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远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著她,思路多转了好几圈,才由她脸上些微的不自在确认了这一切都是真的!要不是抱著丞丞,他真的会兴奋得跳起来。
「当然没问题!要我几个晚上不回去都没有关系!」
由于他兴奋背后的意图明显,发出邀请的纪扬钰反而不自在起来。
瞧见她细致白皙的脸庞飞上红晕,他有些得意忘形的揶揄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你脸红呢……」
她不由得大窘,不过她可不是被他取笑而不会反击的个性,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后,淡淡地又将了他一军,「但你要进我房门之前……记得我做的晚餐要吃光光喔!」
「哇!你会不会太残忍了……」
「叔……爸爸,你在叫什么啊?」
三个人又哭又笑又闹的回到了车上,裴盛远方向盘一转,便将车驶离。
然而沉浸在幸福的一家人却没发现,另外一辆行踪诡密的轿车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
早晨,裴盛远朦朦胧胧地由睡梦中慢慢醒来,回台湾后,他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满足,昨夜与相爱的人一夜销魂,他到现在都还舍不得睁开眼,回味著她肌肤留给他的滑腻触感,浑身散发的女人香,还有那宛转美妙的娇吟……
贪懒之中,突然他觉得有人在他唇瓣印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接著便是纪扬钰柔柔的声音道:「起床了,可以吃早饭了,丞丞都在饭厅坐好等你了!」
说完,她转身欲出房门,却被他大手一揽,又跌回他身上。
裴盛远睁开了眼,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个早安热吻,才心满意足地道:「早啊!」
「你这坏蛋。」打掉他的贼手,看到他欲求不满的赖皮表情,令纪扬钰觉得好笑。「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一直赖床啊,你这坏习惯一直都没改!快起来了。」
「呃……早餐……」不会是她做的吧?他突然欲言又止。
「外面买的啦!丞丞帮你叫了一份蔬菜猪肉汉堡呢,快点!」
纪扬钰不再给他使坏的机会,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由床上起来,马上闪得老远,将懊恼的他单独留在房内。
当然,自诩赖床达人的裴盛远在她走后,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还大大翻了个身,找寻更舒服的姿势。
五分钟后,换成一个小身影进来了,纪丞宣先是摇了摇床上的男人,发现没有反应,索性爬到他身上去,隔著棉被坐在他肚子上。
「爸爸、爸爸,起床吃饭了……」裴盛远依旧在睡,而他倒也不是那么认真的执行母亲的命令,他顽皮地捏了捏他的脸,又将他的一边眉毛扳得老高,最后双手将他的脸颊挤成猪头,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间,裴盛远睁开了眼,一个翻身将小人压制在床上,然后开始呵痒。
「哈哈哈……爸爸不要啦……妈咪要我……叫你起床……」
「小表头,爸爸的脸好不好玩啊?」
「哈哈哈哈哈,很好玩……爸爸你再呵我痒,我也要弄你……」
「哈哈哈,小表头……居然让你抓到我的弱点了……哈哈……」
纪扬钰一进门后,看到的便是床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缠成一块儿,玩得无法无天。丞丞没有父亲已经五年了,如今有了一个妾身未明的爸爸,又相处得这么融洽,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生气。
敲了敲房门,她并没有大动肝火,反正治这两个男人,她有得是法宝。
「五分钟之内不起床,我就替你们两个做午餐的便当喽!」
听到这句话的两人,齐齐由床上跳了起来。
纪丞宣一马当先的冲出房门,还不忘喊道:「我要去吃早餐,爸爸你快点!」
裴盛远更绝,直直的冲向盐洗室,半晌后便听到一边刷牙一边模糊不清地说话声,「我很快……就好了,早餐都还没……吃,先不要……急著做午餐……」
纪扬钰只觉啼笑皆非,这两个人果然有一样的血统,反应都一模一样,真是太好玩了。
捉弄他们,也算她身为母亲和女朋友的一点点恶趣味吧?
五分钟内,两个大小男人已经就定位,狼吞虎咽的吃著早餐,而早就慢条斯理用完早餐的纪扬钰,一边还要帮小表头交换穿错边的袜子,一边还得替不修边幅的臭男人系好歪掉的领带,大清早就这么混乱且温馨的过了。
直到裴盛远与纪扬钰两人一起站在门口、对著娃娃车里的纪丞宣说再见,裴盛远才松了口气。
「想不到起床居然跟打仗一样。」他轻轻地环住她的腰,额头抵著他的肩,一副累坏了的样子。「不过真好玩,我好喜欢这种家的感觉,真想天天都住在这里。」
这显然是种暗示,因为这个臭男人并不是赖在她肩头休息,而是偷偷的啮咬著她纤细的颈项,痒得她想笑。
纪扬钰笑著扳开他的头。「如果你愿意,住这里我是没意见,只是怕家里太小你不习惯。」
「我当然习惯!要不然,你和丞丞搬去我那里好了……」
裴盛远狂喜,正想安排他们母子接下来的去处时,突然被一个柔细却尖锐的声音打断。
「盛远?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在这里!」
裴纪两人同时一怔,往声音来处望去,却看到了一脸哀怨的夏芸芸。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转念一想,又皱起眉。「又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你找人跟踪我?」
「你别管这个,重点是你们不准抱在一起!」
夏芸芸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聘请了征信社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们,哭哭啼啼的上前拉开两人,就在他不悦要开骂时,她却指著纪扬钰,语带恨意地道:「盛远,你被这个女人骗了!」
在街上大吵大闹实在不是三个人的风格,于是战场移到了纪扬钰的家里。
夏芸芸不急著说话,她先环视了她的蜗居,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纪扬钰则是一脸无奈,自己只离幸福一步远了,这女人偏偏又来搅局。
「夏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指控,凭什么说我骗了盛远?」她首先开了口,不实的指控她不会承认的。
夏芸芸似乎有些为难地看著裴盛远,语带保留地道:「你怎么不明白?难道你敢告诉盛远,他当初是为什么离开你吗?」
纪扬钰心头一动,但仍是冷静地道:「是因为盛远要开刀,所以去国外接受手术……」
「不!你不要避重就轻!我不希望盛远一直被你骗!」她的眉毛开始变成倒八字,接著表情也苦了起来。「盛远当初回英国开刀前,我看到的他是极为愤怒、万念俱灰的,你怎么不解释一下是为什么?」
「我……」纪扬钰欲言又止。
「扬钰,我也想知道。」看到她的反应,裴盛远心里一沉,知道事情真的不简单,便顺水推舟地道:「我虽然慢慢找回了一些以前的记忆,但还是没想起来当初我们为什么分离,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怪难受的。」
纪扬钰保持沉默,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
「你不用问了,她不会说的!盛远你不知道,以前的你实在太可怜了。」夏芸芸像怀抱著无穷的包容及同情,幽幽地啜泣道:「我来告诉你吧!当年你会离开这个女人,是因为她劈腿被你抓个正著!」
「怎么可能?」裴盛远倒抽了一口气。
夏芸芸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像是在替过去的他哀悼似的。「怎么不可能?别看她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她才是真正的心机女,见到你平安无事又恢复成总裁身分,她当然要赶快贴过来。」
他惊疑的目光移向了脸色微变的纪扬钰。「扬钰?真的有劈腿这件事?」
她要怎么说?她有些艰难地道:「劈腿那件事是假的,其实当年是因为……」
「你看,她承认了!」在这个紧要时候,夏芸芸是不会让她有机会辩解的,硬是插进两人的对话,「当年你被判定得了脑瘤,手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机率,她不想陪著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所以便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还怕你死缠著她,故意拉著那男人在你面前气你,让你主动离开,盛远,这些你都没有印象了吗?」
裴盛远的眉头越皱越深,恍惚中似乎真有个被他深深藏在脑海的画面一闪而过,那是纪扬钰勾著一个男人的手,有说有笑,最后还亲了那男人……
「啊!」他突然觉得头一阵剧痛,不由得抚著额闷哼一声。
「盛远!」离他最近的纪扬钰,连忙扶住他,「不要再想了!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想不到裴盛远这次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反而微微推开她,眉头仍是深锁,有些质疑地看著她。「不,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拒绝的纪扬钰心头一痛,她知道那页不堪的往事要被掀开了,即使那是出于无奈,但他不见得会原谅她。
夏芸芸见两人间起了嫌隙,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便装作哀伤的加油添醋,给予重重一击,「她劈腿的那个男人,就是最近正红的皇家瓷器月饼礼盒设计师卢文琰!难怪纪扬钰要将他介绍给你,她根本是想左右逢源啊!」
卢文竣!对了!
裴盛远的脸色一青,他脑海里和纪扬钰十分亲热的男人,脸部轮廓慢慢明显,确实就是卢文琰,而分离那日悲愤的记忆,也快速的在他脑海里流过,像支狼牙棒,狠狠刷过了他已然有了伤口的心扉,让记忆鲜血淋漓。
那年,他刚知道自己罹病,正是心情最沮丧的时候,她却开始避而不见,直到她生日那天,他亲眼看到她和卢文琰亲密的从皮件店出来,他生气的上前质问……
然后她说了什么?
盛远,我觉得我没有错,我只是做了更好的选择而已。
这句话彻底打垮了他的信心,她说她还年轻,她要选择更好更健康的男人,她不想把她剩下的人生浪费在他这个病人身上……
裴盛远想起来了,通通都想起来了,那残酷的一天,让他身心俱疲,差一点就自我了断,直到父亲一通电话打来,要他回英国接受治疗,原本犹疑的他,心想横竖不过是死,便当机立断飞了回去。
「……所以我回来了,身价地位都比卢文琰高,你又要重新做更好的选择了,是吗?」
他心痛地望著纪扬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爱情的假象蒙骗了这么久。刚刚他才兴匆匆的送丞丞上学,沉浸在家庭气氛的美好中,转眼又要接受她曾经劈腿的事实,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由极乐到极悲,如此大的落差,教他一下子怎么承受?
他以为直率的她,却是现实的;他想象中美好的她,内心却无比丑陋;他自以为聪明,其实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盛远,不是这样的,关于卢文琰那段,我可以解释……」光听他说的话,纪扬钰知道他恢复记忆了,很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被打断。
「还有什么好说的?」裴盛远冷笑著摇头。「难怪你能马上和别人生个孩子,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对吧?你爱的只是我的财富地位和权势,所以使尽心机靠近我、了解我,让我对你留下印象……」
「裴盛远,你越说越过分了!」纪扬钰心里一寒,难得动了气,因为他居然质疑纪丞宣是她乱搞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以前或是现在,明明都是你先开始接近我!而且丞丞他、他并不是……」
夏芸芸见机再次打断纪扬钰的话,比她还大声地哭喊道:「别管那个野孩子了,盛远,你要知道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的!要不是你当年回来的时候太伤心,手术失忆后,我也不会瞒著你以前的事,还假装以前和你交往过,我只是不想你重蹈覆辙啊!没想到你来台湾后,又被这个女人缠上了,我这么爱你,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受骗?」
「够了!」一下子受到太大的冲击,脑子里塞了这么多东西,裴盛远已经受不了了,他怒瞪著屋里的两个女人。「不要再说了!我谁都不相信!女人太可怕了!」
说完,他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留下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
纪扬钰眼睁睁地看著他离开,却不追上去,沮丧与难过,全被她硬吞了下去。
一方面她想让他冷静一下,另一方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是会回公司,她有得是时间慢慢向他解释。
被他羞辱,她认了,这是她欠他的,不过,她也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只是到时候要向丞丞解释,麻烦了一点而已。
还有,心里的那个伤口要修复,可能要比当年多花一点时间……
既然主角都走了,夏芸芸也懒得再哭了,索性收起了泪水,大摇大摆的离开,临走之前,还故作同情地回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纪扬钰。
「唉唷,你好可怜喔,被一个男人抛弃两次。不过我告诉你,事情可不会就这样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