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幸福得遭人妒忌的欢喜冤家,而今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冤家对头了。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简单到让人忍不住想打哈欠、然后按摇控器重新选台。
两女争一夫,第三者正式宜告插足。多简单的电视剧剧情呀!
年末欧阳集团按贯例举行鸡尾酒会。貌若天仙、才高八斗的美丽佳人勇敢地在众人面前、借酒壮胆地向梦中情人真情告白,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地献上香吻,宣布非君不嫁!
霎时,这一真情告白轰动了所有在场的员工。而后事情继续戏剧化地发展下去——
就在男当事人尚未有所反应时,一直号称与男当事人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横空杀出,恍若凶神恶煞一般将满满的一桶香槟酒浇在了「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身上,一改往日笑脸迎人的甜美模样!
啊——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义愤填膺的冤家对头兰把头昂得高高的,如龙卷风一般夺门而出,瞬间踪迹全消!
啊——在众人再一声惊叹之中,刚刚美女在抱的男当事人一把推开了怀中紧紧攀附的落汤佳人,也一改冷淡沉静的酷样,怒声喝斥著可怜佳人的别样用心,然后在佳人花容惨淡、泪雨如花之际,毫无怜花惜玉之心地疾步追踪心爱的冤家对头而去了!
啊——在众人第三拨惊叹之际,欧阳集团的当家人挺身而出,大无畏地担起了镇压失控场面、顺便善后的伟大重任。首先是欧阳先生面带亲切的笑容,热情地歌颂了自己下属「为爱而勇敢冲锋」的英雄壮举,并对真情告白却不幸被铩羽而回的伤心佳人表示了真诚的慰问。
接著是以严肃著称的铁娘子欧阳夫人接过话筒,面容严肃一如既往,轻轻一咳便镇得偌大的华厅一片寂静无声。然后,欧阳夫人如演讲般地说出了如下实情——
斑中时期就开始互不认输、两看两相烦,斗得你死我活、争得天翻地覆,却又同姓欧阳。同月同日生的男女欧阳开始的时候被称为「欧阳冤家」。
大学期间两人惺惺相惜、越看越顺眼,并嬉笑于校园之间,「欧阳冤家」一度化为「欧阳一家」,但暗中则仍是拳打脚踢,针锋相对。
直到在公司共事,「欧阳冤家」的竞争又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从此「欧阳冤家」再现江湖,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在此就不再说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是冤家不聚头,聚头的「欧阳冤家」实则是一对相恋多年的——情侣!
一石击起千重浪。厅内的诸人听得无不心驰神往,面露艳羡之色。
若问演讲者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十分对不住镑位。在此,我们夫妻为隐瞒了诸位许久而致以最深的歉意——欧阳川正是欧阳集团惟一的继承人,是欧阳家的独子。而欧阳于兰小姐,恰好是欧阳集团下任的当家主母——我欧阳家的准儿媳!」
他们这当爹娘公婆的,自然是知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言尽于此。这些话如同涨潮的大浪,一拨紧接著一拨,晃得众人头晕脑涨。只有一阵心碎的嘤嘤的哭泣声盘旋在大厅里,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唉,几家欢乐几家愁。这情字,恁伤人啊……
***
「开门。」
「不开。」
「开门。」
「不开。」
「你开不开门?」
「我不开门!」
「我生气了。」
「我气头正旺。」
「我是无辜的。」
「我是受害者。」
「你说过不把我关在门外的。」
「你也保证过不看任何女生一眼的!」呜,但却在她的面前公然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你说过不会怀疑我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什么好怀疑的?」呜……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可以为她作证的!
「你说你会永远相信我的。」
「但真相是可以推翻所有的。」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她推开那个!呜……
「你明知那是假的。」
「假的做多了也会成真的。」呜……
「我只要你一个。」
「可你却任她亲?!」
「我道歉好不好?我承认我不该喝了几杯酒,我不该心软地给她留面子。」
「呜,酒后才会吐真言。」
「我什么也没说好不好?」
「可你做了!」
「我做什么了?我只是一时手足无措地被她强行抱住了好不好?」见鬼了!在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冷面政策」下,除了这株「老婆兰」,有哪一个女人敢对他这样做?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不好!
「呜,今天你被她强行抱住,那下一回呢?’」有一就有二,女人的学习能力很强的!
「绝对不会有见鬼的下一回!」
「啊,你好凶!」
「我又不是对你凶!」
「那你吼什么吼?」
「我吼……我没有吼!」他又不是猩猩!
「呜,谁知道你们男人怎么想的!」吃著碗里、看著锅里,男人都是标准的贪婪一族!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还能怎样想?」连天都可怜他被这株白痴兰紧紧缠住,从此无自由之身了。
「可你从来没说过!」
「你要我说什么?」他也想哭啊,「我说过,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和你结婚都想疯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还要我说什么?!」
「呜,你看,你看嘛……你又在凶我!」
「我、没、有!」
「呜,这么些年了,你什么也不说!」
「我求求你不要再‘呜呜’了好不好?」明明知道她在做假,他却偏偏还是会为她心痛,「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你明白地告诉我好不好!」
「呜,连这也要我告诉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笨!」他快抓狂了,「来,你告诉我,还要我说什么?」
「咱们是什么关系?」
「冤家对头关系。」
「你再说一次!」
「冤家对——情人关系!」他恍然大悟了,「欧阳于兰小姐,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我的心了,所以有些话不用明白地讲出来的。」两个人整天拳打脚踢的,如果再说一些……不是十分的别扭吗?
「你不讲我怎么会知道?」她是女人耶!是女人的话,都会爱听甜言蜜语的吧。
「好,我说,我讲给你听好不好?」他仰天长叹了一声,「但你要先开开门。」总不能让他对著门板情话绵绵吧?如果真的如此,她又会怪他没有一点诚意的了。
「你先说。」
「你先开门。」
「你不说我便不开门。」
「你不开门,你要我说给门板听吗?」
里面沉默了一刻。
「你不亲眼看著我,就相信我说得不是骗你的了?」他忍不住轻笑。
门,终于打开了。
「可恶的妖女兰!」眼急手快,他一把揪住了害得他慌张了半天的「老婆兰」。啊,终于顺利地将她逮捕归案了!
「这就是你要说的?」她扁嘴,又要「呜呜」。
「当然不是!」他当机立断马上截住她的魔音,「我要对你说的是……」抱起她走人。
「喂,喂,欧阳川!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温暖一点儿的地方!」大小姐她不晓得现在是三九隆冬吗?
「哇,你好冰!你放我下来啦,你好冷哦。」
「这不是你的伟大杰作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哎哟!你又咬我!」脖子上的剧痛害得他直跺脚。
「活该!」嘻,香槟酒的滋味不错吧?「喂,欧阳川,你是超人呀?衣服都湿透结成冰了,也不先去换一件干净的!」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吗?」他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害的!
「我逼你追我吗?我逼你在门外罚站吗?」
「你完全没有!是我心甘情愿的好不好?」好不容易钻进他温暖的房间,他长呼了一口气。唔,还是他这里比较暖和。
「告诉你多少回了?你那楼顶小窝待不得的!」冬天冷风吹,夏天太阳晒的,「明天你给我搬下来!」
「才不要!」她傲气地哼了一声,「那是我打赌赢来的,不住白不住呢。」就算他这柔软的大床真的很吸引人,但那可爱的小房子是她得意的奖品,她才舍不得丢掉!再说,在这寸土寸金的都市里,她要到哪里才能再找到这样不花一分钱却白住了十来年的屋子呢?
「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为什么可以白住?」
「哈,很简单嘛!我老爹和这栋住宅楼所属的物业公司的老板是同学——啊,你干什么呀!你这个暴露狂!」呜,她是不小心才会瞄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呜,她不会长针眼吧?
「换衣服呀!」他回答得很无辜,轻松自在地在自家的地盘上走来走去。
「换衣服?」她差点被自己急剧分泌的口水给呛死,「给我闪到洗手间换去!」呜,她是纯情的美丽小白兰呀,不要这么显来显去地……勾引她好不好?
「咦?你也会脸红呀?」灿烂的笑脸一下子贴到她用手捂住的眼前三寸处,「要欣赏我这无懈可击的阳刚躯体就大大方方地欣赏嘛!我一不收你门票,二不拒绝观赏,三又不会笑你。」干吗还要一边用手捂住眼,一边又偷偷张开指缝偷瞄?
「谁、谁欣赏你呀?」她的脸红若火烧。
「难得我今日这么大方,你真的不看?」
「不看不看!」呜,说得她好像是似的!
「那可真是可惜了。」他惋惜地一叹,起身要走,「我还以为你以前偷偷溜到我房里是因为好奇我的身体呢!」
他轻松地抖出她好几回勇闯他房间的小偷行径——在夜深人静之际,在他呼呼大睡之时。
「啊!原来你都是在装睡!」气疯的丫头顿时忘记了身外事,双手一张,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
「我不装睡怎样成全你的英勇探索呀?」他忍不住轻笑,顺势搂住主动投怀送抱的娇兰,「只可惜本人没有果睡的习惯,让你回回空手而归。」一株大胆兰啊!
「小人川!奸人川!」呜,她要去挖洞藏起来。
「所以我今日决定成为好人川呀!」他吻住她。管他什么洞房花烛夜!他不想再遵从什么传统,也不屑再做她口中的八股书呆老式男人了。免得夜长梦多,免得他心爱的老婆兰再泼他一身香槟。
「唔……你还没对我说那些话。」他的热情快使她沦陷了。
「我正在说呀!」用行动,诉千回,说万遍。十年的冤家,他追得好辛苦。十年的辛苦,他要开始收获了……
***
「欧阳川?欧阳川?」他申吟一声,抱紧好奇兰,继续睡。
「欧阳川……欧阳川……欧阳川……」
「天啊!」他实在佩服这株兰花的旺盛的生命力。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活力四射的样子?他都快累死了耶!
「欧阳川!」
「我求你让我眯一会儿可不可以?」他没有力气再说话,「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讲可不可以呀?」
「不行!你不让我问,我睡不著!」
「好,好。」他习惯性地举手挥白旗子,「你有什么问题麻烦你快一点、简单一点。」他不敢睁开双眼,怀中的娇兰对他的杀伤力太强了,他没能力抗拒得了。
「你……我……」她小小声。
「什么?我听不清楚。」
「你……我的……」她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你到底在同我说话还是在挑逗我?」耳边的热气让他呼吸顿时粗起来,「我警告你,不要再拿我的自制力开玩笑!」因为此时他的自制力得分为零,经不起她一丝的挑拨。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她索性大声地吼给他听。
「我的耳朵!」他咬咬牙,晃一晃脑中的轰响,「你想震聋你老公呀?」妖女兰!
「快一点讲!」
「你真要听?」他靠坐起来、模模下巴,笑眯眯地望了身边的好奇兰一眼,马上拉过棉被、好心地帮她盖好娇躯。呼,好险,差一点儿又想饿虎扑羊!
「现在废话多的人是你!」干吗如临大敌似的与她保持距离?她是洪水兼野兽呀?
「高一。」他对她的瞪眼视而不见,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高一?!」她头皮顿时发麻。
「对呀!」他伸指刮了刮她皱皱的鼻子.笑著解释,「那次你向我挑战篮球投篮,你忘了?」
「呜,早知向你挑战会输掉自己,我才不会那样冒失。」那时他才几岁?哇,他太早熟了吧?
「你后悔了?」他挑眉,不由得忆起她的勇往直前、永不服输,以及她极具特色的「呜呜」的假哭。啊,数十年未曾变过呢。
「呜,如果我现在说后悔了,那咱们可不可以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她假设地问道。
「可惜后悔迟了十年。」他拍了她乱动的脑袋一记,要她安分一点,「你忘了你在我身上留下了‘爱的印记’?而且现在——你是我的所有物了。」
盼了多少年,才盼到这一天?啊,他简直开心透了。
「恶心!大男子主义!」她甩开他的毛手,白了他一眼,「喂,欧阳川,你为什么挑我做你的女朋友?」
「谁叫你总和我争第一名?谁叫你非五百年了还要和我一家?谁叫你和我同一天生日?」他用力瞪她,恶狠狠地瞪她,「前世冤家!」
「喂,这些话是我的台词哎!」小人,胆敢剽窃她的作品!
「那么,我换一种说法。」他叹口气.一脸的不甘不愿、无可奈何,「因为你的永不服输,因为你的勇往直前,因为你的笑、你的怒、你的喜、你的嗔迷住了我,可以吗?」他和她,其实是同一种人,灵魂深处都是那样的傲气、那样的勇争第一!
「嘻,败在了我的魅力之下对不对?」
「对,对极了。」相同的灵魂,不同的个性,犹如冰与火,原来是那样的致命吸引,「我太冷,你太热;我沉默,你活泼;我一人独行,你引伴高歌;我不爱表达,你直言而说。」
「哇,你在写诗吗?」还压韵呢!
「不要捣乱!」难得他肯开口,她怎么一点儿也不配合?「咱们两个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圆。」他,有她所没有的;她,有他所欠缺的。
他与她,是互补的一个圆,完美无缺的圆,天下独一无二的一个圆。
「哦……」她很深沉地点头、再点头,随即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哇哈哈!你喜欢我就喜欢我嘛!找那么多的理由干吗?无聊!」不是她不感动,而是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才这样说。
「笑!你又笑!」他有一点点恼,「每次我刚说些严肃的,你就给我笑!」白痴兰!
「不是我故意要笑。」她拍拍他绷起的俊脸,讨好地笑著,「其实,你记那么多干吗?这十来年了,咱们也算朝夕相处,产生感情是很自然的呀!」她多好,一切随心。听从心的指引,服从心的安排。简单,正确。爱情,其实很简单。
「笨蛋兰。」他笑著吻她。
「有时候笨蛋才幸福嘛!」她理直气壮地说,「像那位可怜的天仙女,明明早就对你有意思,却要左躲右闪,非要我逼……」糟!说漏嘴了!
「逼?」他冷目一瞪,轻易地逮住要溜的小人兰,「给我说清楚一点!」他就说嘛,那位刘芳华怎么突然那样失常的呢?
「我只是告诉她你是我的嘛!」她又没讲假话。
「还有呢?」他不信。
「还有,还有顺便说了句,年假后我将取代她部长的位子。」一切属实呀!
「再顺便打击得她当众向我……」他实在无力再往下说。
「这也是给她一偿夙愿的机会嘛!」呜,她是多么的伟大、舍己为人耶!
「服了你了!」他咬牙,开始算旧账,「向我泼香槟酒也是顺便?差点吓破我的胆也是顺便?罚我在冷风中站岗也是顺便?害得我以为你真的生气了也是顺便?!」她敢点头试试?!
「好,好玩嘛!」她大声解释,「不这样,我能逼出你这一面吗?你能将美人兰看个过瘾吗?」她是好、心!
「还真谢谢你喽?」他想咬她一口。
「我是怕你有损健康嘛!」忍久了,容易生病耶!
「你……」他突然泄气了,「我问过你多少遍了?要你嫁我、要你嫁我!」她若真为他著想,就应该痛痛快快地答应嫁他才是!
「那样子我岂不是太没有节气了?」她竟然还振振有词,「咱们是一辈子的冤家,是斗得你死我活的那一种!我才不要嫁你!」
「我早向你认输了好不好?」
「不好!」她头一昂,「有你做对手,太有面子了,我才不放手呢。」如果结婚了,她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位旗鼓相当的超级冤家做对头去?
「你嫁给了我,咱们一样可以斗啊!」以往聪明的她为何这样钻牛角尖?
「我觉得夫妻不如冤家。」她笑眯眯地解释,「再说了,如果我嫁给了你,我岂不成了黄脸婆?呜,一点儿身价都会没了耶!」好怕,好怕!
「你胡搅蛮缠。」他摇头。
「还有,我不想人家说我麻雀变凤凰耶!」
「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啦?」不要再演戏了好不好?
「你管我!」她嘟著嘴巴,用力地拍著他的胸膛,「反正我认真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结婚好。」
「这又是另一项挑战吗?」他叹息,「看谁最后败倒在谁手下?而‘婚姻’便是赌注?」
「你要这样想,我也不反对。」她依然笑眯眯的。反正,冤家听起来响亮多了。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