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被劫?」清晨薄雾中,偏僻的角落处扬起一道想极力压抑、却又无法忍住的刺耳尖叫。「你们‘杀手楼’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不仅正事办不了,现在就连联络的纸条都会被人所劫!」
「说这些已是无济于事!据我们被袭击的人所言,如今能确定的是,劫走纸条的人并非北宫晔底下的人所为。」
「那、那我的身分还不会败露,是不是?」
「很虽说!对方的身分我们尚未查出来,纸条最后会不会落入北宫晔手中,还不一定。」
「那该怎么办?我得时时提心吊胆吗?」
「信上写了些什么?他认得出你的笔迹吗?」
「没什么!只是催促你们快将事情解决,至于我的笔迹……我不确定他是否认得。」
「既然如此,看来得尽速解决才能一劳永逸……这么吧!今日午后,你邀他一起出门来……」
「城西的月老祠?」凉亭内,北宫玄冥轻啜口茶后,才皱眉问:「怎突然想去那儿了?」
「听说那儿的月老灵得很,旭儿。姗姗、姮姮年纪都不小了,我是想说去那儿帮他们求个好姻缘。」赵水沄一脸柔笑。
「娘,我不急……」北宫旭抗议。他过个一年半载就要飞出京城游历去,可不想被啥月老给绑上红线。
「姑母,要去月老祠吗?姗姗陪您去!」赵姗姗兴致勃勃的,一看就知想为自己求个如意郎君,最好对象就是北宫晔。
「姮姮也去!」赵姮姮也不甘示弱,深怕自己没跟上。心目中的理想郎君让胞姊给求走了。
「老爷,您说呢?」赵水沄怯懦笑问,就怕夫婿不答应。
眼见一干女眷兴致高昂,北宫玄冥也不好泼冷水,心想家中还有一名年纪最大、却对自己婚事丝毫不急的孩子,确实是该抓他一起去求个姻缘,登时点头答应。
「也好!哪个人去通知晔儿,让他跟著一起去。」让月老好好瞧瞧这孩子的好样貌,他这个作爹的帮儿子求起姻缘,也才能事半功倍。
「我去!」
「我也去!」
蓦地,赵氏双姝不约而同地起身,两人赛跑似地双双飞奔去通知。那景象该怎说呢?人家庙会热闹时,是表演著双龙抢珠:而她们是活生生上演著双凤抢珠。
至于那颗宝珠呢?呵……除了此刻人在书房的北宫晔还会有谁呢?
☆
「露馅了!」书房内,夜影端视手中纸条上的字迹,刚毅薄唇勾起一抹森寒笑痕。
「是露馅了。」颔首轻语,北宫晔眸光沉敛。
「真的露馅了。」看著咬了一口的饺子露出饱满馅料,阿醨一边附和,一边享用她的点心。没办法!昨夜儿太晚入睡,是以今早日上三竿才醒来,没来得及享用热腾腾的早膳,北宫晔便让人下饺子给她填填肚子。
这女人……人家在谈论正经事,她却风马牛不相及地多嘴。谁理她的饺子露不露馅!
夜影恼怒瞪视一眼。若非一大清早北宫晔便向他说明昨夜所谈的一切,也清楚小姐的画像,日后还得靠她取回,此时此刻还真想将人给轰出府呢!
「吃妳的饺子吧妳!」重重弹她一记,北宫晔笑骂。
捂额痛呼,阿醨一脸委屈。「我是瞧你们净绷著脸,好心活络气氛嘛!」
再也懒得理她,夜影一脸严肃。「这笔迹的主子是谁,我们心知肚明,你打算怎么做?」幕后凶手已经确认了。
「我想‘杀手楼’那儿应该也知他们联络上出了纰漏,在不确定纸条是否落到我手中、而猜出幕后主使者是谁之下,为恐夜长梦多,可能这一、两日会有所行动。」
「那么?」夜影挑眉。
「呵……别心急!我们静待对方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淡笑,眼底蒙上一层阴冷。这是他给的最后机会了,若对方还执迷不悟,那他亦将不客气。
彷佛知晓他尚存最后一点情面的心思,夜影静默不语,心中却有了决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算对方收回对「杀手楼」的委托,他夜影亦不会如此简单就放过曾起杀心的敌人。
这两人怎说话像谜儿一般,听他们绕了一圈,却始终没道出谁才是幕后主使者。阿醨心底不免犯嘀咕。
唉……昨夜儿她也曾问北宫晔谁是主使者,奈何他嘴儿紧得像蚌壳,怎么也不肯透露。
正当嘴里塞著饺子,一双圆眸滴溜溜地直瞅著两人转之际,蓦地听见书房外远远传来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赵氏双姝已经奔至,不约而同地娇声邀约--
「表哥,姑母说要上月老祠祭拜,姑丈要你也一块儿去呢!」
来了!
北宫晔、夜影两人颇有默契地互觑一眼,从彼此眼中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思和自己一样。
「上月老祠是吗?」斯文脸庞毫无异色,仅是轻轻浅浅地噙著淡笑。「明白了!我会和大家一块出游的。」
月老祠啊……本该替天下有情男女牵引红线的神灵祠庙,今日将会被殷红鲜血所玷污吧……
☆
城西,香火鼎盛、许多欲求好姻缘的姑娘家前来祭拜的月老祠内,威定王府一伙人一字排开燃香祝祷。唯独北宫晔兴致缺缺,神色悠然地在庙外的一棵大榕树下,享受清风吹拂,甚至连一路跟著来凑热闹的阿醨也被阻止进入。
「为啥我不能进去?」手持心爱紫葫芦灌了一口美酒,阿醨醉眼有些蒙,可口吻实在不大服气。
「妳进去作啥?」笑眸瞅凝,北宫晔逗弄反问。
「进去……进去……」对啊!进去作啥呢?歪著螓首想了许久,她蓦地击掌笑了起来。「进去拜拜啊!」大伙儿来此地不就是为了这目的,怎别人可以进去拜,她就不行?
彷佛看透她的心思,举手送出一记重弹,得到她哀哀叫疼声后,北宫晔才慢条斯理地轻笑。「人家是去拜月老求姻缘,妳呢?」
「我也去求姻缘啊!」怎么别人能求,她不能求吗?从小就被醇酒给腌渍了的脑袋瓜没有细思,直接脱口而出。
求姻缘?瞄了一眼,北宫晔忍不住笑骂。「妳还求啥姻缘?想求,求我好了!」他北宫晔就是她的姻缘!
猛地,阿醨这才想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再见他一脸的调侃,思及昨夜儿他的表白,这会儿粉嫩双颊瞬间赧红。
「我……我不求了!」讷讷憨笑,被一双深黝炽热的眼眸瞅得尴尬,索性转身闷头灌酒,借以逃避令人脸红耳热、小鹿乱撞的目光。
这丫头不知所措的脸红模样真有趣!
就算转过身,北宫晔依然可以清晰瞧见她原本嫩白小耳,此刻红艳欲滴的羞赧样,不禁愉快地朗声大笑。
正想再出言逗她个几句之际,蓦地,一抹黑影倏地现身在身后,破坏了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
「都安排好了?」收起朗笑,他语气淡然地问。
「是的!」夜影神色森冷。
「很好。」眼眸眺望著祭拜完、正从祠庙出来的一行人缓缓地朝自己而来,他勾起轻浅笑纹。「好戏上场了……」
听他们好似暗中作了些安排,好奇心驱使下,阿醨马上忘了刚刚的羞涩,急巴巴回身追问:「什么好戏?你们作了啥安排……」
「嘘!」食指轻点上樱唇,北宫晔扬眉微笑。「妳瞧了就知道,别急!」
吧啥一副神秘兮兮的?阿醨才想抗议,却在一伙人已然靠近而不得不硬生生地忍住到了嘴边的抱怨。
「晔儿,要你陪著一起来就是想你一同进去祭拜,看月老能否配个好姻缘给你,结果你却躲到这儿来!」北宫玄冥实在拿这个儿子没辙,满脸的无可奈何。
「爹,一家子太多人求,月老会忙不过来的!」打趣笑语,四两拨千斤。「姗姗、姮姮两位妹妹呢?怎不见她们?」怪了!怎么只有爹、二娘和旭弟出来?
「她们还在里头诚心祈求呢!」对著兄长暗暗作了个鬼脸,北宫旭可清楚得很两位表妹的心思。两人大概都伯自己的诚心不够,唯恐月老将兄长小指上的红线绑到对方小指上,是以现在还在月老神像前默祷比耐力。
心知肚明鬼脸下的未臻之言,当下仅是悠然自得轻笑……呵,赵氏双姝就算在里头诚心跪求一百年,她们的婚配对象也绝不会是他北宫晔。
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们,北宫晔俊目一瞄,发现赵水沄似乎有些神色不宁地四处张望,漂亮薄唇不禁泛笑。
「二娘,妳瞧些什么?」呵……四周净是香客与卖著绑著红线的男女泥娃娃的小贩,二娘好似很有兴致哪!
「没,没什么!」赵水沄吓了一大跳,没料到自己举动落入他人眼底,霎时间结结巴巴。「我……我瞧这四周景致优美,所以忍不住分神多看一眼……」
「原来如此!」笑著颔首,北宫晔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二娘在找人呢!」
「怎、怎会呢!」唇色瞬间苍白,赵水沄强笑提议。「听说这月老祠后有片竹林,景致更是清幽雅致,大家要不要过去赏玩?」
「好啊!好啊!」北宫旭率先笑著答应。
「天色尚早,去瞧瞧亦无妨。」北宫玄冥抬头瞧了天色一眼,也没拒绝的意思。
「夜影,你觉得呢?」不知为何,北宫晔突然漾著笑意问起在众人面前,向来沉默少言的夜影。
「既然二夫人有此游兴,大家自然得陪著二夫人赏游才是。」夜影恭谨答道,微垂的眼眸在众人无所觉问迅速闪过一抹诡谲异彩。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北宫晔还是一脸悠闲的笑。
「我去叫两位表妹一同去!」北宫旭一脸兴奋,转身往不远处人潮汹涌的月老祠冲去,准备解除赵氏姊妹的诚心、耐力之赛。
☆
月老祠后栽植了一大片青翠竹林,其处清幽雅致、少无人迹,与祠前的热闹、喧扰大异其趣。在午后的凉风里,顺著石阶漫步其问,倒也心旷神怡。
金阳穿过翠绿林叶,洒在竹林中某处特意清理出来、摆上石桌、石椅供游客休憩的的空地,也落在正悠然歇脚等人的北宫晔一行人身上。
「怎地旭儿去找人找了这么久?」北宫玄冥微拧著眉。他们先行一步漫步林间,本以为北宫旭与赵氏姊妹会随即跟上,谁知却一直不见踪影,这才停脚歇息顺便等人。
「可能姗姗、姮姮她们瞧见了新鲜的玩意儿,一时舍不得走,就这么给耽误了!」赵水沄小声猜测,深怕夫婿又对儿子发怒。
点了点头,大概也知两姊妹的性子,北宫玄冥没再多说什么,视线落到正在逗弄挂著憨笑的圆脸姑娘的儿子身上……
咦?晔儿虽然平日风趣、开朗,但对姑娘家却向来维持著温文有礼的疏远态度,就连对同住爱中的赵家姊妹亦是如此,何尝如今日这般的温柔、亲昵?莫非……
瞧他轻轻地为圆脸姑娘抚去发上落叶,北宫玄冥像似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刚毅嘴角因而微微上扬……
对了!那姑娘好象叫做阿醨是吧?是晔儿的救命恩人哪!呵……这般的结果也是不错!晔儿算是「以身相许」报恩情哪……
像似突然察觉到旁人目光,北宫晔停下了动作,似笑非笑的神情好似在责难爹亲应该非礼勿视。而阿醨则无知无觉地抱著她心爱的酒葫芦,眼底的蒙胧醉意显而易见。
被儿子这般无言责难,北宫玄冥尴尬地轻咳了声,故作威严地转移话题。「对了!晔儿,你可查出一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了?」
问话一出,就见北宫晔敛眉;阿醨竖起耳朵;立在后头的夜影扬起冷笑。而趟水沄则螓首低垂,隐藏在水袖下的双手交握,不住颤抖。
「大抵知道是谁了。」嗓音低沉、轻缓,却让某人不由自主地浑身轻颤。
「谁?你说出来,让爹去揪出那混帐,斩他个一百八十段!」北宫玄冥吼声如雷,几乎要跳起来了。
不理爹亲的吼声,北宫晔一脸关切询问。「二娘,妳冷了是吗?怎浑身打颤呢?」
「不……我没事……」慌张、怯懦地摇头。
「晔儿,这时候你管你二娘冷不冷!」惊天吼声毫无稍减,气极儿子重点不管,净在意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快点告诉爹,到底是哪个混帐……」
哇!丙然是曾当过将军的,吼声大得像啥似的!有些受不住捂著耳朵,阿醨同病相怜地看著北宫晔……真惨!原来他家也有一个老爱吼人的亲人!
「爹!」截断爹亲吼叫,北宫晔眸光诡谲直盯著垂首不语的赵水沄。「我一直期待著那人改变心意,撤回对‘杀手楼’的委托,那么我可以当作完全没这回事。然而那人还是让我失望了。」
所有人都顺著他目光瞅向赵水沄,蓦地,阿醨恍然大语,一脸不敢置信;夜影则浑身的杀气再也不隐藏。唯独北宫玄冥依然不解,然而由儿子的神态、语气中惊觉到事有蹊跷。
「晔儿,你这话……是啥意思?」语气迟疑。
「爹,我想你应该问二娘才是!」神态波澜不兴,口吻却益发冷凝。
「这到底……」转头想问枕边人,然而北宫玄冥赫然发现赵水沄竟迅速起身,一步步退离石桌,直至不远处的一株翠竹下。同一时间,藏身在竹林内的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眨眼问同时跃出,手持森亮长刀将北宫晔等四人重重包围。
直至此刻,北宫玄冥总算明白儿子的言下之意了。
「为什么要杀晔儿?」看著她向来怯懦的脸庞,此刻浮现狠戾,他不禁厉声质问,心中万分沉痛。
多年夫妻之情,他待她不薄啊……而晔儿虽与她不亲,但亦尊重,为何她却起了毒心?
「为什么?」赵水沄凄厉大笑。「因为他阻挡了旭儿继承北宫家的一切、因为他什么都比旭儿强、因为所有的好处都让他给拥有了、因为他要赶走旭儿,让旭儿离开我身边!」
凭什么?凭什么北宫家的财富、权势都让他一人给独占,而他们母子却只能仰人鼻息,任何事只要他出声,所有人就得唯唯诺诺?就因为他是正室所出,身分高贵;而旭儿是她这个卑微的妾室之子吗?
跋走旭弟?闻言,北宫晔摇头苦笑,澄清。「离家遨游名川百岳是旭弟的心愿,我只是支持他完成梦想而已。北宫家永远是旭弟的家,我怎会赶他呢?」
「如果不是你煽动他,他又怎会想离开我身边?是你想要赶走他!是你!」厉声指责,疯狂大喊,她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说辞。
「哇!二夫人好象癫狂了……」瞧她那模样,阿醨悄声低语。
「是疯了!」难得夜影赞同她的意见,冷声宣示自己的见解。「想取王爷的命,这本就是一件发疯才做得出来的事!」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想自寻死路,让他夜影来夺命。
「水沄,妳真是疯了!」北宫玄冥大声喝骂,两道浓眉皱得几乎快打结。「妳说,这件事旭儿有参予吗?」如果有,那教他这个作爹的情何以堪?
「旭儿不知的……他只高兴著要离开我、飞离我身边……」眼神迷蒙、喃喃自语,随即神色一变,恨声道:「老爷,本来我只打算要一个人的命,但如今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所有人都死了,北宫家的一切就全是旭儿的了!
「妳意欲如何?」北宫玄冥心惊。
「如何?」她猛然狂笑,对著众蒙面人大声道:「将这四人都杀了,事成后,赏金追加十倍!」
面对临场追加的委托任务,其中一名专与赵水沄接头的蒙面人咭咭奸笑。「大伙儿都听清楚了,上!」
话声方落,数十名蒙面人不约而同以著雷霆万钧之势凌厉朝众人攻去,霎时间,刀光森森自四面八方扬起……
铿锵、铿锵、铿锵……
蓦地,一连串刀剑交击声乍然响起,数十道青衫大汉不知打哪儿飞身窜出,手提银光湛亮的锋利长剑,替他们挡下蒙面人的攻击,在蒙面人的震惊下,训练有素地反击开战。
一时间,只听刀剑声不断、吆喝声不绝,一场毫不留情的血腥杀戮已然展开。北宫晔则护卫著阿醨和北宫玄冥退至一旁的安全之处,而夜影则早已加入战局中。
「哎呀!原来你们说的安排就是这个啊!」立在厮杀战场的外围,阿醨看著众人打成一团,这才恍然大悟。
北宫晔点头无语看著场中的激烈战况,此时几名青衫大汉已经挂了彩,而蒙面人也有好几名已经倒下死绝。
「真没想到你二娘她会……」话说了一半,北宫玄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痛心疾首地叹息。
就在此时,北宫晔凌厉视线搜寻起赵水沄,却见她惊恐的脸庞眼见情势不对,而踉舱地飞奔逃命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抹湛亮、森然的银光从夜影交手的蒙面人手中断刀激射而出,分毫不差自她后颈贯入,一刀毙命。但身体却还是诡异地往前跑了几步,才砰然倒卧在地。
眼见此一诡谲景象,阿醨瞠眼咂舌,忍不住模了模自己脖子,低声咕哝。「提醒我记得别惹火夜影!」刚刚那截断刀取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凑巧刀断了,而赵水沄傻得跑去让刀捅,根本就是夜影干下的。
此一状况,北宫晔当然也瞧见了,当下暗自叹息,随即运气大喝--
「住手!」其声如狮吼,震得杀红了眼的众人不禁身形为之一顿,各自跳开来。
瞬间,杀戮静止,蒙面人齐聚一方,青衫大汉与夜影在另一端提防戒备地与之对峙,空气沉滞凝结,只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弥漫飘散。
「‘杀手楼’有个规矩,若委托主已死,你们将不再执行追杀任务,是吧?」沉沉凝视著众蒙面人,北宫晔朗声质问。
「是的!」方才发言的人,如今再次出声响应。
「那么你们可以收手了,委托主已然死绝。」
此言一出,众人随著他目光落到赵水沄尸体上,随即发言人又再次出声--
「北宫晔,你是少数我们‘杀手楼’无法完成的任务,令人不得不佩服!」嗓音隐含著一丝欣赏,随即大掌一挥,「走」字方落,须臾间所有蒙面客走得无影无踪,干脆得很,就连同伴尸体亦没带走。
蒙面人一离去,青衫大汉朝夜影和北宫晔躬身拱手示意,二话不说也闪人离开,竹林内又仅剩下他们四人。
「他们到底是谁啊?」满心好奇的阿醨忙不迭地追问。
「我手底下的探子们。」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北宫晔目光落在逐渐走近的夜影身上,不禁喟然一叹。「你还是下手了。」
「我说过绝不留情的!」夜影沉声冷凝,思绪却飘荡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夜……小姐啊,夜影遵守了诺言,绝不让您失望……
看他神色便知又回忆起过往,北宫晔亦不打扰他,缓步走向痛心抱著赵水沄尸身的爹亲。
「水沄,妳真傻!为何要这么做……」北宫玄冥老眼泛泪。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了,教他怎能不悲痛。
「爹,对不起……」黯然叹气。
「不,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只能怪你二娘自己。」
「爹,旭弟那儿,别让他知道二娘因起歹心而死。就告诉他有人刺杀我,二娘却无辜遭殃吧!」不希望弟弟知晓亲娘的狠毒,也不希望兄弟间因此而有了芥蒂。
「我明白……」北宫玄冥点头,话才起头却被两道尖叫与一声心慌、迟疑的泣音给打断。转头一看,竟然就是迟来的赵氏双姝与北宫旭。
「这……这是怎一回事?娘,她……她怎么了?」北宫旭已然听不见两姊妹惊见死人的恐怖尖叫,颤巍巍地奔至娘亲尸身前跪下,抱著尚有微温的尸体哭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娘为何死了?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旭儿啊……」猛然抱著小儿子,北宫玄冥老泪纵横。
默然看著眼前这一幕,北宫晔悄然走开,这一刻他没资格多说什么劝慰的话。
「别责难自己。」蓦地,阿醨走至他身边,小手紧紧握住温热大掌。「他们的伤心不是你的错,喝酒吧!」话落,酒葫芦已经递到他眼前。
紧紧反握住温嫩小手,北宫晔接过酒葫芦,狠灌一大口后,才苦涩地笑道:「一醉解千愁吗?」
「不!」摇著头,阿醨对赵水沄可没半分情感,对她的死丝毫无伤感之情。「应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要知道,我宁可死的人是她而不是你!我这是在庆祝没死错了人。」这是她对他所说过最像是情话的话儿了。
闻言,北宫晔忍不住沉沉低笑,认真地瞅凝著她。「阿醨,我真高兴有妳陪在我身边。」她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以著不同的观点思路逗他开心哪!
呵……是啊!他是该庆祝死的人不是自己啊……
☆
之后,在北宫旭的追问下,北宫玄冥用北宫晔的说法告知赵水沄的死因,怒得他直愤恨嚷嚷要找出凶手为母报仇。北宫晔只好蒙骗他凶手已经死在那场拚斗中。当然,代罪羔羊自然是那几个死在竹林中的蒙面人了。
然而也因为这样,北宫旭才不再整天喊著要找凶手,专心筹办娘亲的丧事。
而丧事过后一阵子,北宫晔从夜影那儿挖出一马车的「醉馨酿」,整装待发准备去交换姊姊的画像与拐人家的女儿。
这日,威定王府大门前一片忙络,群仆忙著打点主子出门远游的行头。最后在某毫无耐心的小酒鬼催促下,马车终于缓缓地驶离王府……
「有件事儿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趴卧在马车内舒适、凉爽的软席上,阿醨撩起布帘子,瞧著前方沉稳驾驭骏马的夜影,随即又放下帘子,悄声说道。
「奇怪什么?」北宫晔学她压低嗓音笑问。
「就是……」歪著螓首沉吟好一会儿,她小小声、就怕被前方的夜影给听见。
「明明你才是兰馨姊姊的弟弟,可我瞧夜影比你还心急画像的事儿!而且据我观察,夜影对保护你的安全可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连他自己的性命大概都没你的重要吧!」虽然他身为护卫,可是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因为他答应过姊姊……」将她揽入怀里,北宫晔沉沉一叹。
又是兰馨姊姊?搔著头,阿醨实在纳闷。
瞧她一脸不解,北宫晔低声轻笑。「夜影,他是爱著姊姊的。」
「耶?爱一个死人?」圆眸睁得老大,几乎快掉下来,她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吹来。
「夜影十来岁就爱上了姊姊,那时姊姊可还没死!」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他不禁摇头。
「兰馨姊姊当时知道吗?」满眼好奇。
「姊姊是不知的,而我也是渐渐成长后,才了解夜影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否则他当时十岁,哪懂得什么男女情爱。
「哇--夜影还真痴情。」这一痴就痴了十来年呢!阿醨佩服不已,连忙又问:「那兰馨姊姊可有心爱的人?」
摇摇头,北宫晔笑叹。「姊姊这一生最爱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吧……」就连病中知晓自己命已不久,却还为他安排了一切,就连夜影亦是她的一颗棋哪!
姊姊明知只要她出口,夜影必会奉行不惇,然而她竟还要求夜影得以命守护著他,每每思及此,他都深深有种感觉--除了他之外,兰馨姊对任何人都是残忍而无情的。
这世间不该有人视他人之命比自己更重要,然而姊姊却给夜影设下了这个下公平的遗命,偏偏夜影却乐此不疲,自己也不想解脱,真让他头疼。
「嗯……我突然觉得兰馨姊姊好象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你说说她的事给我听吧!」能让他和夜影如此思念且影响他们如此深的人,肯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呵……姊姊她啊……」
思怀低喃轻轻响起,男子诉说著儿时回忆;而圆脸女子则噙著憨笑静静听著,偶尔饮上一口美酒,让缓缓行驶的马车载著他们前往绿水竹屋环遶的世外桃源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