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体温渐渐冷却下来,陈佑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靠上前,像是要搂住她。
她警觉地往后贴在门上。
「别那么紧张。」他淡淡地说道,替她将背扣扣回去,「你不愿意,我不会硬上。」
他温柔得几乎让她心碎。
他在她的发际落下一记轻吻,「我先回公司,你记得吃点东西,晚点打给我,你有我的号码吧?」
她轻轻颔首。
陈佑祺没再说什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门被关上的声音令她双膝一软,跪坐到地板上,泪水瞬间像珠串般滚落。
相较于他那灼热的拥抱,现在她只觉得冰冷,空洞,而且痛彻心扉,她忍不住跳了起来,直追出去。
「陈佑祺!」她大叫。
他听见了,脚步立刻顿住,停在底下的楼梯玄关处,回身见她脸上挂著泪珠,怔愣了下。
「你怎么又……」
语尾来不及说出口,她奔了下来,脚一踮便吻住了他。
他受宠若惊,像是在地狱里又被召回天堂,一吻结束,他俩额抵著额,温热的吐息交缠。
「哭什么?怎么又哭了?」他以指腹抹去了她的泪痕,从来不知道她的眼泪可以这么丰沛。
「你能不能……」她哽咽了声,还是强迫自己把话说出口,「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他一笑。「那种东西,你要多少我都给。」虽然不是很明白她需要时间的原因,可他还是给了承诺,「我答应你,在你还没准备好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再踫你。」
因为「我不爱你」这种话,他这辈子听一次就够了。
一次就够了。
半夜,陈佑祺惊醒过来。
他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不敢相信他竟作了春梦,这是他过了青春期之后,首次经历如此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在浴室里要了黄诗昀。
停!他要自己别再想下去。
他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浑身汗水淋漓,身体烫得惊人,他甩甩头,打开床头灯,看了眼上头的闹钟。
凌晨两点多。该死,完全睡不著了。
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毛巾与衣物,打算进浴室冲个澡,当他走到房门前,扭开门锁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他愣了愣,这种时间谁会打来?他一瞬间以为是黄诗昀,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
手机萤幕上闪灿著「陈士勋」三个字。
这让他更加困惑,三更半夜的,二哥打给他做什么?
「喂?」他接起。
「佑祺,现在来医院。」
「啊?」他皱了眉头,「你是说士诚那里吗?」
「对。」
「干么?」
「爸在加护病房。」
一听,他顿住。「什么?!」他还以为父亲在楼下睡觉。
「来就对了。」
「……好,我马上过去,十五分钟就到。」收了线,他澡也不洗了,随意套件高领毛衣,拿了车钥匙就急忙出门。
「到底怎么回事?」
一赶到加护病房外,陈佑祺便见到二哥与母亲坐在那儿,满脸焦虑。
见到他来,陈士勋立刻站了起身。
「爸呢?」他问。
「还没醒。」陈士勋低下头,沉重地叹了声。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好端端的在楼下睡觉吗?」他困惑地转头看著椅子上的母亲。
蒋翊玲摇摇头,道:「没有,他九点多又出门去事务所了……」
陈佑祺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便换了个问题,「所以呢?现在是什么情形?」
「士诚说是太疲劳,有轻微中风的症状。」
「太疲劳?」他望向母亲。
她静了静,抹抹眼角的泪水,「最近案子很多,他又不太信任事务所里那些年轻律师,我有跟他抱怨过了,可是很多案子他还是坚持自己来,每天都忙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
陈佑祺怔住,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你们怎么没告诉我?」
「你爸叫我别拿这些事情去烦你。」
「啊?」他皱眉,不可思议地嚷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一下叫我继承事务所,一下又说不拿事务所的事情来烦我,他到底是想怎样?」
「你别那么激动。」将翊玲站了起来,按了按儿子的肩,「你爸那个人就是这样,虽然想要你接他的事务所,可他还是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他当初就不该送我去法学院!」他烦躁地抬手爬过发丝,怒气无处宣泄,从以前就是如此,家里的事情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就算要找人负担责任,他也是最后的一个被考虑的对象。
他是老么,家人都宠他他能理解,可他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实在不懂为什么父母还是习惯把他当小孩来看。
「你在气什么?」陈士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没事,我明天就去辞职。」
蒋翊玲大吃一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明天去辞了颜董那边的工作。」
蒋翊玲怔愣了几秒,赶紧制止,「佑祺,你不用勉强自己,事务所还有我在,你真的不用急著——」
「我没有勉强自己。」
「可是……」
「不用说了,就这样吧。」他笑了笑,道:「你们以为我都不会想吗?士诚学医,士勋在地检署工作也不可能会接,若不是我来接,难道等你再生一个吗?」
「我们没有一定要你接——」
「但是你们希望我接。」他打断了母亲的话。
将翊玲哑口无言。
陈佑祺吁了口气,下了结论,「就这样吧,我也不想继续耗在那里,爸可能以为我喜欢待外面的公司,可是其实并没有。」
这时陈士诚从病房走了出来。
「正好,你们都在。」
众人一起围了过去。「检查得怎么样?」
「还好,症状还算轻微,靠复健是可以的,但是肝指数有点高,还是要让爸好好休息一阵子。」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
「所以呢?」陈士诚阖上病厉,看著一家人,视线主要落在母亲身上,「你们两个要不要考虑退休算了?」
「怎么可能?你爸是可以休息,但要是连我都退休,那事务所——」
「当然是叫佑祺接啊,这需要讨论什么?」陈士诚理所当然地接道。
两个弟弟不约而同地看著他。
「干么这样看我?」他一脸莫名。
「你下决定还真是果新。」陈士勋干笑。
「不然呢?你要去接吗?」
「别看我。」
「那还有什么问题?」
陈佑祺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果然是急诊室医师。」
或许是职业使然,他这大哥在下决定的时候几乎不曾犹豫超过三秒。想想也是,若他顾虑太多,病患早就归西了。
陈士诚拧著眉头,模不著头绪,「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讲起话来怎么没头没尾的。」
不过他还来不及问出答案,护理师便走了过来。
「陈医师,你父亲醒了,你要去看看吗?」
「好,我马上过去。」
他向护理师点了头示意,随即回过头来面对家人,道:「我先去看爸,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再Call你们。」
由于是非探视的时段,一伙人杵在这里也不能干么。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