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乔姑娘 第七章

严家瑛又发病了,这回莫紫乔不在场,少不了严季雍一阵安抚才止住严家瑛的纷乱。

莫紫乔听说严季雍要进京见皇上的事了,也知道皇上准备派他去江南七省视察民间疾苦。

莫紫乔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沉淀心坎,一口气像要透转不过来。

她皱著眉心,为自己的伤怀而疑心,心底的黯然是为了什么?

倘若,她真的恨他、怨他,不是应该迫不及待他的离去吗?为何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有种受伤的感觉?

没有他在的严府,重责大任将由她扛,本来非难事,可府里有个癫狂的瑛儿,万一她发病……不敢想像能如何处置。

「大小姐,这些布疋是马员外订下的家丁服,咱们要不要送点别的东西,或是给点折扣?」小草捧著帐本问。

「送套夏天盖的被子吧!傍双飞小姐也送一套,这些年马员外给咱们的照顾一直不少。」

小草见主子愁容满面,悄声问道:「大小姐有心事?」

「祥大夫里可有专治癫病的大夫?」

小草答道:「有啊,不过癫病很缠人,不好治,大小姐想替严家佷小姐请大夫?」

「总要试试,不然严大人一走,瑛儿的病我怕我应付不来,徒增困扰,对瑛儿也不好。」

「严大人真的要走?」小草以为还不一定。

「看来是真的,好在我们没什么感情,否则恐怕要揪心裂肺一场。」她嘴硬地道。

她明明在意,又装作不在意。

「会不会离开很久?」小草替主子著急。

「谁晓得,我连他要走的消息都是由旁人嘴里知道的,他啊,最是无情,我是看透的。」

不然两人不会见面如见仇人。

「万一大小姐有了身孕呢?岂不辛苦!」小草想得远。

莫紫乔愣了下,想大笑都笑不出来。「不可能。」

她回答得太快,小草吃了一惊。「为什么不可能?」

她正要说什么,马双飞跨进铺里,面有忧色,心有千结。

「紫乔,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

两人找了间客栈点了茶点,边吃茶边聊,两人皆有烦恼,茶喝得多,点心吃得少。

「怎么了?」

「我怀疑阿震就是诸祭哥。」马双飞想怨天尤人。

「你怀疑?这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她记取了闵芝给她的教训。

马双飞摇摇头。

「你的疑心从何而来?」

「今天早上我陪爹到严府,诸祭哥也在场,还有严家佷小姐,她冲著诸祭哥喊阿震,喊了许多声。」

「诸祭哥的表情呢?」她想知道。

「面无表情,最多只是笑笑,紫乔,怎么办?上回你问过诸祭哥认不认识阿震,他说不认识不是吗?为什么现下他成了阿震?」

「没有可能啊。」

太吊诡的事小心求证有其必要性,她不想再摆乌龙,万一弄错就不是刷尿桶可以解决的。

「我怕诸祭哥真是阿震。」马双飞咬了咬下唇。

玲珑剔透的莫紫乔,旋即明白了马双飞的心意。「你这么关心这件事,是因为你对诸祭哥动了心?」

马双飞红著脸,想正面承认又怕惹来嘲笑。

「你别胡说。」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喜欢一个人并没有对与错,喜欢就喜欢呗。」

「如果他真的是阿震呢?」

「你在乎吗?」她若爱他,不在乎他是谁。

「我爹会在乎,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女婿,我若忤逆他,就只有断绝父母情。」

莫紫乔自我解嘲地道:「这么说来,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最幸福了,没人管。」

「你现在有丈夫管。」

「他管不著我,过几天他一走,我更悠闲。」她苦笑。

马双飞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能不能问季雍哥?」

「阿震的事?」

她和严季雍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要她打破僵局,不如叫她去死。

没办法,她就是好面子,不肯先低头。

「好不好啦?帮我打听阿震是不是诸祭哥!」

莫紫乔撇了撇嘴,面有难色。「不如你自己去问嘛,他是你的季雍哥啊。」

「我担心诸祭哥知道我多事会不高兴。」

莫紫乔左右为难一阵。

「好啦,我看情况行事。」她勉为其难的答应。

「谢谢你,好心会有好报的。」

是吗?怎么她这几个月恶运连连不说,连个贵人都没见个影。

*

莫紫乔写了张纸条搁在书斋的案上。

短短一句,阿震是谁?

严季雍被问得没头没尾,只好亲自向留下纸条的主人询问清楚。

「你问的是哪个阿震?」他很高兴她肯跟他互动了,哪怕只是张纸条。

「有很多个阿震吗?」她没想到他会来找她,所以心跳如擂鼓,似要窒息。

「踫巧我就认识两个。」他说。

「哪两个?」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阿震的事?」

「是双飞要我问的,想答就答,不勉强。」她以不耐烦掩饰她内心的澎湃。

「我没有不回答。」他忙不迭地道。

「那就快说啊。」她暗喜。

他没辙,比较在乎的那一方通常处于劣势。

「一个阿震是诸祭的字,另一个阿震叫卜震,解答你的疑惑了吗?」他殷切的道。

「诸祭哥也叫阿震?」她没想到。

「是的,诸祭字单名一个震,有时候朋友以阿震称之。」

她今天看起来没有那么防备,刺猬的刺隐藏得很好,他开始奢想,可能她有点在意他将要远行。

「还有一个叫卜震的,又是谁?」这才是关键人物。

「北京城里有名的草药商,是个出名的牙人,开了一间牙行,双飞问他作啥?」

「双飞关心的是另一位阿震,不是牙人卜震,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会懂。」女人的心思他哪里明白,死板板的人,只会欺侮她。

「卜震得罪你了?」

「我怀疑他和瑛儿的癫病有关,你是瑛儿的堂哥,怎会没注意瑛儿和卜震间发生过苦恋?」

严季雍叹息,「你又来了,还没证实的事说得这么早,万一误会人家了呢?」

她尴尬一笑,「猜测也不行吗?」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是卜震会怎么想?如果他认为你恶意中伤他,暗中报复呢?」

「别小题大作,反正你都要去江南了,说这些话是要教训我还是提醒我?」莫紫乔心情低落的说。

严季雍打量著莫紫乔,她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好像瘦了些,难道她不希望他去江南?

「如果你不高兴我去工作,可以……」

她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不高兴你去江南,也许我该谢谢你的远行,这样我就不必为了该如何同你相处而伤神了。」她口是心非地道。

一个女人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想留住她的丈夫而开不了口,开了口却又留不住,丈夫无心无情是女人最大的悲哀,独守空闺亦是。

「你就是这么巴不得我消失?」他被刺伤了。

「是你自己要接圣旨的,扯到我这里作啥?」她撇清关系地道,有些情绪太沉重,她现下不想面对。

他微愠,「无情的女人。」

「你说什么?」她被骂得很冤。

「我说你无情冷血。」他再说一遍。

好熟悉的台词,不久前她也这样形容过他,那时她是天下最倒楣的女人,不只货被退还沦落至严府刷尿桶。

她求过他,他无视于她的哀求。

「跟你学的。」她回嘴。

「此言差矣!」

「我刷贵府尿桶时,如果你肯发挥爱心,我现在会把你当恩人好好膜拜。」

「什么贵府?现下严府也是贵府,你既然嫁给了我,就不该有分别心。」他想弥补。

她不语,转身欲离去,双飞肯定急著知道诸祭哥到底是不是阿震!

「你去哪?」他问,

「不是去干坏事,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

寒风吹来,路上行人无不瑟缩成一团。

莫紫乔想著严季雍方才的态度,她承认她被迷乱了。

这几个月,她天天咒骂他,天天希望他没有好下场,每每想到他被恶整的惨样,总能令她窃笑在心头。

虽然,他还没有真正被恶整过。

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情怀,在恨他与爱他间挣扎、拔河,不知该如何消除对他的埋怨,却控制不住对他的在意。

他们就要分开了,分开之后的日子和现在一定会不相同,但心情呢?

「紫乔,你在发呆?」

她回过神,对马双飞虚弱一笑。

「阿震的事我替你弄清楚了。」

马双飞忍不住紧张,「是不是和我怀疑的一样?」

「诸祭哥确实叫阿震,震是他的字。」

马双飞垮下肩头,心凉了一大截。

这么一来,她若想和诸祭哥在一起,就没那么容易了,爹会怎么想?严家佷小姐该怎么安排?

「看来没什么希望了。」

「另外还有一个阿震,卜震,是北京城有名的草药中间商,开了一间大牙行。」

马双飞松了一口气,「也不早点讲,害我难过得想哭。」她微嗔道。

「你自个儿不去问诸祭哥,还敢怪我!」她取笑马双飞。

「诸祭哥还不知道我对他有意思,先瞒著吧!我要先弄清楚他的心意,免得先说破之后,对方无心,以后见面尴尬。」她丢不起脸。

「你打算瞒多久?」

「放心,不会到地老天荒,我这个人很敏感,只消旁敲侧击就能明白诸祭哥的心意。」

「这么厉害?教教我如何旁敲侧击法。」她也想敲一敲、击一击,严季雍对她是否也有情。

「假装生重病,病中最能见真情。」

装病?身强体健的她能生什么病?「一定要生病才能试出所以然吗?」

「当然,我要看看病得快死掉时,诸祭哥会不会真情流露,会不会爱我像爱他自己一样。」

*

回严宅途中,她一直想著这个问题,她是否也该学双飞一样装病试炼真爱?万一自取其辱呢?值得吗?

「大姐姐,小鹌鹑跑出来了哟。」严家瑛压低嗓音神秘地说,一边拉著莫紫乔的手。

「是吗?你去吵它们哦?」

「没有、没有!我没吵过它们,是它们自己跑出来的,大姐姐,你快来看。」

鹌鹑窝里有三只幼鸟,本来应该有五只幼鸟的啊,另外两只呢?

「大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变成鹌鹑?飞、飞、飞……我要飞、飞、飞!」严家瑛做出飞翔的举动。

「瑛儿,阿震来看你了,你要不要去见他?」莫紫乔随口探问她的反应。

丙然,严家瑛停下动作,迷惘的看著她。「阿震啊……」

「是啊,阿震是你的朋友,他来看你了。」

「阿震最坏了,咦……不对啊,阿震哥会弹琴给我听,阿震哥……带我飞、飞、飞……」

「阿震哥不会弹琴,他是卖草药的啊。」

「不是啦,阿震哥会弹琴,他那天才弹过的。」

莫紫乔明白,严家瑛所说的弹琴阿震是诸祭哥,诸祭哥会弹琴这事她知道。

「瑛儿,我们不要变成鹌鹑了,不好玩。」

「为什么?鹌鹑好可爱呀,它们会飞、飞、飞……我要飞、飞、飞,飞去找阿震。」

「你想找阿震吗?」莫紫乔顺水推舟。

严家瑛点点头,「阿震……不会弹琴……不对,不对,阿震哥会弹琴……」她摇了摇头,「我搞胡涂了。」

莫紫乔怕她发病,赶紧道:「别想了,阿震走了。」

「阿震走了,他为什么走了?他为什么不等我?」她开始哭,像个孩子一样。

「走,咱们去祥大夫,你这病非得治好不可。」

严家瑛站在原地不走,「我不走,我要飞、飞、飞,大姐姐,你也不要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们换个地方玩,我们站在这里会吵到鹌鹑。」

「玩、玩、玩!大姐姐要带我去玩了。」

莫紫乔同情地看著瑛儿,卜震真是害死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她有必要找卜震了解一下情况。

*

严季雍朝中同僚说要替他饯行,他邀莫紫乔同行,她没有拒绝,吃饭是小事,此行最大的目的是找到卜震的牙行,替瑛儿出一口气。

气一定要出,否则瑛儿的病不会好。

两人骑马并辔,这是她的提议,骑马速度快些,坐马车恐要天黑才到,她可不想留宿外地的客栈,两人分房、同房都是麻烦事。

骑马最好,一天来回,天微亮就出发,晌午进城门。

「你不跟我去悦然客栈?」他不悦地道。

她颔首,「申时在此见面。」

「你上哪去?」

「卜震的牙行,我非找他把话问清楚不可。」

他跳下马背,亦拉她下马,几不经思索的,伸出大掌擒住她。「吃完饭,我们一道去。」

「不要,我又不认识你的那些同僚,我不要去。」她很固执,甩开他的手。

他拉她入怀,霸道的锁住她的身子。「不许!」

她挣扎了下,又不敢动作太大,街上行人太多,引来围观人潮就不好了。

「你干什么啦?」

「他们很想见你,我的新婚妻子。」他在她耳畔轻呼。

「我不想见他们。」她怕被评头论足。

他握住她的手,含笑地道:「既然来了,就别走。」

「他们会笑话我。」她像只慵懒的猫儿抵在他宽阔的怀抱里,不再反抗。

「不会,他们不敢,他们会喜欢你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一直很自信的,为什么面对我的朋友就转性了?」

她娇嗔地道:「你能不能不要抱得这么紧?大家都在看了,我很怕羞的。」

「我们是夫妻,不用怕羞。」他笑道。

她亦噙著甜笑。

「你真的要带我去?」她呢喃地道。

他抚了抚她柔嫩的小手,「要我怎么证明,你才相信呢?傻丫头。」

她喜欢听他唤她傻丫头,虽然她一点也不傻,可这种昵称是甜蜜的悄悄话。

他们共骋严季雍的黑色骏马,将莫紫乔的牝马托交城门旁的马车夫看管。

悦然客栈全是替他饯行的朝中大臣,他们著轻装便服,每一个和严季雍似都熟稔,大伙儿先是笑责他成亲也不通知,偷偷的把新娘子藏起来。当然,在见著莫紫乔的容貌之后,无不羡慕不已。

「新郎倌要多喝两杯。」尚书刘大人嚷著。

「是啊,就当是补办喜筵,今天新郎倌一定要喝醉。」礼部方大人附议。

「喝醉了才能人洞房。」大家七嘴八舌地嚷道。

就这样,席间,严季雍被灌了不少酒,莫紫乔也不例外,他们灌她,严季雍帮她挡下不少,所以酒过三巡,严季雍已醉了一半。

饯别宴成了劝酒宴,莫紫乔心情不坏,兴致高昂,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夫妻吧!

他醉了,她也醉了。

*

不知是谁将他们俩送进楼上厢房的。

躺在床上的两人,先是相视一笑,然后是哈哈大笑。

「你变成两个……三个了……怎么这么好玩……」

她彻底的醉了,侧身抬手捏了捏他的双颊。「不对啊……只有一个……」

话声才落,一张说著酒话的红唇被他密密的封住,灵活的舌狂野地侵入她的嘴里,以酒壮胆,大胆挑逗。

「我是不是醉了……」她好不容易迸出这句话。

他伸出健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让两人的身子紧紧的贴合。

「你好坏……」她在他耳边细语道。

「我知道。」他含笑地吮著她雪嫩的肌肤。

渴慕的欲火如燎原的星火,迅速在他的下腹窜开,焚火似的近乎疼痛。

棒著衣衫的绢丝,两人厮磨著,敏感的部分暧昧亲昵的蹭触著。

芙面盈笑,给了他鼓励,美好的身子撩起他的欲望,他不想压抑。

她娇喘连连,有一种不知名的闷慌在她心底泛起,强烈到无法招架。

「好难受——」

也许酒醉是一件好事,在羞死人的夫妻之礼上,她不至于退缩回傲慢的莫紫乔。

她凭感觉回应他,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欢愉。

她不要这种似有若无的蹭触,她的身子好热;随著急促的娇喘,他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直至她动人欲念的春色映入眼帘,惑荡他心……

男性好看的嘴不再轻饶她,灵舌舌忝弄、欲尝尽她的幽香,不满足的手指,肆虐她的娇嫩。

水蜜的美人让他心智涣散,她是他的妻,早该进一步占有她的身。

沉魅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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