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妃 第二章

入府以来,乔心今天第一次得假出外探亲。

其实,她在乐阳并没有什么亲人,不过,有一个比亲人更重要的人,一定得去见见。

蓖了马车行驶到城东,踏入那间有名的客栈,二楼的厢房里,她要见的人早在那里等待。

「蓝姊姊——」才推开房门,她便兴高采烈地喊。

坐在纱帘后的女子正在轻轻抚琴,一身玄衣把苍白的肤色衬得如雪冷酷。

不过,就算这女子再冷若冰霜,在乔心眼里,她永远是她最最挚爱的「姊姊」。

当年,若没有这个姊姊把她从山野中救起,供她吃穿,教会她一切,今天她也不知会流落到何方,或许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你来的时候,没有人跟踪你吧?」玄衣女子低声询问。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在王府里做什么可疑的事,他们暂时不会怀疑我的。」乔心笑咪咪的说。

「那倒未必……」女子的表情仍旧冷冷的,「花亭风这个人精明得很,你要处处小心。」

「蓝姊姊,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派我潜入西诚王府到底所为何事了吧?」她满心好奇。

「报仇。」

「报仇?」心中一惊,「为谁报仇?报什么仇呀?」

「为我报仇。」玄衣女子淡淡答。

「蓝姊姊……你、你跟王府里的人有仇呀?」乔心瞪大眼楮,越听越奇。

「对,」背转身子,语调中满是恨意,「花亭风——杀了我全家。」

「什么?!」她难以置信,那样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不,她早该猜到的……看他毫不犹豫射杀那只无辜猫咪的时候,她就该猜到的……

乔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西诚王花亭风本名纳也亭风,是北梁国皇后的佷儿,三年前,他潜入我南周境内,以京城富贾的身份做掩饰,买通南周高官,替北梁国刺探情报……不料,我的父母无意中识破了他奸细的身份,于是,在一个雷雨之夜,他便将我全家杀了……」

玄衣女子的叙述听似平淡,却如海面下蓄藏著万丈汹涌骇浪,听得乔心毛骨悚然。

「蓝姊姊的爹娘是什么人呀?跟那个混蛋很熟吗?」否则何以有机会识破花亭风的真实身份?

「他们的女婿,他们当然熟。」她轻哼一声。

「什么?!」仿佛遭遇雷击,乔心整个人都僵了,「蓝姊姊,你、你是说……」

「对,我就是花亭风的妻子——蓝娇蕊。」玄衣女子回眸淡淡看她一眼。

天啊,她的蓝姊姊竟是西诚王妃?那个跟花亭风吵架跑到娘家的西诚王妃,就是她的蓝姊姊?

她就算有一万个脑子,也猜不到如此的真相!

不过,细想这一切倒也合情合理,自她认识蓝姊姊的那一天起,便觉得她是个尊贵的人物,吃穿用度与一般女子大大不同,言谈中可知其博学,举手投足间有公主般的威仪。蓝娇蕊,当今皇上的挚爱表妹,太皇太后亲封的「燕国夫人」,当然得如此。

难怪西诚王府中资深的老仆都未见过王妃,原来这三年来,王妃根本不在府中——与西诚王有杀父弑母之仇,怎么可能还住在同一屋檐下?

难怪花亭风提到妻子的时候眼神中溢出伤感,似乎很怕妻子不会再回来,如果是夫妻之间普通的争吵,何以担心至此?

「乔心,你能帮我杀了花亭风吗?」玄衣女子忽然道。

「我……」她的舌头有些打结。

这条命是姊姊救回来的,自然要听姊姊的话,何况那花亭风如此丧心病狂,可是……不知为何,她有点不舍得让他死。

好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难道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所以她舍不得吗?

对,一定是这样的,她从来都很爱惜漂亮的东西,杀掉花亭风就好比打碎了一个漂亮的花瓶,多少会让她不舍吧?

「可我怎么杀得了他呢?」乔心支吾道:「他武功很厉害的!我可半点功夫也不会呀……」

「呵,」玄衣女子冷笑,「你可知道,为何这一次西诚王府要招募那么多绣娘吗?」

「不知道,为什么呀?」乔心摇摇头。

「你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绣的图样都是什么?都用些什么颜色?」

「嗯……有龙、有凤,还有牡丹……用的都是明黄色……」寻思片刻,她猛地抬头,「难道是献给当今皇上的?」

「不,是皇上与皇后不久之后要来乐阳巡访。」

「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呢?」

「这事情是保密的,为了皇上与皇后的安全著想,没让普通百姓知道。」

「蓝姊姊,乔心有一事不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什么尽避问吧。」

「既然你贵为当今皇上的表妹,只要告诉他花亭风是北梁的奸细便好了,皇上自然会杀他头的,何必……何必要自己报仇呢?」吞吞吐吐地问。

「皇上早知道他是奸细了。」

「那、那为何还没有处置他?!」

「因为他在皇上登基之时不知做了什么,让皇上以为他已背弃了北梁,投靠我南周,于是便封他为西诚王,赐了他乐阳封地。」

「姊姊你为何不把他杀害伯父伯母之事告诉皇上?伯母贵为皇上的姨母,难道皇上不帮姨母报仇吗?」

「此事说来话长……」对方轻轻叹息,「怪只怪我从前的身份。」

「身份?」

「乔心,你可知道……从前,我曾是皇上的未婚妻。」

「啊?」她瞠目。

「一则花亭风最擅长巧言狡辩,事后编了一套谎言,让皇上以为我父母之死是匪人所为;二则我没有确实的证据指证花亭风;三则……我也没有什么机会能见皇上。」

「没机会见皇上?为什么?」

「因为皇后呀,」玄衣女子涩笑,「皇后心胸狭窄,以为我还对皇上念念不忘,所以每次进宫,她都百般阻挠我面圣……几次上书皇上,也让她给拦截了书信,私下烧毁了……」

「世间都夸皇后贤明,原来她竟是如此妒妇!」乔心不由得打抱不平。

「乔心,你一直都说自己无父无母、孤独凄苦……可我呢,我虽有夫君,却是杀父弑母的仇人,虽有表哥贵为天子,却不信我、不帮我、不见我,一个人有家不能回,独自在世间流浪,想到大仇,夜夜不能成眠……乔心,比起你这个单纯之人,我岂不是凄苦得多?」玄衣女子幽幽一叹。

「姊姊……」乔心顿时一阵哽咽,「你、你放心……妹妹一定帮你,一定。」

「我已想好一套报仇的大计,乔心,你过来,我慢慢告诉你。」

「是。」既然答应了姊姊,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

「小姐,那有个算命的,很灵的,要不要去给他卜一卦?」一个欢欣雀跃的声音从耳际传来,言语中满是怂恿之意。

「我们今天只是来寺里进香,又不是来算命的,」华服少女提著长裙,缓缓步下寺门前的台阶,丝毫不为所动,「何况,我也从不理会那些命理之说。」

「小姐,此话差矣,」丫鬟辩驳,「你既不理会命理之说,又何必来此寺中进香许愿?」

「我进香许愿,是为父母祈福,不管灵验,只求心安,而算命卜卦,必有所求,一心希望能有好果,又怎能心安?」华服少女笑道:「凡是扰乱心神之事,我从不参与。」

「可是那个算命的真的很灵!」丫鬟急得直跺脚,「上次我丢了一副镯子,问他找不找得到,他说镯子在井边,我回府后往后院的井旁一看,天啊,镯子果真在那里耶!」

「如此就更算不得了,」少女坚决摇头,「若是算到不好的结果,岂不惊慌得要命?」

「姑娘——」主仆二人正争论不休,忽然一名长须老者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先生,你是在唤我家小姐吗?」小丫头一看那老者,顿时大乐,转身拉拉主子的衣袖,眉开眼笑,「小姐,这位就是那个很灵验的算命先生,他居然主动过来跟咱们打招呼耶!想必是有喜事要告诉咱们!」

少女淡淡向老者点了点头,不甚热络地问:「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姑娘,你今日有劫,请务必小心才是。」老者语气严肃。

「小玉,拿几两银子给这位老人家喝酒。」少女昂首阔步,迳自往前走,根本不理会所言。

「姑娘不相信我?」老者似乎有些动怒。

「老人家,拿了银子就快走吧,我今日是福是祸,都与你无关,也不是你可以算得出来的。」少女轻蔑地笑。

「小姐,你可不能跟老神仙这样说话呀,」丫鬟在一旁急得不得了,「他很有修为的,若是给你下个降头……你就惨了!」

「老夫从不做下降头之类的卑劣行事,姑娘若不信我,我也不会白拿姑娘那几两银子,」老者语调深沉,「这样吧,除了预言今日有难之外,老夫再免费为姑娘占卜一卦,若五年之后,此卦不灵验,姑娘大可回此处砸了老夫的招牌。」

「五年之后?」少女大笑,「明日你也许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五年之后我还能在此找到你吗?」

「老夫在此为人卜卦已有十年,十年之中每日三十卦,一卦不多,一卦不少,从未换过地方,也从不信口雌黄,姑娘可向附近百姓打听打听,若老夫真是个骗子,恐怕早被砸了招牌,也不必等到今日了。」

「好,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便暂且信你一次,」她耸耸肩,「让你替本姑娘卜一卦。」

「那姑娘想问什么呢?」

「嗯……」少女略微思考,「通常像我这样年纪的女子都问些什么?」

「大多问的是姻缘。」

「好,那我也问姻缘。你要怎样替我算?只是卜卦吗?不用测字或者抽签吗?」

「什么都不用,姑娘的命理早已写在姑娘的面相上了。」老者盯著华服少女的脸。

「好,那你就仔细瞧瞧本姑娘的样貌,」她不由得再次大笑,「瞧得出什么吗?」

「我瞧得出姑娘生于富贵之家,自幼衣食无忧,从不知人间悲苦,然而今后三、四年内,将有一场大劫,若姑娘能躲过,此生将永远平安无事。」

「不是说算姻缘吗?怎么又算起祸福了?」故意挑衅。

「姑娘此祸便是因姻缘而起。」

「此话怎讲?」

「姑娘虽然福厚,却与夫家缘浅,若想积缘,必要遭受一场劫难。」

「哦?那你算得出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人吗?」仿佛存心要考一考他,眼珠子调皮地眨了眨。

「皇家之人。」一字一句,老者徐徐道出。

「什么?」少女顿时面色大变,「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教你说刚才的话?」

「没人教老夫,都是老夫从姑娘的面相上看出来的。」老者微微笑,「姑娘有雏凤之姿、王妃之命。」

「你……」她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姐,我说了他很灵的吧?」丫鬟在一旁嘻笑耳语。

「是你这丫头在搞鬼吧?」少女侧睨她,「否则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天地作证,我小玉可没对这位老先生说过半句不该说的呀!」小玉连忙举手发誓。

「拿十两银子打发他走!」

华服少女一颗心顿时变得焦躁难安,不敢再看老者微笑的表情,像是撞了鬼一股,急急往山下去。

一辆马车停在阶下,车夫一见她到来,便立刻熄了口中旱烟,连忙从歇息处立起,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大小姐」。

「快送我回府。」钻入车内,华服少女打算平静心境。

然而,一场包加惊心动魄的意外却等待她,刚刚坐定,便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架到她的脖子上,一只黑黝黝的大掌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啊……」尖叫尚未出口,便被堵住。

「不要出声,」身后的人低声警告,「只要你不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华服少女瞪著惊恐的双眸,想挣扎两下,却动弹不得。

「叫你车夫快快往前行驶,若有人问起你们是否见到一名黑衣男子,便说他已往东边去了。」那人靠著她的耳垂命令。

「小姐,你没事吧?」这时,小玉在车外唤,「还在生气吗?」

「如果够聪明,就说自己没事。」

「我……」捂著她嘴巴的掌移开了,这时她大可大喊救命,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自然不敢妄动,只能乖乖地违心回答,「我没事,快回府吧。」

小玉应了一声,没过多久,马车便行驶起来,车身晃晃荡荡的。

在这阵摇晃之中,华服少女一颗心似乎快被震出来了,有生以来从未品尝过的害怕,今天终于知道了滋味,她不止怕脖子上架著的这把剑,更怕先前那老者的预言——他说她今日有劫,果然有,那么他说她未来姻缘坎坷,难道也是真的?

心烦意乱中,忽然窗外似有大批人马路过,扬起阵阵喧嚣的马蹄声。

「小泵娘,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黑衣人从这里经过?」有人问小玉。

「啊?什么黑衣人?没看到呀!」只听小玉懵懂地答。

「这车中所坐何人?」

「喂喂喂,你们可不能无礼哦,这车里坐的是一位极为尊贵的人物,你们可惹不起的!」小玉连忙护主。

「什么尊贵的人物?老子就不信,非要瞧瞧!」

长剑一挑,车帘眼看就要被挑起,车内忽然传来华服少女不怒而威的声音,「何人在外喧哗?」

「小姐,也不知这些是什么人,胆敢对小姐您无礼。」小玉嗔怒。

掀开车帘,华服少女明媚一笑,「原来是李校尉,我说怎么声音如此耳熟呢!怎么,李校尉出宫办差?」

提剑之人一身戎装,本来嚣张的气焰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刻萎谢,不自然的笑容迅速堆于脸上,翻身下马,俯跪路边,「原来是小姐您在此,属下得罪了。」

「不必多礼,你们也是为了公事,我怎会怪罪?怎么,又在抓什么重犯?」

「呃……属下们都是奉旨行事,没有上面的吩咐,不敢多言。」

「好,那我也不多问了,」华服少女满脸镇定,「刚才我也听见了,你们在找什么黑衣人对吧?我刚才去寺里上香,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倒是看见一个骑马的黑衣人往东而去,你们去那边找找吧。」

「多谢小姐!」一群戎装骑士顿时大喜,千恩万谢地去了,马蹄再次扬起一路风尘。

待他们走远后,这才对身后的蒙面人小声说:「他们都去了,你也可以走了吧?」

「麻烦姑娘送我到闹市之中。」那人低低笑。

「闹市之中?」皱了皱眉,「你可知道,附近的闹市便是京城,刚才那些人是皇宫里的御林军,你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不如我赠你一些盘缠,你改道离京吧。」

「既然要回去,我自然不会怕,多谢姑娘关心。」笑声在瞬间变得有些温和,「可不知姑娘如此尊贵的人物,为何要这般关心我这个逃犯?」

「我哪里是关心你?你的剑架在我脖子上,我敢不讨好你吗?」她轻哼一声。

「姑娘性格耿直,在下很喜欢。」笑意更浓。

「谁要你喜欢?」这家伙在调戏她吗?岂有此理!她立时大怒,「趁本姑娘还没发脾气,快滚!」

「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来日一定会报答姑娘的。」

「报答?」她如听奇闻,「我连你的样子都没见过,你此刻跑了,我到哪里找你索取报答?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要滚快滚,少在这里假惺惺装仁义。」

「姑娘想看我的模样吗?只要转过来,便可看见。」他轻轻拉下面巾,声音低醇。

「我倒是要瞧瞧你这江洋大盗是何嘴脸!」她咬牙切齿,猛地一转头,霎时惊呆,万万没想到一个被宫廷追缉的匪徒竟有如此俊颜,目瞪口呆之中,胸口被震得似乎失去了心跳……

她记得,当时她是看清他的脸的,那张脸庞何其英俊,在黑发黑巾的围绕中,仿佛一朵午夜幽昙在暗处绽放,散发迷离光华。

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令人意外的脸,然而,此刻为何这张脸在她脑海中如此模糊,像一张浸了水的画像,渐渐化开,越来越淡……

「呵——」

乔心猛然坐起身子,发现刚才上演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好奇怪的梦。最近,她总是梦见它,一次又一次。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吗?还是只是她的幻想?

在梦里,她时而变身为那个骄傲高贵的华服少女,时而又变成一个旁观的幽灵,她弄不清自己是谁,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著同一个故事不断重演。

还有那张男子的脸,每一次,就在他摘掉蒙面黑巾、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梦便碎了。

她总是看不清他的脸,虽然,她记得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他,到底是谁?

***

南周帝穆展颜带著皇后青旋到达乐阳的那天,街头仍旧像平常一样平静,人们只是看到一队从京城来的旅客在东江码头上岸,其后受邀入住西诚王府,却没有人知道,旅客中竟有本朝天子。

不过,西诚王府中的下人,都心知这位京城来的客人必定来历不凡,否则,西诚王爷也不会提早三个月便把府中上下收拾一新,还特地招募数十名绣娘日夜赶制绣品,将东厢客房里的被褥帘帐统统替换。

正当王府上下为接迎穆展颜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乔心却抱著白猫无所事事。

「好香呀——」她轻轻迈入厨房,探头看看灶上蒸气不绝的美食,赞叹道。

避事余嬷嬷见到是她,连忙笑脸相迎。

现下,王府中无人不知乔心是王爷的「新宠」,自从她那日无意撞见了自家主子,便从一名临时招募的绣娘一跃而成府里人人敬畏的「乔姑娘」。

现下,她只需做两样工作——跟白猫玩耍,陪王爷说话。

爱里诸人都悄悄议论,恐怕不久的将来,大伙儿都要称乔姑娘为「侧王妃」了,谁叫正王妃天天不在家呢?就算王爷再痴情,也不能长年累月当和尚呀。

「乔姑娘,肚子饿了吗?来来来,这里有上好的点心,都是为京城来的客人准备的,用的可是上好的昂贵材料哦,我偷偷给你先尝尝。」余嬷嬷连忙端来一碗蜜饯炖官燕。

「我不饿,倒是小白嚷著要吃呢!」乔心将那猫搁在桌上,「麻烦嬷嬷挑一条肥大新鲜的活鱼,不搁油盐,清蒸了喂它。」

「姑娘来得正巧,今儿正好有才运来的鲈鱼,小白有口福了!」

「鲈鱼?」乔心一怔,「咱们这儿不产这种鱼,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一定很贵吧?」

「那又有什么法子,这次招待京城来的客人,王爷吩咐什么都要最好的。」余嬷嬷难掩心疼的神色,「我瞅著这几天府里的开销呀,那个银子是白哗哗地流,皇宫内院恐怕都没这么奢侈。」

「那些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呀?」乔心假装好奇地打听,「王爷怎么如此厚待他们?」

「听说是王爷旧日在京城做生意时认识的朋友,反正肯定来历不凡……」余嬷嬷神秘地凑近乔心耳朵,轻轻道:「有人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帝和皇后。」

「什么?」她受惊一般瞪大眼楮,「皇上和皇后?」

「这都是咱们下人的猜测,也不知真假,乔姑娘如果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向王爷打听呀,他这么宠你,一定会告诉你的!」余嬷嬷邪邪地笑。

「嬷嬷不要老拿我打趣,我可不敢问!」羞怯地低下头,「不过,倘若真是天子驾到……乔心倒真想亲眼目睹一下天颜。」

「那有何难?乔姑娘如今可以在这府里自由出入,哪天去花园逛逛,肯定能撞见。」

「乔心虽得王爷宠爱,却也不能恃宠而骄,给王爷惹麻烦不是?万一冒犯了天子,连累王爷遭圣上怪罪,那可就不好了。」

「说的也对。」余嬷嬷点头。

「所以……乔心有一事想求嬷嬷。」

「姑娘有事尽避讲。」

「乔心想见天子,却没有借口一见……不如就让乔心当一回奉茶的丫头,偷偷在一旁瞧天子一眼,既可得偿心愿,又不惊动旁人,岂不两全其美?」眼珠子一转,她迅速想出一计。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余嬷嬷还有犹豫,「只是……王爷一直陪著那些客人,若让他看到老身让姑娘去做这种端茶送水的粗活,岂不要打断老身的腿?」

「放心好了,我会跟王爷解释的。」乔心安慰。

「那……那好吧。」她终于答应,「炉上有刚煮好的红枣茶,我刚想差人送去呢,既然姑娘你愿意做这粗活,那就……」

「那就谢谢嬷嬷了!」你连忙捧起茶盘,生怕对方改变主意。

呵呵,她哪里是想见什么天子真颜,主动请缨奉茶,不过是要干一桩坏事而已。

出了厨房,走到花园拐角处,趁著四下无人,她悄悄拿出怀中的一包药粉,全数倒入茶中。

这药,并非什么毒药,而泻药。

南周帝穆展颜私访乐阳,身为一地之主的花亭风自然要负责皇帝的健康安全,倘若皇帝腹泻不止,会不会治他一个护主不周之罪?

哼哼,花亭风呀花亭风,你杀了蓝姊姊全家,这一包泻药,仅仅只是报复计划的第一步棋而已!

看著药粉在茶中渐渐融化,变为无色无味,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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