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
房间内的气氛十分严肃,连不知世事的小义坐在母亲的膝上,也懂得这不是吵闹的好时机,张大眼看著大人们那诡谲的脸色,安静的吸吮自己的拇指。
「我无法同意。」席毅眉毛掀高,「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同意。」
苍尧冷静地望他一眼,「基本上这是你妻子的决定,与你这个做丈夫的无关。」
「见鬼的无关。」席毅猛一拍桌,「她是我娘子,调查的又是我们席家的案子,怎么会与我无关?」
「当初蓉妹子下多大的决心才能见到桓公,并说服他进行调查。如今一个月过去,好不容易已经过滤半数的朝廷官员,至多再熬个十几天,事情结论便会真相大白。我认为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应该交由蓉妹子来决定。」苍尧毫不让步地说道。
「我赞成苍尧大哥的说法。」小慈也站到雨蓉身后说:「这件事二哥你不能独断独行,你该学学尊重一下二嫂子的看法。」
「这与尊重无关。」席毅忿忿地说道:「难道没有别的方法能找到那家伙吗?只要我出入朝廷的时候──」
「怎么做?借故泼人家一身水,查看他的手臂?一个个泼水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小慈反应迅速的说:「而且重点不是法子多好,重点是嫂子的心意。」
「心意?」席毅看向雨蓉。
雨蓉考虑半晌后,说道:「让我继续调查下去,毅哥。这是我唯一能对老将军表示一点……歉意与弥补的方法。我想对这个‘案子’尽份心力,从……过去中解脱。」
席毅凝视著她,默不作声。
「我可以替蓉妹子说句话吗?」玥仪转向席毅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认为她是拼命努力撑过来了,你如果亲眼看见也能明白……支撑她努力的力量,不是来自我们而是你席毅。连身为局外人的我,都会感动,所以才会这么一心支持她、帮助她的。」
「我们会非常注意不让登徒子轻薄她,也不会让蓉姊有机会和那些客倌们独处,没有必要就不喝酒应酬。」小慈急急说道:「但是请你让蓉姊姊继续调查下去吧?席毅哥。」
「小义就交给我,」玥仪微微一笑,「我对哄孩子很有一套的。」
「这我可以做证。」苍尧挑起一眉,与妻子交换了会心一笑。
「而且,小义也会乖乖的。」小慈低头拉拉小义的小手,「快跟爹爹说:‘对’,不然姨姨不给糖吃。」
小义闻言,立刻松开口中的大拇指,「对,爹爹,对。」
在场所有的人不禁为小义那贪吃的模样笑了起来,融化些微严肃的气氛。
「看样子,我不答应,所有的人都打算背叛我?」
席毅的话让那阵笑声停歇了下来,只有索图以意外的口吻说:「背叛?别唬人,其实你心里早就答应,偏偏面子拉不下来吧?」
「你这专扯后腿的家伙……我曾欠过你什么没还吗?」席毅不乐地瞪他一眼。
索图摊开手,「唉,大家心里有数。」
「有树?我还有野花呢!」席毅自鼻腔里嗤了一声,「当初真不该让你们这种损友认识我娘子的,专门替她出馊主意还撑腰。」
小慈闻言随即露了大大的笑容,「这么说来,席毅哥是举白旗投降?真好、真好。」
席毅眯起一眼,危险意味十足的瞪向小慈。但雨蓉突然将儿子交给了身旁的月见,自己走向他,紧紧的拥住了他,「谢谢,我保证我绝不会冒险……也不会破坏席家的名声。」
「小蓉。」他愕然又不自在地动了动,「你……」
「你不知道你的同意对我有多重要。」
直到此刻,席毅终于看出隐藏在雨蓉坚强下的脆弱,闪烁在她眼底的晶莹泪光,浮现唇角的楚楚微笑,四年来她长期和心中的妖魔鬼怪做著殊死战,试著不溺毙在悔恨与纤悔的深海中,筑起厚厚的心墙,一心一意抚养著小义。
所有的一切……他怎么能不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呢?
不知何时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独处于一室,心跳声与紧闭门外孤独的夜枭声,恰巧成了反比,一急一缓、一轻一重,交织出无声胜有声的有情世界。
席毅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滑过她发梢,落到她的颈项上,驻留在她急促跳动的脉搏处,温柔的抚模著。她双眸不知所措的凝视著他,颤动的双唇微微轻启,吸引著他的指尖触模,「柔软如丝,你的唇是最上等的花瓣酿成的。」
「毅哥……」
「嘘。」他以食指堵住她的唇,「不要说,什么话都不许说。」他低下头捧起她的下巴,「从现在起,往后的每日……不许再说你很抱歉了,我们不可以再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歉意与悔恨。我们会把当年的嫌犯找出来,结束过去的痛苦,然后让过去的事属于过去。」
「但我带给你那么多的痛苦……」
「你也给了我一个儿子,还有你。」席毅轻啄一下她的唇,「或者你要我也开始为过去而忏悔呢?如果不是你说出来,我永远都不知道我在醉酒的时候,曾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侵犯,更糟的是我竟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雨蓉急急的为他辩护,「但你喝醉了,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犯错就是犯错,不能为自己找借口。」席毅挑起眉道。
「那不一样,你当时醉得──」
席毅哈哈一笑将她搂入怀中,「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再说了。对我来说,日思夜梦就希望能与你共度,我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做了那场梦,就算到头发现那不是一场梦,我也并没有太过吃惊。现在我唯一的后悔……」
「后悔?」她眼神一暗,「原来你会后悔那一夜和我──」
席毅一把将她抱起,「我后悔那一夜竟然那样草率的就结束了,所以现在我要补偿。」
「啊?」被他举动吓一跳,现在心儿还噗通乱跳的雨蓉,脸红得像夕阳,拼命的摇头说:「不,不用什么补偿了,我……总之不用了。」
他理所当然的露齿微笑,「你不用?我有说是我补偿你吗?」
「咦?」她瞪大眼。
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席毅也顺势俯,轻咬著她耳垂说:「别开玩笑了,理所当然是你补偿我的损失,别忘了是谁害我没有及时发现那是一场梦的?如果当时你更努力的叫醒我,我肯定会加倍努力取悦你的。」
「哪……哪有这种……」她结巴的情况随著他益发热情的亲吻,有加重的危险,谁让他正不规矩的溜到她的衣衫下……「我不管,你一定要赔,而且是赔定了。」
「啊……嗯……啊……不可以。」她抵抗不了他火热的攻势,节节败退。
「你是属于我的。」耳边他霸道的低吼,冲击著她的身与心。
「说出来。」
昏乱又迷醉的激情,似火的狂潮漫烧过她,深深的占有仿佛穿透她的灵魂,将她整个人牢牢的、紧紧的束缚在他的双臂、宽肩与厚胸间,一波强似一波的欢乐随著他强健的进出,将她推挤到从未到达过的境界。
忘怀地,他声声催促著她,「说你是我的,蓉儿,你属于我。」
是的,她的确是属于他的,如果这份感觉是归属的话,她认为自己毫无疑问的与他相系此生,结合不仅是她的身,也代表了她的心意,没有了爱,谁属于谁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她紧紧拥住了他宽厚的背,一声又一声的回答他,「我爱你,爱你,毅,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他低吼了一声,绚烂的结束了。
心跳急而缓地迈向甜蜜的平静,交缠的身体传达著心醉的甜
美,融合彼此呼吸与汗水间的,是独属于恋人才能享有的满足与幸福感。
躺在席毅的怀中,雨蓉盼望这一刻能持续到永恒,让她多一分也好,她想要像个无忧的天真孩子,尽情的在所爱的人怀里撒娇。
「蓉儿,睡著了吗?」他懒懒的抚弄著她的头发。
她摇摇头,仍然不想开口破坏这份宁静。
「我遇见那位满脸倔强的小女孩时,没想到我会看见她出落成美丽的尤物。还记得那天她站在那儿,捧著窝窝,强忍著不掉下眼泪。到现在我还记得自己心中想著:她真是个既坚强又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应该要有人保护她的。」
他回忆的口吻,让雨蓉多了抹微笑。「然后,我就突然多了个专门为我遮风挡雨,脾气虽然很大,但总是会对我温柔一笑的哥哥。」
「想保护你的心不知在何时起,开始变得不同了,我开始觉得你身边最大的危险不是那些陪你玩的年轻小伙子,而是一个越来越难将目光扯离你、越来越难以抵抗你,发现自己竟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有了非分之想的我。」
「我一直以为你是讨厌见到我。」她有点讶异的说。
「如果再不离你远一点,哪天说不一定我会不顾一切的将你绑上马,远远的离开所有世俗文明,将你占为己有。」
她羞红了脸,但眼中却绽放著愉快的光芒。
「分开的四年里,你一直在我脑海的某处徘徊,我不允许自己想起你,花天酒地,从这个温柔乡换到那个温柔乡,著实糜烂生活好一阵子,但在我心里深处,我永远不会得到满足,因为那些女人都不是我要的。所以一遇到你,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留在我身边,不管过去如何,我孤注一掷也要得到你。」
她睁大双眼,抬起身,「难道……」
「没错,抚养小义就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从你一举一动就看得出来,如果我带走小义,你一定会跟著来的。」
「就像失去小熊的母熊,一定会拼命去找她的爱子。」雨蓉喃喃说道:「我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特别是我已经下定决心后。」他顿了顿,又说:「四年前的真相,我承认它对我造成打击,但问题不全在你是否陷害了我的父亲,凭我对你的了解,还能不晓得你那出于一片好心的多管闲事吗?真正让我感到痛苦与无法理解的……是你竟然选择了不告诉我,并且和龙翼离开的方式,你对我真的这么难以信任?我一直这么问自己。」
「我不是不信任你!」雨蓉急急说道:「我太紧张了,那时候──」
「后来听到你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犯人,愤怒的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切。」他拥住她的肩,亲吻她鼻尖与额际说:「这么长久以来,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害怕。」
「害怕?你?」
这的确是个大笑话,谁能想到战场上攻无不克、拼命三郎的他,在这世上也有害怕的东西?席毅闭上眼楮,然后睁开,低柔的说:「害怕你不爱我。」
听到这样的话,雨蓉整个人都傻了。「毅哥?」
「我知道这听来很荒谬,但我的确害怕著你总有一天会醒来,会晓得你对我不过是一时的感激之情作祟,这不过是迷恋罢了。我不愿意失去你,所以我拒绝睁开眼来,纵容自己任性的以各种手段,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他轻轻抚著她的脸颊,淳厚的嗓音沙哑的说著。「我曾以为占有你就够了,谢谢老天,它将全部的你都赐给了我。你的美丽、你的坚强与你的善良。」
「我不是……你才是美丽又强悍……害怕的人是我才对。」雨蓉不解的摇头。
他要求著。「再告诉我一次,说你爱我,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不管是什么理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会留在我的身旁,就像我会永远保护你,给你幸福。」
雨蓉鼓起勇气,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我爱你,我爱你席毅。」她轻启双唇迎向他。「不论今天或是未来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即使我不在你身旁,我仍然会爱著你,永远只有你。」
温柔的吻逐渐的转为激情热烈,最后不得不摄取空气时,他们才依恋不舍的结束这一吻。席毅握著雨蓉的手,翻转过她的手心处,将唇印于其上。
「以这吻,我将此心交给你,紫雨蓉,我爱你。」全心全意的。
雨蓉缓缓的收握起他的吻,感动不足以代表她的心情。她亲吻著他的指尖,闭上双眼,激动的泪不自主的滑下来,睁开双眼,她洋溢著幸福微笑的说:「生生世世都不变?」
「不变,」他低语,「直到我们发白齿秃。」
「讨厌……那样子好丑。」
「你不会,你一定会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老太婆。」
窗外的星星闪闪烁,映照荡漾的水心,波光粼粼,一轮月儿高挂其中,为这宁静的夜无言地守候著。
☆☆☆
有了席毅在暗中替雨蓉护航后,整个计划进行的确多了点顺利,但是好运并没有随之而来,又是十多天过去后……犯人依然不见踪迹,整个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令雨蓉觉得有点沮丧。
「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难过。」小慈为她打气说:「本来嘛!大海捞针一半靠我们的毅力,另一半要靠老天爷赏不赏脸,给我们机会!」
「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什么叫做老天爷赏脸?」席毅老实不客气的敲了小慈一记,「这和那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是。」小慈吐著舌头说:「刚刚我的确是说错了,这件事和老天爷没关系,和我们席大老爷有关。席老爷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犯人?给个指示吧!」
「想知道的话,你站在这边转个十圈,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席毅假笑。
「十圈?为什么是十圈?」
索图在后面听见了,微笑著对小慈说:「重点不是十圈,重点是十圈之后,某人就带著某人的娘子溜了,让你想问也问不到人。」
席毅挑起眉毛,「真该死,你这小子就不能闭上尊口吗?」
「好哇,原来是欺负我。」小慈气唬唬的捉起雨蓉的手说:「走,咱们别理二哥那坏蛋,我陪你去逛小陛、散散心,别理那恶棍。」
「喂,怎么可以绑架我娘子呢!」席毅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小慈早就得意洋洋的携著雨蓉的手离开大厅,出门去也。
「算了。」索图拍拍席毅的肩说:「这样正好让我们兄弟好好谈谈。」
「有什么新线索吗?」
「除非你认为确认龙翼当年死因是新线索。」索图利用他身在晋国的方便处,为席毅打听到四年前龙翼和雨蓉初到晋国的情况,希望能藉著一点蛛丝马迹在已死的龙翼身上,找到以前没有的线索。
席毅始终认为龙翼绝不会单纯只为激起他的斗志,带著雨蓉离开了齐国。在这段期间内,有没有可能……龙翼知道了什么,或是曾和谁联络。但是现在索图带回来的确定答案──龙翼在晋国隐姓埋名,以一位悬壶济世的小大夫出现,没有任何熟识的人,也不曾和谁有过深交。
「这么说来一切都在绕原点,莫非我们一辈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我父亲?」席毅蹙紧眉头。
索图深思的看著他,「任何事都有可能。」
「不,我绝不放弃任何一点希望,雨蓉也不会。」他紧握拳头,「上天为证,我非捉到那个犯人不可。」
☆☆☆
外头的街市卖著各式各样新鲜的玩意儿,吃喝玩乐样样都有,从上等精美的南方湘绣与北方绸缎,到无奇不有的零嘴儿吃食,形形色色的小贩全都挤在市街大巷口,兜售著自己的货物,真是天下太平的景况。
「好姊姊,你别愁著一张脸嘛,我们今天可是出来逛大街的。」小慈当然又是一身男孩子打扮,顽皮的逗著雨蓉说:「别让外人见了以为我这轻薄小子强押你出来玩儿,那我可就不妙了。」
「对不起,小慈。」雨蓉勉强一笑,「我不是故意这样……你知道的,只是一想到日子一天天过,但是那犯人却不见影踪,叫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小慈点点头,「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现实日子她怎么会不懂呢?虽然现在毅哥和她已经没有芥蒂在心,比起以往更不知恩爱幸福了多少倍,但她仍然盼望能尽一臂之力,能为席毅──为她最爱的人做一点什么……至少要让过去的悲剧画上一个最圆满的终点。
走著走著,小慈突然喊累了,眼楮圆亮亮的瞪著前方说:「我们去前面那间小茶馆喝茶好吗?听说他们的鲜蒸包好吃得不得了,吃过一次就会让人回味无穷,想起来就口水直流,我们去吃看看吧?」
对小慈已经有几分了解的雨蓉微微一笑,「好不好?你不是旱就计划好要拖我去吃看看了吗?小表灵精如你呀!八成早算计好这点。」
「难得出来透口气,当然不能太虐待自己。」小慈嘻嘻一笑,「至于这顿就让我请好了!」
这间茶馆的确是享富盛名,里面挤得黑鸦鸦一片都是人,还有不少人排队等著吃,但是一看见像雨蓉这么标致娉婷的秀女,就连难缠的店小二都张口结舌地说:「客……客倌里面请,我马上为你们安排个上好的座位。」
「嘿,果然带美女来还是有用处的。」小慈得意的压低声音说道。
雨蓉和她入了座后,小慈立刻洋洋洒洒点了满桌的小菜点心,全都是这间茶馆最出名的吃食。不愧是名店,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从卤蹄到蒸包,没有一样不是令人食指大动,小慈吃得过瘾极了。
看了小慈狼吞虎咽的样子,雨蓉也不禁轻叹一声,「小慈妹子你虽然身穿男装,但也不必事事样样都学男子的粗鲁,我保证我不会和你抢东西吃,你就吃慢一点吧?」
小慈摇摇头,「才不,东西凉了就不好吃,这谁都知道。我吃得快才能吃得好又多,哈,管它呢!反正我吃成这样也不碍著人家。」
说著说著,小慈便听到身后有人嗤笑的声音。她掉回头去看,那是一位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有双浓眉大眼,生得还算不错,就坐在后方两桌……她狐疑的瞪了他两眼,但是对方冷漠的眼神中也没什么反应……或许是她听错了吧?她又掉回头,照样子吃她的美食飨宴。
好不容易小慈吃饱了,心满意足了,准备掏出自己的钱包,「咦?」
「怎么了?」雨蓉停下脚来,等著小慈跟过来付帐。
小慈上下再模了两圈,就是找不到她随身的小银钱袋,奇怪,她明明摆在裤腰里的,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店小二看出小慈神色不对的模样,心里就犯嘀咕,看这姑娘和少爷身穿华服的模样,应该满有钱的,可是现在该不是想白吃一顿吧?
「我……我的钱包。」小慈结巴的愣在楼梯上,「好像不见了。」
雨蓉也是吃了一惊,但看见小慈难过的模样,她马上安慰地说:「不要紧,可能是你忘记带出门也不一定,反正嫂子这边也有,我来付就好了。小二哥?多少钱。」
小二哥正暗自庆幸还好不是专门吃白食的人,马上殷勤的以笑脸说道:「一共是银钱十分。」
小慈懊恼地看著雨蓉为她付了帐,心里还直挂意著:本来说好是她请嫂子吃一顿,帮她散散心,现在倒亏了嫂子替她解危,真是……「这袋银钱是你的吗?小兄弟。」一个低沉磁哑的嗓音在小慈身旁响起,小慈抬头一看,又是那位浓眉大目、英气十足的公子。
他的大手上拿著一个绣著银花金鹰的小钱袋,正是属于小慈的那一个!
「对,没错,是我的!」她伸手就要拿走。
那公子手也很迅速的合掌,「且慢,你有何证据说这是属于你的?」
小慈皱起眉来,「证据?那明明就是我的──」
「这上面又没绣半个字说是你的。」
「谁说没有!」小慈怒道:「上面绣了一只金鹰和独特的银花,那是独属于我家的旗徽,属于我的。」
「你刚刚看见了,现在要这么说当然很容易。」那人也冷静的回道。
强忍著怒意,小慈知道自己理亏,谁让她将东西搞丢了。「好吧,那袋子里除了有三两银子外,还有一锭金元。这样总可以证明东西是我的了!」
那人挑著眉,解开袋子查看了一下,「没错,你说对数目。好吧,既然如此,物归原主。」他将袋子抛给了小慈,「别再粗心弄丢了,小子。」
小慈噘著嘴,但看在他起码将袋子还给她的份上,至少她得说一声。「谢谢。」
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那人撇撇唇一笑,「不客气。」
「太好了,小慈。」雨蓉对小慈笑说:「没想到今日这么好运气,竟能捡回这个失物。」
「唔……嗯。」小慈点点头,瞪著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直瞧,什么意思嘛!竟然目不转楮的盯著雨蓉姊瞧,有没有搞错,雨蓉姊姊可不是你们这种人随便可以看的。如果让席毅哥看见这家伙用这种目光看著雨蓉姊,那非把这人的眼楮挖出来,才算作罢。
那家伙似乎意识到小慈凶狠的目光,竟然对小慈笑了一下。
「我们可以走了,赵公子。」
幸好那人的同伴出现,不然小慈打算出言警告他一番,而那可不是个三言两语能结束的场面。但是「赵公子」──也就是捡到钱包的家伙,和另一个身著官袍,模样已经约有六十多岁的老先生,相偕走出茶馆外,店外看马的伙计正拉过两匹马来,应该是他们的。
「我们也该走了。」雨蓉拍拍小慈的肩,小慈才回过神来。
「噢,好。」
她们来到门外时,恰巧那两人正上马离去,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雨蓉眼前吹起一阵凉风,风吹过时掀起了那位六十多岁老官的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像是烙印似的雨蓉看见了一个她绝对忘不了的黑色胎记──「啊!」就在她犹豫与惊觉的时候,那两人早已经绝尘而去了。「快追!小慈,快陪我追去!」
「怎么回事,雨蓉姊姊?你冷静一点,你快把我吓死了。」不止小慈受到惊吓,看见雨蓉突然失去控制的路人,也都被她吓得半死。
「我看到──不,我找到了,那位手上有疤,那个犯人,就是他!就是他,刚刚那个人!不会错的!我终于找到了。」
闻言顾不得形象,小慈与雨蓉在大街上放腿狂奔起来。
☆☆☆
「气死了,如果不追丢就好了。」小慈忿忿地坐到席上。
所有的人……席毅、苍尧和索图三兄弟,以及大嫂子玥仪都围坐在厅内,这出乎意料的状况,立刻就由小慈讲述了一次。从头到尾由她滔滔不绝的说完,简直比职业说书人还厉害。
「蓉儿,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席毅谨慎地又问了一次。
这个问题雨蓉也问过自己千百次了,「不会错,那印象还十分清晰的在我脑海中,我绝没有错看。」
「啊,或许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天香楼内,遍寻不到此人的理由。」玥仪立刻联想到,「因为垂垂老朽哪有兴趣逛花街呢?」
「说得有道理。」苍尧支持妻子的说法,「而且目前朝上六十多岁的老翁已经不多了吧?就算有……也都是朝中重臣,不太可能随便出入这天香楼内。这么说来,并不是此人不存在,只是我们找错了地方。」
席毅握紧拳头火爆地说:「够了,我马上去朝上告知桓公,要他命令所有朝臣在朝上一个个露出手臂来检查!」
「别冲动,席毅。」索图皱眉说:「这样做只会坏了大事,桓公不会应允你这种蛮横的作法。」
「要不怎么办?眼睁睁放过那浑蛋吗?」
「只要你稍安勿躁。」苍尧淡淡地说:「我们一定会助你找到此人,不用心急。首先,我想先从朝中重臣的名册下手,收集这些居高位事重禄约六旬老官应该不难,按著再从其中汰出曾经在四年前奉派到营中庆祝胜利凯旋的人。范围缩得这么小,应该只有少少几人,到那时再一个个到他们家中拜访,不是简单多了?」
「真不愧是尧哥,一下子就想出这么绝妙的好计。」小慈弹指一动的说:「还有,我们也可以从他身边的那同伴著手。我听见那老翁喊那家伙‘赵公子’,在齐国内姓赵的人一定是来自外地……又生得那么高大、气势十足的,想必很惹人注目,说不定可以在茶馆附近打听到消息。」
「不如兵分几路,从几个较有可能的线索下手。」索图提道。
苍尧点头同意,「的确,分头追查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找,过去无法肯定此人的存在,现在情况不同了,只要确定他在临淄城内,又知道他大约的年纪,目前身在朝中,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这个人。」
「幸好老天有眼,让雨蓉娘子撞见这犯人。」席毅对雨蓉眨眨眼,「没有了娘子,捉犯人的事就陷入一片胶著,没有任何进展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夸奖自己老婆。」小慈挥挥手说:「这儿的空气甜得连蜜蜂都会被吸引过来!」
雨蓉红著脸,「你们两兄妹……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遵命。」小慈立正站好说。
「咦,这么说来……天香楼可以还给原来的鸨娘,我们已经不需要它来掩人耳目。」玥仪看看雨蓉说:「蓉妹子也不用再抛头露面了。」
「这是理所当然。」席毅马上掀起一眉说:「现在已经掌握到证据,天香楼也证明这个法子一无用处,蓉儿再没必要乔装成‘幻羽’姑娘,可以专心一致做我的娘子和小义的妈妈。」
「而你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对不对呀?」小慈坏坏地问道。
「对!」席毅想也不想的回答,惹来众人哄堂大笑,雨蓉一张脸烧得有如天边彩霞,她暗暗掐了席毅一把,但他却只顾著微笑说:「本来就是如此。」
「还说!」雨蓉真巴不得在众人的笑声中,钻个地洞藏起来。
但是她的羞窘与席毅的百无禁忌,看得大家更是笑声连连,越是想停,反而越是停不了。
「少……少爷!」慌张跑进厅内的总管,打断了一伙人的笑声,席毅不解的看著平日稳重的陈伯说:「有什么事?」
「是……是……是老夫人。」陈伯站定位后,一面喘气、一面指著外头说:「老夫人,她……她来了!」
「老夫人?」席毅眉头打结的说:「你说我的娘亲跑到天香楼来?」
「没错,而且老夫人一进来就指明要见你和少夫人。」陈伯慌忙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怎么会得知你和少夫人在城内,而且找上门来。」
「怎么?难道我这个为人母的……没有资格来探望自己儿子?」席老夫人跨进门扉内,「就算是个不孝的儿子,我总有权利来骂人吧?」
「娘……」席毅从席上站起身来,「您……」
「不好意思,我这个不速之客来打扰你了。」席老夫人目光凶狠的看向坐在席毅身旁位上的雨蓉,「原来又是你这狐狸精!」
雨蓉苍白了脸,低低喊了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