?
九珍喜出望外,这会可是急著跟人走了。
「等等。」那人却突然阴笑了一下。「咱们王爷有交代,要带你过去前,得先将你……」
王八蛋祈夜行,这龟孙子!九珍拼命在脑里咒骂。
此刻她被绑在椅子上,嘴也塞进布条,人被关进一间小绑里,面前的木板墙有道细缝,能教她观见大厅里的情形。
可她动弹不得,也不能出声,只能眼睁睁看著祈夜行在离她仅一道墙的地方坐下。
身上披著保暖狐裘,狐裘是敞开的,里头是件银白色纹龙便裳,显然此次前来不是正式访见,而是私下密访。
「七哥要人传话,说是有事与朕说,请朕移驾,这会朕过来了,你要说什么呢?」祈夜白懒声问,神情像是目空一切,但更像是空无一物,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
祈夜行瞧著他的样子,只是冷笑。自从九珍死后,九弟打击太大,就成了这副死样子。「在说其他事前,有样东西想先让你瞧。」他将玉佩递给他。
祈夜白先是漫不经心,可是在瞧清那件东西后,神情微变。「这是……」他声音明显拉紧。
「你都认得,偏她记不得!」见状,祈夜行表情讥诮的冷哼。
「原来这块玉你拿去了?」
「没错。」
「何时拿走的?」
「那回我在东宫溺水时,她救我,我从她身上取下来的。」
「你偷?!」
「算是吧,但她显然对这块玉一点情分也没有!」祈夜行恨恨的说。
祈夜白顿时冷笑,身子也没那么僵硬了,「这是她在路上捡到的,随手挂在身上,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石子,她又怎会有情分?也亏你将此物偷来保存至今,只是这对她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话让祈夜行白了脸。他拿出这块玉就是想知道,这东西之于那女人到底有没有意义,结果……他闭上眼,大为受伤。难怪她会在自个儿还给她后,立即随手扔掉。
「你偷这东西想睹物思人,但九珍一颗心全在朕身上,你是白费心思了。」
小绑里的九珍听了讶然不已。原来那块玉原本就是她捡来的?天啊,她怎么忘记这件事了?
而且九哥真的不一样了,以前他都会顾念兄弟之情,就算明知祈夜行对她的心思,也不曾这样讥人,难道这真的都是因为她的死所致?
「对,我只能睹物思人,可你呢?可惜了她的一颗心,让她临死都不愿意做你的妻进陵庙!」
「你!」祈夜白幡然变脸。
「你背叛了九珍,让她含恨而终,又硬要将她的骨灰送进陵庙,这不是让她死都不瞑目吗?!」
「你住口!朕若不是受弥香所惑而失常,她又怎会以为朕背叛带著怨恨离世,朕来不及对她解释,已经遗憾万分了,若今日你请朕移驾就是要落井下石,朕不想听。」
九珍脑袋凉了片刻后,眼眶蓦地发热。
真是弥香,真是弥香所致!原来她误会了……
九哥,对不起,我不该冲动的不听你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她泪流满面,自责不已。
「你若不想听,来这趟还有什么意义?」祈夜行哼笑。
他大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啊,他将九哥找来,又把她绑在这儿,到底想做什么?九珍也很想问,可惜嘴被堵著,开不了口。
祈夜行阴损一笑。「她一死,你立即立了后妃,我要是你,这两个女人害得我心爱的人丧命,我定会亲手杀了她们,又如何会让她们坐上后宫最高的位置?你这番有了新人忘旧人的作为,可想过九泉之下她的心情?」
「朕的事不用你管,若你继续说这些废话,朕这就离去,而你,等著领罚!」祈夜白恼怒地低吼。
「这如何是废话?说不定有人也很想追问你为什么这么无情。」祈夜行说著,目光朝九珍所在的小绑方向瞥了一眼,霎时让她心头一紧,神经紧绷。
祈夜白眉头一拧,「是什么人想追问?」
「也许是你爱极的人也不一定。」
他眸光一闪,竟出现了几丝惊慌。「你说的到底是谁?!」
「难道你爱的人很多?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人?」
「你!」祈夜白双眼仿佛燃起噬人烈焰,沉下脸怒斥,「祈夜行,你若再继续戏弄朕,朕不会饶你的!」
「那你就大声说,为什么负了那女人,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不,她是朕今生唯一挚爱的女人,而立季怀刚姊妹为后妃的理由,你不该问朕,而是该去问你的母亲,德太妃!」
「问……我的母妃?」这让祈夜行瞬间一怔,很意外他说出这个人。
「没错,要不是你什么都不知情,朕早与你翻脸,甚至——」祈夜白脸庞转为阴狠,话未说完也知答案。「朕就告诉你,这两个女人是德太妃要父皇指给朕的,甚至怕我得知反对,在死前才秘密列入遗诏中逼大哥照办的!」
「……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晓得朕定会登基,于是想尽办法在我身边安插人,她想掌握后宫,掌握朝堂势力!」
祈夜行顿时沉下脸。自个儿的母妃野心勃勃,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仔细想过后,他便不再感到意外,可态度也依旧不变。「人即便是母妃塞给你的,但你继位后,何须继续恩宠她们,让她们独占后宫?」他这是在为九珍抱不平。
九珍听了也不禁感动。这祈夜行真傻,她对他注定无情,可他偏偏……她不住叹了口气。
「恩宠?哼,你太小看你的母妃了,父皇晚年几乎都掌握在她手中,那遗诏写得很清楚,九珍若死,继位的必定是这两姊妹之一!」祈夜白愤然道。这也说明某人早有要九珍必死之心!
「母妃她竟……」祈夜行瞠大眼,不敢置信的说不出话了。
「你虽有雄心,但不若你母妃阴险,所以朕始终当你是七哥,甚至连你对九珍的情意都一并容忍,不让你难堪,但今日你却将朕专程请来奚落,朕绝不原谅!」说罢,他拂袖要走。
祈夜行紧绷住脸,蓦然在他身后沉声地问道:「若你挚爱的女人回来了,你会如何?」
他身子一顿,脚步停下。「九珍已死,再也回不来了……朕的这份痛,你永远不能想象,若你想对朕故弄什么玄虚,只会让朕疯狂,朕若狂了,这王朝也得跟著毁灭,一个全毁的天下,德太妃要了也没用,所以别再逼朕,当心我与你们玉石俱焚。」祈夜白没有回头,语气轻柔哀伤,但话中的恫吓意味却又真实得吓人。
祈夜行僵在原地,一时竟无法应对。
「从今而后,莫在朕的面前提起九珍,她在朕心中的地位,不是你或任何人可以质疑的,记住,她属于朕,只属于朕!」
听到这里,九珍的眼泪早已溃堤,却因嘴里被塞了布条而哭喊不出声。
九哥,这份伤痛起源于我对你的不信任,是我害得咱们两方煎熬,失望痛苦,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见他转身要离去,九珍激动的想挣脱困住她的绳索,但她越挣扎,绳子捆得越紧,甚至勒伤了她的四肢,然而她浑然不觉疼痛,一心只想让那男人知道,她就近在眼前,就在这里。
眼看他双脚已踏出门坎,她更是心急如焚,驮著椅子奋力往前倒,砰的一声,连人带椅摔落在地。
听见声响,祈夜白顿时止步回身,却不见任何异状,他蹙起了眉,旋身再跨一步,似是想到什么又停下,可回过头再看一眼,大厅里依然只有祈夜行笔直的站在那里,方才传出的声音似乎只是错觉。
他踱了两步,想回头问,但最后终究还是走了。
九珍见他一度回头停下,欣喜极了,但没想到他还是转身离去,她顿时绝望不已。难道他们缘分已尽,不管如何也见不到面?她心如刀割,热泪盈眶,被塞住的嘴不断发出难过的呜呜声。
这时,小绑的门被打开,祈夜行阴沉的走进来,拉出她嘴里的布条。
一得到自由,九珍涕泗滂沱,立即朝著外头大喊,「祈夜白,你回来!我在这里,你回来——」
但已走远的人是不可能再听到她的喊叫的,她悲伤的啜泣,百般失落,可倏地她泪痕交错的脸庞被捧住,只见祈夜行惊喜万分的盯著她。
「找他来果然没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回来了!这次,你不会再只属于他,该轮到我了……」
「我都说过一百次了,我不是权九珍,我是赵春水,你见鬼的才会以为我是死人!」七王爷府邸中,九珍极力否认自个儿的身份。
「南陵那里我让人去查了,确实有赵春水这个人,不过她是傻子,不久前还疯了,而你很正常,如何会是她?」祈夜行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我有生我的娘,究竟是不是,找她来指认不就知道了?!」想起还在李泰山府里的「娘」,这人至少可以证明自个儿是赵春水。
他却笑得诡异,径自道:「听说那傻女疯了之后说的话是,她是王妃,要人不得对她无礼。」
九珍一愕。真是百密一疏,这也让他巨细靡遗给查出了?!
「……没错,我是那么说过,因为我疯了,脑筋错乱了!」她硬是胡诌。
「脑筋错乱?应该是被某人附身了吧?」
闻言,九珍不禁用力怞气,这家伙真知道了!
「这个叫赵春水的傻女在落水后,突然变了个人,你就是那时候重生的吧?」他逼近她。
她惊慌的垂下眼,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著干脆就承认算了,反正他已查得一清二楚,最重要的是,他没因此被吓破胆。
「这个……我……」
「七王爷,有人大闹王府,已打伤不少人,您要不要移驾去瞧瞧?!」一名穿著王府奴仆衣饰的人这时突然匆忙来报。
祈夜行眉头一拧,霍地站起身,他瞧向九珍,似还有话说。
「王爷,对方来了数十人,不知何故,胆大妄为到说要砸毁七王爷府泄恨!」那人急急又道。
「大胆!」祈夜行哪容人上门挑衅,登时怒火高涨,甩袖便要往外走,但突地又扭头望了那人一眼。「你是哪个院的,没见过?」
「风烛院的,平常很少在您跟前伺候。」那人答得很快。
他颔首,但脚步仍未移动。「偏院的人,那其他人呢?」
「全去王府门口阻止闹事的人了。」
「嗯,她暂时交给你了,你把人给我看好,她若有个闪失,我拿你重办!」交代完后,祈夜行才匆匆往外而去。
他一走,九珍便重重吁出一口气,不明白他为何对她如此执著,执著到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强,她喜欢九哥已经十多年,想换个人爱,难,真的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