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大恶棍,我恨死你了,也讨厌你了,恨你、讨厌你、恨死你啦……」如火车头般急冽冽冲出南宫集团总部大门的叶萱萱,狂奔出去后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四处游逛,不过嘟起的小嘴倒是一刻也没停歇过,龇牙咧嘴的直批判——那个老是把她当成玩具的臭男人,她真巴不得抽他筋、剥他皮,剁碎当花肥洒。「最可恨的是居然把所有的过错全往我身上推,说什么全是我自个儿在自导自演,发神经的自己吓自己,是我无聊、胡闹。过分!太过分了嘛,一堆狗屁不通的推卸之词。若真是我的错,为什么你不纠正我?为什么故意让我一错再错?你根本就存心不良,你早就没安好心眼。南宫寒傲,你这个举世无双的大恶棍,我踢死你。」脚尖猛力一踢,足下无辜小石头瞬间飞到十尺外,咚咚咚地……落地后又滚了好几圈。
「再踢死你!」她跑了过去,恨恨地又再踢一遍。
呼!气死她了,真的气死她了。不过幸好浓稠的窒息感总算随著她拉拉杂杂骂了一大串,又把小石头当成南宫寒傲脑袋狠狠一踢之后,舒坦了许多。
叶萱萱仰起小脸又深吸好几口空气,顺完气后才颓垂双肩走到树荫底下,一往公园的椅子上坐去。撑起下巴,晃著小脚,无神的把眼皮缓缓半敛下。在一阵激动过后,胸臆里的波涛平歇下来时,原本以为将会归零的平静心湖却又造反的掀起更巨大的涟漪,捣乱了她。
一波接一波涌上的影像竟然还是南宫寒傲的种种,她怎么连丢都丢不掉哪——此时鲜明幻影出现的第一幕是她与他初见面时的逻遁,那一份心悸!而且,他在婚礼上的俊挺英姿,对她的狂猖威胁,相信也会烙印在她这一世的记忆中,虽然他对她的冷凝态度总是教她无所适从,不过偶尔流露出的异样热度,却又把她围得暖烘烘,且轻而易举地让她在顷刻间忘却先前的不愉快。
他总是这样的出人意表?让她认为已经模清楚他个性的同时却又坠入更深的以真还假中。唯一的确定,就是她老是窝囊地沈迷在他沈稳的气息里,尤其是他那副宽厚温暖的胸怀,伟岸到足以包容下她所有的一切,就好比刚刚她才头昏,他立刻以英雄之姿适时前来拯救她,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老是制止不了思绪而随著他的脚步转,明知他的坏,却又不可自拔她蹚进他所误下的陷阱里……
譬如现在。
天……叶萱萱懊恼地想扯光头发,气恼自己想来想去想的还是他。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不等于教她未战先降,承认被他克得永远无法翻身吗?
她不容许这样的结局加诸在自个儿身上,尤其对方已经摆明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狂妄,如果无法抽身,只因对方施与小惠就原谅他,那么坠落无底深渊的下场很快会降临到她跟前。
尤其对方早就摆明是恶魔化身,那她这位纯洁天使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吗?
恶……叶萱萱俏脸蓦然一红,挺恶心的,居然自抬身价捧抬自己是个纯洁天使,天晓得她某些时候比浪荡妖妇还厉害,不仅痴迷南宫寒傲的吻,甚至还会主动响应……他那如梦似幻的亲吻……
啊!讨厌,讨厌,她怎么又想起这些暧昧情境来了,再一次灭了自己威风。须知现在的她在台湾可是默默无闻,完全没有后台支持她来反抗南宫寒傲的横行霸道;而唯一可以期待的靠山,就是苏琉琉那家伙——苏琉琉?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搞什么鬼?自从那回答应要帮她脱离魔掌后,却自此失了踪,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她所盼望的消息眼下成为断线风筝,不知远在何方。
真是的……
「萱萱?」
唉,还有谁可以来帮她呀?
「萱萱?」
嗯?她有气无力地撇过脸去,谁叫她呀?
「你怎么回事?」喊她的人是拥有一张斯文脸孔的男生,似乎观察她很久了,却见她一直漫不经心,满肚子心事,完全没把周遭人摆进眼底,只好一路跟著她到公园里来,才唤醒她的存在。「我跟著你老半天了,怎么你都不理我?」
「你?」她睁著大眼楮呆看他。
「不记得我啦?」男人掠过一丝失望。
「不,我当然记得你,你……匡济……余匡济嘛……」叶萱萱喃念的同时眼眶随之一红,愣在原地却是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丫头,你眼楮怎么红了?我错了,早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我就该避得你远远的不叫你才是。」
「不……不是那样的……」她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的不知怎么说才好。半年了,余匡济正是她谈了半年恋爱的男朋友,虽然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天雷勾动地火的惊心感动,但这位一直体贴她、疼惜她的余匡济,大她三届的同校学长,是她默认的男朋友。「我只是……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会往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他幽幽开口。
「我……我……」才几个礼拜没见,她惊觉到自己和他变得好生疏,记得他们以前是无话不谈的。
「萱萱,结婚之后你过得好吗?」他打破僵局,颇含深意地轻问。
「你……你都知道啦?」她原本打算做驼鸟呢。
「报纸登那么大篇幅,几乎举世皆知,我怎么会不晓得,我只是……」余匡济落寞地轻轻道著:「我只是好讶异、有点不敢相信,我实在连作梦都没想到你居然会结婚,而且结婚的对象还不是我,竟然是个……该说是个陌生人吧!」
陌生人?
的确,和余匡济相比较起来,南宫寒傲确实是个陌生人。其实不仅他意外,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包恐怖的是,一脚踩进这混沌漩涡的她居然完全忘了余匡济的存在,若非今天的偶遇,也许她还会继续遗忘下去……怎么会这样?这是另类的喜新厌旧吗?那么她也厌得太彻底吧!厌得把人都给忘记掉。
会出现这种症状,该不会她是——花痴吧?
见一个爱一个?
不,不是她的错,该怪的是南宫寒傲那个大混蛋,都是他把她要得团团转,把她害得分分秒秒都把心思摆在如何对付他的计谋上,这才会让她无暇去回想任何的往事,造成今天的窘况。
「萱萱。」余匡济喊回再次耽溺于自我空间的她。
「喔,对……对不起……我又迷糊了。」她狠狠捏了大腿一把,她在干什么?
余匡济仔仔细细审视她的容颜,有些担心地摇起头道:「怎么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尤其你的脸色并不好看。」
「有吗?」她忍不住哀著自己双颊,可惜没镜子可照。
余匡济蹲在她面前,定定望著她,逸出口的声音有些奇特的沙哑。「有的!版诉我,你在南宫家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不愉快?」
「不会呀。」她脱口而出。
「别瞒我了。」他脸色沉重。「我详细看过每一份杂志与报纸,我很清楚你跟南宫寒傲的婚姻全景迫于无奈之下。这么一桩因为钱财纠纷而强牵起的婚姻,完全没有爱情掺杂在其中,得不到幸福也是很自然的结局。」
「不,不是那样的,事情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要替南宫寒傲说话。
「你在怕他?」
「怕?」有吗?什么时候?喔,想起来了,她的怕总来自看不见他的时候,她的怕总来自他吻她的时候,只不过这种害怕与余匡济所认定的畏惧其实是很不一样,她要怎么跟他解释才能说得通……
「也难怪。」余匡济独断的事实认定,对她的处境深感义愤填膺。「你根本是被他所挟持,完完全全的身不由己,所以才在你爹地那一大笔债务的压力下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对不对?」他反握她的手,不管她的目瞪口呆。「萱萱,虽然你饱受威胁,可是也不能任由你的未来被这么控制住,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前程无可限量,如果你屈服在压力下,会不甘心,会后悔的。」
「匡济……」她好感动,也能感受到他在为她痛、在为她悲、在为她心焦和著急,可是事实上,她真的没有过得那么凄惨呀。「你想得太严重了,我的日子并没有过得那么惨呀。」
余匡济倏然止口,抬眼看她。
「没那么糟糕。」
「这样……」他站起来,退了几步。「那很对不起,是我太鸡婆了,也许你过得真的很好,是我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妄自揣测,对不起。」撂下这话后转身就走。
「匡济,」萱萱拉住他。「你别生气,我不是怪你鸡婆,请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怎么说嘛。「相信我,我绝对了解你的一番好意,只不过有些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说得通,我一下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解释才好,总归一句话,南宫寒傲并没有欺负我,但同样的,他也没有爱……爱上我就是。」她道得哀怨。
「他不受你?」余匡济不解。「既然没有爱,凭他的权势、相貌,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去强娶你?这没有道理?」那他是为了哪一桩理由而非娶下萱萱不可。
她一样混乱。「也许我说得太武断,也许我的形容辞不达意,但说实在的……我根本不了解南宫寒傲那个人,所以他到底爱不爱我,我也无从知道。」她愈说愈无力。
「你没有直接问他?」
「没有。」她气馁。「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
「我也不想去问。」她有点赌气。
半晌后,余匡济突然石破天惊地道:「我懂了。」
「你懂?」身为当事者的她都还丈二金刚模不著头绪,他会明白?
「萱萱,其实你们之间的症结就在这个」爱「字上头。」
「什么什么……」她立即慌了手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尤其在她认为是前任男朋友的面前居然谈论这种事,简直荒唐。
「你别慌,我没有恶意。」这只纯洁的小白免,心中所思全部显现在脸上。「现在的我没有嫉妒、没有忿怒,我有的只是心疼,你是个好女孩,该配得到一个好男人来疼惜你、照顾你,虽然我很想成为那个男人,不过你和南宫寒傲毕竟已经结了婚,是夫妻了……」
她脸一红。
他继续说著:「既定的事实我不想强行破坏,除非是你自己想从这个枷锁中挣脱出来。」
「我……」想逃吗?打从一开始她的确是酝酿过这种心思,可是从来没有去执行过,况且每回咀嚼一次,答案却是愈来愈混乱。「匡济,我……」
「不要现在就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会认真的。」余匡济的容忍令人动容。「我也希望他能爱,明明白白表示他对你的独占,而非像现在一样,让你挂个吊桶摆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余匡济真的一眼看穿她的问题所在。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求得最真实的答案呢?」他问。
「求答案?」什么意思?
他铿锵有力地说著:「倘若南宫寒傲真的爱你,必然会为你付出一切,尤其是他本身力量可以轻易完成的事情。」
「你是说?」她疑惑地挑高了眉,试问。
「逼他现出最真的心意。」
「逼他表白?」
「没错。」
萱萱听得挺心动的。「你要我怎么试?」
「告诉他我的存在。」
「你的存在?」要她跟南宫寒傲坦承她跟余匡济初恋的纯爱。
「是的。」
「不!这不好吧!」她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绝,要是让南宫寒傲知道余匡济的存在,岂不是火上加油,他一定更加对她不理不睬。
「萱萱,你必须赌一睹。」余匡济苦口婆心地劝解她。「这是在为你自己的幸福著想,你必须让自己清楚南宫寒傲到底爱不受你、了解他把你摆在哪个位置上,你是那么单纯、个性天真又无邪,要是南宫寒傲根本不爱你,他娶你只是把你当成一项工具,这样的婚姻你有继续留恋下去的理由吗?」
余匡济说得极其有理,她不否认她被他说得怦然心动。
「可是我跟他已经结婚了,再怎么样实验找他不能让他太过难堪,所以即使我答应去做实验,但是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做得大过火。」她认为余匡济是想玩宾馆游戏,然后发生被捉奸在床的惨案。
「放心吧!我想的办法绝对不会损害你的名誉。」余匡济失笑。「我不是那么坏的男人对不?」
是的。他一向对她很温柔、很体贴,从来不为难她,甚至还会保护她。记得他俩第一回的邂逅,就是来自他的救命之恩。那天,她进学校注册完成,在校门外等候司机开车接她回家时,一辆酒醉驾车的疯狂司机居然直踩油门往她所站方向直冲而来,当时的她已经完全吓呆了,根本无法做出反应,若非余匡济适时出现拉了她一把,此时的她大概已经升天当天使去了。
「我当然相信你。」凭两人半年的交情与熟悉程度,她不该怀疑他。
余匡济的眼楮闪掠过淡不可见的阴鸷。
「那好。你就拿我当幌子,直接跟南宫寒傲摊牌,说我余匡济是你的男朋友,即使和他结婚依然无法忘情于我。而我现在有了困难,需要他拿钱相助,不多,就几千万,这是他能力所及的范围,甚至可以说是九牛一毛。而在这中间,你就可以从中知道他对你的态度,我想;他到底爱不受你,一定会有最正确的答案显示出来。」余匡济说得甚有道理。
好办法耶!
一直急于想探测出南宫寒傲真正心意的叶萱萱一下子没想到那么许多。
这个乍听之下毫无破绽的巧妙之计其实是颗包著糖衣的致命毒药。
因为不管南宫寒傲对她的要求会是应允或否决,都可以凭著自由心证的方式推演出好、坏两种答案来。但被急迫冲昏头的萱萱根本没顾虑到那么许多,一步一步往漩涡里头栽。
「这个办法你认为怎样?」
「听起来似乎不错。」
他笑。「那么就回家去好好试一试,是好是坏总会有个答案出来,不要再七上八下过日子了。」
「那你呢?」把他扯进去的话,余匡济会不会变得两面不是人呀?
「别担心我。」他一副悲天悯人的圣者状。「如果最后的答案是你们相爱,我会祝福;倘若你俩无缘,我会等你。」
她好感动,天底下真有这种人?
无邪的天性终究让她忽略了心头曾涌过的怀疑——入了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