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乌鸦巷里挤满了人,大伙儿吃著喝著,还有人在街上生了营火,围著那火堆跳舞唱歌,甚至有几个家伙拿出了乐器,吹打弹唱了起来。
绣夜里里外外的忙著,不忘帮忙照顾古丽娜尔,当她和张扬替萨林和古丽娜尔拿了些食物送过去,一进门只见阿浔抱著那孩子站在小院里,神情异常温柔,嘴里轻轻哼唱著不知名的歌曲。
她的歌声很美,很好听,轻轻荡漾在黑夜里。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阿浔脸上露出像人一样的温柔表情。
她和他双双一怔,止住了脚步。
可阿浔一瞧见他俩,便停了下来,深黑的眼阵浮现一抹尴尬,但瞬间即逝,她冷淡的将那孩子交给她,只扔下一句。
「他在哭,很吵。」
说著,她便走了。
绣夜抱著那孩子,有些呆愣,当她低头瞧去,就见那娃儿眼角还犹有泪痕,但此刻早已被哄得安然入睡。
绣夜同张扬一起进到屋里,只见萨林和古丽娜尔都累到睡著了。张扬把食物搁下,她也将那娃儿搁到床上,和他一起坐到外头的小院里。
「阿浔的歌声好美。」
「嗯。」他应了一声,同意。
「你知道她天天上城门是为何吗?」
他迟疑了半晌,才道:「或许,是在找人吧。」
「不知她是打哪儿来的?」她将脑袋靠在身旁男人的肩头上,悄声道:「有时,我总觉得她那双眼如此沧桑,看起来像是已经活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累了。」
他没有反驳,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那巫女懂得的东西太多,知道的事物太多,她连一些他听都没听过的语言都能流利与人对答,有时他甚至怀疑她能和鸟兽沟通,不只是那些老待在大屋上头的乌鸦,就连路上的牛羊骆驼也是,它们总是会自动让路给她。
有一回他骑马到城外,还看见她站在河边,一头雪豹就在她脚边喝水,任她抚模它的皮毛,仿佛它是她从小养大。
他没有打扰她和那头动物,只是悄悄同马儿一起转身走了。无论如何,那巫女从来不曾伤害过他和绣夜,而他知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我想,如果她在找人,那人对她一定很重要。」他的话,让她抬起了头,瞅著他:「也许我们该问问她在找谁,我们或许能帮上点忙。」他看著那心地善良的小女人,心中微暧。他怀疑他俩能帮那女人什么,但他没有反对,只是忍不住低头亲吻她。
那吻,好轻、好温柔,充满万千柔情。
她被吻得心微抖,只听他又在耳畔低语著那异族的言语,让她脚趾头都蜷了起来,这一年,她努力学习不同的语言,早已听得懂他在欢爱时同她说的话。
「你是我温暧的月光,我沙漠中的雨水,我寒冬里勇敢的小花,我最美丽的情人我的爱……」那些倩话,如此动人,由他说出来更是如此,她差点脱口同他倾诉心中的情意,就像她第一次听懂时那般,就像他每回同她这样诉说情意那般。
可每每那些字句到了嘴里,她总又硬生生将那些话吞了回去。虽然他同她说过,他是她的,但她总也记得,是她逼著他同她一起,更别提她知自个儿身份不同,基本上就是个祸端。
她是那么、如此的……深爱这个男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他,从未想过那个心之所系的男人竟然会是他。
看著他眼里的深情,无法自已的,她抬手抚著他的脸庞,抚著他的耳,情不自禁的昂首亲吻他。
她不敢同他明说,不敢将积压在心中的真情吐露,怕哪天旧日的罪愆找上门来,让他为她赔上一条命。
他这一生,已经太苦。
她舍不得一一
她不要他真的为她命丧黄泉,所以只能将满心不能说出口的澎湃情意,化为行动,回报最深刻的热情。
这安乐又甜蜜的日子是偷来的,她知道。
其实一直深深记得。
轻轻的,温柔的,她亲吻著他的下巴,他的鼻,他的嘴,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正当他将她抱起,想将她带回大屋两人的偏房时,却听到外头的音乐停了,有人吵闹了起来。
他不想理会,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但有人跑进了萨林住的小院,直喊著。
「大哥、大哥一一啊,抱歉一一」铁木尔进门就撞见嫂子跨坐在大哥腿上,虽然两人衣衫未解,但那模样显然就是情深意正浓,他一怔,忙住了口,尬的往后退了出去。
绣夜羞红了脸,小手仍攀在他脖颈上,方才那一瞬,她真的完完全全忘记自己人在哪,直到铁木尔闯了进来。
他已经完全被唤起了,正祇著她。
「对不起,我……」
她满脸通红的欲起身,他却紧抓著她,嗄声要求。
「等等,别动,再一下一一」
她不敢动,只感觉他将脸埕在她肩头,气息粗喘。
半晌,他方平息下来,抬起头来,咕哝抱怨:「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我要宰了那小王八蛋。」说著,他还是忍不住亲了她一下,才松开了手,让她起身,然后也站了起来,抚著她热红的小脸道:「你回家等我,我忙完就回来。」他的话让她微愣,不自觉压著心口。
他像没意识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先走了出去。
家呢一一
她喉微哽,心好热,到这时,才猛然惊觉。
是的,她也早已把那儿当家。他与她的家,虽然还附带著一个脾气古怪的巫女,但那确实是她与他的家。
就连阿浔和那些乌鸦,都是家人。
她在月下站了好久,被那简单的字眼,深深感动。
因为羞,她等了一会儿,才跟著走出去。
谁知道,却发现外头的欢笑声早已退去,男人们不再弹唱,原本来凑热闹的姑娘们也早已离开,就连营火也被人熄了。
大部分的人都已散去,就几个人面露不安的收拾著残局,而他和另外几个男人,站在另一头,低声快速交谈著。
「巴图尔,发生了什么事?」不想扰他,她叫住那个在收抬桌椅的小弟问。
巴图尔看著她,再瞧瞧另一头的那些男人,才低声说出了那在转瞬间,驱散了一夜欢乐的消息。
「大可汗死了。」
她一怔,心头一寒,不禁再次抬头朝他看去。
像是察觉了她的视线,他也抬起头来,两人隔著长街相望。
在这一刹,她知道,她偷来的日子已经结束。
事实上,这整个世界都将天翻地覆。
这天下,大汗有好几个,不同的部族有不同的大汗。
但整个世界,就只有一个大可汗一一蒙哥。
大可汗蒙哥,是蒙古国地位最高的权力者,掌控著万里疆土,就连他们这儿,其实也属蒙古国。
她将厅里的地炉生起了火,为他和城里的几位大老板和守卫队的几名队长级别的成员泡茶。
那些男人忧虑的交换著彼此的意见与听来的消息。
「蒙哥已死,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其弟忽必烈秘不发丧,是为赶回北方承继大位。」
「你确定?」
「确定。这事没让人外传,但商人消息灵通,有一说大可汗是在川地染了病,一说是中了箭,但不管是哪个,他死了是真的。大可汗前往西征的三弟旭烈兀闻讯也已将大军从阿勒坡回转,赶著回去争大可汗之位。」这消息,如平地一声雷,震惊四座。
「他当然也想,但我看他必斗不过人也在东方的二叔忽必烈,我见过此人,他城府极深,胸怀韬略, 隐机谋,蒙哥一死,他必会借此争位。而旭烈兀身拥数十万雄军,必也不甘屈居于下,我看这天下,势必再次大乱。」
「那咱们这儿,还可待否?」
「我看,是待不得了。旭烈兀回东,必经大山之南,他要争位,得要钱、要粮,这儿虽不在要道上,可也有不少人知晓这处,他必派大军来此行抢劫掠。」
「瓦哈昔,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这座城?」
「不如此还能如何?南方的火州都已乱了,忽必烈和旭烈兀的两边人马,在那儿打了起来,城里到处一片狠藉啊。」
「哪边赢了?」
「我听说是老三。」萨比尔道:「他手下有一员大将拉苏,极为凶暴,所经之处,无一完好。」绣夜一惊,差点将自己手中那杯茶给洒了,但他握住了她的手,紧握。
她镇定下来,将茶搁到了地上,回握著他的。
段松堂闻言,忍不住道:「可我实在不甘心,咱们在这儿费了不少心血哪。」年轻气盛的巴图尔端坐在旁,到此终忍不住插嘴道:「我们难道连试都不试吗?蒙古兵也不都是每战必胜的,西南的马木留克,国主也曾是奴隶,他们也已起兵反抗,甚至立国一一」
「我们就一座城,立国什么的,太过荒唐了。」瓦哈昔摇著头站了起来,道:「我已打算举家北移,避开此劫,你们自个儿看著办吧。」
铁木尔至此,也沉不住气了,只看著那回回大商,道:「大老,恕我直言,城里已不是一年前那般尽皆商旅,多有人在此定居,这要跑,能跑得了多少?又跑得了多远?战事既已波及到火州,大军怕已在附近,就算正在翻山越岭也有可能。如要在无所遮掩处逃跑,被强抢在半途,还不如在此,大家齐心协力的守城。并派人寻求黄金斡尔朵的庇护与支援,那儿的大汗与旭烈兀早有不和,此处也算是中问地带,若真要说,咱们这儿还较靠近黄金斡尔朵。」
这主意,立时让屋子里的人沸腾了起来,男人们激烈的争执著,为要留守,抑或弃城而逃,甚至开门投降而争吵。
身旁的男人,没跟著出主意,就是沉默。
她握紧他的手,倾身轻问:「什么是黄金斡尔朵?」他垂眼看著她,停顿了半晌,才告诉她:「斡尔朵是宫帐,黄金斡尔朵是北方一座黄金大帐,大帐之主别儿哥是北地汗国之主,他用黄金装饰他的圆帐,所以被称为黄金斡尔朵。」她听过别儿哥的大名,也听说过那大汗确实没旭烈兀那般残暴,别儿哥曾斥责过旭烈兀屠城之举,让市集不少人暗地叫好。
她知道,他们会这样争得面红耳赤,就是因为和那黄金斡尔朵之主求援是可行的。她也晓得,铁木尔是对的,若要弃城逃跑,携家带眷的,能跑得了多远?她与他当初能逃出生天,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此时大军若来,这些商队、家眷,还不被杀个片甲不留。
拉苏有多残暴,她与他最是清楚,这一年,两人陆续皆有听闻他西征途中,让人发指的暴行,有座城甚至在开门投降后,仍被他派人屠杀所有降兵。他若来此,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些私下聚集在此交易的商旅,更别说那些身为奴隶逃兵的乌鸦们。就算大伙儿弃城逃了,也会被他派兵歼灭。
她可以不管的,和他一起远走,但她清楚,他不可能放下他这班兄弟,她也不可能看著这些人去死。
她握紧了他的手,他深深的看著她,看出了她的打算,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恼怒的回握著她的小手,只坚决的吐出了一个字。
「不。」
「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转身走开。」她看著他,悄声道。
「我可以。」他斩钌截铁的说,眼里透出一抹久违的凶狠。
他当然可以,他不想让她再身陷战火之中,更不想教人发现她的才能,不想让她变成人人争夺的东西。
绣夜知道他可以,也能从他眼中看出他的决心。
为了她,他可以变得比谁都还要自私,可以再次抛弃骄傲、自尊、良心,抛弃现有的一切,可以再次变成人人惧怕也唾弃的阿朗腾。
可她不要那样,她不要他为她失去所有。
她知道他,比他自己还了解他,绣夜温柔的瞧著他,只问了一句话。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他浑身一震,下颚紧绷。
她知道,他对这些人有情、有义,无法弃之不顾,所以才继续待著,所以还坐在这里。
绣夜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欲扬声开口制止大伙儿的争吵,他霍然起身,抓著她就往屋后走。
那些正在争吵的男人没几个注意到,可也有些人发现了,但这儿讨论得正热,也没人跟上。
他将她拉到了屋后,一路带著她往后院走。
「张扬,等等,你做什么!」
「带你走!」他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咒骂著:「我他妈的该死了才会让你为了救这些人,把自己置身险地!」
「你放我下来。」她抓著他身后的衣,拍著他厚实的背,「张扬,放我下来!我们一走,你一辈子都会想著如果这时有留下来,能救多少人一一」他将她放下来了,放在黑马背上,因为他已翻身上了马。
她跨坐在马背上,面对著他,捧著他的脸,道:「我知道我能救多少人,我知道你能救多少人,五千八百二十四人,这是今天中午为止,萨林登记的进城人数,你难道要为了我,看他们去死?!」
「你应该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我他妈早就烂到底了!」他黑眸收缩,眼角抽紧,一脸凶狠的低咆著:「所以,是的,我会看著他们去死!如果那会害死你,我宁愿看著他们去死!一一」
她抚著他紧绷的胸膛,压著他狂奔的心,凝望著他,柔声道:「你要真那么糟,就不会为了奴隶营里那些人去杀敌买粮,不会宁愿让人很你,也要逼著他们锻链自己,如果当年你都无法对那些奴隶营里的同伴弃之不顾,你如何能放弃这群跟著你,信任你,喊你大哥的兄弟?你要真那么烂,如果你真那么糟,我早就死了。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你很快就会开始后悔,后悔没有留下来,没有同乌鸦们站在一起,没有与兄弟们并肩抗敌,后悔自己连试都不曾去试。」
他僵住,恼怒的瞪著她,「我不一一」
「不要说你不会,你会!」她抬手压著他的唇,斩钌截铁的看著他道:「我知道你会,我知道。所以你才会救我,才会试图挽救奴隶营里那些人,才会明明转身不让自己去管铁木尔他们,却又在深夜无法入眠。」她的话,教他黑脸微微泛白,眼前的小女人,早已看透了他,她是靠得那么近,近到仿佛就住在他心上,将他模得一清二楚。
「我不会死的。」她看著他,哑声道:「人们就算知道了我,也只会想活捉我,而不是杀了我,就算是拉苏,也会知道我的价值。」
「我不要冒这个险。」他恼怒的咬著牙说。
可是,她知道他已经动。
「你知道我是对的,你知道我可以守住这座城,我不是想自找死路,只是提供我的知识帮忙守城。这世上,就只有宋人挡住饼蒙古国的大军,我爹曾是大宋兵部主事之一,你懂得该如何攻城,而我知道该怎么守城,我从小就学著该如何守城,这座城地势很好,依山傍水,外围有山林,有沼泽,有沙地,最适合对付骑兵。只要城防稍加改善,就算挡上几个月都不是问题。」他哑口无言,只能怒瞪著她。
她能看见痛苦与愤怒在他眼底交错、挣扎。
「别让我成为那个使你抛弃自尊、骄傲,与荣誉的那个人。」绣夜凝望著他,道:「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为了我,失去一切。」
「你就是一切。」他抬手覆著她冰冷的小脸,痛苦的哑声道:「我不要失去你。」这话,深深的温暧了她。
绣夜心一紧,眼眶微热,她伸出双手拥抱他,紧紧的抱著,在他耳边道:「你不会失去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是你的。你知道我没有那么脆弱,我可是待过阿朗腾的奴隶营的,这世上再没比那儿更危险的地方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能够应付。更何况,我还有你。只要有你,就算要我到黄泉去走上一回,我都不怕。」他喉头一哽,不由得也将她紧拥。
「再说,拉苏不知守兵是你,必也轻敌。我们若拖得够久,拖到援兵到来,说不得便能将他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如此一来,便再也不需担心他了。」是的,她其实也有私心。
他为她叛了拉苏,挖掉了拉苏的眼楮,拉苏想要他的命,只要拉苏还活著,他就不可能有安生的一日。
她想要保护他,她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就算要赔上她一条命,她也愿意。
他没有开口,只是紧抱著她,只有心头狂跳。
半晌,她听见他咒骂出声,知道他已经退让。
「如果情况不对,如果别儿哥不愿意发兵来援,你必须让我送你走。」
她喉头微紧,开口承诺。「好。」
大屋厅堂内,男人们依然在争吵著,本来看起来打算离开的瓦哈昔非但没走,事实上还比刚才他俩离开时,多了更多男人,不少商队大老都听到了消息,赶著来探问情况。
当他与她回到厅里时,双双紧握著手。「守城?你有看过哪座城,挡过蒙古大军的强攻?」
「我们宋人就挡住了!你怕死就说一声,不用罗嗉那么多!」
「那是因为宋人有高墙、有大山、有大河,我们有什么?老段你吗?你若是武夫出身,要能领兵打仗,我瓦哈昔就带著一家八十六口一块儿上战场!」
「够了!别吵了!」萨比尔抬手,制止几位好友,看著一旁去而复返的张扬,道:「现下这儿懂得领兵打仗的就大队长了,这事你怎么说?」这句话,让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教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环顾著一屋子的男人,看著他们那一张张不安、期盼,又激动的面孔。身旁的小女人,握紧了他的手。
他深吸了口气,张嘴道:「我认为,命是自己的,就让想留下的人留下,要离开的人离开。」此话一出,众人一阵骚动,铁木尔却在此时,扬声问。
「大哥,你呢?要走还是要留?」
这问题,让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
他深吸口气,看著一屋子男人,定定吐出两个字。
「留下。」
他的意愿,左右了大部分人的决定。
到最后,就连瓦哈昔都打消了去意。
商会大老们在当晚便公告了决定,让要走的人离开,留下的人,无论男女全数编制成小队,死守商城。
消息沸沸汤汤的传开了,有不少商旅在第二日就携家带眷的走,但却也有附近的牧民甚至远从火州逃来的残兵商旅涌逃了进来,商城里挤满了人与牲畜。
对于那么多的人跑来,她有些吃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拉苏一路烧杀掳掠,不只抢钱抢粮,连一般牧民们也不放过,只要被看到了,都被抓去当奴隶兵,强迫他们站在最前线当人墙,所以牧民们听说了这儿的人想顽抗,宁愿带著牲畜前来投靠,甚至有整个部族一起来的。
「至少我们暂时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段老板看了那么多的羊马骆驼,只能苦笑著说。
他派铁木尔快马去北地,和黄金斡尔朵的主人求援。派巴图尔带人在城外安置拒马,挖掘沟渠,召集了城里所有的工匠任她使唤。
她连夜画了制图,要求城里的工匠们制做弓弩、夜叉檑、木女墙、猛火油柜、扬尘车、塞门刀车……等等各种防城器械。
她甚至要求在四面城墙内挖洞,埋下大瓮。
堡匠们傻眼,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这瓮叫地听,若有人试图从城外挖掘地道,只要待在这里头,就能听见挖坑的声音。」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怀疑,还是照做了,有人挖了坑后坐进去,还真的能听见城东那儿修筑城墙的声音,顿时佩服不已。
当她拿出另一张制图,要木匠与铁匠照著做时,大伙儿一瞧见那图,全震惊得傻了眼。
「嫂子,你……你这打算安在哪里?」铁匠亚历山大看了,忍不住问。
「城门上。」她紧握著双手,「张扬说,这若做得成,便能阻止攻城车,甚至教敌将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需要结实一点的木头。」
「没错,结实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