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怀孕了?」
爱达和蔼的脸痛苦而扭曲。「我知道,爵爷,我正打算告诉她。」
「可惜你没有在她今天扮演男人之前告诉她。」
「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爵爷?」
榜瑞差点大叫他是男人,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上。可是他没有说出口。他应该注意到她没有月经。他不是注意到她的似乎比较丰满了吗?
「她怀孕多久了?」他问。
「差不多两个月。」爱达回答。
他低头看他沉睡的妻子。她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不会有事吧?」
「哎,已经止血了。」爱达无能为力地摩擦双手。「我应该告诉她的。我想她是个已婚妇人了,而你又是有经验的男入,她应该会知道——」
榜瑞打断她的话。他感到无能而愤怒。「我娶了一个孩子,」他严厉地说。「谁能期望她了解女人的事?」
「她最近忙著别的事,爵爷。」爱达说,注视他。
「哎,学习男人的技艺!」
「这不是她的错。」爱达坚定地说。
「她没有向你承认她说谎吧?」
「夫人绝不说谎,爵爷。」
榜瑞不屑地笑笑。「你太不了解她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你去睡吧,如果她醒了,我会叫你。」
爱达看著他,想告诉他,他是个大笨蛋,可是他眼里的痛苦使她沉默不语。他确实在乎凯茜,她想著,可是在乎到什么程度呢?她慢慢地走出房间,老骨头累得嘎嘎叫。
凯茜醒来,明亮的阳光使她眨眼楮。她感到疲乏、全身酸痛,好像被人用棍子打了一顿似的。然后她想起自己从马背摔下,不禁疲乏地微笑。可是流血是怎么回事?
「来,喝下这个。」
她慢慢地转头向她的丈夫。他扶她起来喝药。
「你觉得如何?」格瑞问,小心地让她躺下来。
她虚弱地微笑。「我觉得好像被揍了一顿,爵爷,可是我不了解我为什么会出血。」
「你失去了我们……一个孩子。」
她茫然地看著她。「我怀孕了?」他点头,她感到全身冰冷。「我不知道。哦,老天!」
泪水滑下她的脸颊,可是她没有力气擦掉它们。
榜瑞拉起被单擦掉她的眼泪。他想安慰她。但是痛苦的感觉使他冷酷地说:「我相信你的导师珊黛夫人在她怀孕的时候,知道要停止做男人的运动。」
他不公平的话使她麻木。他认为她谎称自己不知道怀孕的事?他认为她故意做危害他们的孩子的事?太过分了。她慢慢地转过脸去,紧紧地闭著眼楮,不让该死的眼泪流下来。我不会再哭了,她告诉自己。「也许,」她说,声音轻得他必须倾身靠近她才听得见。「我应该摔死。」
榜瑞猛吸口气。「不要胡说,」他犀利地说。「我们还会有孩子。」
会有吗?她怀疑。
「你不会责怪鲁夫吧?他不知道,我发誓。」
「我不是怪物,」他冷冷地说,暂时忘记他给侍卫长的那顿严厉责骂。「你必须好好地休养。你的保姆在外面等著,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她看著他迈步出去,那么的刚强威武。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爱达喂她吃的晚餐是特别为病人调配的。
「格瑞伯爵呢?」
「在大厅,」爱达小心地说,注视她的女主人。「每个人都非常担心你。可怜的鲁夫差点把布南宰了。」
「那不是布南的错,」凯茜说,闭起眼楮。「他怪我。」沉默片刻之后,她淡淡地说。
爱达没有假装听不懂。「伯爵大人非常关心你的健康。」她说。
「不要编织故事,爱达。他相信妻子唯—的价值在于生养孩子,我愚蠢得忘了这点。」
「你会再怀孕,孩子。」
「哎,做取悦他的事是我的责任,」她说。「我不会愚蠢得想要其他的——再也不会。」
「你不要再说傻话!」爱达严厉地说,忧虑地皱眉。「这是男人的王国,」她继续说。「男人主宰—切。」
「哎,而生更多的男人是女人的责任。女人必须为男人生儿子来主宰不幸生为女孩的人!」
爱达努力地想著安抚她的话,但是格瑞伯爵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哦,老天,他听到多少?
「你说得不错,夫人,可是你的话太过严苛。男人主宰一切,因为他们是唯一适合担负这个责任的人;而女人有价值,是因为没有女人就没有男人。」
「现在我一点价值也没有。」凯茜说。她觉得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我没有这么说,」格瑞平静地说。「我相信你现在会注意你的责任。」
她看著他,所有的希望全破灭。「如果我知道如何联络费狄恩,我会考虑给他那条可恶的项链请他带我走。这么做你一定会很高兴。只可惜兰琪已经不在这里,不能嫁给你。」
他咬紧牙。「可是你知道如何联络费狄恩,不是吗?」
「爵爷,」爱达说,「她太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必须休息!」
榜瑞绷著脸:「我把她交给你。」然后走出房间。
「你不应该说那些话。」爱达责备她。
「为什么?无所谓,爱达,一切都无所谓了。」
凯茜写信给父亲,关于流产和与格瑞之间冷漠的关系只字未提。当管家朗迪走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写完。
「你写信给你的父亲吗,夫人?」
「嗯,写好了,朗迪。」
他看著她,然后看著羊皮纸。「伯爵大人会过目你写的信,夫人。」他提醒她。
她只是疲乏地微笑。「我知道。信里没有一句话会惹他生气。」她站起来。「事实上,这封信非常乏味,也许伯爵大人会认为寄了也是白寄。」她慢慢地走到窗边。「现在一点也不像二月底,空气中有春天的香味。」
「哎,今天特别暖和。」朗迪忧虑地看著女主人。「你何不去骑马,夫人?」他温和地建议。
「也许我会,」凯茜说,转身向他。「嗯,这是个好主意。」
天气虽然温和,凯茜仍然穿得很暖和。她慢慢地走向马厩。他们已经冷战一个月了。其实,她早就应该习惯。在她为期不长的婚姻生活中,痛苦比甜蜜多得多。现在,痛苦似乎永无止尽。她和仆役们打招呼,所有的人都带著同情的目光看她。
没有人试著阻止她,她骑著「蓝铃」离开城堡。湛蓝的天空飘浮著几朵白云,她仰起头,呼吸海的咸味。
凯茜沿著海滩漫步,看著海水潮来潮往。这里是这么的宁静,但愿她的心也能如此宁静和平。她在岩石上坐下来,纷乱的思绪总拢脱不了格瑞和他们痛苦的生活。她接受自己爱他的事实,知道爱他是愚蠢的,但是改变不了这份深刻的感情。他会永远为流产的事责怪她。毕竟除了生孩子,她还有什么用处?她大笑起来。不,她还能够为男人们准备美味的三餐。
狄恩。他的脸在她的脑海出现。她挺直肩膀,扬起下巴。她想到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忍不住笑起来。如果兰琪可以,那么她也可以!
榜瑞阅读康瓦尔公爵送来的信,公爵要他去见他。格瑞叹息,想知道公爵要他去做什么。他决定立刻出发,因为这里没有事情需要他留下来。他召唤鲁夫,交代侍卫长该注意的事,然后去找凯茜。她不在寝室,不在任何地方。他看见布南走向他.停下脚步。
「爵爷,」布南开口。「我听说你在找凯茜夫人。她骑马去了。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榜瑞的下额紧绷,因为他命令过奥伯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让她骑马,这个家伙显然违背了他的命令。他正要迈步去马厩时,凯茜静默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她不会愚蠢得离开他的土地。让她去散散心也好,他想著,让她去活动活动。等他从康瓦耳公爵那里回来。他会对她温和一点。毕竟,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虽然她愚蠢地……他的思绪戛然而止。她试著学习珊黛,以为他会因此而欣赏她。他感到一股痛苦萦绕著她的心。这种感觉使他不自在,因为他开始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无法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对女人心软的男人是可鄙的,他耸耸肩,强迫自己回想她的身体。他会再度享受她的身体,看见她微笑。
他带著二十个男人离开渥佛顿时,凯茜还没有回来。他交待朗迪告诉她,他去见康瓦耳公爵,很快就会回渥佛顿。
他回头看渥佛顿一眼。他知道自己会想念她,不过他们分开一阵子是最好的。和她在一起,他每天都得忍受欲望的煎熬。现在还是太快了,他要她健康起来。
当朗迪告诉她格瑞交待的话,凯茜感到一阵辗碎人心的空虚,她似乎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格瑞离开渥佛顿,他甚至懒得等她回来告诉她。任何此处虑完全消失,她轻声诅咒他,这么做使她好过一点。
这天下午,她和六个侍卫骑马到渥佛顿村。商人德希会帮助她。德希保证他会尽快将小包裹送去给费狄恩。没有人知道她给费狄恩的包裹装的是一条项链和一封信。
令布南惊喜的,在回渥佛顿城堡的途中,他的女主人开心地笑了。
「小女人,你令我惊讶。」
凯茜对费狄恩微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哀伤的。「可是你来了。」她说。
「哎,虽然我怀疑这是葛华特那个混蛋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我的丈夫以封他为克兰多城主奖赏他,」她说。「至少他已经不在渥佛顿。他厌恶我的程度就像他厌恶你一样。」
狄恩注视她好一会儿。「你在信上只说你需要我,小女人。你带了行李,又寄给我那条项链。你有什么打算?」
凯茜深深地吸口气。「我想回布列特尼的家,回我父亲身边。项链是给你的代价。」
狄恩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他仰头大笑。「那么,」他缓缓地说。「你愚蠢的丈夫终于把你赶走了。这件事太讽刺了,小女人。」
「哎,我也忍不住大笑。我应该第一次就让你送我回布列特尼。」
他注意到她眼里受伤的阴影。「那个畜生打你吗?」
凯茜疲乏地摇头。「我愚蠢得失去一个孩子。我不能怪他生气,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我很遗憾,凯茜。如果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我会送你回布列特尼。」
「这是我必须要的。」她轻声说。
「他会来找你。」
「也许吧,不过我留下信,他应该不会费事跑一趟。我想他会取消我们的婚姻,娶一个安分守己的淑女。」
狄恩大声地诅咒。她是那么的无助、脆弱,容易相信别人。老天,他真想敲敲格瑞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他知道她爱她的丈夫,否则他会求她让他照顾她,让她抹去她眼里的哀伤。
「你愿意帮助我吗,狄恩?」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他坦率地问。
「我无法接受自己被当成传种牝马……不,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她停顿片刻。「他不爱我,永远都不会爱我。我以为自己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尊重,可是我所有的努力完全白费。我受不了了。我再问你一次,狄恩,你愿意帮我吗?」
「哎,小女人。」他苦笑。「我的生活似乎注定经和你的纠缠不清。我不要这条项链,凯茜。我认为这该死的东西受了诅咒。」
「不,它是你的。送我回布列特尼需要很多钱。」
他奇怪地看著她好一会儿。「你相信我不会占你便宜?」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不该信任你吗?」
「我把你留在牢房,让你独自面对你的丈夫。」
「哎,可是我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那一切都结束了,不需要再提。」
「好,夫人。我们将回我的城堡准备补给品。我保证在两个星期内将你安全地送回布列特尼。」
「谢谢你,狄恩。请你收下项链,任何商人都会高价收购它,」他仍然犹豫著,凯茜坚决地又说:「我永远不要再见到它。」
他点点头,然后好奇地问:「你是如何瞒过你的丈夫离开渥佛顿的?」
她痛苦地笑笑。「他去见康瓦耳公爵了,为了什么事不知道。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我。」
狄恩忽略她声音里的痛苦。「很好,现在我不需要担心后面有人追杀!走吧,小女人,我们有一段路要走。」
榜瑞在公爵的城堡停留了一个星期。白天,他强迫将自己的心思专注于计划公爵将于四月举行的马术比赛,可是晚上当他独自躺在床上,就无法将凯茜的影像从他的脑海里抹除。他仿佛能够模到她柔软的身体,闻到她优雅的香味。他的身体紧绷著欲望。他想在公爵供给他的女孩身上发泄。不,只有一个女人能够满足他。这个承认使他惊讶,同时带给他的心如释重负的宁静。我爱她。他开始大笑,第一次以凯茜的立场看他自己:今天温柔和善,明天严厉残酷。他这么对待她,她怎么还会爱他呢?想起自己强暴她的事,他不禁畏缩。而她原谅他了。你这个该死的笨蛋,竟然宽宏大量得要原谅他!
他跳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呼吸夜晚的空气。银色的月在夜空中闪闪发光。你在想我吗,凯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呢?等我回涅佛顿,我会赢回你的心。
他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未考虑过女人的需求。他坦承自己是个自私的混蛋。他充满信心地告诉自己一切都还不会太迟,他很快就会向她投降。
狄恩陪伴凯茜骑上通往布列登堡的蜿蜒路径。他感觉到她愈来愈紧张。
「放轻松,小女人,」他温和地说。「一切都会顺利的。」
凯茜想到爱达发现她离开渥佛顿时的忧虑哀伤。格瑞会在乎吗?她摇摇头。他在不在乎无所谓。她必须将他抛开,必须看向未来。
布列登堡在午后的阳光中闪亮,凯茜试著品尝回家的喜悦,她注视小时候爬过的树。她的父亲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原谅她吗?他会坚持要她回渥佛顿?她全身颤抖,拒绝考虑这些可能性。
他们在宏伟的城门前停下来。
「我走了,小女人,」狄恩说。「我不想知道你的父亲会谢我或是宰了我。」
凯茜感激地看著他。「我很幸运有你这样的朋友,」她说。她伸出手,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谢谢你,愿上帝保佑你平安,狄恩。」
「再见了,小女人。只要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义不容辞。」
他说完掉转马头骑向等待他的随从。
凯茜抬头看见一张张惊讶的老面孔。在城门开启之前,欢迎的叫声已经响起。她骑进城堡,强迫自己面带微笑。这些人是她的同胞,他们爱她、信任她、尊敬她。孩子们围著「蓝铃」,她倾身对他们说话。当她下马时,听见她的父亲欣喜的叫声。
「凯茜!你回来了,孩子!」他紧紧地拥抱她,她感受到父亲的爱。
「格瑞呢,孩子?」他问,打量她疲乏的脸。
凯茜垂下眼楮。「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父亲?说来话长。」
「当然,」摩斯同意。他拥著凯茜的肩膀,带领她走进在厅。「亲爱的……」他停顿,清清喉咙。「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爸爸?」她歪著头看父亲。
「我正要寄信给你。」
「关于什么?」凯茜盯著父亲。
「我要你见一个人,」他说。「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
摩斯点点头。「她的名字叫梅琳,来自诺曼第。她是个寡妇……」看见梅琳,他如释重负地吁口气。「亲爱的。」他叫唤妻子。
凯茜的思绪大乱。她有继母!她看著年约三十五岁的女人优雅地走向他们。她的头发乌黑光滑,皮肤白哲细致。她的脸带著询问的微笑。
「亲爱的,」摩斯说,放开他的女儿。「这是凯茜,回来探望我们!」
「你真美!」梅琳说,伸出美丽的手。「摩斯时常提起你——当然,还有你的丈夫。」她期待地看看四周。
「我的丈夫没有陪我回来。」凯茜说,感觉到泪水梗住喉咙。她不能在她父亲的新妻子面前丢脸!
「不要紧,」梅琳说,仿佛妻子独自旅行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凯茜。来,亲爱的,我送你去房间。你一定累了。」她温柔地对摩斯微笑。「我们等会儿再来陪你,摩斯。」
「你令我非常意外。」凯茜坦白地说,她们一起上楼走向寝室。
「你父亲和我三个星期前才回到布列登堡。哦,老天,我真希望我们有片刻的安宁!」
三个小孩——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冲向她们。
「我的孩子,」梅琳说。「我们恐怕不得安宁了!」
「他们好漂亮!」凯茵说。「你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