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三分之二是沙漠地区的南方大地上只有三支种族,东南山上的宇罗族,西南绿洲的悍罗族,以及北面临海的残罗族。其中,以宇罗族最温和,悍罗族最勇猛,残罗族最残暴,尤其是残罗王的残酷威名,更与西方大地上的黑魔王不相上下。
此刻,在残罗堡内的大厅里,传说中,拥有火眼金楮、巨熊般的身材、狮子样的脸、大象的破坏力,以及恶魔黑心的残罗王正在大发雷霆之怒,所有的武士、仆人全都吓得一溜烟逃到大厅外去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毁约!」他的咆哮声与兽样的身材成正比,几乎就要震垮整座城堡了。
一旁瘦高微驼的巫师卡罗搓著手,神情猥亵地说:「其实结果都一样啊!我王,不管他们有没有毁约,我们都会攻打过去的,不是吗?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交换条件,而是攻占西方大陆,所以,只要盔甲和武器都到手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残罗王闻言,立刻转怒为喜。「啊!对、对,盔甲武器都到手了,都到手了!炳哈哈,哈哈哈!这下子悍罗族就不再是我们的对手了!」
一句话马上就熄了残罗王的火,这个卡罗也真够厉害的了。
「不,我王,悍罗族不是最重要的,就算我们打赢了悍罗族,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大片沙漠和一小片绿洲而已。」他耐心地提醒他的王。「所以,我们的目光一定要放远一点,拥有丰富的矿山、肥沃的草原、充沛的淡水的西方大陆才是我们要的。」
毛茸茸的手抚著下巴上的落腮胡,残罗王铜铃般的虎眼瞪著卡罗片刻,慢慢的,他的目光开始发亮。
「丰富的矿山、肥沃的草原、充沛的淡水……嗯、嗯……对、对!我们要的是西方大陆,没错,我要让整个西方大陆都变成我的!」
「是,我王,但是我们必须谨慎从事,」就像他此刻这般谨慎。「鲁莽从事必定会遭致失败。因为我王也许对付得了西方的黑魔王,但我们的武士却不一定对抗得了黑魔王的黑武士军团,所以……」
「所以如何?」残罗王或许脾气火爆,却很信任卡罗。
「火族有位白发神女,听说她是西方大地唯一受到上神眷顾的神女,如果我们可以得到她,上神自然也会保佑我们残罗族得到西方大地。」
「神女?」残罗王双眼一亮。「漂亮吗?」
「美如天仙,我王。」
残罗王闻言,不由得欢喜得哈哈大笑,可是才一忽儿,便又沉下了脸。
「如果她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火族还会被灭?」
「因为他们太崇仰她了,所以没有真正得到她。」
残罗王一愣。「没有真正得到她?」
「是的,他们没有真正得到她。所以,我王,」卡罗暧昧地眨眨眼。「等我们一攻下水族领地,我王就要立刻让她成为你的人喔!」
残罗王立刻会意。「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若是再让她为我王生出下一任神女,那么,残罗族便可所向无敌了。」
「好,好,我一定会努力,会很努力!」
就这样,火族的白发神女在傲慢中替自己决定了凄惨黯淡的未来,因为催促四族报仇的人正是她,怂恿莫桑伦邀约残罗王做帮手的也是她,提议先提供盔甲武器给残罗王,以便对抗黑武士的更是她!
而这个悲惨的未来,她的神完全没有给她任何警告,因为早在十八年前,她就已逐渐失去神的眷顾了。
***
连续好几天的烈日,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雷阵雨,安亚便有若刚从昏死中复活过来的蚱蜢一样往外跳,而且一跳就跳到山上去,美其名说是打猎,其实是想躲到过去六年来所熟悉的相似环境里喘口气。
天哪!这几天不晓得为什么,每次一见到嘉肯,就不安地心脏怦怦直跳,稍稍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就宛如胆小的兔子踫见猎人一样吓得转身就跑。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吗?
即使她不能苟同六年前黑魔王残酷杀戮的做法,但越是和那个人相处得越久,她越觉得他会做那种事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虽然任何借口都不是作为那种残酷行为的好理由,然而,以现在的情况而言,避免再引起战争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其他都是次要的了。
可是,艾诺特他们会认同她的想法吗?
黑魔王会认同她的想法吗?
她不知道。
于是,越接近拉达再次出现的日子,安亚就越不安,因为,无论艾诺特的答案是什么,为了设法避免战争,她势必都得「背叛」嘉肯一次不可,即使她的本意是好的,做法却可能无法获得嘉肯的认同,甚至导致他的误会仇视。
这样她还要坚持她的想法吗?
「安亚,妳的手不酸吗?」
「咦?」安亚愕然回神,发现狄修斯正好奇地注视著她,尤其是她的手,她忙移过视线一看……「耶?」难怪她的手酸得快硬化了,原来是她拉满了弓,却忘了把箭射出去,就兀自在那边神游太虚起来了。
看她随便找个目标就把箭射出去,而后开始拚命甩手,「啊!好厉害,一箭两叶!」狄修斯不禁好笑地调侃道。
安亚立刻狠狠地横过去一眼,表示她不需要他来提醒她的箭法有多「好」。
狄修斯耸耸肩,随手拉弓一射,咻的一下,名副其实的一箭双「雕」就掉下来了,安亚的脸色立刻臭到不行。
「妳最好不要像刚刚那样心不在焉比较好,这山里可不只我们出来打猎喔!要是不小心来个一箭双人就不好玩了。」难得一次,是狄修斯在「教训」安亚,而不是安亚的「母性威严」在发威,他好像很得意。
好吧!她认输,虽然不甘心,但她的箭法的确没有他厉害,不过,这并不表示她的箭法烂啊!
「喂!老实告诉我,你明明这么懒,为什么箭法这么好?」
又搭上箭正要射出去的狄修斯顿了顿,而后慢慢地把箭放下来,再盯著箭矢片刻。
「如果我告诉妳这是天生的,妳信不信?」
安亚微微一愣。「天生的?」天才箭手吗?
「是,天生的。」狄修斯又搭上了箭。「五岁的时候,我甚至从没练习过,第一次射箭就射下了一只鸟。」这次咻的一下三只鸟串在一块儿掉下来了,再搭个火,马上就可以串烤小鸟吃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那惊人的箭法,但安亚依旧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又是赞叹、又是嫉妒。
「那你的剑术呢?」
「天生的。」
「矛?」
「天生的。」
「锤?」
「天生的。」
「摔角战斗?」
「天生的。」
「我#&*@$O,你去死吧!」
「呃……」狄修斯想了想,「很抱歉,前面那个我听不懂,后面那个嘛……咳咳!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没办法让我死。」他很认真地说。
安亚眨了眨眼,继而噗哧失笑。「拜托,这种话请不要说得这么正经八百的好不好?」
放下弓箭,狄修斯轻轻抚挲著安亚的脸颊。
「我只是想让妳知道,虽然我又瘦又高又纤细,但我绝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妳。」
「咦?为什么你要……」
安亚蓦地停住,因为,她突然想到不久前先后与狄修斯,以及与嘉肯的对话,那些听起来很无聊又无意义,甚至像是在开玩笑的对话,当时她不以为意,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忽地涌起一股心慌的感觉,并下意识转身避开狄修斯的温柔抚触,以及他那双闪著异样神采的银灰色瞳眸。
她一直希望他能恢复正常人的模样,也为这一点而拚命努力,可是在这一刻,她却突然觉得让他维持原来那种又懒又散漫的模样似乎比较好。
「呃……我……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溪,溪边通常会聚集很多小动物,我们到那边看看吧!」话落,有点慌乱的,她拔脚就往前跑。
狄修斯抬手想叫住她,但她已一溜烟不见人影了,他只好慢吞吞地揹上弓箭,慢吞吞地跟上去,再慢吞吞地咕哝,「妳跑错方向了吧?现在到底是谁不正常啊?」
可能是他的动作太慢了,所以始终没追上安亚。而当安亚发现跑错方向后,她立刻回过头来找狄修斯,没想到却发现狄修斯站在某棵树下拚命往上射箭。
「你在干嘛?」
「我要吃树上的果子。」
吃果子?
安亚瞪著散落一地的果子,那种只有葡萄四分之一大小,又红又甜又香,至少已经被她踩扁了一半的果子。
真「厉害」,一支箭「刚」好射下一颗果子。
「很抱歉打扰你,不过,要吃这种果子的话,不是只要用拳头捶捶树干,成熟的果子就会自动掉下来了吗?」
「那样太麻烦了。」
那样太……麻烦了?
哇啊啊~~真是输给他了,每次以为他正常了,下一刻他就会不正常一下来证明他终究不是普通人物,让大家「敬佩」一下。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她扒开他的脑子来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长反了?
安亚无奈地走向另一棵树,准备一拳就把树上的果子全都给捶下来淹死他,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两个很奇怪的声音,一个是某种东西绷断的声音,另一个是箭矢的破风声,疑惑倏起的同时,她立刻扭头往回看。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狄修斯正低头察看绷断的弓弦,第二眼瞧见的却是远处飞来的箭矢,而箭道的方向正是狄修斯所站立的地方。
「狄修斯!」
安亚脱口惊叫,并在脑筋尚未开始转动之前,她的身体便很自动地先做出反应了。因为来不及判断是否赶得及,所以,躯体也很自然地以保护狄修斯为主的扑过去。
然而,就在她刚一踫触到狄修斯的时候,狄修斯也反射性地探臂揽住她,并牢牢地钉在原地,让她无法继续将他扑向一旁,在这同时,她听到破风声已经来到她的背后了,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狄修斯,并紧闭上双眼等待剧痛的冲击……
咦?怎么不会痛?
她诧异地把脑袋从狄修斯怀里探出来,先狐疑地往上瞄一下,发现狄修斯正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再困惑地往旁边看去,随即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他竟然抓住了那支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弟弟撞了我一下,我才会射偏的,对不起、对不起!」随著又害怕又愧疚的叫声,一对十岁上下的男孩从树林中冲过来,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狄修斯若无其事地把箭扔还给他们。「以后要小心一点。」
「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著小兄弟俩狼狈地离去,安亚这才吁出一大口气。
「搞什么鬼啊!差点吓死人了。」她嘟嚷著转回头来,又发现自己竟然还偎在狄修斯怀里,两只手也仍然紧紧地揪著人家的衣服,「啊!对不起。」她忙放开手,并欲退开,没想到竟然挣不开狄修斯的手臂。
「干嘛呀!放开我啦!」
没想到狄修斯轻笑一声,不但没放开她,甚至将她整个人都提起来搂在胸前,「这样刚刚好。」他说,那双闪烁著银光的眸子头一回以平行高度对上她的黑瞳。「妳觉得呢?」
她觉得?
这个嘛……唔……老实说,她觉得他的眼楮好像有磁性,一经对上了,就移不开,大概这就是风神的魔力吧!此外,她觉得气温似乎又开始增高了,或许是快正午了的缘故,正午时总是最热的了;还有,她觉得呼吸不太顺畅,有点窒息的感觉,但这也不算太奇怪,天气太热的话,总是会闷闷的嘛!另外,她觉得她的心跳好像跳得特别紧张、特别用力,用力到她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这也没什么,刚刚被吓坏了嘛!
「妳的脸好红。」
笨蛋,太热了啦!
「我可以听到妳的心跳声喔!好快喔!」
白痴,她刚刚才被吓到了,不是吗?
「我想,我最好赶快放妳下去,否则妳可能会晕倒。」
蠢猪,总算说对一件事了!
一下地,安亚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天哪!这次还真是吓得不轻耶!她晕晕沉沉地想著,同时举步朝山下走去。
「今……今天太热了,我们还是改天再来打猎吧!」
是啊!真是好「热」啊!
***
她病了吗?
自从那天打猎不成回来后,她不但见了嘉肯会心虚,见了狄修斯更是心跳不已,而且脸上都会无法自己的火辣起来,若是再靠近一点闻到狄修斯的体味,那就更惨了,连呼吸也差点停止了!
她病了!
她肯定是病了!
于是,她立刻找上神官,一般神官都懂得医术的,但那个可恶的神官听过她的症状叙述后,竟然只会呵呵笑个不停。
他是在幸灾乐祸吗?
「神官,快告诉我啊!我到底是什么病?要不至少也要帮我治疗一下嘛!这样我很辛苦的耶!」
「这个嘛……」神官终于勉强忍住了笑声,暧昧的目光却依然流连在安亚脸上。「老实说,妳这个毛病我无能为力,只有狄修斯才有办法。」
「耶?狄修斯?」安亚意外地惊呼。「他也会治病?」
忍不住又抿唇笑了一会儿,神官才又说:「反正妳只要去找他,然后把妳的症状仔细告诉他,这样他就会知道该怎么帮妳治疗了。」
「真的吗?」安亚狐疑地斜睨著神官。「你没骗我?」
神官轻笑。「神官不能说谎的,妳忘了吗?」
「啊!对喔!」一经提醒,安亚马上想到。「好,那我立刻去找他!」
没想到,她找了半天,却只找到一个泥人和一只泥猪。
「哇~~你们怎么了?」
「我们不小心掉进泥坑里了。」一摊烂泥中有一个洞在一开一阖的,非常有趣。
「不小心掉进泥坑里?」安亚双眉一挑。「我看是跑去玩水了吧?不过,今年夏天有这么干旱吗?」
「噗哧!」
噗哧?
安亚转眼一瞧……「咦?嘉肯,原来你也在啊!为什么你就那么干净?」她抗议。
嘉肯一脸笑咪咪的。「因为我不想同‘泥’合污。」
「那你至少该阻止他们啊!」
「我阻止得了吗?」
事实是,只要狄修斯不要发呆,他想做什么嘉肯都不会阻止他。
当然,狄修斯立刻被气呼呼的安亚押去洗澡了。好不容易,终于将他整治得焕然一新后,安亚的气也消了,她退后两步,满意地上下审视自己努力的成果。然而,就在她的眼楮对上他那双银灰色瞳眸之际,她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了,于是,不可抑止的,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心跳又开始加速,呼吸也不稳定了。
老天,她的病又发作了!
「啊!狄修斯,快点,快帮我治病!」
「咦?妳病了吗?」她看起来比牛还要健康呀!
「没错,可是神官说他没办法帮我治疗,只有你才有办法。」
「嗄?我?」他又不是蒙古大夫!
「对,你!版诉你,我啊!每次……」
于是,她又一次把病症详详细细地说给狄修斯听,始终跟在一旁看热闹的嘉肯也听得津津有味。然而,当她说完后,那两个家伙却只是傻傻地看著她,根本没意思要帮她治病的样子,她不由得心头火起,正想开口臭骂时,嘉肯却突然转身离去。
「我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吧嘛,这屋里的空气不够新鲜吗?
安亚正狐疑地暗忖著,下一刻,嘉肯的爆笑声便从屋外传来了。「咦?他怎么了?」转回头来,却又发现狄修斯的模样更奇怪。「为……为什么那样看我?」
狄修斯的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深邃幽远,眸中的银光甚至比星星还闪亮,他噙著古怪的微笑,用那种令人战栗的眼神瞅住她。
「妳……要我帮妳治疗吗?」
「对……对啊!」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安亚连忙咽了口唾沫。「要……要不然我干嘛找你?」
狄修斯的笑容更深了,「好,那我就……」他缓缓向前靠近她。「立刻帮妳治疗。」
屋外,嘉肯依然笑不可抑,直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从屋里传出来,并配合著一句愤怒的尖吼。
「你混蛋!」
随即,安亚怒气冲冲地从屋里飙出来,再飙向神官所居住的主建屋,嘴里还怒骂著,「大混蛋,叫你帮我治病,居然敢乘机吃我豆腐!」
苞著,狄修斯也慢条斯理地踱出来了,虽然左脸颊上还附带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眼楮却是笑咪咪的。
「她生气了。」嘉肯指出明显的事实。
狄修斯耸耸肩,「是她要我帮她治病的呀!」他无辜地说。
嘉肯失笑。「你药下得太重了啦!」
「这样病才好得快呀!」
「那么……」嘉肯咧著一脸暧昧的笑容搭上狄修斯的肩。「豆腐好吃吗?」
狄修斯倏地露齿一笑。
「他妈的好吃极了!」
在此同时,怒火熊熊的安亚直接飙向神官那儿去,自然是要质问神官关于狄修斯的医疗资格问题,没想到却遍寻不到神官的人影。
神官肯定是在躲她!
安亚暗忖。虽然她相信神官是不会说谎的,却又直觉到这回的「吃豆腐」事件绝对和神官脱不了干系,所以,她非得逮著神官问个清楚不可!
然而,神官却返老还童地和她在这庄园里玩起捉迷藏来了,明明听说他在那边,急毛窜火地赶过去,仆人又说他刚刚离开到哪里去了。她忙又马不停蹄地追过去,却还是扑了个空。直到晚上,她也火大的不去管狄修斯了。
反正有嘉肯在,饿不死那个王八蛋的!
翌日,一大早她就发动神风式攻击,不过,神官就是神官,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致命杀著,安亚依旧连他的影子也看不到。正当她慎重地考虑是否要放火烧庄时,没想到拉达却意外地提早出现了。
待拉达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兴致追著神官跑了。
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考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在接近午夜时,她偷偷模模地跑去敲嘉肯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