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第八章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她感受他在她的怀里渐渐放松,终于陷入沉睡。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的很累,她也是血肉之躯,这几个小时的折腾,令她疲倦至极。

她突然觉得好饿。本来中午就没有吃多少,晚饭更是没有下肚。她轻轻坐直,将他的头挪到枕头上,慢慢下床,小心翼翼朝门外走去。厨房一定给她留饭了。

悄悄关上门,她松口气,感觉不那么像小偷了。她整整揉皱的衣服,走下宽阔的楼梯。

客厅里没有人,伯父伯母大概都在各自房间里。她拐个弯,看到前面厨房的门半掩著,透出黄亮的灯光。

「哗——」传来响亮的倒水的声音,一个女佣可能在洗刷东西。然后是一声叹气,「大少爷已经喝那么多了,还一个劲地要酒,我就搞不懂这酒到底有什么好,男人离了它就活不了?」

「这你就不懂喽。」小溪听出是花匠老王的声音,每次看到她,总会老远就摘下他的那顶破草帽鞠躬问好,「男子汉大丈夫,有了烦心事,哪能像你们女人一样到处淌眼泪诉苦,只有靠喝酒发泄。这酒是好东西啊,一下肚,什么愁也没有了!」

「大少爷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自打我进这家起,就没见他笑过。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小少爷倒是一天到晚弯眉笑眼乐呵呵的。」

「唉,这都是因为有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情!想想都已经六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哎?」女佣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事情六年了?快说来听听。」

「这说来就话长喽!我在这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我呀,是看著二少爷出生的。」老王的声音透著感慨。

「这我知道!」女佣不耐烦地打断,「你快说六年前的事!」

「你知道个屁!」老王不屑得很,「二少爷!不是大少爷,也不是小少爷,是二少爷!」

「哟——」这声音被拉得又细又长,满是不可思议。「这是打哪说起啊?怎么从天上又掉下个二少爷?」

「我说你不知道吧?」老王有些得意,又有些伤心,「太太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老大仲仁、老二仲和、老小就是小少爷仲名。」

「这二少爷后来呢?怎么家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照片?死了吗?是不是六年前死的?可就是六年前死的也应该有照片啊?」

老王生气了,「呸!你怎么平白无故咒人呢?我说他死了吗?」

「那他去哪里了?」

「跑啦!跑美国去了,他没脸回来。」

「为什么?」女佣紧逼著问,好奇心吊得比灯塔还高。

老王停了一会儿,好像不打算回答了,老半天才开口:「他去美国不是一个人走的,带著大少爷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妻。」

「哎哟哟!这是怎么说?」女佣拍著巴掌惊奇地叫起来。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声音带了丝同情,「所以,大少爷他……」

「可不是。多好的一个孩子,以前从来不多喝酒,现在成这个样子!也幸亏是大少爷,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一般的人,早垮了!这件事后来差点给报纸捅出去,多亏老爷压下来。虽然这样,到底还是有闲话传了出来。大少爷因为工作常有应酬,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都在看笑话呢!大少爷又决不肯出国避避风头,硬撑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著都不是滋味!」

女佣深深叹了口气,「怪不得大少爷总是要酒——你怎么这个表情?我说错什么了?」

老王压低了嗓门,「你知道吗?大少爷现在的这个女朋友,田小姐,和大少爷当年的那个未婚妻长得很像,像极了!」

「哎哟!那田小姐自己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我瞅著那个小丫头挺好,也真可怜。」

女佣有不同意见,「可怜什么?或许长得像是巧合,大少爷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呢?」

「你知道那个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吗?常玖!一个王字加上天长地久的久!我们喊她玖小姐,老爷太太叫她阿玖,惟独大少爷总管她叫玖。那时我们总笑话他小孩子家天天还想喝酒呢!」

「这么说……」女佣恍然大悟!

「大少爷要的不是喝的酒,是玖小姐。」老王阴郁地补充。

「等等!」女佣突然打断老王,「你听!」

老王支起耳朵听了半天,「你让我听什么?」

女佣凝神细听,干脆放下手中的话又走到门边打开门,伸出头看了一圈,「怪事,我明明听见有脚步声,怎么没人呢?」

「妇道人家,一惊一诧的!」老王非常轻蔑地斜了她一眼。

「我怎么一惊一诧了!我明明听见……」

老王打断她:「可是人呢?你明明听见脚步声,出去一看,没了!别是见鬼了!」

厨房的门还开著,从这里望出去走廊的灯光异常惨淡,空无一人。女佣的心突突跳起来,狠狠白了老王一眼,「大晚上的,少胡说!」

****

跑啊!快点跑,带著受伤的自尊与破碎的心远远跑开!她一想到这里,双脚就自动离开,敏捷地跑著,直到无意识地冲进一个黑暗的房间,门一关,泪水就扑朔朔地落下来。

原来,不管她怎样努力,她都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永远无法替代真身的影子。即使张仲仁和她结婚,她也将永远生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下!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顺著门,她缓缓滑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一直以来,她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挽回他的心,让他正视真正的自己。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虽然丝般纤细,却是那样的刚强,顽固地支撑著自己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与她决然不同的角色。

可是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眼睁睁地看著大山般的绝望落在心头,除了从未有过的、恨不能死去的悲哀在凶残地踢踹著她的心,她没有任何感觉。

原来张仲名、张氏夫妇,连他们家的佣人都知道张仲仁的心一直被那个女人占据著,他们却还是骗她!千方百计地利用她!她不过是一个被他们用来让他遗忘的工具!

可是,在她心底的某个小小角落,确是如此空明和清澈,在理智地告诉自己,这是她亲手选择的路。在那个初秋的夜晚,在她投入张仲仁的怀抱时,她就毅然决定做了一回赌徒,用自己做赌注,赌的是张仲仁的心,不到最后,决不服输。

而现在她已经彻头彻尾地输了。这是离去的最后期限吗?她不知道,也不甘心离开。不是她不死心,而是死不了心。

没有他,世界只剩下黑白二色,永远不会有欢乐,她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日子真的想都不敢想!他是暴君,她就是他的奴隶,拜倒在他的脚下,心甘情愿地奉献一切。

※※

门被悄悄地推开,张仲仁睁著眼楮急切地看著她走近,似乎一直在等她。

「你怎么走了?我一直在等你。」他埋怨道,有些生气,像是个生病渴望母亲照顾的孩子。

她木然地站在门边,没有说话,超乎寻常的镇静。可是这镇静是脆弱的,她的内心像被暴风雨洗过的天空,空旷、深远和深深的苦涩。

原来只要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只需一句话,就足以抵消她所有伤心的泪水,无能为力地再次投降。

「和你妈在楼下说了几句话耽搁了。」她面不改色地撒谎。这短短的一刻,她好像长大了不少,也看透了很多。

「你过来。」他不能忍受她和他之间有距离。他著急地看著她走近,一把抓住她的手恳求,「坐,陪陪我。」

小溪在他的身边坐下来,他立即将头埋进她的怀里。一只手还紧紧拉著她的手不肯松开。仿佛他放手,她就会凭空消失似的。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他说。

「什么梦?」她抚弄著他的黑发问。

「我梦见我在爬山,一座很高很高的雪山。山很陡,雪好深,很难爬。后来,我终于爬到山顶,看到那里有个湖。我在湖边站著,天空是灰色的,压得很低,我伸手都能模到天,感觉很压抑。我低头看著湖水,湖水很蓝很清也很美。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就是我所拥有的世界,我将一辈子待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与世隔绝,永远永远都不能走出去。四周鸦雀无声,寂静到极点!那种感觉真的好可怕,我当时都吓坏了。」

他紧紧抓著她的手,慌张地诉说著。小溪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那股恐惧还盘踞在他的胸臆问。

「不用害怕。」她用力回握他的手,唇边扬起安心的微笑,仿佛母亲在安慰一个做噩梦的孩子,要把明亮的阳光通过她温暖的手注入他战栗的心中,「这只是一个梦。你看,你现在不是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吗?还有我陪著你,我会一直陪著你。」

「真的吗?你会一直陪著我,哪里都不去吗?」

害怕她只是随口的敷衍,他的神情是那样不安。她看得都要落泪了,「真的。只要你需要我,我会随时在你身边。」

「永远不会离开吗?」

他还是不放心地一再追问。黑瞳中一贯无情的冷漠消失了,如此哀婉的眼神,乞求地看著她。平日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到哪里去了?此刻的他脆弱得让人心碎。

「永远、永远不会离开。」小溪低声保证,眼中泪水涟涟。

她真的能陪同他到永远吗?明日酒醒后他还记得今晚他对她低声下气地请求吗?强硬冷漠的他还需要她的呵护吗?

这一刻,胸中涌动的爱与伤痛都要将她淹没了。她真的好想抱住他狠狠大哭一场,告诉他她爱他,好爱好爱他!为了他,她可以抛弃一切、付出一切,只要他能让她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握著她的手,他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他慢慢合上眼,再次沉沉睡去。

小溪终于放任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

「小溪!」仲名突然在门口探头探脑,观察了一会儿轻轻走进来,敛声静气地低问,「大哥睡了?」

小溪站起来,却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只有低下头,「嗯。」

「真不好意思,让你辛苦了一晚上。我的手机没电了,没有接到妈妈的电话,不然我早回来了。你一定累坏了吧?今晚你就别走了,我已经让刘妈给你整理了客房。」仲名当然了解大哥喝醉时,无人敢管的可怕模样,因此对小溪格外内疚。

「不用麻烦了。我想我可以回家,现在还能赶上末班车。」小溪淡淡地回答,还是没有看他。

「一点都不麻烦!今晚就你就在这里睡吧。对了,你看我!妈说你还没有吃晚饭,叫刘妈做了宵夜,让我叫你下去吃的。走吧。」

「我不饿。再说,我走了,万一你大哥醒了……」

「唉!他都已经睡著了,你还怕他飞了不成?走吧走吧!」仲名说著拉她的胳膊。

「不要!」小溪恼怒地猛然抬头瞪著他。她突然好讨厌仲名!她现在只想和张仲仁单独呆一会儿,他却不识趣地一一直打搅她。

「哎呀!」仲名一声低呼,看见还残余在她脸上清晰可辨的泪痕,「对不起……」

他不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无限的伤心与委屈霎时潮水般翻涌上心头,小溪只觉喉头一阵哽咽。她捂住唇,突然靠在仲名的肩膀上,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悉数泉涌出眼眶。

「别哭了、别哭了……」仲名笔直地僵立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好。

「我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请你让我哭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小溪闭著眼楮,泪水流了一脸。她现在只想吐出心底的悲伤和迷茫,只想有个坚实的地方靠一靠,让疲惫不堪的自己能够休息片刻。

「好……」

她的心太累了。仲名犹豫良久,终于将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仿佛无声地安慰著。凝视著她的黑发,他目光中的怜惜与温柔,小溪看不到。

他们没有发现,床上,张仲仁已经醒过来,正在注视著他们。

※※

「笃、笃!」传来几声沉稳的敲门声。

「请进。」小溪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著自己的长发。她从镜子里看到门开了,张仲仁走进来。

「你起来了?」她惊讶地站起来,转身面对他。昨夜他喝了那么多酒,她以为他今天会睡上一天。

「嗯。」虽然宿酒,他看起来还是神清气爽的模样,「听说你昨晚照顾我一晚上,真是辛苦你了。」

看他的样子他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不记得他曾像个孩子一样,拉著她的手求她不要走;不记得他曾将头埋在她的怀里,睡得那样安稳;当然更不记得他打过她~记耳光让她滚的事。

可是,对这些她都有心理准备。她也不会告诉他这些。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只要让她待在他的身边她就知足了。

她扬起微笑,美丽的眼楮温柔如水,「一点都不辛苦。」

他抚揉著她的面颊,「那昨晚我有没有伤害到你?我知道我喝醉的时候是很野蛮的。」

「没有。」她笑得很自然,虽然他模的地方正是昨晚挨他巴掌的位置,「你很乖。尤其睡著的样子真像个天使。」

「是吗?」

小溪看不懂他的眼神,他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好像其实他对昨晚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不敢对视他的眼楮,害怕泄露自己的心事,她转过身,对著镜子继续梳头发。

他却从她的手中取饼梳子,帮她梳起了头发,一双难以捉模的眼楮不时看著镜子里的她。

他们这个样子多像一对新婚的夫妻,正是两情缱绻,情深意浓之时。此刻温柔的他和昨晚狂躁的他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可是这样甜蜜的时刻,又能持续多久?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个恶魔何时又会爆发?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拥有现在,至于明天怎样生活,根本不想考虑。

也许这样是错误的,也许这样根本不值得,可是她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无能为力,无法抽身了。只要她看见他,只要他还要她,她就会将一切理性的思维忘得一千二净,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他。

※※

一楼安静的大书房里,张诚和张仲仁两兄弟正在交代公事。

不久前,一家国际著名连锁饭店选址南部一个著名的风景区,准备建造它的海外第N家分店。几天后便开始比价投标,到时会有数家最强势力的建筑公司出席。这不仅是大赚一笔,更是显示实力,扩张影响力的绝佳机会,所以张诚势在必得。

前后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父子三人把竞标的细节和他们的竞争对手详细分析研究一遍,订制了种种对策,

「好了,就这样吧。」张诚终于把演示文稿合起来,有些疲惫。大概真是老了,稍稍动动脑子就觉得累,「总之这次竞标只许成功。尤其TC这个公司现在风头很健,不能掉以轻心。」

「是。」张仲仁接过仲名收拾好的资料,准备拿回自己的房间,「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对了,仲仁……」张诚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住已经走到门边的他。

张仲仁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以为父亲想起了一些细节需要补充,「还有什么事情?」

和自己儿子对话还得思前想后,真让张诚觉得别扭。他咳嗽一声,「关于小溪,你怎么看?」

自从带小溪见过父母以来,张仲仁还从来没有听过父亲对她的评价。

张仲仁有些意外,沉默片刻,他简单回答:「她很好。」

张诚有些不悦,「你对她只有这三个字的评价吗?」

谤本没有陷入热恋的年轻人常犯的傻劲,一个劲地在父母面前夸奖女友,惟恐他们忽视她不同寻常的美德。

张诚虽然不爱流露感情,可是想当年在父母面前,总是林枫长林枫短,成了母亲后半辈子开玩笑时的永远笑柄。

「我觉得这就够了。」她的好只能放在他的心里慢慢品味独享,而不是拿出去让人评头论足,即使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你确实准备和她结婚吗?」

「是的。」她会是个很温柔,很听话的小妻子。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并不爱她?」张诚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一直困扰自己的疑心,这也是他今天谈话的真正目的,「你对她好像没有付出太深的感情。」

他们毕竟是血脉相通的父子,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在很多事情上感觉是很敏锐的。

张仲仁看著他的眼楮没有表情,「你错了,我很喜欢她。」

张诚并没有被儿子糊弄过去,「没错,这一点我和你妈妈都看出来了。可是我们却一直不懂,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像常玖一样的她?」

话一出口,房间一下安静到极点。一直旁听的仲名觉得自己都能听见蚂蚁在地上爬的声音。这个时刻,他是绝对不敢多话自找死路的。

这是个禁忌的名字,从来没有人敢提,即使张诚也不例外。可是今天,他觉得有必要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次。

张仲仁望著父亲,目光冰冷到极点。良久,他冷冷开口:「这个人我已经忘记了。」

「可是你的眼楮告诉我根本不是这样。」张诚犀利地指出,「都已经六年了,你却连我提一下名字都不能忍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已经忘了她?换句话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爱的是小溪?小溪是个不错的女孩,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她,也都希望她能成为我们的儿媳妇。可是如果你不爱她,我还是宁可你不娶她!」

如果他不是真心爱她,而是把她作为常玖的替代品,那么这就表明他还是没有忘记过去,还是没有真正摆脱那个阴影,也就不会真正感到幸福。更糟的是这些还会给无辜的小溪造成不幸!

终于,张仲仁的眼楮里有了表情,却是多了一层讥讽。他慢慢地开口:「你不希望我娶她,是为了避免丢脸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张诚还是心头火起。

「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不欣赏她。她不够漂亮,在你看来作为张家的儿媳有些拿不出手。」

「你在胡说什么?」只要是能让长子快乐的女人,哪怕她的长相比东施还惨不忍睹,他也会接纳!

仲名也觉得奇怪,「大哥,你真的误会了,爸怎么可能会这样想呢?」

张仲仁没有理睬弟弟,他冷冷地看著父亲,「不仅如此,她还太安静,不爱说话。不像那个女人会和你谈天说地,善于讨你的欢心!」

「简直荒谬!」张诚愤怒地训斥。他虽然觉得小溪确实长得像常玖,却从没有认为小溪不如她。

张仲仁对父亲的怒气无动于衷。只要有人谈到常玖,他的理智就会变得冷酷,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会用最无情的方式回击他。

他的嘴角流著讽刺,「更重要的一点是,她长得像那个女人。这一点你最不能容忍。你最看重名声,当年那件事让你很丢脸,虽然报界被你收买没有闹得世人皆知,可是毕竟有风声传出去,让你很没面子。你花了六年才逐渐淡忘这件事。可是很不幸小溪的突然出现又揭破了那个疮疤,我们张家又将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让你很苦恼。不是吗?」

「简直是一派胡言!」被儿子无理的指责大大激怒,张诚怒不可遏,「你、你……」

张仲仁打断父亲的话:「是不是胡言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再怎么辩解也没用。总之我会和她结婚,即使你不祝福我们,我还是会娶她的——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张仲仁刚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小溪差点和他撞个满怀。她的表情像是吓了一跳,接著浮现他看惯的温柔微笑,「伯母让我叫你们去吃午饭。都快一点了。」

看到小溪,仲名的神经一下紧绷。刚才大哥的声音很高,虽然房间隔音不错,小溪却还是很可能听见刚才的话。

他疑虑地看了父亲一眼。感到他的视线,张诚也瞥了一眼儿子。仲名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相似的担忧。

反倒是张仲仁最轻松,冷漠的脸上换上了些许温柔,「我们也正要出去,一起走吧。」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亲密地搂住小溪的肩膀,两人先走进饭厅坐下,张诚和仲名随后跟进来。

「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饭都凉了!小溪特地去叫你们,你们居然还这么半天才过来!」看著他们都坐下,林枫有些嗔怪。

妈妈的意思是小溪早就去叫他们了?仲名的心猛地一跳,双目炯炯下意识地盯著小溪。

小溪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知道书房到底是哪一间,找错房间了。所以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舍不得她道歉,林枫赶紧安慰:「没有关系,我也只是顺口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是这样吗?仲名蹙起眉头,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

张仲仁刚进自己的房间,便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一边解西服扣子一边吩咐。

仲名推门进来,「哥。」

「什么事?」张仲仁看他一眼。

看他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十有八九又和她有关。为什么每个人都为她而对他纠缠不清呢?

「有话就说吧,我还有事。」张仲仁将脱下的外套随手扔在床上,径自走向浴室。

「哥!」仲名急忙叫住他,「你就不能坐下来认真听我讲吗?」

张仲仁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一脸的烦恼,眼楮里还多了一层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快和自己一样高了,利落的短发,已经是个很吸引女生的帅小伙。可是在他的眼里,他永远是自己的小弟弟。他看著他长大,抱过他、带他玩、教他做功课、帮忙碌的父母管教他。

在仲名的心里,他不仅仅是兄长,也是父亲。他爱他,崇拜他,甚至会做出为他而牺牲自己的事来。昨晚小溪是如此说,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张仲仁走回来坐到床上,「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怀疑……」仲名咬了咬唇,毅然下了决心,「我怀疑上午你和爸吵架的事,小溪都听见了。」,

他说完期待地盯著大哥,等著他有反应。吃惊、疑惑、不相信,什么都行,可是张仲仁脸上没有表情。

「就这个?」仲仁无动于衷地问。

仲名著急起来,「你还不明白吗?以前的事小溪都不知道,如果她听见你们吵架的话,她肯定会很伤心的——她是那么善良的女孩,你忍心伤害她吗?」

一想到小溪纯净的眼眸会变得绝望,仲名的心就不由软下来。

张仲仁默默注视著自己的弟弟。他激动的神情,突然温柔下来的语气,都有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新鲜成分在里面。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些事情她早晚会发现。而且她知道不是更好吗?省得你和妈每次都煞费苦心地去掩饰。」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怎么能这样说?」被哥哥的冷淡态度激怒,仲名禁不住上火,「她是真的很爱你!可是她如果发现你其实不是因为爱她而和她在一起,这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你不想著安慰她几句,也不应该说这种风凉话!」

「如果她需要我的安慰,她自己可以跟我说。我不是她肚里的虫子,了解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然后处处逢迎她。何况我很忙,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她开不开心。」这番话他自己都觉得冷血。

仲名气得半死,声音猛然高起来:「忙根本不是借口!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根本什么都不想关心!你的眼楮会不由自主一直追随著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高兴你也会开心,她皱眉你就会难过!你应该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工作,而不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她!」

他慷慨激昂地一口气说完,张仲仁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看著他。仲名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老看我干什么?」

张仲仁笑一笑,却笑得很古怪,「你长大了,是不是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仲名有点脸红,正色道,「其实小溪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你表面对她很好,大家也都以为你是真的对她好,可是事实上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关心过她!你对她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像喜欢一个带给你欢乐的宠物!」他愤愤不平地谴责。

张仲仁不置可否,「所以你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让我接近她?」

「是的。」仲名垂下眼楮,「我不该让你注意到她,我害了她。她本来可以很幸福,和一个爱她的男人快乐地过一辈子……」

房间里弥漫开一股沉默。

张仲仁看到弟弟眼中闪烁的泪花,心软了下来,「好了,不要杞人忧天了。也许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在饭桌上还和妈说说笑笑,很开心的样子。」

「可是小溪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有的女孩踫见这种事情会当场大哭大闹。小溪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温柔,骨子里却很要强。她笑,会让全世界和她一起笑;可是她哭,只会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哭泣!」

仲名激情洋溢地诉说著,没有发现张仲仁的手又紧紧地揪住了床单。

他轻轻笑一笑,「你对她了解得比我还清楚嘛。」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肯去了解她!其实她是个很透明的女孩子……」

「你不觉得……」张仲仁突然打断,看著仲名。那眼中彻骨的冰冷寒意让仲名不禁浑身一颤。这个不祥的眼神,他曾经在六年前看过一次,「你对我的女朋友关心过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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