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知为何,原本一身轻松向皇甫寄书走去的戚千里,眼眸突然出现一抹慌乱,身子更忽地便来到了床旁——
「别动!」
望著戚千里一脸惊罹地迅速地点住自己几处穴道,皇甫寄书愣了愣。
缓缓低下头,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周身伤口竟缓缓地沁出血珠,让原本雪白的绷带全染上了一抹触目惊心的赤红……
「怎么回事?怎么就止不住啊!」就见戚千里一边把著皇甫寄书的脉,一边不住地喃喃,「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啊!」
原来,她也会急、也会慌、也会像个寻常人般的手忙脚乱,甚至手足无措到喃喃自语都不自觉……
眼眸,缓缓朦胧了。
皇甫寄书如今才恍然明白,由于她总是那样的洒脱、那样的随性、那样的清淡,所以他总是忘了,忘了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小了他三岁的女子。
一直以来的她,总不让别人看到她的慌、她的乱、跟她的心……
一直相信眼前这名女子会待在他的身旁,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若有一天,她再不会出现在他跟前、他四周、他眼眸所即的任何一间酒肆……
而在望见方才门外那一幕的此时此刻,他却是如此的希望,希望她的留下,是因为依恋他、不舍他,而不是为了她曾答应他永远不离开的那个「承诺」……
「说给我听听吧。」望著皇甫寄书明明没有来由、却怎么擦也擦不完的血,戚千里深思了一会儿后,索性丢掉手上的柔布一把坐至他的身前。「我给你参谋、参谋。」
「你……」望著戚千里那双纯净的眸子,皇甫寄书喃喃说著。
「喂,别忘了我以前可是首席灵巫哦。」微微眯起眼眸,戚千里彷若半威胁半玩笑的说道。
「我说的是你。」
「我怎么了?」听到皇甫寄书的话后,戚千里微微愣了愣。
「我舍不得你走。」
「我没想走啊。」戚千里一脸莫名其妙地望著皇甫寄书。
「我希望你走。」低垂下眼,皇甫寄书的嗓音沙哑得不能再沙哑了,「若你能因此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是的,若那名与她在气质上、心灵上、嗜好上都那般契合的紫袍男子,那名她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唯一放心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是要来邀她前去,他,绝不希望她留下,尽避会不舍,尽避会心痛……
听著皇甫寄书的沉沉低语,望著此刻他身上疯狂沁出的鲜红血珠,戚千里整个人彻底静默了。
「你这是赶人还是留人啊?」许久许久之后,戚千里终于缓缓开口了,她口中的语气虽听似是嘟嚷抱怨,可她的眼眸却是笑著的。「我都搞不明白了呢……」
「是的,我搞不明白。」紧握著双拳,皇甫寄书的声音几近喑哑。「怎么也不明白……」
半晌,一双小小的柔荑轻握著皇甫寄书的双拳,一声温柔至极的清清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没事的,有我呢,我会帮你弄明白的。」
「你明白了吗?」缓缓抬起头,皇甫寄书望著戚千里,望著她笑吟吟的眼眸,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己。
「我明白,明白你爱上我了,我的小宝夫君!」
戚千里轻轻地笑著,只笑中有泪,泪眼婆娑。
她笑,是因为她终于明白昨日的他为何如此疯狂,而今日的他又为何如此痴傻。
她笑,是因为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在不等待的等待中,悄悄跃至他心头的一号位置了呢……
「我……爱上你了?」痴痴地望著戚千里绝美的笑颜,皇甫寄书喃喃重复著她的话。
「是啊。」戚千里的双手轻捧住皇甫寄书恍然大悟的脸。「万劫不复的爱上我了。」
原来如此……
原来他,爱上她了!
原来因为他爱上她了,所以他才会害怕她离去、不舍她离去,又希望她离去……
原来他,爱上她了呢……
终于明白了,而终于明白了的皇甫寄书,眼眸,笑了,身上的血,止了。
只半刻后,他的眉心却又微微紧了起来。
虽然弄明白自己爱上了眼前这名一点也不楚楚可怜,甚至比一般男子更帅气,但却心地温柔如水的女子,可她呢?在他终于恍然明白的这刻,她的心底,又是如何想他呢?
「那你……」
想问,可不知为什么,皇甫寄书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能傻傻地望著戚千里,望著那个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忘却的绝美容颜。
「记不记得我曾说过的话?」见著皇甫寄书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戚千里的嗓音,几乎化成了水。「若我的夫君不爱我,我便爱我自己一生一世!若我的夫君爱我著我,那么我便爱他一生一世!」
「我记得……」回首前尘往事,皇甫寄书缓缓闭上眼,「即便你的夫君不是我……」
「想我戚千里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种傻瓜夫君啊!」望著皇甫寄书脸上那极力隐藏的苦涩,戚千里轻叹了一声。
「抱歉……」
「傻子,你跟我抱什么歉啊。」一把将皇甫寄书的脸转至自己眼前,戚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正因我的夫君是你,所以我才可以不必挣扎、不必矛盾,便那样自然而然的幸福著爱你一生一世啊……」
望著戚千里那永远澄静、晶亮的眸子里竟满是泪光,望著她又哭又笑、又娇艳又幸福的小脸,皇甫寄书再忍不住地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搂得那样紧、那样没有保留。
「怎么,感动成这样啦?」被紧拥在那个坚实又温暖的胸膛里,戚千里低著头轻声笑著。
「我是心疼。」皇甫寄书长叹一口气,「心疼你……」
「我说,是谁心疼谁啊?」一把推开皇甫寄书,戚千里扯开他不再沁血的绷带,用柔布轻拭完上头的血渍后,又柔柔地重新包扎著,「看你把你自己弄成什么样了,有这样让人担心的夫君吗?」
「抱歉。」
「不必跟我抱歉。」做了个鬼脸,戚千里伸出手指轻点著他的鼻子,「倒是你,有机会一定得跟樱姑娘道歉去。」
「道歉?樱姑娘?」听到戚千里的话,皇甫寄书有些微愣。
他著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秋樱道歉。难道在他昨天意识不清醒的时间里,他又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吗?
「你昨晚发疯的时候,人家樱姑娘想叫住你,却被你硬生生的给挥飞了!」
「被我?」听到戚千里的话,皇甫寄书彻底地不敢置信。「我?!」
望著皇甫寄书震惊的模样,戚千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皇甫寄书震惊什么,因为连她自己也很震惊。
「不用太自责,樱姑娘很了解你的。」轻轻拍了拍皇甫寄书的肩,戚千里很同情地望著他,「只不过你那群姐姐可就没有那么好摆平了……」
「昨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举起手,轻抚著戚千里一头的乌黑秀发,皇甫寄书再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更不让我去帮你?」
「因为若告诉了你,你一定抢著去。因为你若去了,我一定会分心。」
「是吗……」听了戚千里的话,皇甫寄书的心微微的紧缩。
「而我之所以会分心,是因为我一定会想一直赖在你的身旁,想依靠你,而若我一直赖在你的身旁,那我努力了几天几夜布的阵就全废了——废了就算了,一定还会被某人嘲笑……」
「是吗……」听及此言,皇甫寄书原本紧缩的心,霎时化为嘴边的一抹笑意。
「更何况我知道,独孤鸿绝不会希望让你及樱姑娘看到他当时的模样……」
「他……」想起了独孤鸿,皇甫寄书的心一紧。
「没事啦,有我师父在,独孤鸿想死也死不了。」轻靠在皇甫寄书肩上,戚千里好整以地说著。
「琴翁?」
「是啊。」戚千里凉凉地说著,「这烂摊子光凭我及我师弟是收拾不了的,只好请他老人家出马了。」
「师弟?」听到戚千里的话后,皇甫寄书再度愣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年纪明显比戚千里大,并且那般风度翩翩之人,竟会是她的「师弟」!
「是啊,我那个无聊的师父大人一时兴起收的关门弟子。」一提起紫袍男子,戚千里就有满肚子的牢骚。「真不知那死老头在想什么,居然弄了个比我年纪还大的人喊我师姐,你说这事多让人别扭啊……」
「那独孤他如今……」皇甫寄书忧心的问著。
「跟常人一般,只不过少了一身武功,而记忆,将永远停留在十六岁。」
「十六岁……」皇甫寄书喃喃说著。
十六岁,也正是独孤鸿与秋樱定情之时,若他的记忆能活在他最美好的年代,自是好的。
但对秋樱来说,这样的结果,她是否能接受得了?
「樱姑娘很开心。」明白皇甫寄书心中所思,戚千里转头望向他,「我从未见过边哭边笑还能那么美的姑娘。」
望著戚千里那清亮、温柔的眼眸,想著自遇见她后的每一日、每一事,皇甫寄书真的好感谢,感谢上苍将她送至了他的身旁,让他往后的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有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子相伴……
春风,在屋外轻轻吹拂著,一片花瓣,由窗外被风吹入屋内,轻落至戚千里唇旁。
微俯下头,皇甫寄书吃去了那片花瓣,而后,再忍不住地将唇,轻移至戚千里的朱唇上……
「千里……」许久许久之后,轻拥著微微轻喘著的戚千里,皇甫寄书喃喃说著,「谢谢……谢谢你一直在我身后保护著我的心……」
「一辈子都不许再跟我说谢谢。」嫣红著比春花还美的粉颊,戚千里故意狠狠瞪视著皇甫寄书,「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我想这么做是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
「是的,就如同你值得我对你做同样的事一般……」
轻笑声中,皇甫寄书又俯下头去,可就在此时,远远的,院外却传来「女儿国七辣」的呼唤声——
「千里!小宝!你们在不在啊,姐姐们来看你们啦……」
「我一直很喜欢这么靠著你。」尽避院外声音愈来愈近,戚千里却彷若未闻地将背靠至皇甫寄书怀中。
「我现在知道了。」手一挥,皇甫寄书隔空将房门掩上,柔情万千地凝视著怀中慵懒又娇媚的女子。「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让你这般靠著我……朝朝暮暮、岁岁年年、生生世世……」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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