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起轻身功夫我无声无息地掠到了柴房门口,从门缝里望进去自然是一片漆黑。想起柴房虽然挨近厨房,但远处就是仆人睡觉的小院,我还是不敢太过大意。当下也不敢知会蕴炎一声,取出钢锉就开始锉起铁锁。
本来以我的功力,想要弄断铁锁并非难事,奈何此时双手手指被拶子摧残后的伤还没有好,几乎连锉子都拿不稳,才锉了几下,伤口迸裂,又是满手的鲜血。然而我不敢放弃,只能更加用力,否则明日蕴炎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我就是掉一百次脑袋也是补偿不了的。
「昀少爷?」一个声音忽然如幽灵一般钻了过来,让我本就紧绷的心弦啪地断裂了。我想也不想地朝那声音飞扑过去,手中钢锉直扎向那人的咽喉。
「咳咳,是我……」那人惊惶地压低了声音道。等我分辨出那熟悉的咳嗽声,我手中的钢锉已抵上了晏平的喉咙。
「你来干什么?」我惊讶地看著穿戴整齐的晏平,倒像他是有意到这里来一般。
「我……我想救他……」晏平说著,取出藏在身后的一柄砍柴斧,看来他是想用这个来劈开门锁。
「为什么救他?」我震惊了,一时想不出晏平有什么理由。
「我听说他也是被抓来的北离人……我不忍心他留在这儿……吃和我同样的苦……」晏平说著,惊异地盯著我手中的钢锉,「昀少爷你……」
「和你一样。」我不欲解释,只是心中暗自叹息晏平不谙世事的善良。走回柴房门前锉断最后的障碍,我打开门走进了柴房。
蕴炎没有睡著,我一进门他就腾的坐直了身体,眼楮闪亮地盯著我。一直等我把他的绳子解去,扶著他走出柴房,他才凝视著月光下正为我们放风的晏平问道:「他是谁?」
「一个仆人,很可靠的。」我怕蕴炎下令让我杀人灭口,连忙说道。
蕴炎点了点头,不再开口。于是我向晏平吩咐道:「我去处理西南角门的护卫,你带他从那里出去。」见晏平点头答应,而他方才已经知道了我的武功,我索性不再隐瞒,展开轻功便朝西南角门而去。
「昀少爷,这么晚了,您要出去么?」两个护卫见我到来,连忙笑著招呼。
「是啊,睡不著出来走走。」我微笑著走到两个护卫中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手中的牛毛细针已经携带著十足的内力扎入了他们两人的数个死穴。
看著两个人没有任何声音地倒下,又俯身试了试他们的鼻息,我方才虚弱地靠在了墙上。事到如今,我若不杀了他们,只怕天一亮就是我的死期了。
「昀少爷,你没事吧……啊……」晏平带著蕴炎此刻方才赶到,一见倒在地上的尸体,晏平不由轻呼出声。
「你们快走,走得越快越好……」方才妄动内力又加重了内伤,我无力地挥了挥手,坐了下来,强压下喉咙口一上一下的鲜血,「别再回来了……」
「我会回来的。」蕴炎忽然迸出了这句话,跟著晏平踏上了门外的小路,渐渐远去。
我支撑著站起身,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剑,在两具尸体上各刺了几剑。虽然牛毛细针几乎觉察不到针眼,但若不掩人耳目只怕高风和郁轩还是可以推测一二。做完混淆视听的事情以后,我这才转身想走回望胤居去,脚步竟有些不听使唤。
有人过来扶住了我,正是晏平。
「你回来做什么?」我心头一急,一开口便有一股鲜血从唇角涌出。
「我不放心你……」晏平颤抖的手抹去了我唇边的血迹,心痛的神情让他月光下的脸色更加苍白,「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么?我苦笑了,现在的我居然连这样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伸手搂住晏平单薄的肩膀,我贪婪地享受著这难得的亲密。或许,以后再也没有了。
「我一直不知道你会武功……」晏平将我扶回我卧室的床上躺好,有些忧伤地看著我,「或许我不该问,可是,昀少爷……泓,我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怕他。」
我笑了笑,知道这个少年尽避柔弱善良,却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索性也不瞒他:「我的母亲,在他们手上……」
「你母亲对你很好吧。」晏平的眼里掠过一闪即逝的脆弱,「我却连母亲的样子都忘记了……」
我心里一痛,柔声道:「从今以后,我的母亲就是你的母亲。现在,你还是快逃走吧……」
「泓,我不会离开你……」晏平俯,嘴唇轻轻吻著我的唇,我的脸,「听了你这句话,我不知有多开心。既然你可以不顾性命来救我,我也要护著你……」
我的心头隐隐闪过一丝忧虑,然而重伤后的虚弱让我无比疲惫,很快在晏平温柔的凝视中睡去了。
睡了一觉之后我感觉精神好了很多,虽然尚未睁开眼楮,我已感觉到床前正有一个人定定地注视著我。于是我有些焦急地道:「晏平,还不走?」
「是我。」郁轩的声音生硬地传来,我一激灵,睡意顿消。
「昨晚你跟晏平在一起?」郁轩冷冷地道,这种语气竟然是我从未遇见过的。
「我从饭厅出来不太舒服,是他服侍我回来的。」我定定地对著郁轩,很自然地回答。
「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郁轩仍然没有表情地问,然而他瞥下眼的时候仍然没有成功地隐瞒那深深的黯然。
我抬起手看了看,上面还凝结著干涸的血迹,微微一屈伸便是撕裂般的疼痛。「哦,没什么,」我不在意地答道,「回来的路上有点发晕,手撑在山石上了。」
「昀弟——」郁轩忽然沉重地看著我,那眼神竟然让我下意识地想逃避开去,「昀弟,不要欺骗我。」
「谁骗你了?」我的脸有些发红,自我保护一般地回敬道。
「那么,也不要隐瞒我。」郁轩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比如,你和晏平通信的事情……」
原来还是为了这个啊?我暗笑自己多疑,当即正色道:「轩哥哥别生气,我早就说过,对晏平好如同可怜一只狗是一样的。」
我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说服郁轩,因为他眼中的狐疑并没有消散,这让我有些心虚,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昨天晚上,有人把那个北离俘虏放走了。」郁轩不理会我装出的吃惊神色,继续说道,「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个俘虏竟然就是北离的安王!今早一通追查,竟然查出是我们望胤居中有人里应外合,才杀死守卫放安王逃走的!」
「是谁?」我脱口问道,声音都有点发颤。
「就是你一直可怜的那只北离狗!」郁轩忽然冷笑著看我,「我们都看走眼了呢,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是北离派来的奸细!」
「不会的!」我反射性地叫道,「晏平怎么会是奸细?」
「是三宝看见他昨夜出去过的,何况他已经承认是他放走安王了。」郁轩力图说服我看清晏平的真面目。
「他还说了什么?」我的手已经抓紧了被角,浑不顾伤口再次迸裂开来。
「我猜他也没本事不声不响地就杀了两个侍卫,可他除了承认自己放走安王,什么都不肯说了。」郁轩说到这里冷酷地笑了笑,「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招出实情的。」
「他在哪里?」我喘了口气抑制住狂乱的心跳,拿捏著说话的语气。
「地牢里,我刚审了一通上来。」郁轩忽然把我的外衣拿了过来,「撑得住的话就跟我去看看吧,或许你可以让他说实话。」
郁轩这句话里包含的怀疑已经很明显了,我知道我已经被推到了悬崖边,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穿好衣服,我站起来推开了郁轩的扶持,礼貌而疏远地道:「谢谢,我自己还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