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由柜台间到护理站,众人能给他们的答案也只有手术室在哪一楼,其他问题一概一问三不知,气得辜停丰差点儿当场破口大骂,还好有颜昕在一旁扯住了他。
「别这样,也许负责爸爸病情的医生护士都已经在手术室里,我们到那边坐下来等好吗?」
硬是将他拉到手术室门外,颜昕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好度过难熬又漫长的等待,但辜停丰却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他不断不断地在走廊上踱步。
「丰,来这里坐一下好吗?」
无视于她的呼唤,辜停丰继续踱步。
「丰……」
「为什么?爸他只有六十二岁,这一生中甚至都还没享过清福,现在却……」他霍然抡起拳头用力的捶向墙壁。
「别这样。」颜昕迅速来到他身边,伸手阻止了他自我伤害的行为,「你这样伤害自己,对爸爸并没有帮助,别这样好吗?」
「我好恨!」
「我知道。」她安抚的说道,将他带至座椅处压他坐下,自己则坐入他身旁的位子。
「是我的错,我是个不孝子,得肝癌的人应该是我,不应该是爸,为什么不是我?」辜停丰将脸埋入手掌中痛苦的低喃。
「丰,你别这样。」颜昕忍不住伸出手臂将他环住。
「是我害的,爸是被我气病的,要是他、要是他这样死了……」
「不会的!」她倏然打断他,又柔声的说:「爸吉人天相一定能渡过这难关的。」
奔停丰没有回答,却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胸前。
颜昕明显地感觉他在颤抖,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逐渐湿透,她没有说话的把他搂得更紧,而时间就在他们相拥之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手术进行了将近八个钟头,据医生所言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癌症这种东西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它绝对不会再复发,所以接下来的观察与追踪很重要。
奔停丰与颜昕谢过医生后,迫不及待地进入病房内,不过因为手术的麻醉未过,所以带著氧气罩的辜城北依然处于昏睡状态中。
奔停丰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头边望著父亲。
「来,吃点东西,你早餐、午餐都没吃。」不知过了多久,颜昕突然轻触了他一下道。
盯著她手上的面包和鲜奶,辜停丰抬头看她,「这东西哪里来的?」他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曾经离开过。
「我刚刚下楼去买的。」她柔声说,「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他皱眉道。
「我知道,但是多少吃一点好吗?」她将面包塞进他手中,「我刚刚问过医生,他告诉我说爸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以上才会醒来。」
奔停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包,又抬头看她,「你呢?」
「我刚刚吃过了。」
闻言,他才囫囵吞枣的吞下那个面包,又在颜昕专横的坚持下,喝下他从国小以后就没再喝过的牛奶。
「你知道我不喜欢喝牛奶。」他咕哝的说。
「这是鲜奶,不是牛奶。」她纠正他道,「更何况你昨晚一晚没睡,再加上早餐、午餐又都没吃,所以需要补充一些较有营养的东西。」
「读护理的人都这么烦吗?」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揽近。
「如果你觉得我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别想,这一生中你是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了。」他让她坐在他腿上,一本正经地盯著她说。
颜昕微微一笑在他脸颊印上一吻,「我爱你。」
他环在她腰肩的手倏然紧了一下,然后手伸至她后脑将她的唇压到正确的位置——他的唇上,迅速地吻了她一下。
「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颜昕突然开口。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答应我,别再向爸爸追问五年前的事了好吗?」
奔停丰的身体微微一僵,在沉默了许久后才说:「我不知道。」
虽然他知道往事已矣,而以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再加上父亲也己经为五年前的事做了补偿,但是……他不知道,他就是无法将这件事当做不曾发生过的去忘记它。
「丰……」
「小昕,难道你一点都不怨恨吗?」
「说不怨恨是骗人的,但是你不觉得怨恨并不能改变任何已发生过的事?」她说著摇了摇头,嘴边噙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动人微笑,「与其为过去的事而怨恨,我宁愿选择为现在的幸福而感谢,难道你不觉得吗?」
看著她,辜停丰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之后他紧紧地将她压在自己胸前紧搂著。
「丰?」
「感谢老天,让你再次回到我身边。」他喃喃自语的说。
「与其感谢遥不可及的老天,我可不可以建议你感谢爸爸呢?」她轻轻地将他推开,认真地盯著他的眼楮。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善良?」
「我并不善良,我只是自私而已,因为我并不想看到我爱的人生活在悔恨与痛苦中。」她以双手捧住他的脸,真心的说。
「小昕……」
「答应我好吗?」
奔停丰尚未开口,而因麻醉一直昏睡在床上的辜城北却突然开口。「谢谢你,颜昕。」
他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让病房内的另外两人同时吓了一大跳,颜昕涨红脸的从辜停丰腿上跳了下来,而辜停丰则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内心里的关心。
「爸,你终于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小昕,去叫医生来。」他急忙靠近床边。
「等一下!」辜城北叫住已到了门口的颜昕。
「爸?」
「颜昕,你过来。」他有些力不从心的朝僵在门前的她朝手。
颜昕迟疑了一下后才慢慢地走近床边,「辜先生。」
「辜先生?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过去对你所做的事了。」辜城北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懊悔、沉痛、绝望与伤心随著他的低语毫不隐瞒的流露出来。他以为他刚刚听到她叫他……
「爸。」他的表情让颜昕不由自主的立刻改口。
「你叫我什么?」辜城北难以置信的望向她,以微微颤抖的嗓音问。
「爸。」看著他,颜昕重复的叫了一次。
案亲老泪纵横的样子,辜停丰和颜昕在此刻看到了。
「谢谢你,谢谢你。」辜城北泣不成声的说,「即使老天要我在下一刻病死的话,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爸!」辜停丰与颜昕不约而同的出声叫道。
接著辜停丰看著他,用哀痛的口吻低语,「拜托你别再折磨我了,爸,即使我再不孝,五年来失去颜昕的痛苦也已经够了,不要让我在重得颜昕后又再失去你,拜托。」
「停丰……爸对不起你。」
奔停丰沉默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将颜昕又带回我身边。」颜昕说得对,与其为过去的事怨恨,不如选择为现在的幸福感谢。「爸,谢谢你。」
「谢谢你。」颜昕也说。
看著儿子、媳妇,辜城北忍不住地再度落下老泪,有子、有媳如此,他这一生中还夫复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