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看到她不是在工作的样子,贺天霁笑说:「设计师听到会痛哭流涕的。」
「为什么是设计师不是医师?」
贺天霁顿了一下,想编套说法蒙混过去,但想想,她又不笨,于是他婉转的说了实话,「因为,你睡醒后就没有不舒服了,如果你当时就有度假的感觉,那就是医师的功劳,但你是开始使用这个房间之后才有度假的感觉,所以我才说是设计师的功劳。」
「所以你也觉得光鼻塞跟闹肚子就搬到九楼有点那个了对不对?」
「是有点。」男人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他是一个有感情经验的男人,追求过女人,也被女人追求过,但他总是照著自己的方式来,这是第一次他在意,对方会不会不喜欢。
贺天霁知道,这种心情叫忐忑。
真的很神奇,除了初恋,他几乎没有忐忑的经验。
幼稚园时就有小女生说他是白马王子,给他写情书,跟老师说要坐在他旁边,随著年纪增长,他还真的越来越像白马王子——家世、外貌、学识、风度、体育,全部具备。
大学里,他是男生最羡慕又最讨厌的那种男生——很会写报告跟论文,看得每一门的教授跟老师都大为惊艳,纷纷对他招手,希望他往那边发展专门,但在体育场上他也能抓紧观众的目光。
曾经有个世伯说,杜莎夫人蜡像馆应该要塑一座他的像,名称是白马王子。
在爱情的市场中,他不费心思就能占到优势。
当他问一个女生能不能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其实都已经想好要去哪一间餐厅了,不用问喜好,因为他挑的,女生一定喜欢。
他永远能拿捏得很好,什么时候该去吃大餐、什么时候该去风格小店;哪一种女生喜欢花,哪一种女生喜欢小盆栽;假日要往山上、往海边,还是去美术馆,他怎么做,女孩子们的表情永远都那样开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一直,除了这一次。
贺天霁没踫过这样的女生,她的努力让她的身影在他心中异常不同,不同到他为她做了什么事情却不再觉得她「一定」会喜欢。
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这样很夸张?会不会觉得这样有点奢侈?
忐忑。
中文真的很神奇,他现在的心真的是一上一下。
「也不能说不太好啦,就是有点微妙。」他帮她做了这么多事,如果她还觉得这不太好,那才是真的不太好,最多也就是有点怪而已。
男人不太懂,「微妙的意思是?」
微妙的意思就是……微妙啊,这要怎么解释?
大概因为是好几年来都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凡事自己来,突然有人帮她做了这些事情,就觉得不习惯。
但平心而论,感觉当然还是好的。
毕竟她之所以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也想要有人关心……当然,也是有人留意她的,但那种留意都带著明显的追求之意,她实在无福消受。
对她来说,关心跟爱情一样,不是不想要,而是没时间,所以要不起,因为这两样可贵的感情都必须有来有往,可是她目前的心力只够顾好自己,无力再将球丢回去……即使如此,有人给,她还是很希罕的。
很想要。
从来没有不想要。
所以他担心她一个人回家来开创接人的时候,所以很多个晚上她坐在脚踏车后面让他载回家的时候,她都分外珍惜。
「以前都是自己来,这次却什么都不用做,你把原本我该自己做的事情做好了,感觉……微妙。」
「所以是比较偏向好的意思?」
「是啊。」
男人再一次赞叹中文的神奇之处,忐忑,他现在可以把上跟下拿掉了。
程可凉一脸奇怪,「你怎么了,一直在这问题打转?」
「因为我得帮两个陌生人组电脑,当然得确定花的时间是值得的。」男人笑了笑说,「你吃完东西就开始看电影了?」
「嗯。」
苞小蜜确认过后,心情真是轻松得不得了!
肚子不难受了,睡也睡得很饱,于是她下床,打开电视,从付费频道中找出一部一直想看却没时间去看的电影,看得正高兴时,失忆男回来了,于是他们就有了那一番古怪的交谈。
乍看之下是莫名其妙,但她觉得有那么一点……微妙。
她感觉得出来,他很介意她的评价。
他说不定……应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程可凉先转开头,按下遥控器,让悬疑电影继续跑。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空气暧昧了。
她看得到粉红色的泡泡渐渐浮现,真美,可是如果她继续冒泡泡下去,可能就不太好了。
不要紧,一直以来她就是装蒜达人,她可以完美避开每一次可能会发生什么的瞬间,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她拉过沙发上的抱枕,「宝石怎么样?看起来脾气特别大,还是可怜兮兮的坐在床铺上?」
泡泡啵的一声不见了。
男人觉得有点可惜,但也明白时机错过,只能等。
她的故事,他已经拼凑出六成,她那样辛苦,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而这种人一旦给自己定下「目标」,就一定会达到,他们会避开所有的干扰跟诱惑,以及可能动摇他们的事情。
他不是她,但他知道,就在几秒钟前,他们之间的气氛柔软而暧昧,可是,她先转开了脸,继续看电视,问起宝石,笑得跟平常一样。
贺天霁想,既然喜欢她,那么就要尊重她,尊重是爱情的一部分。
他一定会告白,但不是在这种时候。
此刻,她想说什么,他就会跟她说什么。
她问起猫,那就聊猫了。
即使宝石一直以来都对他不友善,但他可是个堂堂人类,不会去跟一只猫咪计较,何况那只猫还是可洁的心头肉——任何时候,只要它喵喵两声,可凉一定会放下手边的事情把它抱起来,有时候可凉陪远距离学生MSN练习英文对话,没办法马上陪它,它会跳上桌子,在笔电旁边走来走去不断干扰,可凉也不生气,练习时间结束后,关掉麦克风,照样把它搂在怀里,模模、揉揉,宝贝得很。
「它还是很胖,还是虎纹,还是不理我,我实在看不出来它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程可凉噗的一笑,「那它有吃饭吗?」
「很不爽的吃了。」
那只猫真的完全被可凉宠坏了,他特地回家帮它喂饭换水,它居然还是用那种「哼」的表情看著他。
饭碗摆好,水也换成干净的后,它才慢慢的、慢慢的走过来,一副「你可以让开了,庶民,我那高贵的饭碗可不是你可以踫那么久的。」的模样,有个瞬间,他还觉得自己听到宝石从鼻孔哼气的声音。
「它明明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还想把它托给我呢?」
「它喜欢你啦,真的。」
「到底是哪个点让你觉得它很喜欢我?它到现在都还不肯让我抱它。」贺天霁发誓,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宠物,他都在小窝住了一个月了,宝石还是对他爱理不理。
「它对每个人都这样啦,因为宝石以前被丢掉过嘛,所以它防卫心比较重一点,大部分的人可能觉得,一个月够久了,可是对宝石来说一个月还是太短了,像美琪跟安安每次来都带零食给它,它吃人家的零食吃了半年多,半年多之后,它才跟她们两人比较亲热一点。」
大部分的人可能觉得,一个月够久了,可是对宝石来说一个月还是太短了——
贺天霁有一种感觉,程可凉说的不是宝石,是她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理解了。
理解为什么宝石现在还是不爱搭理他,理解为什么可凉会避开刚刚那个瞬间。
对他来说一个月够久了,对她来说一个月太短了。
他明白她有很多顾虑,可是,他已经告诉奶奶,最近会回家;她有很多时间,可是,他已经快要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