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葵被舒定关在柴房里,不过并没有亏待她,要什么有什么,但物质的满足,抚慰不了她内心的难安。
她坐在简陋的床上,望著窗外出神,想到舒方脸上无法遮掩的悲痛,心不禁一阵刺痛。
她伤害了舒方吗?纵然她不是有意的,她还是伤到他了。
她不该用这种方式吗?
她错了吗?
明知道他曾被一个女人背叛过,她却选择以妻子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可是她没有背叛他啊。
他不该认为她会故意伤害他。
舒方在离开罗羽舞后,无法制止脚步的闯进柴房。他要见她,他要确定她接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舒方?」碧葵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憔悴的模样,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啊?
舒方直瞪著她,他只是一直看著她不说话。
碧葵稳住体内流窜的寒意,他的眼神好恐怖,习惯了他的温柔,她没有办法接受他用这样绝望的眸光看她。
「这是你的目的吗?」他突然开口问。
「什么?」
「别跟我装傻!」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莫名其妙的问题要她回答什么?
「罗羽舞。」舒方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你跟她讲开了。」她没有丝毫惊讶,罗羽舞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看来她的努力还是失败了,除了罗羽舞,她还没看过有谁能让舒方那么痛苦过;她为这个认知内心酸楚不已。
「你到底是谁?」他要知道。
「领路人。」这个答案是她仅能给的。
舒方震了一下,「好耳熟。」这样的说词他是在哪里听过?
几个画面闪过他的脑海,却被他摇头甩掉。不可能有那样的人种存在,也不能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碧葵扭著手指,他在想什么呢?他的突然静默只会让她惊慌,她情愿他咆哮,也不要他莫测高深不知在想什么。「就这样吗?」舒方回过神的问。
「什么?」她抓不到他的想法。
「就这样吗!?」他逼近她一步的再问。
碧葵向后退到床边。
「就这样吗?回答我!」他狂声大吼。
碧葵惊吓的摇摇头。
「还有什么?」
碧葵沉默不语,她不能说。
「你在玩我吗?」他痛彻心肺,几乎想要伤害她,只要能让他止住崩溃的冲动,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办法下手。
「我没有。」
「没有?那么为什么我将过门的妻子会是个异种!?」
「我有说过我不是嘛。」碧葵心痛难忍,他怎么能够这样说,那不是她的错啊,也不是她愿意的。
他知不知道他的话像把利刃,刺得她鲜血淋漓。
「可是你也没有说你是!」
「我所犯的错只是没有告诉你,可是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她咽下要冲出喉咙的哽咽,她根本就说不出口,因为她很清楚他痛恨像她这样的人。
「那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痛?」舒方用力捶著胸,痛得想要死去,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我不是故意的。」她红了眼眶。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接近我,你故意让我爱上你,你故意挑我的痛楚踩!」他双目充满了血丝的狂喊。
他这样说,她要怎么回答?她根本什么都说不了,他也不想听。碧葵强迫自己忍住眼泪,她不要他认为她是在用眼泪哀求他,她要他发自内心的原谅她。
舒方攫住她的下颚,「你够很!狠到可以不顾我的死活。」
「不是!」碧葵激动的喊道,她怎么会去伤害他,她爱他都来不及了。
「你们都说不是,可是你们都是。」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我不是她!」她气得差点跳脚,「你怎么可以拿我跟那个不懂得珍惜你的女人比,至少我没有背叛你!」
舒方愕然,「你知道?」
碧葵闻言抿紧嘴,她说太多了。
「那么你的嫉妒、你的吃醋,都只是在演戏?」他不敢相信,她的温柔、她的撒娇,她对他的爱怜都是假的?
「不是。」
「天啊!我竟然连著两次被两个不爱我的女人玩在手掌心上?」他真的该死了。
「不是,不是的!」碧葵著急的说。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她只是想要他从悲伤的心情中跳脱出来,弥补她亏欠他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就得那么‘幸运’被你选中?」他连说不要的机会都没有,连拒绝都不行。
「是我欠了你。」她欠了他十八年啊!
「是我欠你吧。」舒方冷然道,不然他怎么会找不到伤害她的力量。
「我会来,是因为你后娘的遗憾。」她无法拒绝、无法抗拒,在她懂事之后,她的世界就有他了。
他可知道他是她的难处,也是她心灵深处的依靠。
舒方瞬间张大眼楮,寒声问道:「你在田里做什么?」他绝不再让她任意玩弄,他后娘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她才多少岁,怎么可能跟那个女人有牵连?
碧葵保持谦默。
「毒是你下的?」
「不是。」他怎么可以这样认为?
「那么你在田里做什么?」舒方狂乱的挥著双臂,那个女人害死他爹还不够吗?非得逼得他们兄弟无路可走才甘愿!
「你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要问我。」一提到他后娘,他就完全没有理性可言。
「我没有答案,我要你告诉我,我要你的回答。」
「我没有答案,只有你自己才有。」她帮不了他这个。
舒方像被人重击一拳般的倒退,她的话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当年那一幕。
「舒方,你没事吧。」碧葵忧心忡忡的问。
「你还担心吗?」她跟那女人是一伙的,她们是同一种的!没血没泪,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
「我一辈子都会担心你的。」即使他不属于她,她还是会挂心他,因为他已经在她的血液中,在她的骨髓里,除掉他,她的生命将是残缺的。
「那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知道他最痛恨鬼魅精怪,她却偏偏是那样的人!
「你该自己好好的想一想。」事实不是他所见的那样。
「想什么?」舒方惑然。
「想为什么一提到你后娘,你便会勃然大怒,却让人感受不到强烈的恨意?」碧葵轻声说著,其实他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无法接受。
舒方察觉不对的张大眼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的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是个领路人。」除了这个,其他的要他给她,不然她什么都不会是。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她又在唬弄他。
碧葵对他们的对话回到原点而失笑,他令她既心疼又莫可奈何。「这是我只能给的答案。」直到你做了选择,决定我的去留。她在心中暗忖。
「好,那领什么路?」
「领你的路。」除了他,又有谁能让她倾注满心的恋慕?
舒方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然后掉头离去,他再待下去,只是会被她再耍著玩而已。
碧葵颓然地坐了下来,面对狂乱的舒方,她像去了半条命。
☆☆☆
大雨不停的下,下得整个人快发霉了,但有人却专挑这样烦闷郁抑的天气上门拜访。
舒家就在这种天气下,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东方堡堡主东方蓝站在舒家的大厅上东瞧西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东方堡主?」堂堂一堡之主什么没有看过,举止怎么会如此的浮躁?舒方怀疑著眼前男子的身份。
东方蓝假装正经的咳了一声,正色道:「舒定呢?通常我来了,都是他在招待我的。」
「大哥他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
「需要我看看吗?」东方蓝关心的问。
「不用了,不敢劳驾尊贵的东方堡主。大夫说只是风寒,不碍事。」舒方客气的拒绝东方蓝的好意。
东方蓝微拧眉,他是哪里得罪大名鼎鼎的天剑公子?他讲话怎么夹枪带棍的?
「在下是要到江南一趟,顺道经过这里,便过来舒家看看。」东方蓝讨好的笑,他不喜欢有人讨厌他,一定要见到舒方对他和颜悦色才甘愿。
「我想你在路上应该已经听说了。」流言早已传遍整个镇上,只要东方蓝一踏进这个镇,不会没听见。
幸好碧葵的事还没有传出去。
「是的,贵府打算怎么办呢?」东方蓝也不隐瞒,坦白的说。
「舒家是不可能交得出货来,我们愿意赔偿东方堡所有的损失。」舒方傲气十足的说,他们责无旁贷。
东方蓝点点头,笑嘻嘻的说:「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可以待到东方堡的人来吗?」
「东方堡主是什么意思?」舒方冷然道。这些不关他的事,那么什么才关他的事?
「我可以在贵府住下来吗?」他来不是为了讨债,他在路上听到一些消息,基于与「他们」的关系,他当然得关心一下,加上舒方刚才也惹到他了,他绝不会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走的。
舒方沉下脸,表情骇人。
东方蓝装著笑脸,死赖活赖他都要赖下来。
舒方对于他的嘻皮笑脸,不知道还能够说些什么。
他真的恨他后娘吗?
碧葵的问题悄然的浮现他的心头。
☆☆☆
必在柴房的碧葵,看著窗户外的雨丝。
舒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他还在生她的气吗?还在怪她吗?
碧葵把手伸出窗外盛著雨水,心中想著、念著都是他的温柔,尝过了一生都无法遗忘。
罗羽舞推开门走了进来,慢条斯理的关上了门,然后转过身一脸阴沉的看著碧葵。
「你来有事吗?」碧葵淡声问道。
罗羽舞表情阴霾的望著她,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才会害她得不到舒方,也被舒定骂,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碧葵无惧的回望她,她知道罗羽舞是怎么跟舒方相遇,怎么跟他相恋,怎么在家人的要求下屈服的嫁给舒定,又怎么让舒方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中,逼得他逃家三年,窝在妙算公子的妙算居里颓丧过日。
她可怜罗羽舞,可是她永远不会原谅罗羽舞,就是因为她不够相信舒方,才让舒方悲恸了三年。最过分的是,她不能捍卫自己的爱情就算了,还要拉著舒方跟著她一起伤心。
她怎么样都不会让罗羽舞毁了舒方,他是她看了十多年的伴啊,他的喜怒哀乐在在的撼动著她,让她跟著他悲伤落泪,狂喜昂扬,低语徘徊,他们怎么会懂?
罗羽舞不要他就算了,她要啊,可是罗羽舞却不放过他。
罗羽舞糟蹋了舒方的真心,她不会轻易饶恕她的。
「他不会再爱你了。」碧葵浅笑道。从罗羽舞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明白舒方已经走出罗羽舞的阴影,至少他会有机会开心的笑了。
「都是你!要不是你,他不会这样对我!」罗羽舞恨声道,心情激动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很笨呢。」碧葵摇头笑道。
「你是个魔鬼!」罗羽舞大喊。
闻言,碧葵竟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溢泪,却又倏地停住,「你知道得太晚了,早在你背弃他,却还不肯放过他开始,就太晚了。」她在那一瞬间成了真正的鬼,计划了这一切,除了想要为他的后娘、她的母亲弥补他,更是为了抚平舒方所受过的创伤。
罗羽舞脸色倏地一白,「你知道我们的事?是他告诉你的?」
碧葵面无表情的看著她,为了这种女人,舒方浪费了三年时间,而她则让恨意淹没了她。
他们真的是太愚蠢了,罗羽舞不值得他们如此费心又费力。
「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我已经达到我要的。」她的话让碧葵更加确定舒方不会再接受罗羽舞,他不会再让这个女人有力量伤害他了。「你没有!他还是爱我的。」罗羽舞狂乱的吼。
「你说没有就会没有吗?」碧葵冷声道,浑身散发森冷的寒意,罗羽舞若还想再缠著舒方,那么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罗羽舞最好不要逼她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
「他不会娶你的。」舒方是她的,永远都是她的。
碧葵不屑的哼了声,如果跟罗羽舞争风吃醋,她就显得太没有格调了。
「他不会的!」罗羽舞的神情像是疯了般的狂乱。
「那是我跟他的事。」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罗羽舞的存在。
「你是他最痛恨的人。」罗羽舞故意踩她的痛处。
闻言,碧葵僵了身子,刷白了脸。
罗羽舞得意的轻扬起笑,她终于也有机会挫挫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
「舒家药草田里的毒是你下的。」碧葵一句话便打破她的得意。
罗羽舞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不要乱说话,胡乱造谣!」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是人知耶,是鬼知。」碧葵凉凉的嘲讽,罗羽舞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你——」罗羽舞咬牙切齿的瞪著她。
「是你太过分了,可不要怪我卑鄙。先是舒方,后是舒定,你到底要伤害多少人才甘愿?」
罗羽舞一点都不珍惜那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她可知道魔庄的女人有多羡慕她的境遇,她们想要都不见得要得到一个啊。
「我不是……我没有……」罗羽舞激烈的摇头,她从来都不想,她没有背叛他们,如果这女人没有出现,一切都会跟以往一样。
碧葵不再说话,跟这种偏执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不该活著!不该出现!」说著,罗羽舞飞扑向她。
碧葵利落的闪身,嘴角轻勾著蔑笑,「你不要太不自量力。」
罗羽舞禁不起她的嘲弄,她发狂的拼命要伤害碧葵来平衡自己,她失去控制的伸手打向碧葵。
碧葵侧身闪过,对她的不断进逼烦得失去耐心,「你不要逼我。」她的一双眼变成了金黄色。
「鬼啊!」罗羽舞惊叫出声,慌张的坐倒在地。
碧葵蹲的逼近她,手指轻抚著她柔媚的脸庞,「你知道我是个鬼,还敢惹我?你真大胆啊!你伤了我最重要的人,你想我会怎么对付你?」
「不要!」罗羽舞想要逃跑,却浑身无力的动弹不得。
碧葵轻勾著嘴角的笑著,「我让你变成白痴,你说好不好?这么简单的事,我不会做不到的。只不过是洗掉你所有的记忆,一点都不会痛的。」她轻柔的说,金黄色的眼瞳闪烁著魔魅的光芒。
「不要!」罗羽舞尖叫出声。
「住手!」舒定及时闯了进来。
「相公,相公!」罗羽舞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保护。
「把她带走,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碧葵冷声道,她再跟罗羽舞相处下去,她心中的恨就会越深,罗羽舞根本不知错。
舒定点点头,安抚著快晕厥过去的妻子,搀扶著她离去。
等到他们都离开柴房,碧葵软瘫了下来。
她的力量增强了,难道她的封印开始突破了!碧葵愕然的暗忖。
她对舒方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吗?可以突破领事们设下的封印?
碧葵对这个事实完全愣住,她以为她可以控制的,她以为她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她以为走了这一遭,她还可以回到以前。
天啊!她错得多离谱,笨得多痴呆。
舒方,求你,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快作下决定吧!不要再让她的人生又充满不可挽回的遗憾。
泪珠缓缓滑落下来,她再也忍不住的啜泣出声,她可能会失去他,她可能再也不能对他撒娇了。
她不要啊!
她不要回魔庄,不要过没有他的生活!!
碧葵环抱自己的痛哭失声,她好害怕,好担心他不要她了,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不同于常人的异能。
他的厌恶会让她痛不欲生的。
「好像不需要我帮忙了。」东方蓝把头探进柴房里,他们这样是在关人吗?连门都不锁。
碧葵赶紧抹掉泪水,深吸口气平稳情绪,转头看向来人。
「东方蓝?」她讶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东方蓝挑眉,其实他也不用太惊讶,魔庄的人总是厉害非常。
碧葵淡笑不语,东方蓝是魔庄领事东方?梅的师佷孙,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东方堡堡主。
「别这样嘛,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东方蓝撒娇道,一代堡主的风范荡然无存。
「你来是为了舒家的药草吗?」
「不是,只是路经这里,听到传言,就过来看看情形。」他是应他人之邀前去火扇城的丹赤别馆,弥补他不小心犯下的错误。
「对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碧葵压抑著担心问道。
「你不是搞了鬼?」他不相唁她什么都不会做。
「那来不及。」她才弄了三次就被抓到了,顶多只是洗掉土地里的毒素,却不能让药草回复生机,那是蕊黛最拿手的。
「你放心,绝对会大优待的。」东方蓝眨眨眼笑道。
「谢谢。」碧葵松了口气,至少舒家不会再从这个镇消失,舒方不会又要失了根。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吗?」东方蓝关心的问。
碧葵摇头,她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她语气肯定的说。
闻言,东方蓝一脸的惋惜。
碧葵见状,嘴角不禁勾起淡淡的笑意。
「女孩子还是要多笑的。」他欣喜道。
「你这么欣赏女孩子,怎么不娶一个回东方堡供奉起来?」她轻笑道,东方蓝却脸色大变。
「我走,我马上走!你不用赶了。」东方蓝不爽极了,他们怎么老挑他最头痛的问题说,他在堡里被人逼,在外面还要被人亏,真是命苦。
碧葵银铃般的笑声逸出了喉咙,他就跟梅姨他们说的一样。
「这辈子真是投错胎了。」他咕哝一声。
「不是投错胎,是不该投胎。」她取笑著。
「唉,误入贼区。」东方蓝夸张的叹著气。
「东方堡主,我不送了。」他还是早点离开好,谁知道他这个顽童又会搞出什么把戏,让她防不胜防。
「知道了。」东方蓝挥挥手,不以为意的离去。
待他走后,碧葵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无踪,心思又回到舒方的身上。
在门外的东方蓝贼笑了开来,如果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加油添醋的告诉舒方,会发什么事呢?他很期待喔。
把这件事告诉舒方,看他失去冷静,他再离开吧。
东方蓝嘿嘿笑著消失了踪影。
碧葵听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声,皱起了柳眉。
东方蓝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