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烈火!
忻正群望向角落阴影里蜷缩著身子,似乎全然无害的十七岁女孩。
若非他适才被她以西洋剑直指心口,他也会以为她一如她的名字──忻伶儿──样的柔弱无助,但她不是,该死的她不是,她是一盆烈火,没有半丝感情的熊熊烈焰!
悄然无声的气氛急速收缩,凝结成一股强大的压力,忻正群不自觉屏住呼吸,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失手打了她那一巴掌。
沉默半晌,忻伶儿终于抬起头,左颊上的鲜红掌印在昏黄灯光照映下更显得怵目惊心,刚刚那一巴掌几乎打昏她,但她却只是踉跄半步,干涸的眼中没有半滴泪,连嘴角迸出的血滴也没费力拭去。
忻正群怀疑她根本没有泪腺,没有感觉神经。不!她根本是撒旦的使者,连看他的眼神中燃烧的都是冰的火!冷得教人由心底发寒。
他心虚地避开她冷冷的眸光,厉声喝道:「伶儿,绝对不准再用那种眼光看我!」
「遵命,亲爱的叔叔。」伶儿嘴角微扬,十足十的嘲弄口吻。
她必须离开,最好是立刻离开!他怕她,诡谲的笑容似是洞悉他的所作所为。忻正群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抹去额际涔涔渗出的冷汗。
她不可能知道的,毕竟她才不过十七岁不是吗?而且他们向他保证做得很干净俐落,没有半个目击证人,只可惜他没能把她也解决掉,但那不重要,她终究会离开,还能为他带来一笔为数可观的聘金。
有些男人喜欢倔强的女人,乐于一点一滴消磨掉她的傲气,让她成为他们的奴隶,在身后摇尾乞怜。但那绝不会是忻伶儿,她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屈服。就让她和那男人去斗吧!他毫不在乎,失去了心爱的和枫,只有钱才是一切。
「伶儿。」忻正群强迫自己直视佷女的脸,那张极酷似他最爱的女人的面孔。
她似乎十分乐于展示他刚才失手留下的印记,仿佛那赋予她充分的权利露出讥诮的表情。
「大哥和大嫂不幸罹难,」他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著以最有力的声音宣布自己合法的权利,「所以我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
而忻伶儿,竟然在笑,极其愉快的笑,彷若她父母的死只是出荒谬可笑的肥皂剧。
倏地,笑容敛去,她轻抚手中的西洋剑,冷冷剑光映照著她绝丽的容颜。
她缓慢却极具危险性地开口:「叔叔,我今年十七岁,不必负完全刑事责任。」
「你在威胁我?!」忻正群企图说得很有胆识,但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伶儿见状更是张任的大笑,一个没有半点笑意的笑。
她抵著墙站起来,「不敢,我只是提醒您,我不太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事。不过,我倒是很钦佩您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就这一方面而言,您是相当有胆识的,但是……」伶儿一个旋身,以西洋剑指著他的鼻梁,「过犹不及,您做得有点儿过了头。」
忻正群畏惧地瞪著那把离他鼻梁不到一公分的西洋剑,剑尖的塑胶护套早已拔掉,若是她要他死去,简直易如反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忻正群僵著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伶儿缓缓垂下西洋剑,无所谓地耸肩一笑,「您懂的,聪明如您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语罢,她转身走回房间。
她只是说说而已,十七岁的小女生能做什么?忻正群奋力克制住如深秋落叶不停颤抖的身子,但那一股冷,由心底直窜上来。
他们竟然死了!连小弟也成了陪葬。真是讽刺!他们对她的厌恶甚至深到连死也不愿她同行。其实她知道为什么,世上只剩下她知道这个秘密。
伶儿瞪视著镜中人惨白的面容,她绝不会为他们的死掉一滴泪,如果他们曾经给她一点爱,或许她在葬礼上可以勉强装得哀恸一点。但他们没有,甚至吝于施舍她一点关怀,那她也不必硬要效法孝女白琴来一段感人肺腑的「五子哭墓」。她是火,所有的情感早已焚烧殆尽。
最后这一滴泪,只为纯真的小弟流,这世上惟一爱她的人。伶儿任凭眼角一颗晶莹的水珠滑落。
猛然,巨大关门声震动了窗棂。那男人来了,她的买主!伶儿弧形优美的唇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岳先生,你来啦!真是不巧,伶儿已经睡了。」
伶儿听著忻正群急急迎上前的足音,只觉得可笑,多像个应付恩客的老鸨!
忻正群最好祈祷他留下的掌痕在明天婚礼前能消失,那男人不喜欢她被别的男人掴掌,她是他买下的商品,理应只有他能踫。
那男人允诺忻正群,一旦她嫁过去,她名下继承的产业全数归忻正群所有,他甚至还会付一笔钱当聘金。
好大方的人!真是阔绰的手笔,慷他人之慨当然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她不容许任何人操纵她,更不需要别人教她该如何处理她继承的遗产,所以,滚一边凉快去,该死的臭男人!
「我希望她已经为明天的婚礼准备好。」那男人的声既冷且硬,一如他的外表。
「当然,当然。」
那男人斜瞄忻正群心虚的表情一眼,「你打她了。」
这是肯定句。
忻正群吞了吞口水,畏惧地嗫嚅道:「她……顶撞我,所以我忍不住就打了她一巴掌,但没有很重。」
那男人扬扬浓眉,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没有追究,只是淡漠地说:「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是、是、是,我知道。」忻正群连连哈腰应诺。
这个姓岳的男人令他紧张,他向来对神秘的人缺乏好感。那天在葬礼上他看见身著大红洋装,狂野难驯的伶儿,便主动要求他将伶儿嫁给他,并且留下一笔钱当「订金」,至于其他事,他没有多做交代,连身分也只留下「岳」这个姓。
「确定她会穿上白色婚纱。」命令句!在他的句型中似乎永远只有命令句。
「当然,当然,她一定会乖乖穿上礼服的。」
「哈巴狗!」伶儿冷哼一声,反身拉开简陋的衣柜,纤指轻轻滑过新娘礼服柔细的锻面。
她当然会穿上婚纱,美丽的新娘礼服是多少少女的梦想,但嫁不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是桀骜不驯的,任何人也别想驾驭她。
因为她是忻伶儿,那个血统不纯的罪恶!你无法要求一个罪恶温驯可人,那会亵渎圣洁的!
应该大肆庆祝!庆祝他平平安安度过一百次劫难!
冰谨晔驾著向全国首富沈旌亚借来的黑色劳斯莱斯轿车,极愉快的打著节拍,哼几句荒腔走板的歌儿。
坦白说,他这般高兴实在没啥道理,若是换作其他人,八成连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其实这些劫难本来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也不知道是否是他天赋异秉,反正只要美女有难,他就绝对逃不掉「英雄救美」的命运,不过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却不像电视上常演的「美人决定以身相许,从此英雄美人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累计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个绝色美女对他说再见了!倒不是说他的长相可媲美牛头马面,才使众美女退避三舍,不肯下嫁。
事实上,郭谨晔貌胜潘安,简直帅得没天理,乌黑略为鬈曲的长发整齐地用黑色缎带束在颈后,不但不见流气,反而更显得温文尔雅。英挺的希腊鼻下是一张薄小适中、令人想一亲芳泽的唇,英气飒飒的剑眉配上始终含笑春人的深情大眼,无论怎么看都是标准的「美男胚子」。
冰谨晔的家世更是没得挑剔,年纪轻轻便建立起自己的企业,他名下的旭日集团是美国三十大企业之一,资产总值达三十五亿美元,且目前仍以高幅度增加中,而这些还不包括他尚未继承的家产。
照他的条件看来,他「应该」是每个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错就错在他那双教女人都汗颜的美丽眼眸。众家美女从他眼中只读得出「亲情」,偶尔借他宽阔的肩膀哭一哭,诉诉「女人家」之间的心事,横竖把他当成了「姊妹淘」,压根儿不来电。
对于这种情形他也不甚在意,女朋友和女的朋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字」之差,没多大差别的。
五天五夜没阖眼,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方才的愉快表情早被一脸疲惫所取代。
「Idon-tliketosleepalone……」谨晔用手指轻敲方向盘,一面哼著歌振作振作精神。
铃──
谨晔抹了抹脸,伸手接起行动电话。
「喂!晔晔,你什么时候要回来啊?」电话彼端传来甜甜的娇柔女声。
他困盹的脑袋实在分辨不出她是哪一号人物?「你是?」
「哎呀!你怎么听不出人家的声音嘛!」那女子嗔道。
好吧!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他救的那一百名佳丽中的其中一位,没有「姊妹淘」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的。
「对不起,我还是听不出你是哪位。」
「人家是小甜甜嘛!」
小甜甜?他不认识这个人吧!他真的累昏了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那女子八成有点恼了,尖著嗓子吼道:「范志晔,你给我装蒜!」
「小姐,你打错电话了!」谨晔好声好气的告诉那女子。
「我打错电话,那你干么接!变态窃听狂!」那女子恶人先告状地吼了谨晔一声,才挂断电话。
「真没礼貌。」谨晔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挂上电话。
抬头一看,绿灯了!
通常在台湾开车他一向很小心谨慎,尤其在这种人车稀少的十字路口,因为此地的红绿灯纯粹是供作装饰路面之用,属于「欣赏」层面。
但他真的累到忘记了,脚下油门一踩……
一切就像快速卷片的电影,他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只听见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和巨大的踫撞声,他就已撞上车窗的强化玻璃……
懊死!伶儿觉得她的头活像被火车辗过一样,难受得不得了。她被捉回去了吗?她奋力睁开酸涩的双眼,狐疑地打量著全然陌生的环境。
看这里的摆设似乎是医院的特别病房。是谁送她来的?绝不可能是忻正群,他巴不得她早日归西,不可能还费力救活她。是那个姓岳的男人吗?伶儿挣扎著坐起身。
也不太可能,有谁要一个可能成植物人的新娘?究竟是谁送她到医院的?她皱著眉努力回想。
她记得自己在忻正群、牧师和那个姓岳的男人面前跳上机车,然后一路上猛加油门,并非怕他们追上来,只是贪恋风狂啸著掠过耳际的感觉,像是要飞离这俗世的牵绊一般,结果来不及闪开,拦腰撞上一辆……她不禁缩了一下,天啊!劳斯莱斯!她怎么赔得起?!
忽地,她身旁好像有东西蠕动了一下。「是谁?」伶儿低喝,一个动作翻身下床。
没有人回答她,接著薄被又蠕动了一下,露出一张仿佛熟睡的脸,望著那张睡脸,伶儿有几秒的失神。那是天使吗?别作梦了!这世上只有罪恶,没有天使!她警戒地慢慢挨近他。
真的不是天使吗?伶儿看著他恬静的睡脸,心中竟感到莫名的平和。然而她有一股冲动,想去感觉他,感觉他是真实存在的。
怯怯地,她伸出手,又猛然缩回。天使是不可亵渎的!
只要一秒钟!伶儿意外地发现自己多么地渴望,渴望什么?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终于还是妥协于自己的渴求,她轻轻抚模著「天使」的脸,不禁逸出一声轻笑,这天使有胡子渣的!
正当她要收回手,倏地另一只大手包住她的手。
「你!」伶儿一惊,急急要往后退。
定楮一看,却发现那人连眼也没睁开,分明还睡著。
「忘了吧!不要恨他!」
那人似乎作了什么梦,喃喃重复著相同的梦呓,还死捉著她的手不放。不过感觉倒是还不错,她也就任他握著。
伶儿在他身旁盘腿坐下,神色警戒地注意著窗口和病房门口有无任可风吹草动。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
「你醒了。」和善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
伶儿循著声源回头望去,被她误认做天使的俊美男子已睁开眼看著她,带笑的眼眸看来极为温柔。
温柔?!她懂什么叫作温柔!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她几时感受过?
伶儿避开他的眼,不去想方才那一瞥在她心中掀起的陌生感觉。武装起自己的情绪后,她将视线落在自己仍被复住的手。
「我的手。」她冷冷地说。
谨晔随著她的视线下移,才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只纤细的小手,连忙松开,「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这是你的病房?」伶儿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和他在同一间病房里,就算是因为出车祸被路人救起,也不可能和人共用特别病房。
「不是,我只不过撞到车窗而已,用不著住院。」谨晔推开薄被坐起来,「昨晚我送你来医院,等你观察是否有脑震荡,本来我只想在床边小睡一下,结果不知不觉就一觉到天亮。」
伶儿衡量著他话中有几分真实性。若依他所说的,是他救了她,她似乎应该表达一些感激之意。
她微启朱唇,想说出那个陌生的字眼,然而「谢」字来到唇边却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犹豫数秒,她放弃继续尝试,决定沉默。
「我叫郭谨晔,你叫什么名字?」谨晔柔声问。
伶儿盯著他,目光由双眸扫视到他微含笑意的嘴角,最后抓起床头摆的纸笔,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塞给他。
谨晔揪著两道漂亮的浓眉,努力辨识纸上龙飞凤舞的中国字,勉强读出:「斤令儿」说完还很不确定地看著伶儿。
「你说是就是了。」伶儿回他一个挺冻人的眼神,靠向床头,不再理会他。
「你的名字一定不是这样念的,对不对?斤令儿?真的好奇怪,你告诉我怎么念,好不好?我妈咪总是告诉我不要念错别人的名字,因为这很没有礼貌,可是我以前上中文课时都没有学过这两个字……」
天啊!这家伙怎么这么聒噪!伶儿觉得她的头又开始一阵阵抽痛了,用手抚著头。
突然,一双修长的大手复住她抽痛不已的头,轻轻按摩著,那双手仿佛具有魔力,随著规则的律动和指尖传来的温暖,抽痛似乎和缓了许多。
「医生说你的头痛只是暂时的,再隔一、两天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伶儿轻喟一声,不知是回答他的话还是沉醉于他双手不轻不重的力道。
沉默了数分钟,伶儿举起手拉住谨晔的手。
他蓦然停止了动作,「头不痛了?」
「嗯。」伶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听到模模糊糊的两个音阶。
「不客气。」谨晔柔柔地朝她一笑。
那抹笑让伶儿看痴了,傻愣愣地望著他数秒,才惊觉自己异常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忻伶儿。」她直接说出自己名字的正确读音。
「嗄?」
「我说我叫忻伶儿。」她没好气地覆述一遍,「发音和归心似箭的「心」与灵感的「灵」一样。」
「喔──」谨晔明白地点点头,「嗯,好名字。」
伶儿一怔,心跳仿佛漏跳了好几拍,她舌忝舌忝双唇,显得有些失措。虽然知道是谎言,但从他口中说出,就仿佛自己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有点儿飘飘然。
「小伶儿,要吃只果吗?」
没等她回答,谨晔迳自走到橱柜前拿出一颗鲜红欲滴的富士只果。
此举著实犯了伶儿的大忌,任何未经她允许的举动,在她看来都是侵略!不要说她愚蠢得分不清好意与恶意,她只是拒绝让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再次受到伤害,情愿永速把心锁上。
谨晔根本没注意到伶儿愀然变了脸色,开开心心地削完只果皮,将只果送到她面前,「吃只果吧!」
伶儿冷冰冰地瞟他热切的笑脸,「我有说要吃吗?」
「为什么不吃?」他反问。
「因为……」伶儿惊觉自己竟然开始向他解释,连忙住口。她何时向人解释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谨晔曲解了她的迟疑,毫不动气地笑说:「怕我下毒啊!我可不是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哦!不然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说著,他大大咬了一口,「哇,好甜!」
伶儿瞪著他递来的只果半晌,终于缓慢地俯,轻咬了一小口。
「不行,再大口一点,吃只果对身体好。」谨晔坚持道,只果仍摆在她面前不动。
这语气又犯了伶儿的大忌,她怒视谨晔一眼,张大嘴对准只果下的大手狠狠咬下去。
「噢呜──」谨晔惨叫一声,迅速抽回他的手。
伶儿闭上眼静待预料中的巴掌甩过来,但过了好一会仍没有半点动静,她怯怯地睁开眼,只看见谨晔低头盯著她咬过的牙痕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你的牙齿很整齐喔!」这是他研究出来的心得。
「你有病呀?!我咬你耶!你为什么不打我?」
谨晔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写满了疑惑,「我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咬你啊!」这笨蛋!伶儿在心中补充著。
「没关系,你没看清楚嘛!头痛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视力。」
「我故意的。」这下子应该会打了吧!没有人脾气这么好的。
偏偏她就是遇上了!
谨晔毫不介意地耸耸肩,「你心情不好,找个东西发泄一下也是应该的,倒是我的手没消毒可能有细菌,你要不要换咬其他的东西?不然我的手先去消毒一下再让你咬。」
这家伙真诈!想引起她的愧疚感,她才不上当!
「我咬你一口,你给我一巴掌,我们就扯平了!」
谨晔十分为难地摇摇头,「我做不出这种事。」
「我坚持,你不打,我就自己打。」
谨晔低头看著自己那双比她的脸还大的大手,实在不相信有人真下得了这种毒手,可是她那一脸坚决又让他无法说不,他只好为勉其难地点点头。
伶儿紧闭双眼,认命地等待巴掌落下。终于「贴」上来了,咦?不对,为什么是软软的?而且感觉好舒服,完全不像其他人那种火辣辣的巴掌。
谨晔倾身在她粉嫩的颊上轻印下一吻,顺便仔细观察他昨天傍晚捡来的小新娘,她很年轻,应该不超过十八岁。白里透红的小脸精致得像个水晶雕琢的艺术品。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那双原本也该是柔软细致的小手所定住,那是一双几经风霜的手,厚厚的老茧布满整双手。除了惊讶,谨晔有更多的不舍与心疼,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迫使她必须工作到长出厚茧?她还只是个孩子!
有人在打量地!即使闭上双眼,伶儿依旧能敏感地察觉其他人探视的目光,这是她生存的本能。
「你想知道什么?」她猛然睁开双眼,没料到会望进一双满溢著柔情与不舍的凝眸,心头陡地一震。
「知道什么?」
伶儿思忖著他无辜的表情有几分真实性,保留地说:「知道我的事。」
「你想告䜣我吗?」谨晔直觉地反问。
「不想。」
「那就不要说。」
「不要跟我玩游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伶儿一把揪住他的长发,使劲一拉。
谨晔一时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滑,正巧对上她殷红的朱唇。
「哇!表哥,你真有雅兴啊!」身后传来调侃的声音。
这时候如果没有人来小小误会一下,似乎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么暧昧的姿势实在教人不误会也难,谨晔上半身几乎是紧贴著伶儿,唇与唇相接也是事实,横看竖看不就是「那一回事」嘛!
门口站著一男一女,高大的俊美男子拥著怀里垂著两条麻花辫子的美丽女子斜倚著门板,两人不太厚道地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不过这实在怨不得他们,谁教谨晔昨晚的一通救助电话正巧打断了他俩的「好事」。
「对不起。」谨晔起身前在伶儿耳畔低语。
伶儿捂著仍留有他余温的唇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却非关羞怯。
如果有机会,她肯定会再试一次,而且保证绝不会是意外!她喜欢他软软的唇接触时酥麻的感觉,也喜欢他淡淡香味,这些就足够了!她是罪恶,想要什么就去攫取是她体内不纯的血统中最显著的基因特质,她才不会蠢到为她最爱的人守身,那人过去不存在,未来也不会出现!
冰谨晔!伶儿定定望著他的背影,我要你成为我的第一个男人!
她的心思谨晔自是无从得知,他朝门口的男子使使眼色,示意他到病房外谈。
男子无所谓地一耸肩,举步正要走出病房。
「羿文!」谨晔突然又出声叫住他,有些为难地瞄瞄那名步步向病床逼近,形迹十分鬼祟的秀丽女子,「顺便把你老婆带出去。」
原本面无表情的男子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原本看来正经严肃的面孔竟显得有些淘气。
他摇了摇头,「这我可作不了主,青梅她可不是行李。」眼神中明白表示:要有胆,你自己跟她说去!
当他们还在研究该将这「行李」往哪儿塞的当口,那位名叫青梅、形迹可疑的女子早就成功登陆彼岸了。
她此时正翘著小,趴在病床上和谨晔捡来的小新娘大眼瞪小眼。
「你……干么?」一双慧黠的大眼突然出现在眼前,伶儿一惊,抓起薄被就往里头缩,根本忘了自已超敏锐的反应。
左青梅根本不管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怪异,打从在白荷山庄接到谨晔的电话后,她对他电话中提到骑「哈雷」的小新娘就抱有莫名的崇拜。
「哈雷」耶!她连开车都被骂个半死!
左青梅瞪著薄被里那张柔弱程度直逼林黛玉的小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这和她印象中熊腰虎背的女超人实在差太多了!她简直脆弱得该用玻璃柜供起来,才不会受到伤害!
左青梅不禁脱口而出,「你好小喔!」
那两个讨论得不亦乐乎的大男人这才发现左青梅的举动,同时狠狠倒抽了一口气,「青梅!」
柏羿文怒气冲冲地踱到病床边,一把将妻子抱离伶儿。
谨晔正要庆幸表弟终于管得动他古灵精怪的老婆时──
「青梅,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除了我之外,不许你趴在别人身上,就算是女人也不准!」柏羿文瞪著自己的老婆,很认真地说,表情像透了赌气又霸道的小男孩。
哎──恋爱中的男人!谨晔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的苦笑在瞥见伶儿叛逆的眼神霎时冻结。
小伶儿,你可别捺不住脾气啊!要是伤了她一根寒毛,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谨晔屏住气息,静待她的反应。
「喂!」伶儿终于出声,表情有些恼怒,她不屑地瞟瞟左青梅的胸口,「你又没看过,怎么知道我很「小」!」
「看过?」左青梅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直到发现她目光的落点,才突然爆出大笑,「哈……对!我是没见过,要问谨晔才知道,不过,我的也不算太差,至少我老公没抱怨过。」
他哪儿会知道?他也没看过……这、这扯到哪儿去了!谨晔窘红著一张俊脸,粗声粗气地喊道:「羿文,你怎么不说说你老婆!」
「嗯,我很满意!」柏羿文点点头,「照实」说。
「谁要你说这个!」谨晔狠狠瞪他表弟一眼,「哎!你……我……」脸上的红潮更深了,他环视其他三人一眼,重重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柏羿文在妻子颊上香了一记,将她轻轻放在床边,又板起脸叮嘱道:「不准趴在她身上,也不准欺负病人。」说完也跟著走出病房。
目送两位男士离开,左青梅望著掩上的房门,若有所思地轻声问伶儿:「你对他有意思?」
「你是指谁?」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左青梅回头看著她,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对你丈夫有意思?」伶儿故意笑得暧昧。
「眼神不同!你看谨晔的眼神和我看羿文的一样。」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依赖!左青梅暗地补充道,只是她聪明的没说出口。这女孩外表虽柔弱,但内心却倔强得拒绝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