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计程车,芭乐在他嘴里,卡滋卡滋吃得高兴,那是古早的简单味,不添加色素香料,没有华丽动人的包装,却好吃得让人再三回味。一如眼前女人,不亮眼、不艳丽,和她在一起,舒服得让人上瘾。
有个作者写过「蛋白质女孩」,他说蛋白质女孩有益身心。
那么这个萧秀青该是维生素女孩,维生素不提供热量动能,是所有食物中的微量分子,不显眼、不被重视,却是人体里不能或缺的一部分,
她在的时候,你不觉得她重要;她不在的时候,虽不立即影响生活,却觉得全身不舒泰。
她是维生素女孩,维持了之禹的健康,不管是身体或心灵。
「问吧!」满足地合上保鲜盒,他突发一语。
「问什么?」她反问。
手上的油饭温温热热,她不爱吃油饭,却喜欢它在手上的温度。
「关于艾芬,你不想知道?」
原来她叫作艾芬,她想知道,但这一问……是不是两人之间,亲密增温?
她无意于办公室恋情,更不想成为全民公敌,但事情发展,往往难受控制,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出口问题。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家住在纽约,从小就移民新大陆,是标准的ABC。她很有企图心,大学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不久,我挖角成功,将她纳入我旗下公司。」
「你有识人能力。」
不是恭维,是认真,进黎荣不到两个月,他模透每个老师长官的性格特质,他很少处理学校事务,就算教学,也几乎是她一手包办,不做事的他,却在学校里悠游自得,得到所有人的欢迎爱戴。
「事实上,能说服她加入我的公司,我动用了些特权,」
「你给她优厚待遇和高职位?」一如他拿萧蔷的薪水砸在她身上。
「不,艾芬骄傲,她坚持从基层做起,不过半年,她以亮眼成绩拿下我原本要给她的职务,且赢得全公司上下员工的心服口服,今年我回国,把美国公司交由总经理掌管,她成了威尔森最得力助手。这次去美国处理事情,顺道向威尔森借将,借由艾芬的帮助,国内事业拓展会更快。」
「你给她什么特权?」
「当时她是我的女朋友。」
「当时?意思是现在不是?」
「对。」
「你们分手?为什么?她有男朋友?」
「我的家人反对。」
「为什么?她是那么优秀的女人。」
「第一,她是半个美国人,我爷爷奶奶不能接受一群不爱说国语的孙子。第二,她的职业不是老师,我父母始终认为老师才能教养好孩子。最后一个,也是我姊姊们反对的最大理由。」
「什么理由?」
「姊姊们认为艾芬太过精明能干,往后会把老实忠厚的我压死死,这样的婚姻对男人是痛苦。」
「你一点都不老实忠厚,相反的,你圆滑老练,我不认为艾芬有本事压你。」秀青说。
「你认识的是真实的贺之禹,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包括你的员工?」
「他们知道我擅长社交,知道我的交涉谈判能力高,也知道某些专业的东西我不是太懂,但我知人善用。然而他们不晓得我有‘乖’的一面,不晓得我的‘忠厚老实’是什么模样。」
「别在我眼前谈你忠厚,那会让我感冒。」嗤声笑,秀青捧住自己的胃。
「感冒是病毒问题,不关我的事。」
「后来你听从家人意见和艾芬分手?」她拉回主题。
「对。」
「‘对不起,我家人不同意我们交往,我们分手吧!’我很难相信,她那么高傲的人,怎能接受你的烂理由?」摇头,这种理由对时代女性是侮辱。
「我并没有把问题推到家人身上,我只是借由繁忙工作和她慢慢疏远。」
「所以,她并不认为自己和你分手?」
「我刚刚的表现还不够明白?」他抱她、搂她,要不是他的小不点儿太害羞,他不介意当众吻她。
「你又拿我当挡箭牌?早晚一天,我会被你害死。」
汪玫的态度够恶劣了,她才不想处处替自己树立敌人。
之禹笑而不语,车子停在家门口,他下车,顺手将秀青带下来。
「送你到这边,我先回家。」挥手,她想说再见。
「不行,我们还没有共享油饭。」
「可是……」她看看大房子,犹豫。
「放心,星期日是我爷爷奶奶的登山日,是我父亲陪母亲回娘家的好日子,也是三个姊姊和姊夫约会的重要时光,这时候,家里没人在。」他解除她犹豫,付过车资,一路把秀青带回房间。
他洗澡,她看他小时候发育不良的照片,一路看一路笑,看他「忠厚老实」的面貌,真是够了,年纪轻轻就搞心机,难怪长不高。
「你在笑什么?」
从浴室出来,他一身运动服装,清爽干净。
「你小时候看起来,和现在一样老实忠厚。」她讽刺。
「羡慕吗?多少人希望嫁到我这种好老公,不介意的话,欢迎你到我家门前领号码牌排队。」
打开油饭,他用汤匙,一人一口喂食,
「我太矮了,挤不过高个子美女。」
「没关系,我优惠你,替你准备一张小板凳。」
「谢啦,板凳不好站,会摔出颅内出血。」
油饭好吃,饭好料实在,量比王老师给的足足大上两倍。
「说实话,很奇怪,你确定自己是萧家子女?」停下汤匙,他问得认真。
「什么意思?
「你弟弟们高,妈妈也不矮,你怎那么小一只?」
「我小时候酷爱吃粉圆冰,每天早起,都到巷口买一碗冰当早餐,我常想,是不是吃坏了。」
合上照片簿,转头看身边男人,头发上的水还在滴,就忙著吃东西,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她进浴室拿来干毛巾和吹风机,一面吃著他喂过来的油饭,一面替他浓密的头发做整理。
「你妈妈不管你早起吃冰?」
在他们家,这是重要的限制之一,别说早起不能吃冰,就是拿零食当餐点,都是触犯天条的大事。
「我才不用家人管,我是自动自发的好小孩。」
「这点我相信,我看过你的在校成绩,只能用恐怖形容。」
「这点足以证明,成绩好不见得代表成功。」
「你还不够成功?」
「比起你的丰功伟业,我实在算不得什么。」在他面前很难不谦虚,
「在亲人眼里,我真正的工作叫作堕落,你的人生才是成功表范。真不晓得下学期开始,我们正式被录用后,没有你这个拍档,我该怎么办?」
「告诉他们真话吧!人要摆在正确的位置才快乐。」秀青建议。
「好啊,希望到时,爷爷的心脏够强壮。」
必掉吹风机,她绕到前面,看看帅得碍人眼的男人,难怪他会收到一大堆女学生寄来的匿名信。
「吃饱没?」他问。
「饱了。」她答。
「很好,吃饱了陪我睡一下。」
陪他睡一下?这是什么语法?
不让她思考,大手揽住她的腰,往床上一滚,两人滚到床铺正中央。
软软的床、软软的她,柔软了他几日来的紧绷神经。
舒服愉悦,她何止是维生素,她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元素。决定了,他要从喜欢她提升为爱她,从一天见她八小时变成二十小时。哦,好想娶她,要不是她还太小,他想马上把她收回家。
「不行啦,我要回去。」这时候,二十岁小女生的表现出笼。
「你再多动一下,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他恐吓。
控制不住?
性侵害的新闻跳上秀青脑间,乖乖地,她闭嘴不动,乖乖地让人把她收在怀间。
「你会睡很久吗?」她轻问。
「不会,我只睡一下。」他随口敷衍,
「你会做睡觉以外的事吗?」她不放心。
「只要你不动不吵。」
她屈从了,不动不吵,好吃的肉肉横在眼前,她没心思考虑要否咬两下。
五分钟后他睡著,她还是不敢动,听说男人即使睡熟,也会下意识冲动。三十分钟后,迷迷糊糊地,她跟著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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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什么只睡一下,他们睡到太阳偏西,睡到星子升起,睡到一票家人挤在门口看他们的舒服睡相,睡到……秀青的人生从彩色变黑白。
「你们觉得是怎么一回事?」贺奶奶小声说话。
孙子的手抱著人家女孩子腰际,脚横跨在人家下半身,两张脸贴在一起,说不出口的甜蜜。
虽然两个人穿著整整齐齐,可在他们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失去名誉,他们贺家什么都不重,最重视道德与伦理,长辈们可不会坐视子孙污辱女子清白。
「不是太大一回事。」贺大姊未来老公小声回答。
这句话是废话,有说和没说差不多,谁都看得出两人没出事,单纯的盖棉被纯聊天。
「我记得小禹没打算这么早回国。」贺妈妈说。
「提早回来也该通知我们去接机,你们有谁接到电话?」贺爸问。
「没有。」一群人异口同声。
「意思是他只通知萧老师,没通知其他人?」贺爸合理推论。
「我早说他们感情好,你们没人相信。」贺妈妈发表她的观察心得。
虽然学校里面暗恋自家儿子的女人一大堆,可是儿子太老实,根本不会追女生,肯定他们搭档工作,常常一起上下班,才培养出革命情感,就像当年她和她的阿娜答。
回想从前恋情,贺妈妈红了脸,偷看老公一眼,发现老公也在看自己,微微笑开,儿子有乃父之风,媳妇也有乃婆之风,很好很好,光是这点,两个中生代决定向秀青投下同意票。
「萧老师人品很好,做事情认真负责,且不好出风头,这种女生在现今社会很难得。」贺爸爸替秀青站台。
「嗯,每次学校要嘉奖他们,秀青就推小禹出面接受表扬,一点都不居功。」她最满意秀青这点。
却没想过从来不是秀青不居功,而是自家儿子抢著受功,至于最大原因,当然是不想让秀青知道他们的亲属关系。
至于到后来,秀青知道他的身分,上司有事,不管是好事或坏事,她理所当然推给之禹,由他去面对。
「她很符合我们家的条件。」贺二姊做总结。
「嗯,她是老师,且家世清白、个性保守、生活简仆。」贺三姊接下二姊的话。
「就是她了。」校董贺爷爷说话,他的口气像在聘任校长,充满专业威严。
「儿子,好好跟他们说说,尽快的话,看能不能年底前办婚礼。」贺奶奶性急。
「爸、妈,他们都年轻,何况三个姊姊也还没结婚,别太逼迫他们,让他们顺其自然。」
贺妈这句话绝对是站在媳妇立场说的,换个角度,她要是有个优秀的二十岁女儿,也不愿意让女儿早早嫁出门。
「小禹乖啊,哪像三个姊姊叛逆,怎么说都说不听话。」
横一眼三个孙女儿,怎么讲都是孙子贴心,她有要求,孙子哪次对她说过不要?
他们的「讨论」吵醒床上的两个人,秀青揉揉眼楮,对上之禹笑脸。
转头,循著讨论声望去,秀青发现自己落在尴尬场景正中央。
匆促间,她想推开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脚,之禹顺从她的动作,却暧昧地在她耳边说:「来不及了。」
不管来不来得及,秀青还是忙著正襟危坐。
「贺爷爷、贺奶奶、校长、主任、贺姊姊们好。」
扁是打招呼就用掉她一串字汇,想想被这一大串字汇的人物盯著看是什么滋味?肯定是痛不欲生。
「你们完了!」
贺大姊幸灾乐祸地朝他们挥挥手,牵著男朋友离开。
「自求多福。」
贺二姊丢给他们一个同情笑容,拉走未来的二姊夫。
「秀青,我很高兴,我们即将成为亲戚。」
抛出媚眼,三姊拉走心爱男人。
贺三姊的高兴,让秀青从脚底板浮起一圈圈疙瘩,转头看之禹,他握握她的手,丢给她一个「天塌下来有我撑」的表情。
「好了,我想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校长指指楼下。「我们到客厅谈好吗?」
「我们马上下去。」之禹同意,在长辈面前,他向来乖巧合作。
当长辈们全数离开房间,秀青松口气,她看看之禹,不晓得楼下等著自己的是哪番阵仗,想开口,却瞧见之禹拿来一把梳子。
「做什么?」她不懂他的悠闲自在。
「你的头发乱了。」
之禹说著,居然开始梳起她的头发。
什么跟什么?她好紧张呢,不晓得接下来的约谈,内容是什么,他居然还「没要没紧」,拿梳子替她梳头发。
「你故意的吗?」
她实在学不来发脾气,她的气只会哽在胸口让自己不舒服。
「没有,我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处理。」笑一笑,他拍拍她的头,给她一剂强心针。
「你知道我们会踫到什么状况?」不知不觉间,她对他全心信任。
「不确定,我在做沙盘推演。」
「很糟糕吗?」
「我想不至于,给我十分钟想想,再下楼。」
握住她的小小掌心,他送给她安定。
就这样,他梳了她十分钟头发,十分钟后,他们双双坐在客厅,所有人态度都亲切友善,可他们的笑容却让秀青不由自主冒冷汗。
「我们想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贺爷爷开门见山。
闷雷打上脑门正中央,秀青震惊得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之禹握住她的手,稳如泰山。
「目前我们没有这个计划。」他的口气温和到让人无法对他发飙。
「不行,已经上了床,我们贺家男人不能不负责任,」贺爷爷坚持。
「奶奶和爸爸妈妈,也同意爷爷的看法吗?」他转头问其他人。
「是的,这是我们的一致意见。」贺奶奶是强权时代的人物代表。
妈妈同情地看儿子一眼,这个家,爷爷奶奶说了算。
「既然大家都同意,等我和秀青讨论过,再回答你们这个问题好吗?」
循往常惯例,孙子这个回答,代表他将顺从自己的心意。
奶奶爷爷满意笑开,秀青的心瞬间提到半空。
什么叫作「既然大家都同意,等我租秀青讨论过,再回答你们这个问题」?
意思是他们同意,她便无条件OK?有没有弄错,她是主角之一,为什么没人问问她的意见?
「可以,什么时候给我们答案。」贺奶奶问。
「一个星期够吗?」之禹答。
「我们可以开始准备婚礼事宜?」妈妈不确定儿子的笃定。
「如果你们高兴的话。」他不反对。
他们高兴就准备结婚事宜?什么跟什么,她的高兴与否呢?谁来管?
秀青拉扯之禹袖子,他给她一个耸肩微笑。
「对不起,我想你们弄错对象,贺老师的女朋友是艾芬。」最后一刻,她挺身替自己说话。
「艾芬是谁?你们有印象吗?」贺爷爷问。
「是小禹的大学同学,她曾经到我们家过圣诞节。」贺妈妈说。
「我想起来了,那个很骄傲精明又自私的女生。」贺奶奶说。
骄傲精明又自私?不会吧,艾芬的评语那么差?秀青看一眼之禹,他的回答还是耸肩。
「你放心,我们家小禹是负责任的好男人,如果他决定和你结婚,绝对不会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贺爷爷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年轻人喜欢自由,没关系,我们早和小禹谈过,一结婚他就搬出去,自己独立。」贺爷爷把条件开出来。
「我并不想结婚。」秀青重申。
「这点你和小禹商量。」
反正孙子答应过他们的话一定做到,就像当年,他的功课烂到不行,可是他答应了大家,会朝老师之路努力,他还是想尽办法替自己顺利拿到学位,成为黎荣的一分子。
所以孙子办事,老人放心啦!
「好了好了,我们把客厅让出来,你们好好谈谈。儿子、媳妇,我们出门去逛逛。」
最长者起身,次长者乖乖跟随,一时间,客厅内只剩下两个人。
她看他,怒气卡在胸口。
「说话。」他命令。
她不说话,瞪住他,不眨眼。
「给你咬。」他把手臂摆在她嘴边。
别过脸,她不咬。
他绕到她面前,展开笑颜,「拜托咬一下,好不?」
不咬不咬,说不咬就不咬,再背过他,她气到快爆。
「是你自己放弃机会。」
他一点都不急,笑咪咪,把她的怒气当喜剧电影。
「你不咬,换我咬。」语毕,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她被吓到了,来不及逃避,他的唇已经离开自己。
「你做什么!?」终于,她爆发。
秀青发现,对他用沉默抗议简直是浪费力气。
气到不行,她的拳头收了又收,小小胸部哪里收得来这么多气,跳上沙发,她怒视他。
「做你放弃的工作。」他笑笑,不介意仰头看她。
「我不嫁给你。」
「我了解,现在不嫁,以后嫁。」他逗她逗得很开心。
「以后也不嫁!」她赌气别开脸。
「至少一个星期后会嫁。」他痞得让人想揍他。
「我一星期后不嫁任何人。」她宣誓。
「好吧好吧,我和祖父母谈谈,再延几个星期。」
「贺之禹,你很可恶,我再也再也不理你了!」她不管了,他的祖父母他自己去解决,不关她的事。
「你不理我,我很伤心。」
之禹抱住她的腰,将秀青带回地面,这时他才发觉她在掉眼泪,心扣紧,收起笑脸,他把她的头收进怀间,拥著、抱著、搂著,他珍视的小不点儿。
拉住他的衣角,她气到好委屈。
「对不起,我在开玩笑,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他轻声哄她。
「你才不是开玩笑,你亲口答应祖父母,要他们去准备婚礼。」
「你忘记我有三个姊姊?」他提醒。
「什么意思?」抬头,她对上他的笃定。
「我会让她们先嫁出门。」
鳖谲一笑,他不是外表那般无害,要谈耍心机,这个家里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真的吗?」她破泣而笑。
「这么不相信我,你让我很伤心。」他说得似真似假。
「伤心是你的事,不关我的事。」谁叫他先惹她伤心。
「小不点儿。」他唤她。
「什么事?」
「嫁给我真的那么糟吗?」
「我不喜欢被赶鸭子上架。」她实说。
「我也不喜欢,这次,我们联手搞叛逆,好不好?」
他喜欢和她联手,不管是工作或是过生活。
「你很坏。」
「我承认。」
把她带回怀间,靠在身前,他喜欢当她的柱子、喜欢当她的天,让她依靠,他觉得人生变得好有趣味。
这个晚上,贺家长辈返回门庭时,他们相倚在沙发里,他们低声私语,轻轻的笑、浅浅的幸福,淡淡的浪漫光晕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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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她很不愉快,从决定提早回到工作岗位当天起,她就在生气,她知道这种愤怒不理智,但要克制,谈何容易?
抱著课本,王老师走进二年十六班教室,第一步踩进门,如雷掌声响起,她吓了一大跳。
「王老师,好久不见。」班长转头对同学说:「爱的鼓励,预备,起!」掌声结束,几个女生上前献花和卡片。
「你们在做什么?」她讶异。
教室后面,高高的贺之禹和矮矮的萧秀青并肩站立。
「我们等您回来,等了三十七天,我们等著送给您一份好成绩。」
说完,副班长影印放大的成绩单交到王老师手里。
看到成绩单,王老师笑得很开心。
「你们很棒,真的很棒!」她说不出话来,用手指悄悄拭去眼泪。
「各位同学,王老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我想和王老师讲几句话,你们也自由聊天一下,但是拜托,放低音量,别让隔壁班的老师来告状。」之禹对全班的同学说过,便走到讲台前面,请王老师到走廊。
「王老师你好,我是贺之禹,她是萧秀青,你请产假期间,由我们代你三班的自然生活与科技课程。」
「我知道,听说你们教得很好。」她实说。
「我们没有太多的实务经验,非常紧张,尤其听说王老师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理化老师,更让我们觉得头皮发痒。」他恭维人,恭维得恰到好处。
「不要这么说,你们的表现有目共睹。」
看看秀青,王老师有些微歉意,那天她不该对她发泄怒气。
「那是我们的小小实验,之前听说王老师和学生之间感情很好,我们就抓住学生这点心理,和他们订立契约。」之禹尽量解释清楚。
「什么契约?」
「我告诉学生,你人在家里面,却非常担心他们的成绩下滑,我和他们约定用月考成绩当作礼物,等你销假回来,让你开心。
王老师,我必须说我们非常佩服你和学生之间建立的关系,他们居然愿意为了你拼命念书,把成绩拉到全校第一,真不简单。
我常觉得身为一个老师,教课是否精采在于其次,能够和学生贴近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事。往后还希望王老师能教导我们这方面的经验。」
「你们太谦虚了。」点点头,她看向秀青。「上星期五,我很抱歉。」
「千万不要这么说。」秀青微笑摇头。
之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抽开丝带,把礼物送到王老师面前。
「这是我和萧老师合送给宝宝的,今年是猴年,这只水晶小猴子做得非常精美,希望王老师喜欢。」
「谢谢,我会替宝宝好好保存。」
「那,我们不打扰你上课了。」
「嗯,谢谢你们。」
走向走廊一端,秀青的笑容始终饺在脸旁。
「你真的很厉害。」她先说话。
「我的厉害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他自负。
「你很懂得掌握人性。」
「那是经商多年的经验谈。」
「所以商人比心理医生更懂人性?」她反问。
「应该说,商人懂得一般人的人性,而心理医生懂得病人的心。」
「你有很多面貌,在长辈面前qM^懂事有礼,在同事面前随和热情,在员工面前露出的威严,让人觉得一点都不像你,请问,有人真正懂你吗?」
「大部分的人在面对不同场景,会表现出不同的自我,这并不稀奇;真正稀奇的人是你,你太过表里如一,别人交代的,你拼死完成,不管自己会不会勉强,台面上、台面下你都是拼命三郎,为了让别人快乐而活,从未真正想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讨论的人是你,不是我。」
秀青把问题丢回去,她没有自我,这件事,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批评过她自我压抑,但习惯压抑的她,已学不会善待自己。
「我说过,正常人会在不同场景表现出不同自我,而我只是比他们更彻底。父母亲不知道我在外面的模样,同侪不知道我在家人眼前的形象,我坚持在不同人眼中扮演不同的人,至于你会看到每一面的我,是因为你的角色太复杂。」
「因为我是你的工作伙伴,也是你的员工?」
「对。」
「我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她笑笑往前小跑几步,跑到酸果树下。
酸果树的果实是一种夹果,剥开外壳,里面的种有点像乌梅,味道酸得很够味。你可以说它是天然乌梅,也可以说它是不添加人工色素的健康零食。
她在地上找好久,找不到完整的,矮枝上的早被人拔光,她纵身跳了跳,怎么都跳不到有得吃的高度。
之禹追上来,抓起她的腰往上抬,三两下,她拔下好几个果荚,他们是最佳拍档,双人联手,无往不利。
秀青含了一颗,酸得让人沁心,笑眯眼,她剥下一个递给之禹,他敬谢不敏。
「学生说,这是爱情果,酸得腐蚀人心。」秀青说。
「我保证,我给你的爱情只有甜蜜,没有酸。」
他的话止住她的动作,她思考片刻,郑重问他:
「可不可以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用你最诚恳的心,不要用虚伪表面,敷衍我的问题。」
「我尽力。」
「你是真的要和我谈爱情吗?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确定,有时你轻率,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你无聊时的小游戏;有时你认真,害我以为你真的要把两个人带到不同境界。你有太多面,我抓模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她有几分迷惘。
「很抱歉我的表里不一造成你的困扰,对于你的问题,是的,我是认真要和你谈爱情。」他的态度同样郑重。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说到就要百分之百做到的人,一旦我确定了感情,就会彻底执行,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握住她的肩膀,他早想清楚了,在她出口问自己之前,他已弄清自己的感觉,他要她,心强烈。
他从未感觉寂寞,却在出差美国的几天,品尝了孤单滋味,虽然他有很多面,但他了解自己,确定自己要她的爱情。
「好吧,那我们试试看……我不确定……」
「你确定的,每次你要做一件事情,都会把它执行到最彻底,包括我们的爱情。」
拥她入怀,他的爱情,她在,它在。
「你对任何事情都那么笃定吗?」
「我的眼光一向准确,我确定我的爱情投注在你身上,稳赚不赔。」
「你赚了,我怎么办?认赔?」秀青笑问。用商业比喻爱情,真有他的。
「我是个诚信商人,不让你吃亏。」
「我该不该相信你?」
「等我们合作过这一回合,你会知道,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但愿如此,」
「肯定如此。」
看左边、看右边,他是最注意安全的男人。
很好,所有学生都在上课,他们不会因为不良示范被请出校园,低下头,他的唇赖上她的唇,细细地,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