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天已全黑,拍摄地都打上了灯光,心怡坐在一边看一瞬和萧影的对手戏。
这一幕是身为仙女的萧影半夜到丞相府看望被丞相软禁的丞相儿子,也就是一瞬扮演的角色。两人在丞相府的后花园久别重逢,恍如隔世,非常缠绵浪漫的一场戏。
「子言,这一次见面之后也许我们再也不会重逢。」五仙女紧握著爱人的手,泪眼盈盈,「忘了我吧,我们的相识本就是一个错误。」
子言怔怔地说:「爱一个人会是一种错误吗?如果是,那也是上天安排。上天既然安排我们相识相爱,又为什么不许我们长相守?」
「也许,是我们有缘无分,也许,是天意难测……」五仙女已经泣不成声。
子言将她抱住,压抑地说:「不行,我们不能这样让天意摆弄!我也要上天去!我要问问玉帝!为什么要拆散一段有情人?这就是天意?如果是!我决不屈从!」
不知不觉中,心怡的双颊已被泪水淹没。她不得不承认一瞬和萧影配合得真的是很好。萧影的演技更是没话说。
于是间,又想起当年她和一瞬初次搭戏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生离死别的戏,他只用那一场戏就彻底震撼了他,也许,为他动心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一瞬有双会说话的眼楮,用FANS的话说就是会放电。一旦对视上,就好像投入深邃浩瀚的星空,或是波澜壮阔的大海,转移不开目光,只想沉溺其中。
萧影大概也会被他电到吧?
她的心又开始揪痛,起身静静地快速走出拍摄场地。后面他们好像还有一场吻戏,她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坚持到最后了。
五分钟后,突然前面传话说今天的戏拍完了,收工。
她奇怪地拉著剧务问:「怎么这么快就拍完了?不是还有一场?」
「哦,本来是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场戏被导演删了。」
她如释重负,呼出口气,笑说:「烤鸭买回来了,一起去吃吧。」
「哇塞!心怡你真的是大出血啊!」萧影看著眼前一大堆的烤鸭惊叫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你居然买了十只烤鸭?!」
「反正是要吃,大家一起吃嘛。」心怡招呼著一些工作人员,双手叉腰,好像店小二似的大声喊:「大家都来吃啊,全聚德的烤鸭,刚出炉的哦!」
所有人都高兴地跑过来,一边卷饼一边道谢。
东方宏明最开心,一坐下来,说:「老婆,还不伺候夫君进膳?」
「贪吃鬼!」心怡拿起刚卷好的一块饼塞进他嘴里,「吃上就把嘴巴占住了吧?」
一回身,看到一瞬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孤零零的,让她心头一紧。
萧影注意到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大声招呼:「一瞬,怎么不过来吃?」
他好像犹豫著,没立刻回答。
萧影对心怡说:「你还不去拉他过来?在那里装斯文啊?」
心怡也犹豫著没动。
「你俩现在不是演牛郎织女,怎么还要隔著天河说话啊?」萧影推了心怡一把。
心怡的视线其实一直在悄悄注意著一瞬那边,他坐在那里不动是因为什么?在等她亲自去请,还是根本不想吃?
「脚长在他身上,他要是想吃自己就会过来的。」心怡又转回身,包了一份送到导演面前去了,「导演大人劳苦功高,这份我给你包了好多鸭肉。」
「还是心怡嘴甜。」东方宏明嘴里塞著鸭子肉,还要说话,「嘴甜人美,谁娶了你谁有福气。」
「她不是你的老婆吗?」萧影哈哈笑著。
东方宏明瞪她一眼,「你小心啊,别害我被人打。」
「谁打你?」萧影故意四下乱望,「这里有打手?」
心怡被他们说得心头乱极了,忍不住又去看一瞬的方向,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一瞬了。
这顿夜宵大家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吃完。开车回到他们住的饭店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大家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点开工呢!六点会通知大家起床。」剧务挨个儿通知。
心怡先回房洗了个澡,一边用毛巾擦著头,一边打开电视。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一定要开著电视才能睡著。
电视里正在放的是世界杯足球赛,因为比赛是在大洋彼岸进行,现在是现场直播,依稀还能听到饭店外的街边上,一些小饭馆里传出的球迷的呐喊声。
一瞬也是超级球迷,这样的比赛从不错过。有时候他留宿在她的公寓里,或者她去他家,一瞬都要和她抢电视。
心怡喜欢看日剧,一瞬则一定要看体育节目,橄榄球,棒球,足球,都可以,只要是体育比赛他就能看得津津有味,还劝说心怡:「你天天拍戏,看这些八点档,苦情戏,搞笑剧,也该看腻了,还有什么吸引力?」
渐渐地她被他同化,也成了体育迷大军中的一员。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英格兰和法国的比赛,一瞬是英格兰的球迷,今天这么精彩的比赛他肯定不会错过吧?
她无意识地瞪著电视,但是怎么都看不进去。奇怪,以前无论一瞬怎么在她身边大喊大叫,她都能安然入睡,怎么今天却困意全无,无论怎么催眠都睡不著?
她翻来覆去,从一只羊数到六百多只,最后选择放弃。
必上电视,室内一片漆黑,但是她的神志却更加清醒。远远地,又传来球迷的欢呼声。
谁输了?谁赢了?唉,管他呢!
她翻起身,去茶几旁倒了杯水,持著杯子下意识地向外面看,马路那边灯火通明,人影闪烁。别人的世界好热闹,但是,仅是隔了一条马路,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界那么宽,那么远。
其实,心的距离不是更加玄妙?只有一个手掌那样大小的心,相近的时候,可以心心相印,相远的时候会天各一方。
她叹口气,正要拉窗帘,却因为本能地向下瞥了一眼而停住所有的动作。
楼下,饭店的后花园中,花木扶疏的影子里,她看到一个跳跃闪烁的红点。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抽烟。
虽然她明知道一瞬并不喜欢抽烟,虽然她明知道一瞬此时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足球赛,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认定:那是一瞬!
几乎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她立刻去换衣服。然后飞快地跑下楼去,一直跑到后面的小花园。
他还在那里。那个红点一跳一跳的,特别醒目。
她慢慢地靠过去,对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逼近,红点倏然划出一道红线,垂在了下面。
「谁?」好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有力。狭起眼,他看清了月光下的她,「怎么还不去睡?」
她定定地看著他,「你怎么不去看球赛?」
「没人陪。」他简单地回答,红线又飞起来,落在他的嘴边。
「最近你好像抽烟抽得很多?」她小声问。上次在机场等机就看到他抽烟,这真的不像以前的一瞬。
他淡淡地说:「前一阵拍戏压力大,所以就抽得多了吧。」
「你不是一直说抽烟对身体健康不利吗?」她小声低喃。一瞬最在乎的是健康,每天都要锻炼,跑步,跳绳,让她经常取笑说他比任何老人家都还要惜命。但他说:人命只有一条,自己不爱惜谁爱惜?
而此时,一瞬夹著烟卷,还是那样冷淡地反问:「现在还要管我吗?」
她的指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腕一下。是啊,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再过问他的事?她轻颤著,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心寒。
他看著她,黑眸闪烁不定。倏然,他脱下自己的羽绒外套盖在了她的肩膀上,「出来看月色怎么不穿外衣?」
她瑟缩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脸,艰涩地回答:「只是,忘了。」
他幽幽地叹气,那声叹息听起来好让人心疼,「怎么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了。」
「因为没人疼啊。」她学著他刚才的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揽紧她的肩膀,捏住她的下颌,深锁住她的眸,「你在和我生气吗?」
「嗯?」她不懂。明明是他在和她生气,怎么他倒打一耙?
「这几个月你越来越瘦,穿那么重的戏服都比别人显得轻盈。你在虐待自己,惩罚我吗?」他的声音中都是心痛,「我不懂,你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要分手,为什么不让我彻底死心?为什么让我比原来更痛苦?你的开朗呢?你的活泼呢?你的热情呢?该死的?都去了哪里?」
她的眼中都是泪,但是嘴角却挂著深深的笑意,「你不懂吗?你真的不懂吗?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这些东西就都随著你一起飞走啦。」
他望著她几秒钟,然后猝然攫住了她的唇。她的双手像是渴盼已久般爬上他的肩膀,紧紧抱住不敢松开。
那可以吻透灵魂的深吻,在分别数月之后终于可以重新品尝,就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再度拥有不免也会喜极而泣。
两滴眼泪,划破夜色同时坠落,看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但是那么美丽的眼泪又何必追问它的来源呢?
重要的是,落在地面的瞬间,它们彼此相融,放出璀璨夺目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