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弦拉弹了回去,又是一箭正中靶心。
不过转眼的工夫,巴掌大的红圈里,已经多了几支笔直的发射物,可挽弓发箭的人显然还不满足,拉著饱满的弓,相当神气,准备贯穿那只已变成刺猬的箭靶。
「一整晚都找不到你,你到哪儿去了?」突地,一身黑的娇小身影,单脚飞落在两指宽的井口边上,两条手臂左右伸平,身体跟著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必棠幽顾著站稳脚,而眼前的那座冰山在被中断兴致、停止虐靶后,径自坐到茅屋的门槛上,检视弓和箭,根本不看她一眼,应也不应一声。
「那个惹你喷火的人,不是我吧?」终于站直一双脚后,关棠幽对那张冷到极点的脸,问了一个不太可能发生的问题。
生气?难得看见伙伴把怒气明显挂在脸上,言宁这死人向来没血、没感情,就算天塌下来也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谁那么大本事惹她生气了?
将弓和箭逐一放进木盒里,盖起盒盖,捧在手上,月牙白的身影颀长而立,面无表情的宣布——
「把金子还给他们,这桩买卖我不做了。」
与关棠幽稚气的脸蛋比起来,言宁一双丹凤眼,加上不点而朱的优美唇瓣,衬得她雪白的清颜更加出色,活像一尊搪瓷观音,毫无瑕疵,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啊?你说什么?」一骨碌从井口上跳了下来,关棠幽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的瞪著她瞧,一手还掏了掏耳朵,怕自己听得不够仔细。
「耳背是到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现象。」言宁一点惋惜的表情也没有。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所带来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耶!」双手叉在腰上,关棠幽差点为之气结。亏这死人,竟还能心平气和的为她诊治病症。
「你耳背那句吗?」
「当然不是!」鼻腔哼出气,关棠幽没有心情开玩笑,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循循善诱——
「要是你想搬石头砸自个儿的招牌,我是不会反对,但好歹你也想想找这个可怜的伙伴,你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一行有多竞争,难得有金主找上门来,你居然说不干?我告诉你,别想我会把收进荷包的金子吐出来,想都别想!」
哪有杀手接了买卖,才说不杀人的?何况这次花钱的大爷,又没指名要买谁的命,只不过是要她们搞破坏而已,这么轻松容易的肥差,她关棠幽才不拱手让人咧!
「那你一个人做。」言宁一副没得商量的要走进茅屋,以杜绝噪音骚扰。
「喂!死人你给我站住!」
「昨天那场戏算是友情赞助,不跟你收酬金。」她很大方的让出那笔丰厚的赏金。
「谁跟你说这个?」关棠幽昨了声,瞪眼吹气的伸出一只手。「拿来。」
「我没欠你钱。」她们两人的账目向来算得清清楚楚的,这就是她和关棠幽合得来的原因,同样是不欠人的个性。
「我说的是擎弓。」关常幽用下巴努了努言宁手上的盒子,贼贼的观察她立刻冷了大半的脸,这表示她的伙伴相当在意那把新弄来的弓呢。
「既然这桩买卖做不成,那这么贵重的东西总该还给人家,免得他们四处说白修罗只会拿人钱财,不会与人消灾,我怕你以后就没面目行走江湖了。」
「你故意拿来陷害我?」她早怀疑关棠幽是怎么弄来这把擎弓的,要想光明正大的弄到手,肯定得花一笔不少的银子,依自己对她小气程度的了解,要她吐出银子,门儿都没有。
「你真会冤枉人耶!我是看你的弓旧了不好使,一看见擎弓,脱口就说你一定会喜欢,不料那个人二话不说就命他的随从拿给我,你看看人家多豪气,受人点滴是要涌泉以报哦,还是,你决定要把擎弓还回去?」关棠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言宁仍是一脸冷样,思忖著关棠幽的话。这擎弓无疑是一把上乘又难得一见的武器,就算有人将与擎弓一模一样的六材:木、角、筋、胶、丝、漆全找齐了,要是没寻到制弓的高手也是枉然。这买卖不论怎么算,她都不吃亏,可是一想起昨天……就一肚子火。
还未开口回答,茅屋附近的树丛里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接著伸出一只手臂,一个男人随之努力匍匐而出。
「救……我……」男人的嘴巴正吐著白沫,看来十分痛苦。
「哎呀呀……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哦,你爹娘没教你吗?」关棠幽立即蹲到那人旁边,责怪似的数落著。
而言宁对这情况则早见怪不怪。对杀手而言,不是杀人,就是等著被杀。虽然她和关棠幽不全属于职业性的杀手,但结下的仇家数目,也相去不远了。
「求你……把解药给我……」趴在地上的男人痛苦的申吟著,脸孔发白如死鱼,他知道自己已经身中剧毒。
「要解药是吧?」关棠幽咧开嘴笑,然后抬起头,看向言宁,「喂,死人,你说这解药该给不该给啊?」
「无聊。」她一点也不想加入关棠幽的猴子把戏。
「这样吧,不如就让你猜猜,我跟她,谁身上有解药。要是猜对了,就把解药给你,要是猜错了嘛……那你只好自认倒霉了,连天老爷也不帮你。你说这主意好不好?」关棠幽很认真的问著就快一命归西的人。
即便是没长脑袋的人,也知道这时候该回答好还是不好,嘴巴吐著白色唾沫的男人当然点头如捣蒜,只是他不知道,小白鼠的凄惨命运,就是从误触机关的那一刻开始的。
「那快猜、快猜,只有两个选择而已,也就是说,你活命的机会还很大。」天真烂漫的笑脸,却玩著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游戏,因兴奋而发光的眸子看来灿亮而耀眼。
男人看了看她,转头又看向不苟言笑的白衣女子。
心里犹豫著,这两人到底哪一个才是妙手回春的白修罗?哪一个又是毒婆子关常幽?
是谁呢?是她……还是她……
「我看你口吐白沫、面色转青,不用半刻的时间,必定一命呜呼,那时见了阎王,可别怨说我没给你机会哦。」关棠幽兴冲冲的敲著边鼓,很高兴看见半趴在地上的小白鼠,抖得有些厉害。
「我选……」男人伸出颤抖的手,原本指向言宁的方向,转而改变心意的指回眼前的人,最后——
「你就是白修罗!我求求你救救我!」挣扎的手捉住眼前笑容可掬的小泵娘。
「噢哦……你选我啊?不考虑一下那位白娘娘吗?」很明显的暗示。每次都这样,屡试不爽,她老穿一身黑衣裳,哪里像白修罗了?关常幽想再给这可怜的小白鼠一次机会。
「不!一定就是你……」一时太过激动,男人眼楮翻白,竟昏过去了。
「哇……昏了。」真是可惜,扫了她的玩兴。
「你忘了告诉他,这种毒一激动就会发作得更快。」言宁是真的同情起这个被愚弄的男人,就算他猜对白修罗是谁,也不可能获救,因为她没理由救他。
「唉唉,我怎么知道他那么快就昏了,反正他也没猜对,早昏晚昏都是要昏,也好,这样痛苦会少点。」合掌默哀中。
必棠幽十足菩萨心肠的模样,惹来言宁的冷眼。她厌恶的睨了睨地上的有碍观瞻物。
「把他弄走,别妨碍我做事。」
「唉?!听这口气……」关棠幽眼楮一亮。嘿,这下赏金不用吐出来还给人家了。
「少嗦,这地方要是臭了,别想我会留下来。」她警告性的瞪了关棠幽一眼,表示对她这次的自作聪明非常不悦,也摆明了下不为例。
「是,我的姑奶奶,只要你凤心大悦,想怎样都行。我正好缺试毒的人,这个倒霉鬼我就带走了。」
拉起一条垂死的手臂,关棠幽一边拖人,一边忙著说:「对了,宋营在征调军医,你要记得去,不论如何都要他们用你。」
「为何我非去不可?我又不是大夫。」她有种被设计的感觉,先是擎弓,然后现在又无缘无故的被派去当军医。
「没办法嘛,你看宋军的小兵,个个瘦不啦叽的,没三两下就被鬼域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我们要让这场仗拖延半个月,简直比大禹治水还困难哩!不得已,只好劳驾你这位尝百草的女华佗混到里面去,每天呢,就熬煮个十全大补汤给他们补一补,养壮一点,起码可以耐打些。」
「知道如此,昨天你更应该让我射伤那个……」言宁硬将到嘴边的「婬贼」两字压回舌头底下,如冰的眸子跃上了两团火焰。
「哪个啊?呼……这人还真重,还有,昨天你差点吓死我了,说好了不能伤到鬼域的人,记得啊,下次别玩得那么认真,要试功夫找该死的人去试。对了,有事会用云鸽跟你联络。」关棠幽汗如雨下,一只手揩去额边汗水,没心思去注意伙伴难得的火气已然上升。
那个人,本来就该死,她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剐了他。
气派的营帐内,缄默无语消除不了帐内、帐外闷热的气流,坐在书案后的元振青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盯著前方队准烂泥巴的脸看,眼中频频露出厌恶。
好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丑的人,简直让人直觉想吐。
最后忍不住,元振青用手指勾了勾站在旁边的心腹。
「都没人了吗?」
「是的,将军。等了老半天只来一个,而且,她自称能解决士兵的水土不服。」心腹弯,在元大将军的旁边咬起耳朵,还不忘看向正前方那张丑到不行的脸。
「你……」连对著这张脸说话,元振青都觉得有些困难。「你叫什么名字?」
「冰清。」回答时牵动面部的肌肉,让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状似蟾蜍皮的疣斑,看起来更显恶心,好像随时会喷出深绿色汁液一般。
元振青和心腹同时将身子往后缩了一点。虽然就距离上来说,要是那些疣斑真喷出什么恶心的东西来,也危害不到他们,但他们还是选择爱惜自己尚未破相的脸皮。
「你的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呃,我是说应该不是天生的吧?」没礼貌跟好奇心比起来,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医治病人的时候,不小心被毒疮的毒液给喷到脸……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的脸……很可怕吗?」清冷的声音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但要是仔细看,将会发现隐藏在这张面皮底下的表情——是戏谑,但澄澈如宝石的眼楮却故作无辜,问得元振青哑口无言。
「这个、这个……」怎么回答都不妥,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元大将军支支吾吾,有些难堪,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改问别的。「听说,你有法子让士兵不再整日昏沉无力?」
「是的,将军。」她敛著首回答。「此地与终年吐著高热炎浆的焰峰交界,四周地表下蕴藏了无数处地热,士兵们会终日昏沉无力的原因,是因地火旺盛之故。要解决这问题并不难,只消眼下我所调配的降暑药方,再配合香草所炼制的提神膏药,必可减轻此等不适症状。」
「原来如此,不过……」看她信心十足,元振青自然大喜,但一看到她的脸……就犹豫了起来。成天对著这张脸,那可是会比头昏、发热还教他难过。
「将军,刚才属下已经试验过她处理伤口的能力。说实在的,她的医术确实高明,就连骨头碎了的伤兵一看到她的脸,都忘了喊疼,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心腹又开始跟主子咬耳朵。战事吃紧,谁知军里惟一的老军医,突然一命呜呼,现下只好赶紧找个人来替补了。
「是有点道理。」拈了拈山羊胡,元振青赞同的点了点头。
「更何况,您也不需要与她常打照面,有什么事打发人去说就是了,属下认为,在营里急需军医的情况下,还是用她吧。」这年头,像他这样有同情心的人不多罗。
在细想了一会儿后,元振青终于指著她说:「就你吧,只要你发挥所长,尽心尽力照顾士兵们,等打赢这一仗,本将军自会在功劳簿上记你一笔,可以出去了。」最后一句说得太快,突显他迫不及待想送人离开的心情。
「谢将军。」藏在垂著的面容下,完美如樱的唇轻轻扬起。不想再以脸吓人,她吓的人够多了,包括那些想与她抢饭碗的人,今天的戏,到此为止。
步出营帐外,现在改名成冰清的言宁,故意放慢脚步,想知道元旅青接下来会怎么对付鬼军,好让她从中帮上一把,果然,里头正隐隐传出元振青大谈破鬼军的方法。
什么?用拖延战术……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箭射穿那个婬贼。
「你是什么人?」宋军军师崔质,老远便看见她站在将军营帐外,行迹可疑。
言宁转过身,低下头回答:「小的冰清,是新到的军医。」
「为何在此鬼鬼祟祟?快说!」崔贡向来以精明出了名,年纪轻轻却像个老头,疑心病重得很。
「小的只是刚从里头走出来。难不成你对所有从将军营帐内走出来的人,都要如此盘问一番吗?」这个人真会捕风捉影,亏她还是来帮他们忙的。
崔贡被她冷冷的态度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你可知道我是谁?胆敢这么目中无人!」看来军中的纪律有待加强,有些人并没有把他制定的军规放在心上,尤其是眼前初来乍到的这位。
「就是不知道阁下是哪位,所以我对你有所提防,也是应该的。难道你希望在军营里,看见不认识的陌生人也要有问必答、句句吐实?」她不客气的回赠地两丸冷眼。在做任何一桩买卖前,事先的调查是必要的,她当然知道这位仁兄是何许人也,只不过要是说了实话,不就等于自打嘴巴?
接收到不耐烦的目光,崔贡忽然眼神一沉,对这女子滋生出浓厚的兴趣。虽然她的脸有点令人不敢领教,但说起他对女人的感觉嘛,光有一张姣好的脸蛋,却一脑子豆腐渣的女人显得无趣多了,而眼前女子相当聪明,从她一双眸子里,他便知道,正合他的脾胃。
「我是军师崔贡,冰清姑娘不会认为身为军师的我,看见有人在将军营帐外疑似偷听的行为,也要装作不闲不问吧?」
言宁脸色更冷了几分,看样子,他是存心与她杠上了,今年真是犯小人。
「对不起,冰清并不知道您的身份,还请崔军师见谅。」头再压低一点,身子也尽可能弯得像一尾虾子,她从来就扮不会可怜样,这是关案幽给自己的评语。
「你的态度转变得可真快。」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崔贡此语不乏嘲讽的味道。
言宁在心里吐了一口长长的怨气,这人——真烦。
她决定住口,免得多说多错。
「是不想说话?还是说不出个好理由来反驳我?」崔贡倒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认输。
「咦?冰清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元振青的心腹一掀开帐帘,便看见杵在外头的新军医,随后又发现崔贡。
「原来军师也在啊,怎么不进去呢?将军正找你呢。」他急急忙忙拉著崔贡就要进去,回头又看著她说.「差点忘了,冰清姑娘,你的营帐是左边的最后一个,整个帐子都是你的,用不著跟人挤一块儿。对了,先去看看热昏的士兵吧。」
之后,被单独留在营帐外的人,拉了拉背在身侧的药箱,黛眉挑了挑,对她那么大方,让她一个人独占一个大帐?是怕她会吓死人吧。她满意的模上自己的脸。
这张脸,果然有点用处。
两军再度对峙,已是数天后的事情。
这次宋军不敢小看敌方,能动用的人全派上战场,看得鬼军这边啧啧称奇,也同样整军以待,不敢稍有松懈。
棒著一处甘地,两军主帅伫立在最前头,互相观察对方动静,交战时机蓄势待发。
「你可以大声的笑出来,免得憋到内伤。」鬼军的统军将帅南昊,坐在黑壮马儿背上,很好心的关照到一旁随身护卫的身体兼心理需求。
「哇哈哈哈……」老早就忍俊不住的夜鹰,在得到主子的恩准后,当然是肆无忌惮的捂著肚子狂笑,还笑到差点滚下马。
南昊上弯的嘴角有点僵,目光斜睨著笑得无礼的人,「你克制一点,待会儿还要与敌人厮杀。」真是个不贴心的属下。
「我……知道。」揉了揉笑到发酸的嘴巴,夜鹰的脸一时还回复不了原状,「真想见见那个捅你一刀又踢你下水的女人,想必是个啥辣子。」还特地加强了「女人」这两个字。
一回想起主子前些天回营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当时他吓了好几跳,还以为是被敌军偷袭才受伤,结果一问之下,居然是偷看姑娘家洗澡,才弄成这副狼狈样。这应该算是倒霉呢?还是活该?噗……
「我也想见她。」南昊别具深意的抚著下巴。
而夜鹰一听,下巴差点掉下来,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主子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喂喂,你该不是要对一个女人动手吧?你看了人家全部,她也不过捅你一刀,算是很客气了,你也别太跟她计较。」注意力还放在主子偷看姑娘家洗澡受伤这件事上头,身为鬼军大将一员的夜鹰,完全没有身在沙场上的自觉,反而还替那不知名的女子说起话来。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南昊转过头,怀疑的看著与他一起打到大的属下兼伙伴。
只见夜鹰耸耸肩,然后摇了摇头。「我站在正义的那一边。」一副不得已的模样。
「吱。」
咚隆……咚隆……
忽然间,地面的起伏震撼一路蔓延至脚边,奔雷表现得有些急躁,像是预知一场生死决战的到来,不安分的前蹄略显杂乱的踩踏著。
南昊俯来,大掌轻轻地抚顺它乌亮的黑鬃。「嘘……」
「宋军有动作了。」夜鹰竖起耳朵,聆听地表震动的声响。
「传令下去,兵分两路,鹰你由后路突袭,先取元振青的首级,我来引开宋军的注意力。」
「知道了。」调转过马身,夜鹰照主子吩咐,随即领了一队鬼军就要离去,可就在这时,有几名士兵忽然从马背上无故摔落地面。
「怎么回事!」两人同时大吃一惊,以为有敌军躲在暗处偷袭,连忙梭巡四周隐密处,但并未发现任何骚动,反而是鬼军倒下去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造成一片混乱。
「不好了三少!兄弟们一个个像生病一样全身无力,连兵器也拿不稳了!」一名中军心急如焚,急急奔至,万分焦虑的原因是宋军已经越过谷地,直逼这里而来。
「怎么会这样?」夜鹰知道再这么下去,对鬼军十分不利,看著正在思考中的主干,他忽然推敲出一个可能性,双掌相击。「啊!莫非是……」
「中毒。」南昊接续他的话,「没事的人把倒在地上的全扛上马背!动作快!」
「有奸细混进我们营中吗?可是为何一部分的人毫无异状?」夜鹰跳下马,和南昊同样忙不迭地抬起瘫软在地的自家兄弟。
「我跟你也都没事……」早上他跟夜鹰忙著布置一切,没吃什么东西,记得昨天有一批粮食刚从鬼域运来,说是特地送来犒赏众将士的,难道……
「目前能战的人已剩下三成不到,昊,下令撤退吧!」比起蜂拥而上的宋军,他们能用的兵力实在太单薄了。
「鹰,你带一半的人马护送中毒的人离开,剩下的跟我来!」南昊跳上奔雷,当机立断地作了决定,迅速重整队伍。
「还打?你明知赢不了,还要迎战?不想当懦夫的不只你一个,要就全部留下,不然就一起走!」还在忙著扛人的夜鹰抬起脸,看著南昊的眼神很坚持。
「现在不是耍个性的时候。」南昊不常打结的眉心,今日难得一见。
「平常任性的人是你,不是我。」夜鹰反驳回去。想留下来逞英雄,起码也要算上他一份。
「别忘了倒下去的兄弟们需要你,带他们安全离开,我来断后,别让我分心。」身为统帅,他需要顾及手底下的每一条生命。敌人不会因为你弱就不杀你,就像他一样,从小便学著如何保护家人,明白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事实,当然更不可能手下留情,让敌人有活命的机会。
「说得好像我是你的累赘一样。」夜鹰不满的嫩了撇唇,「算了,这回英雄就让你一个人当,不跟你抢功,自己小心一点。」他了解南昊,就算是牺牲自己,他也不肯轻易赔上任何一兵一卒。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思考著大家会中毒的原因。
「要我替你买棺材吗?」夜鹰的语气充满了怨制。
南昊好笑的挑高眉,要劝人逃命,还真不容易。「我是要你回去告诉老大,请他查清楚运到营里的粮食,是由谁点交。」
「你怀疑有内奸?」刚才他也猜到这个可能性。
「没错。」南昊发现宋军已经冲破地下的第一道防线,往这个方向前进。
「记住,要活著回去。」他转过脸,对夜鹰说,还不忘挂上夹带酒窝的笑容。
夜鹰可没主子这般好心情,面色凝重的说:「你也是,要是死了,我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