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以非规矩不能定方圆,非准绳不能正曲直为题,告诉他规范的重要。
既有规范,便要有奖惩制度,有过者该罚,有功者该赏,必须赏罚分明。另外用于两淮地区笼络盐商之心的方法亦能用在铺子里的掌柜、伙计或酿酒师这些有专长的
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私心理,如果起得早没好处,谁又会起早呢?所以一定要好好的利用分红与股份的手段,既可激励士气,又能笼络人心。
总而言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皇甫家诚恳待人,酬劳优渥,付出与收获能成正比,那些下人们又岂会不尽心尽力?
方亭内,美丽女子口若悬河的说著,自信迷人。身旁俊美男子则是认真的听著,专注而温柔,俊眸熠熠生光。
风吹树叶沙沙,鸟拍翅膀格格,今儿个宁静的后花园多了一道旖旎风光。
和风吹拂,阳光明媚,却吹不走、照不亮赵楠心里头的那一抹不安感,总觉得好像将会有什么祸事发生的感觉。
但是她每天躲在这个有如铜墙铁壁,被防护得滴水不漏的庄子里,会有什么祸事发生呢?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不安不是源自于本身,而是来自于担忧皇甫世的安全。
五日前皇甫世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皇甫家内鬼已确认,却在将其逮捕行动之前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让内鬼率先察觉到,进而带领死忠亲兵发难而起,奋勇战斗,突围而去。
此战内鬼的亲兵虽死伤过半,内鬼本身亦身负重伤而逃,活命机率不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甫家为杜绝后患,动员一切力量誓言斩草除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绝不罢休。
皇甫世身为皇甫家少主自然不能偏安于此,因而当日下午便带领一群武卫,以庄子为起点,京城为终点,一路北上歼灭内鬼隐藏的党羽势力。
这本不算什么,问题是,在他离开三日之后赵楠才发现,他带走的不过是庄子里十之三的人马而已,其余十之八九的武卫竟然都还留在庄子里保护她,连他最信赖的铁鹰都被强势命令留下来保护她和馨儿。
得知这件事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泪水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皇甫世那个大笨蛋,如果他此去敢受伤、敢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理他,那个可恶的大笨蛋,真是气死她了!
她正一个人坐在厢房里生闷气的时候,平日负责服侍她的丫鬟秋桐匆匆忙忙的走进屋里。
「怎么了?」她抬头问道,很少见秋桐露出如此著急的模样。
「姑娘,庄子外来了一辆马车,说是姑娘的弟弟,要见姑娘。管事担心有诈,差人来问姑娘是否真有个名唤赵衡的弟弟,年纪约十二、三岁左右——」
秋桐话未说完,赵楠已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抓住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对方真的叫赵衡,十二、三岁的模样?」
「来传话的阿旺哥是这么说的。」
「阿旺现在人在哪里?你叫他过来,我亲自问他——不,还是我自己过去,亲自去看好了。」
说著,赵楠已迫不及待的放开秋桐,匆匆往厢房外跑了出去,并在见到阿旺后,迅速开口要他带路去见那要找她的人。
一路上她不断地想,来人真的是赵楠的胞弟赵衡吗?他怎会知道她在这儿,又怎会跑到这里来找她?赵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记忆因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所以对这个近两年不见的胞弟其实有些想念,原因无他,只因为担心,毕竟现在的赵家掌握在恶毒的林氏手中,而林氏在赵家又非无所出,为了她的亲生子,天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残害元配所生,赵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所幸赵衡的年纪尚小,暂时还威胁不到林氏,所以她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创业挣钱,累积财富来与林氏对抗。不过也只有短短几年而已,因此她才会这么著急,几度向皇甫世透露想离开庄子回到城里的想法。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看见阿旺领著赵楠出现,张管事匆匆迎上前来,讶异的问道。
「听说有自称是我弟弟的人来找我,所以我过来看看。张大叔,找我的人在哪儿?」她话刚说完,便听见一个激动的呼唤声。
「大姐!」
她倏然抬头看去,只见门外不远处站了一个一脸激动的男孩,男孩的长相和原主记忆中的小男孩很像,但又有点不一样,原有的贵气与稚气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沉稳,他人瘦了许多,但身高也拉长了不少,看起来还算是精神奕奕。
「衡弟!」她情不自禁的跑上前去,眼眶泛泪的一把将弟弟拥进怀中。
「大姐,你冷静点,先放开我、先放开我。」赵衡呆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的微微挣扎。
他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大姐怎么还这样抱他呢?这样很不合礼教的,但是大姐的怀抱还是和以前一样又香又暖,让他依恋。
弟弟的挣扎让赵楠略微冷静了下来,也想起这是个男女有别的时代,立时松手放开他,眼光热切的看著眼前这个几乎快要长得和她一样高的弟弟。
「你长高了。」她沙哑的说,「我记得上回见到你时,你的身高只到我的肩膀。」
「大姐……」赵衡的嗓音微微哽咽,停顿了一会儿,这才有办法继续出声道:「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定吃了不少苦,受累了吧?」
「没有,大姐过得很好。你呢?这些日子那个林氏可曾为难你?」
「没有。」
「你别骗大姐,如若没有,你又怎会变得如此沉稳懂事,还懂得关心大姐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以前你可是从不曾相信我说的话。」
「以前是弟弟不懂事,对不起大姐。」赵衡低下头,既羞愧又歉疚的说。
「不怪你,毕竟你也是那个女人一手带大的,而她又太会演戏,你会选择相信她而不相信大姐,大姐完全能够理解。」赵楠缓缓地摇头道。
「姑娘,您看是不是请人进屋子里再谈比较好?还有位夫人站在那里等著呢。」张管事看准时机,上前开口提醒。
「夫人?」赵楠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前方马车旁还站了一位年约三十几许,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
「对了,差点忘了。」赵衡说著将她拉到那位夫人面前,开口道:「大姐,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郝夫人,是弟弟在来这庄子途中所遇的受难之人,弟弟心想皇甫大哥为人仗义,心胸宽广,定不会介意让郝夫人在这庄子住上几天,直到郝夫人家中派人来接为止,于是将人顺道带了过来。大姐,你应该不会怪弟弟鲁莽吧?」
「不怪赵小鲍子,是我厚著脸皮请小鲍子一定要帮忙,不能见死不救的,姑娘若要怪就怪我好了。」郝夫人连忙开口说,相对于她外貌给人雍容华贵的感觉,她的性子更加平易近人,也很直率。
「夫人别这么说。」赵楠摇头道。
「虽然阿楠在这里也算是个寄人篱下的客人,无法做主任何事。但舍弟说得一点也没错,此庄子的主人是个心胸宽广、正直又仗义的人,定不会介意夫人您在这里住上几天的。您稍待,我去询问下管事,请他安排一下。」
「那就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赵楠说著向郝夫人欠了个身,转身走向张管事说明状况,同时请他帮忙。
张管事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转身交代人去收拾厢房接待客人后,亲自上前引领郝夫人往客房走去。
他们离去后,赵楠则带著赵衡前往她居住的院落,因为她真的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不只是关于赵家与林氏的事,还包括赵衡怎会认识皇甫世这件事,因为听他刚才提起皇甫世的口吻,两人好像挺熟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进到屋里,她立刻拉著赵衡坐下来,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衡弟,你怎会知道大姐在这个庄子里?是皇甫世跟你说的吗?」
「对,是皇甫大哥跟我说的。」赵衡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她紧接著又问。
「昨天说的,至于我和皇甫大哥是怎么认识的,还不是因为大姐。」
她瞠目结舌,愕然脱口道:「因为我?为什么?」
「大姐难道不知道皇甫大哥对你的心意吗?」
赵楠这回不只是瞠目结舌,还呆若木鸡的瞪著赵衡好半晌,当猛然回过神来时才轻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身分,像他那种人哪是
你大姐我高攀得上的?你难道忘了我成过亲,现在还是个寡妇吗?以后这种话不准再乱说,懂吗?」
「可是皇甫大哥已经向我开口提亲,而我也答应了。」赵衡有些为难的说。
「你说什么?!」赵楠难以置信的扬高声音。
「提亲?什么提亲,你给我说清楚一点,快点!」
看姐姐好像真的生气了,赵衡只好怯怯地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皇甫世最后还是猜到了她想创业挣钱的目的是什么,并且背著她动用他在福凉城的影响力,轻而易举的让赵家面临经营不善,却求助无门的困境,然后不得不开始出售一些铺子,挖东墙补西墙。
他们本以为只要渡过这个难关就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却不知他们早已被人盯上,除了一败涂地,没有第二种结局在等待他们。
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福凉城内原本数一数二的赵家就完蛋了,林氏携著一对儿女连夜卷款潜逃,不知所踪。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城里谣传赵家填房林氏就是个丧门星,克死其夫再嫁后,又克死赵老爷,最后甚至连整个赵家都被她克垮了,会不会哪天克到整个福凉城?此谣言一起,林氏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福凉城再无她立足之地,只能离开。
偌大的赵府最后只剩下一个主子,那便是年仅十三岁,这两年来一直被监禁在内宅最破落一隅的大少爷赵衡。
由于没了掌家的人,下人们一个个人心惶惶,在无所适从的情况下,最后也只能将赵衡请出来执掌主事。==
赵衡在被监禁的岁月里,除了懊悔外,将所有时间都投入读书之中,因此他在书本上学到了很多。
他虽然年纪轻,也没有执掌过一个宅邸的经验,但仍能冷静面对,按部就班的应对家仆们送到他面前的问题,唯有一个问题令他束手无策,那就是家里没银子了。
结果皇甫世突然出现,不仅将赵家原有的产业,不管是铺子还是田地、庄子等,全部一一完璧归赵,甚至还带来几个对他极有帮助的管事人才,一边帮他,一边教导他如何打理赵家的产业。
听著弟弟说明完赵家之变故后,赵楠最后替他做了一个结尾。
「然后你就被他收买,把大姐给卖掉了了?」她说道,伸出食指在弟弟的额头上点了又点。
赵衡傻笑了一下,无话可说,他没告诉大姐,其实他有很认真的问过皇甫大哥许多问题,确定皇甫大哥对大姐是真心的,而且还当著他的面对天发过重誓,否则他才不会以现任赵家之主,也是现在唯一可以为赵楠出面的男人答应这门亲事。
「大姐,你还很年轻,我不希望你为何家守一辈的寡。」赵衡忽然换上一脸正经而严肃的表情,开口道,然后有些愤愤然的说:「该替何家守寡的人应该是二姐才对。」
虽然痛恨林氏母女,二姐这个称呼赵衡从小叫到大,一时间还是很难改掉。
赵楠摇了摇头,不想说这个,毕竟当初上花轿被抬到何家的人是她,这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多说无益,于事无补。她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
「你说你昨天见过皇甫世,他还好吗?身上有无受伤?气色看起来如何?有没有告诉你,他接下来要去哪里?还有,有没有要你带话给我?」
他真的是快要害她担心死了啦,那个混蛋皇甫世,笨蛋皇甫世,大笨蛋。
可是她怎会越来越放不下他,越来越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