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子城接下副总裁的职务,并成功谈妥几笔大生意后,魏美岚认为他真是「浪子回头」了,对他的态度也日趋和善,还答应让湘云偶尔去找他,但她每次上找他,他总是在忙,不然就是不在,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比不上她见到俞诗奕的次数。
第一次见到俞涛奕,湘云以为她是呆憨儿,常常说些让人模不著边际的话,反应也异于常人。经俞子真解释后,她才知道俞诗奕这种毛病并非天生的,而是心病,她反射性地会去抗拒所有她认为会伤害她的人事物。她不是傻,不是笨,而是无法面对,一旦遇到她想拒抗的现实,她的言行就会像个六岁的小女孩。俞家几乎带她访遍全台湾稍有名气的心理医师,但每一位医师看过她后却只是摇头。
湘云通过俞家大门的守卫,走入花园内,原本打算往主屋的方向走去,但看见俞诗奕一个人在树荫下荡秋千,便转而走向她。
「大哥去公司,不在家。」俞诗奕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依旧专心地荡著秋千。
「我知道:」湘云拢拢长发,往后靠在大树上。
俞诗奕又瞄了她一眼,提醒道:「你的衣服会弄脏。」
「没关系。」她笑著摇了摇头,不在意这种小事,以前在自由岛时,她还曾经把白衣服穿到变成灰色的。
她转头看了下四周,发现一向陪著俞诗奕的俞子真不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你三哥呢?」
「三哥去教书。」
俞子真在茶莉亚音乐学院拿到钢琴博士的学位后,便受聘回台湾到w大的音乐系任教。原本俞锦源也希望他念商,但商业方面的东西实在不合他的个性,到最后俞锦源也只好由他去读他热爱的音乐。
一阵凉风拂来,湘云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好舒服!
俞诗奕不再理会她,低著头,规律地一前一后摆荡著,轻柔的发丝在微风中飘扬,形成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
「好棒的秋千,谁帮你做的?」湘云注意到秋千是由木板雕成,绑上两根极粗的绳索后,牢牢系在粗树枝上。
「大哥以前做的。」
她该猜到的。在自由岛上时,子城原本也想做个秋千给她,但因为找不到够结实的绳索,只好作罢。
澳天回自由岛时一定要记得带捆粗绳索。湘云想著,但随即又叹了口气。依子城现在忙碌的情况来看,等他有空陪她回自由岛时,她可能已经老得荡不动秋千了。
「诗奕,你喜欢荡秋千吗?」
俞诗奕忽然停住,愣愣地望著她好一会儿,然后又荡了起来。
「不知道。大哥曾说荡秋千荡到最高点的时候,就像是飞起来一样,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可是我向来都荡不到最高点,我也不想看到蓝蓝的天空。」
「可是你大哥喜欢看到蓝蓝的天空。」
俞诗奕脸色微变,紧抿双唇,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只是垂著头,一如古老挂钟的钟摆,荡著荡著……
湘云没有走开,仍然站在她身边。
饼了好久,才听到俞诗奕细小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他现在这样子很好,爸看得到他,我看得到他,三哥也看得到他。大家都很开心。」
「大家都很开心……」湘霎喃喃道。只有他不开心,或许还要再加上她,她也不开心,每次看到子城眼中的光彩日渐黯淡,她就觉得心里好难过,但这就是责任,总要有人不开心,有人牺牲。
一个多月后,俞锦源带著子城上林家提亲,令人意外的,魏美岚非但没有刻意刁难,还爽快地点头答应,之后两家长辈就开开心心地谈论起订婚宴的内容,并要两个当事人到花园去散步,别在旁边碍手碍脚。
两个星期后,订婚宴的所有事项准备就绪,两位主角直到前两天晚上才被通知去试礼服,然后今天就被硬拉上阵。
「不开心?」子城低头轻声问著站在身旁的湘云。
「怎么会,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我当然很开
心。」湘云抬起头对他露出微笑,右手无意识地抚模著左手无名指上光彩耀人的订婚钻戒,还不太习惯它的存在。
子城摇摇头,轻柔的抚模著她细嫩的脸颊,「可是你脸上写著‘我不开心’。」
「我只是……」她垂下头,轻声道:「有点茫然,好像缺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太紧张了,把这当成普通的宴会就好了。」子城拉住她的右手,安抚她紧张的情绪。「我本来要爸过一阵子再安排订婚的事,可是你也知道他的个性,只要我说过一阵子再说,他就会觉得我在敷衍他。」
湘云点点头表示了解,沉吟半晌,才低声唤道:「子城。」
「嗯?」他低下头望著她的眸子,看见她眼中充满了茫然,有一瞬间,他忽然很不想听她接著要说的话,有种直觉要他别听,但他还是静静地看著她,等待她把话说出。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以近似呢喃的细小声音问:「你现在……快乐吗?」
子城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回道:「某方面来说,是的。」
「真的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用回台湾,也不用强迫自己背负起这么多责任,你可以自由来去任何国度、停泊在任何港口……」
子城以食指点住她的唇,浅笑著摇了下头,「如果没有你,那些自由都没有任何意义。」
湘云哑然的看著他,为他的话而感动,却也感到心虚。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大声地对他这么说,但此时此刻,她却感到茫然了。
「喂,男女主角别老是站用墙边讲悄悄话,大家在等你们过来敬酒呢!」湘云大学时期一位交情还算不错的女同学笑著向两人叫道。
「就来了。」湘云勾住他的手,走进去。
忽然,大门走人两名意外的宾客,原本热热闹闹、笑声不断的会场立刻陷入一片寂静,除了男女主角,所有人全都愕然地注视著他们。
「羿文,我们是不是不受欢迎?人家说不定以为我们是来闹场的。」左青梅慧黠的大眼楮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清丽的脸庞写满笑意。
俞锦源愣了好一会儿,才努力堆起笑意,走向「无缘的媳妇」。
「左……」才开口说了第一个宇,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毕竟她差点就成了他的儿媳妇,这样的身分实在尴尬。
「您叫我青梅就可以了,虽然没能当您的儿媳妇,但总是一场缘分,一切只能说我没有这个福气。」左青梅咬著下唇,一副无限感慨的模样。
俞锦源对左青梅本来就有著极深的歉意,如今听她这么说,更是愧疚难当,一张老脸几乎要皱成一团。
「青梅,够了。」柏羿文实在看不过去老婆这么捉弄老人家,连忙出声解救快被愧疚感溺毙的俞锦源。
左青梅突然咯咯笑出声,「您别当真,我只是说笑罢了。幸好他没来参加婚礼,不然被丢在圣坛前的人就是他了。」
俞锦源望著她瞬间绽开的笑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听她的口气应该已经不介意当初那场乌龙婚礼,但他还是不敢肯定的追问一句:「你肯定?」
「我肯定我现在绝对比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要幸福许多。」
「那就好。」俞锦源著实松了一口气,却有些分不清这份释然是因为她的回答,还是因为庆幸子城没娶到古灵精怪的她。要是子城真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回家,恐怕他没多久就被她吓得心脏病发,看来还是乖巧的湘云适合当他的儿媳妇。
「俞总裁,您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我们很能自得其乐的。」柏羿文似是明白他的想法,好心找个理由让他离开。
「那就失陪了。」
俞锦源才刚走,魏美岚就跟著走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柏羿文就已经先声夺人。
「伯母,我和湘云真的是因为个性不适合才分手的,您不用担心。」
闻言,魏美岚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是这样就好。你们好好玩,我去招呼其他客人。」说完,她又走回人群中。
「原来你请我们来,是要向长辈解释的。」左青梅双手抱胸,笑睨著从另一头施施然走来的准新人。
湘云倒也不否认,靠著子城盈盈笑道:「总不能让长辈心里头老是记挂著这些事。」
「你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左青梅一愣,随即展开笑颜,伸手抚著肚子,一脸幸福的神采。「再过一阵子就会变了。」
湘云立刻会意,「你有了?恭喜,恭喜。」
柏羿文搂著娇妻,满足地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努力。」
「要你多嘴。」左青梅轻拧他的手背一把,转头对湘云说:「对了,你们的婚礼订在什么时候?」
「呃……」湘云僵了一下,迟疑了两秒钟才回答。
「应该还要过一阵子才会举办婚礼。子城,是吧?」
「嗯。」子城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迟疑,点头应了声。
「子城,过来一下。」俞锦源招手要他过去。
「你们慢慢聊,我过去一下。」子城低头在湘云颊边印下一吻,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地在地脸上停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左青梅待他离开,轻声对湘云说:「你猜他有没有注意到?」
还用得著猜吗?他临走时的眼神已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看见了她的迟疑与茫然。
湘云忽然觉得心有些揪痛,他从她眼中所看见的讯息似乎远超过她自己以为的茫然,不然为何他黯淡的眸光仿佛在对她低语著:别离开我!
日子一如平常地走过,夜晚连挡著白昼,太阳西落,月亮东升,地球又自转了一圈,而她过子一天。生活是平顺的,但也平淡得没有滋味,这样的日子过得令人有些麻木,湘云常常弄不清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因为每一天都是相同的,没有例外,没有特别与否。
她坐在窗台上,看著天上的白云悠悠飘过,她的目光其实没有焦距,只是看著,单纯的看著。她发现自己呆望著窗外的次数增多,有时一回神已经是黄昏时分。
和子城订婚之后,生活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仿佛那场订婚宴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而她只是出席的宾客之一。子城每天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她除了偶尔到公司看看他,陪他吃个午饭,或是到俞家去陪俞诗奕说说话外,大部分的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呆坐在窗台上,让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个养尊处优的废物,一天到晚只等著嫁人,但嫁过去又如何?只是从这个窗台换到另一个窗台,继续当废物,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会开始憎恶自己。
敲门声忽地响起,来人没等湘云回话就自行推门走了进来。
「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还坐在窗边发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曲淑芬夸张地长叹一声,指著墙上的挂钟说道。
「淑芥,你怎么来了?」湘云诧异地看著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
「我怎么来了?你好意思问这句话?我们今天办同学会,别跟我说你忘了!」
湘云歉然地望著她,她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果然!」曲淑芬依旧维持她夸张的风格,又是哀声长叹,又是频频摇头。「幸好我怕你会找不到地方,专程来接你,不然恐怕我们等到死都等不到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心虚地低声道。
曲淑芬看到她无辜的模样,纵使有气也登时少了一半,摆摆手道:「算了,你快点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湘云拉开衣柜,随手拿出一件白色洋装套上,望著镜中柔美细致的人儿,她却只注意到呆滞无神的双眸。
她是怎么了?所有她爱的人都在身边,日子虽平淡但什么也不缺,可是她为何看来家具行尸走肉?空洞的大眼里只有茫然。
「林大小姐,你到底打扮好了没?」曲淑芬不耐烦地大声问道。
「好了,我马上就下去。」湘云随意梳了梳长发,移开目光,不愿再看见镜中茫然无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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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的会场是在一家名为「蓝挑」的西餐厅。湘云和曲淑芬抵达时已经迟了半个小时,再加上湘云和俞氏企业副总裁订婚的消息早已在同学间传开,所以她才一踏入会场,立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湘云,听说你订婚了,恭喜!」
祝贺声浪一波波涌向湘云,她只能不断微笑著道谢。
「唉!」忽然传来一声长叹,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坐在角落的短发女子有些尖酸地说:「有些人就是命好,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有办法钓到金龟婿。」
「Polly,你是什么意思?」曲淑芬看不过去她刻薄的态度,扬声问道。
她耸耸肩,两手一摊,「没什么意思。」
曲淑芬横了她一眼,撇过头,小声对湘云说:「别理她,她是嫉妒你。」
被Polly泼了一桶冷水,大家也无意继续湘云订婚的话题,接著便聊起自己的近况。
「我们老板实在小气,不加薪就算了,还说景气再不好转,下半年可能要减薪,还有可能裁员。」
湘云在,旁静静静听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起劲,实在插不上嘴,他们的世界离她好遥远。
「湘云,你呢?最近怎么样?」众人话锋一转,又回到她身上。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是养尊处优,在家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过著千金小姐的生活,怎么可能像我们这些平凡人整日汲汲营营,只为了混一口饭吃。」Polly语带讽刺的接口道。
「Polly,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干嘛开口闭口就是损湘云?」其他人也看不过去,纷纷出声指责。
「我有说错吗?」
眼看火药味愈来愈重,湘云连忙打圆场,「大家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我知道Polly不是有意的,我想她可能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所以心情不太好。」说著,她拿起皮包,站起身,我想起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一步了,你们继续聊。」
「湘云,我送你。」曲淑芬也跟著起身。
「不用了,你留下来跟大家继续聊,我知道怎么回去。」湘云婉拒她的好意。「大家再见。」
Polly双手抱胸,望著湘云离去的背影,忽地站起身,「我也走了。」
走出餐厅,她大步跟上湘云,和她并肩走了一段路,突然低声道:「抱歉,我的口气太冲了。」
「没关系,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当米虫。」湘云自嘲地苦笑一声。
「其实我没有恶意,只是……」Polly顿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才道:「公司裁员,我被解雇了,心情很糟,所以才会拿你开刃。」
「你要不要到我爹地的公司……」
Polly摇摇头,「我想过了,既然被解雇,就干脆放个长假。我想趁这段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顺便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汲汲营营的生活让人迷失了自我,是该去找回自己的时候了。」
「找回自己」这四个字重重敲进湘云的心里,让她不
禁怔了下。
「你还好吧?脸色有点苍白。」
「没事,只是思绪很乱,理不清头绪。」
Polly望著她苍白的脸,有些放心不下。「你等会要去哪里?我载你过去。」
「不了,我想一个人走走,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担心我。」
Polly看了她好半晌,这才点点头,「既然这样,好吧,你自己要小心,我无走了,拜拜。」
「拜拜。」湘云朝她挥挥手,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心里好乱,烦杂的思绪在脑中彼此交战,理也理不清。
她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不断说著:走吧!走吧!你不是一直想我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走吧!去找回你自己!
但子城在订婚宴上的眼神又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
你要选择什么?找寻属于自己的天空与自由,还是你深爱的他?又一个声音在心底轻问。
「别问我,我不知道。」湘云挣扎著想要拒绝面对这个问题,但心底的声音依旧反复地问个不停,似是要将她逼疯才罢休。
「我不知道!」她忽地喊了出来,拔足狂奔在熙来攘往的台北街头。
子城放下手中的报告,揉压酸涩的眼一会儿后,将目光移向窗外的一小片天空。每天只有这个时候,他会容许自己偷偷望一眼外面自由的世界,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但他知道不能再多了,再多看只会削减他的克制力,徒然让他陷入更强烈的挣扎里。
休息够了,子城再次将目光移回尚未看完的报告。
突然,门「咿呀」一声开放,他诧异地抬起头,看见是湘云站在门口,一抹浅笑缓缓浮现他嘴角。
「怎么来了?」
湘云怔忡地望著他,眼中写著迷惘,过了好一会儿,破碎的声音自她颤抖的口中逸出。「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明明你爱我,我也爱你,妈咪也同意让我们在一起,可是我却觉得好茫然。每天我都呆坐在窗台边,什么事也不做,只是看著天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废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子城绕过办公桌走向她,伸手温柔地抚模著她的脸颊,轻缓的动作透露著强烈的不舍。从订婚那天看见她的迟疑,他就明白会有这一天的来临。
「有一天我梦见我和你终于回到自由岛上,我兴奋地又蹦又跳,忽然我被石头绊了一下,跌在地上,却发现自己变成细碎的瓷片,再也组合不起来……」她双手包复住他黝黑的大手,细细摩挲著,慌乱、不知所措的泪水毫无知觉地泛出眼眶。「子城,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自由,可是有个声音却要我在你和自由之间做出选择,我不要选!我们一起回自由岛,好不好?」她希冀地望著他。
他轻叹一声,「娃娃,你知道我不能。」这些责任一旦背负起,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
「对,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要求你的,找只是……」她用力甩甩头,却怎么也甩不开那些烦人的思绪。「心里好乱、好烦。」
湘云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眼神注视著他,「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自私一些,要她别走,她会答应的。子城心中忽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他明白这只会止她陷入更深的矛盾之中,她的心其实早已做出决定。
他低下头,凝望著她迷惘的小脸,沉默厂许久,才开口说:「能告诉你该怎么做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能感觉得到他在放手,强忍著痛决定让她去寻找自由。
「为什么要这样?你可以叫我别走!只要你开口,我会留下来的。」她替他觉得心疼。
「我知道,可是你不会快乐。」
湘云哽咽一声,扑进他怀里。「对不起,子城,对不起!我觉得我好差劲,都是因为我让你不得不背负起这些责任,可是我却留下一切让你独自承担。我好自私!真的好自私!」
「别哭。」子城温柔地替她拭夫浪痕。
他的温柔反而让她的泪水掉得更厉害。
「你……骂我啊!别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差劲……好自私……」她抽抽噎噎地说。
「好了,别哭了,我不爱看你掉眼泪,就算要走,也留个笑脸给我。」
湘云勉强收住泪水,挤出—个笑容,「我觉得自己好好笑,明明是狠心丢下你的坏女人,却哭得好像自己很委屈。」
她举起手想拔下戒指,但双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拔下来。
她将戒指放进他手掌心,「我很想潇洒地对你说‘不要等我’,可是我既不潇洒又很自私,说不出那种话,如果不为难的话,记得等我。不过,你要是有了其他好的对象,那……」她抿了抿唇,然后下定决心的说:「那我祝福你们。」
「我走了,拜拜。」她转过身,努力想旋开门锁,但手实在抖得厉害,一点也施不上力。
「娃娃,」子城从她背后环住她的腰,「替我多看一眼蓝蓝的天空。」
「我会的。」湘云颤声道,好一会儿终于旋开门锁。「好好照顾你自己。」
子城强迫自己松开紧紧抱住她的双手,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离开他的生活。良久,他才缓缓踱步回到座位,将头埋入双掌中,让失去她的伤痛排山倒海袭来,将他淹没。
多么不想放手,但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一切只因为太爱你,所以宁愿让你寻找自由,让我独自品尝寂寞。
「湘湘,你再说一遍。」魏美岚惊讶地瞪著女儿,完全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我把订婚戒指退还给子城了。」湘云镇静地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覆述一遍。
魏美岚的柳眉登时揪成一团,「湘湘,你知不知道把订婚戒指退还给男方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戒指的样式,可以跟子城讲一声,两个人到银楼换对新的就行了,用不著退还给他。」她自动将湘云的举动改写成自己愿意相信的版本。
「妈咪,我知道退还戒指是什么意思。」
「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魏美岚顿了两秒钟,忽然眼露凶光,怒气腾腾地问:「是不是你发现姓俞的家伙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就知道那家伙再怎么改都一样,浪荡子就是浪荡子——」
「妈咪!」湘云提高音量喊道,制止母亲继续编派子城的不是。
魏美岚被她一喊,果然闭上嘴,惊讶地望著反常的女儿。
「子城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湘云苦涩地摇摇头。他太好了,好得让她好心疼也好心虚。
「湘湘,你该不会移……」魏美岚张嘴「移」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那四个字。
「妈咪,我没有移情别恋。」
对嘛!她乖巧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移情别恋这种事,可是既然子城很好,湘湘也没移情别恋,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魏美岚不解的想著,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湘云望著母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湘湘,你说啊!别闷不吭声的。」魏美岚见女儿不吭声,心里也急了。
「我想出去找工作。」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这还不简单!你看是要到爹地的公司,还是子城的公司、最好是到子城的公司,你是念外文系的,正好可以当他的专属秘书,一来两个人天天都见得到面,二来你也可以过滤掉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一举两得。」魏芙岚愈说愈觉得自己的主意极好。
「就这么决定了,我打个电话给亲家公,要他安排你在子城身边当秘书,戒指的事就说是小两口在闹意气,拿回来就好了。」
事情顺利解决,魏美岚开心地拿起电话,打算拨电话给俞锦源,请他代为安排湘云的事。
「妈咪,我想去当空姐。」她想过了,只有当空服员,她才能飞往各个国家,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
魏美岚一怔,话筒从她手中滑落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
良久,她才从那次主难的恐惧中寻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准!」
「妈咪。」湘云早已预料到母亲的反应。
「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只有这件事不行。」
「妈咪,我知道您担心我会出事,但是做任何事都会有危险——」
「够了,不用再说了,我说不准就是不准!」魏美岚霍地起身回房,表示谈话结束。
她明白母亲的顾忌,但她不能一辈子都活在温室里,消极地躲避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东西。这样的生活没有自我,也没有意义!
「妈咪,对不起。」湘云对著母亲离去的背影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