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住在这里有危险。」只有心理准备是千千万万不够的。
「你休想赶我走!」她跳起来,口水乱喷,脸顶到他鼻子上。「慢著,你真的要赶我走?」
不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让她插手,现在还要赶她走?!
「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我不能把你放在这里。」应该说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得离开。
这房子只是普通民宅,防宵小,勉强可以,却防不了那些肆无忌惮的罪犯。
「你除了这句话还有没有别的?」
他摇头。
白雪白真的无力了,对这男人。
「与其在这里讨论我要不要走,我反而比较想知道,家里藏武器的地方除了小储藏室、餐桌底下,还有哪里是我不知道的?」
她明白他顽固,僵硬得像敲不开的挡路石,跟他纠缠同一个问题,看起来是不行的,那么山不转,路转。
但是,以前行得通的招数,现在却踫壁了。
「雪白,我不是在开玩笑。」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要随著她改变话题,幸好理智坚韧的阻止了他。
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关飞天那严肃的脸看也知道他话里的真实性百分百,没有任何添加物。
可她就是不要!
要活,一起活,要死,她也没在怕!
「你把我送走,接下来呢?离开这里?和这里的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的,然后自己去面对那些人,充英雄?这样比较好吗?你会觉得比较心安吗?那我的心情你想过了没?」
他被噎住,白雪白的态度摆明了此路不通,软硬不吃,看起来她很想在他面前加个「他的」。
他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动不动就闹别扭的女孩子,这次,她是真的恼了,发火了。
「不管我做什么,那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他找回声音,冷静又疲倦的重申。
她狠狠的咬住唇,站在那里,连身体都僵住了。
很好,他连这种狠话都丢出来了……跟她没关系,她从同居人被贬为路人甲了吗?美金贬值的时候都没掉得这么快。
「关飞天,你行,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简直在逼她拿苍蝇拍给他一顿好打,或是直接宰了他。
白雪白转身上了楼,压抑住声音的轻颤,死命的扣著十指,指节用力得都发白了,她一阶一阶爬上楼,可是走了两阶以后,她再也忍不住了,三阶并成一阶的很快消失在楼梯顶端。
必飞天脸色死白。
「你是故意要逼她走的吧,可惜时代变了,你踫到的不是等著白马王子来拯救的白雪公主,而是遇到外侮,会拿起宝剑扞卫自己的宝马公主。」饶富兴味的声音从已经没有门的门口进来,去而复返的天使两手拎著大包小包的东西。
很不幸,这对男女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
必飞天烦躁的用五指梳过头发,胸口莫名纠结的痛著。
他没说话,不想鸟这个说风凉话的家伙。
「头痛吗?我有阿司匹林,刚刚扫货扫回来的,要一片?三片?」天使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一手勾著关飞天的颈项。
「别来烦我!」他一肘子朝天使的小肮毫不客气的揍去。
火上加油的混蛋!
「先生,你有练过喔,不过我也不差啊。」他缩小肮,躲过偷袭,面对表情阴郁的老友,不搞笑了。
必飞天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无力的倒在椅子上。
「你的心是歪的,怕连累心上人,却不担心连累我这个朋友……」从丢在地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两瓶海尼根,一瓶给他,一瓶给自己。
「朋友交来做什么,就是用来连累的。」关飞天也不客气。
「她就这么好?」天使不禁翻白眼,可即便是不雅的动作,他做起来还是比别人好看太多。
「你知道我对女人很挑剔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还不够好?」他打开酒,大大喝了一口,舒坦。
「当然不是,女人呢不是好就够了。」
天使两手一摊。要不然呢?
「还要够有趣。」
有趣啊?方才他在门外听两人你来我往的,原来,老友口中的又好又有趣就是这种类型的,他这老友不只袒护心上人袒护得紧,还泥足深陷了。
「能把你吃得死死的吗?」看样子也差不多了,也许这次来可以叨顿喜酒喝也不一定。
「要你管!」
「我看呐,你们谁也离不开谁。」旁观者清。
「我知道。」
「所以呢?」他这老友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接下来你跟我都会很忙。」
「什么?」他答应了什么吗?
「我知道你把计算机带来了。」
「那是我的爱妃,我走到哪它当然跟到哪……我说你想别动它歪脑筋。」
必飞天笑得阴沉。「不借我就滚蛋!」
欸欸欸……认真起来的男人一点都不好玩!
接下来,当听完他的想法,天使揉著突突作痛的太阳穴。「明明没有吃错药,只是爱上了一个东方小女人,不必这么麻烦的证明你爱她好吗?我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像你这么疯狂……」
必飞天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觉得房子不安全,没办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人,那就把它改造得安全一点。
譬如,铜墙铁壁。
「你可以继续念,念完记得过来帮忙。」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起码也让我把啤酒喝完。」现在装死来不来得及?还是赶紧拿了护照走人?「啊啊啊,安普,别动我的爱妃!」他尖叫,冲过去。
接下来的这一天,两个男人要不就是两颗头凑在一起说半天话,画了一张又一张的绘图纸,要不就分头办事,一个忙著跟爱妃窃窃私语,一个开著小货车一趟又一趟的跑来跑去,家里的东西越堆越高,气氛越来越神秘。
这一忙,直到半夜。
天使依旧十指如飞的游走在键盘上,头发用一只鲨鱼夹固定在后脑,两只脚盘著,一旁放著空的泡面碗。
「这是在做什么啊?」幽幽的声音响起,是英文。
他瞄了眼站在他后头的白雪白,笑眯眯的用中文回答,「无聊咩,到别人家串个门子。」
「你会中文?」
「会啊,只是没有说话的对象,不常用而已。」这次他确定这个女人对他惊天动地的美貌是免疫的,她滴溜溜的眼楮只看著计算机屏幕,对他,只瞄了那么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你入侵别人的网站串门子?」看他解开一道又一道锁码就像吃大白菜那么简单,她咽了很大一口口水。
他摇晃食指,表示不赞同她的论调。「有必要才去,我是很忙的,别人想请我去我还不见得有空。」
噢,真跩。
只看到键盘在他的敲打下,画面闪烁,密密麻麻的数据以惊人的速度跑出来,他按下下载,哪知对方的安全系统却在同一时间启动,全部的数据在最短的时间内赫然消失。
「你居然去那个地方……」他切入的是FBI一级机密数据库,那是普通人能去、进得去的地方吗?
这是非法入侵。
他果然跩得很有本事。
「资料都不见了!」她叫。
「哼,想不到这些调查局的狗仔有进步了嘛,反追踪时间一分钟倒数,想要抓我……大家走著瞧!」很显然对方的反入侵程序不只吃掉那些数据,还想破坏他的计算机硬盘。
「你要下载人家数据库的重要数据,人家破坏你的防火墙也只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那可不见得,数据受到隐形程序保护,只要有人以非正常程度进入,程序就会自动破坏入侵者的主机系统,很可惜,你再强,踫上的可是我金狮子的爱妃,要是让你坏了我的防火墙,我还能在这圈子里混吗?」天使咬牙切齿,滑动的十指就像自有意志一样把键盘按得跟跳舞没两样。
白雪白看得眼花撩乱,她压根看不懂这些复杂的计算机操作程序。这些人,关飞天、天使,都不是和她同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问天使为什么要入侵FBI的数据库,她隐隐觉得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关飞天的声音。
她转头,恰好落入一只大手里。
来人一把捞走了她这个好奇心过盛的小女人。
「那个……」她有好多、好多的事要问,简直快爆炸了。
在后院,月色沁凉,点点星辰布满夜空,温室的周边闪烁著萤火虫的荧光。
「不生气了?」
「哪件事?而且你还敢问,谈到这个,我说你不能片面决定我的去处,只要想到这里我就生气。」闹了一天的别扭,她的火气又上来,手指不客气的戳著他的胸口。
因为靠得太近,她的发丝扫过他坚毅的眉梢和充满男人味的额角。
必飞天没有被白雪白母老虎的样子给吓到,反而一把将她搂了过来,额头顶著她的额,胸口靠著她的柔软,腿夹紧著她的腿。
「你……别以为……这招有用……」
「别哭,我怕你哭。」终于承认自己对她的眼泪无比没辙。
「谁哭了,我只是伤风感冒流鼻涕而已。」
「好,你尽量把鼻涕擦在我身上好了。」关飞天踫了下她的眼角,触手温润,那感觉让他觉得指尖连著心都痒了起来。
「讨厌!我才不要!」娇嗔著,不肯那么快投降。
她告诉自己,不要呼吸太急促,心脏不要跳得太快,笑容不要太灿烂,还有眼神,眼神不要太热切……只是,她根本无法假装太久,当他把自己拥入怀里时,就什么都破功了。
今天她反复不停的告诉自己,偶尔偷一个吻,身体不经意的踫触,厮守著过日子,芝麻蒜皮的对话……虽然看起来好像已经得到很多,却还是觉得不够,但是若继续贪心下去,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到害怕。
小时候,一心一意想要个家,有个自己的房子,不愁吃穿,有个爱她的老公,这样就足够了,多好。
后来,她在这里荒谬的找到归属感。
她可笑的以为,能这样一直下去。
世界上与她亲密的人其实少得可怜,除了已经各自婚嫁的爸妈,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可是最终,她还是必须面对快要失去的恐慌。
以为无关紧要的伤口在这一刻分明的痛了起来,痛得她连呼吸都有困难。
「雪白,不哭,乖,把眼泪收一收,听我说好吗?」她泪眼里的渴望,他看出来了,心里觉得恻然。
她的泪哭湿了他肩膀的衣料,哭得背脊微微颤栗,即便他在她脸上印下无数蝴蝶般的吻,都没办法遏止她的悲伤。
「二选一,你要继续把老天爷给的梅雨量给下光,还是乖乖听我把事情说给你听?」没有遇上她以前,因为无所畏惧,所以活得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遇上了她,他因为她体会到了被爱的感动,因为她而完整,如今的他可以不要命,却不能失去她。
「……」
「呼吸。」他哄道。
「什……么?」她脸色已经发白。
「呼吸,不要屏著气。」
「哦,你说,我要听。」很用力的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她当然要听解释,而且他最好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
必飞天让她坐下,伸手揩掉她眼角的泪光,心底因为她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并不是真的要你走。」
她垂下头。
「我从来没想过,在遇见你以后会开始渴望起简单的生活。」他的声音很低,在夜里特别有磁性。
他不知不觉习惯她的陪伴,习惯彼此依赖,习惯保护和惦记,那份因为她产生的牵绊,让他无论去到哪里都知道有家可以回,有个人会在灯火处等他。
他假装自己的过去真的过去了,那些刀光血影不会再回过头来找他,但,意外还是找上门了。
他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白雪白的睫毛颤了颤。她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用生命起誓。
那时的他也是心痛如绞,因为要舍弃的可是他今生的挚爱啊。
「就这么一次,没有以后了。」
「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关飞天眸里弥漫著夺目的喜悦,定定的看了她很久,突然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紧紧的抱著。
她迟疑了下,也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这幸福来得那么突然,两人依偎著,体会在彼此怀中的真实,心底都是柔情。
这会儿连夜色都变温柔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所以你也要像这次一样别放开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白雪白亲了他的唇,代替回答。
「跟我说你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去,那些黑衣人和一年前的事情有关吗?」她在心底琢磨。
「没有,那是我另外一件任务。目前我只知道这批人是黑圣母的手下,但为了什么而来,暂时还不清楚。」他也一并解释了黑圣母的背景身份。
黑圣母,前CIA情报人员,苏联解体前,在苏联武装军备中曾是战略火箭军的军兵种元帅。
战略火箭军掌握著令人生畏的苏联核武器库,是苏联的战略部队。
真要说,他和黑圣母并没有交手过的纪录,唯一确定的是,他养父和养母接任务时,曾和那人的组织有过接触,现在除非天使能找出其中的关联性在哪里,要不然实在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对他开枪,两个在法国坎城逍遥的老人家接到他的长途电话时也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