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自己是酒楼幕后大老板的二少爷,还有对石森树的新仇旧恨,石先俊先是对酒楼的酒菜百般挑剔,再对每个店内的人事事找碴,总之,才到这里半天的石先俊,已经把所有人都叫来骂过一轮,把酒楼搞得鸡飞狗眺、怨气冲天了。不过在稍晚,石先俊也尝到了衰神上身的滋味……
到了傍晚,经历了踩到未修缮完的地板扭伤脚、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毒蜂螫满脸、喝酒呛到直打嗝了一个时辰才止……等等大大小小衰事,石先俊原本的一张俊脸已经肿得像猪头,吓坏不少老弱妇孺,原本的气焰高张也委靡了八分,不敢见人的他暂时躲到了房间里。
而终于忙完手边事的石森树,在听完许掌柜的报备后,原本想去探视他,却吃了闭门羹。
不想被石森树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不想让他有机会取笑他,石先俊死也不把房门打开。
当晚,恼羞成怒的石先俊似乎偷偷跑走了。
可他真会走得如此干脆又随便吗?
探知他动向的石森树倒是不动声色地任他去演戏。
天几乎快亮了,他才回到离酒楼几条街外的房子。不过,他才一推开房门,马上就警觉里面有人。
力量在瞬间布满全身,但一抹因浓睡而沙哑的喃音随即令他完全放下戒备——
「你回来了……床……再借我睡一会儿……」之后,再无声息。
石森树当然认出这个声音了——平复胸口的驿动,他缓步进房,再走近床前。借著窗外微微亮的天色,他发现了再次将他的床侵占了的小檀。
一点也不姑娘家地手脚大张睡著,心口随著呼吸规律地起伏,一脸的安适恬然……由种种迹象看来,显然她已经来了不止一时半刻了。
第二次。
他是不是不该太大惊小敝了?
揉著额角,又看了她一眼后,他走到后面换了件舒适的家居长袍,再步至窗下的椅榻坐下,闭眼假寐……
屋内,宁静安详。屋外,天亮了。
床那边传来一个翻身的声音,石森树便已睁开了眼楮。
而醒来的小檀,正坐在床上向他望来。
清澈清醒的灿眸和她脸上的愉快满足,显示了她此刻的精神状态——她睡饱了。
「床还你。」开口第一句。跟著,她像猫一样地跃下床。
他用手随意抹了一下脸,看著她又生动起来的身影,微微一笑,毫无倦色。「你不是来找我要东西?」
瞄了他一眼,她开始俐落迅速地编整自己的头发。「我不能来找你玩?」兴之所至。
「随时欢迎。」好整以暇。
霸占他的床,成为第一个在他床上睡到天亮的女人……这家伙似乎有愈来愈嚣张的趋势——石森树发现了。
很快便束好一头长发,她向他走去,停在他身前,脸上多了抹明显的不怀好意。「随时欢迎?」这男人好像愈来愈不把她的出现当回事了。「哼!你明明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他。
石森树的深眸掠过一丝异采。「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笑意未褪。「为什么?是因为你要杀我,所以对我做足了功课,还是在更早之前,你就在调查我?」倾向后者。不管她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经过十年她又再次出现,安排这些事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小檀盯著他的笑脸。「你的东西准备好了?」不给他答案。
他却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复无常。二话不说,从怀里将石玉掏了出来。
她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他掌心那块看来毫不起眼、青色带黑泽的玉面上。
她朝他伸出手。
石森树神态安适,毫不迟疑地将石玉放到她手上。
小檀不客气地收下,接著后退一步。
「你不留下来吃早饭?」发现她的意图,他问了这么一句。
愣了愣,但她立刻对他作了个鬼脸。「每回见到我都没好事,你应该巴不得我快滚才对吧?」挥手,她已经走到门后。「东西在隔壁,你自己去点收。」开门,走人。
看著她的身影很快消失无踪,石森树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有动作——收起怡然的神色,起身往门外步去。
巴不得她快滚?
他看起来像是一副不想再见到她的表情吗?
不由得模模自己的脸,可他的黑眸却忽然变得精炯锋利。
难道这十年来,他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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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近在隔一条街的客栈住下的石先俊,没想到石森树会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气定神闲地将一袋东西丢给他便直接要走。
石先俊直觉跳开、回过神,赶紧喝住他:「你……喂!你给我站住!你在干什么?」虽然震惊自己的行踪被识破,但他更不爽的是石森树这目中无人的态度。
石森树停步,回头朝他似笑非笑。「二哥,你去我住的地方埋伏两天,累了吧?」
石先俊一骇,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辛苦你了,二哥。那么现在就麻烦你把袋子里的宝物送回去给太君。」交代给他。
石先俊总算明白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不禁大惊。「你什么时候拿到这些宝物的?!我怎么没看到那些盗贼?!」气急败坏,接著对他的疑心又起。如果那些盗贼真的出现和他交换宝物,凭他们布在酒楼的眼线和他的武功,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事?所以,太君怀疑他勾结外人是真的?
石森树瞧他的眼神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故意叹了口气。「原来你没看到,难怪我一直等不到二哥你出来帮我对付那些人……不过幸好他们真的拿了石玉、把各派宝物放了就走。」
听起来真像一篇鬼话!但石先俊却没戳破他,心思快转,接著他忽然笑道:「我看这些宝物应该由我们一起送回去才对。你是得回宝物的大功臣,那些失去宝物的各大门派一定也很想认识你这个大英雄,你不回去怎么行。」
哪会不清楚他的主意。石森树看著他的笑。「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回去只是浪费我的时间。大功臣、大英雄就让你去当吧。」
趁他一呆,石森树闪身走人。
客栈外,一名瘦小精干的壮年人见他出来,随即迎了上去。
「帮主,你可以把这事交给我就好了。」没能进去顺便将那比鼠辈还鼠辈的小子整上一回真是可惜。
石森树看了徐百巧一眼,在街道上漫步前行。
「你人追丢了?」石先俊的事已经被抛到天边去,他没让徐百巧转移目标。
小眼楮乱转了一圈,神偷徐百巧没得避,最后只好呵呵干笑两声,承认了。「是。那位小泵娘的轻功极佳,警觉心也很高,就连我都没想过竟有人可以逃过我的追踪。」既佩服又惊叹。帮主到底是打哪儿找来这等对手的?
本来以为凭借徐百巧的跟踪术可以找出小檀的来处,看来这招行不通——石森树摇头,俊颜略现笑意。「算了,其实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没怪徐百巧。想到另有一事,他的神色很快严肃下。「石天庄人最近频遭袭击的事,有查出什么眉目?」
他早得到石天庄在外的弟子和庄业近来常被人暗中偷袭、并且一件大过一件的消息,虽然他没有插手的打算,不过在帮中的探子追查别人家机密、却意外拦截到一封写著攻击石天庄商行的密件后,他才首次出手暗中破坏——而那是为了先果。
有人计划要杀掉石家的商行当家,他只好破例出手;而他这一破例,却也替自己惹来了麻烦。被他所救的石先果由其他人叫他的那一声「帮主」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然后他更由楼风的出现而联结起他的身分即是龙焰帮那个从不曾露面的神秘帮主。兴奋过度的石先果接著整整缠了楼风和其他人两天,要从他们那里打探出他们创帮的经过;被问怕了的楼风他们最后将石先果丢给他,没想到以为他基于石家人的关系而救了他的石先果,竟要他帮忙查是什么人在策划对石家不利的事……
他不想浪费气力管这件事。
既然被石先果知道他一直隐藏的身分了,他也就干脆摊开来讲——对于解救石天庄的事,他没兴趣。
而石先果自然也明白他比庄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袖手旁观,毕竟石家负他太多。不过说起来,他们石家好手如云,其实并不一定要他出手才行……是他忽然得知他的身分,一时太激动了才没想这么多——他很快释怀。
石先果后来被送走,反而是石森树在一番深虑过后,将追查石天庄遇袭的事交办下去。
身为帮中探子首的徐百巧,当然是负责此事的人。
他面色一整。「虽然我这里还需要一点时间确定,但若依照弟兄们送来的讯息研判,这事可能是十三寨下的手。而且我有证据显示,之前酒楼被纵火也跟十三寨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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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石天庄。
因为各派宝物被偷而差点被牵扯进去的石天庄,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近三个月以来,不断被人用各种手段骚扰,甚至对石天庄弟子与产业造成伤害,华太君终于忍无可忍地召回庄内重要儿孙、弟子干部,展开反制。毕竟石天庄在江湖上名声垣赫,若教人知道他们拿这些跳梁小丑没办法,他们的颜面以后要往哪儿摆?
会议上,被华太君派去调查的石家四庄主石玉虎,一说出「十三寨」这三个字,现场立刻一阵惊骇。
十三寨?!江湖上最恶名昭彰的盗匪帮寨!石天庄什么时候和它有了过节?
所有人齐皱起眉,尤其是早已从石玉虎那边得到这消息的华太君。
「太君,这怎么会……」石玉鳞首先沉不住气,因为先果不久前在商行才差点被人下药掳走,商行也被一群凶神恶煞半夜丢火球几乎酿成大灾,所以他的感受当然是最深刻的。只是他想也没想到,那些人会是十三寨的人。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而且还懂得毁尸灭迹的十三寨,几乎就是一群恶徒的组合。早在许多年前,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便因为十三寨的寨王连续在江湖上犯下奸婬名门闺女等令人发指的恶事,才联手剿灭它。可是没想到才隔没三年,换了个寨主的十三寨再度死灰复燃,他们继续打著十三寨的招牌无恶不作,势力甚至愈来愈庞大……
底下的众人也交头接耳地讨论著。
华太君的白眉一舒,神情冷静。她只一抬掌,所有人立刻静默下来。
视线在全场转过一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石玉麟脸上。
「区区几个歹徒就可以将石天庄商行的当家掳走,看来我们这商行当家的人选势必得重新思量了。」她不怒而威。
先果出事后几天才来向她报告,虽然他说当时是正巧去商行找他的森树救了他,但她怀疑武功平平的森树怎么有办法将他自一群恶徒手中救走,偏偏先果以一句「我当时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带过。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的她,更不可能去问森树——他要存心骗她,恐怕什么把柄也不会被她捉到。这只有更加深她对他的怀疑。
即使她还没无理到去怀疑石森树会勾结十三寨的人,不过上回那些宝物的事,他的解释仍无法让她相信他,而现在他的「恰好经过救了先果」的事件,又一次突显他似乎完全脱出她掌控的事实。
她很清楚,她派在他周旁监视他举动的人,必定忽略了某些连他们也看不到的漏洞,否则,她对他不应该会有那种愈来愈难懂的无力感。
华太君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受到最大惊吓的是石玉麟。他的脸色一青。「太君,先果当时只是一时不察受到暗算,我想这无关他掌理商行的能力……」
「不,这当然有关系了!」马上有人接口,那是石玉峰,也就是山庄的大庄主。「身为商行的当家,不只要领导商行,武功和应变能力更应该在考虑之列,否则哪一天再发生同样的状况,谁敢保证商行不会因为当家的无力保护而蒙受巨大损失。」精辟分析,说得不少人纷纷点头。
「但我认为当家的最重要的还是脑袋!」石玉麟当然明白要比武功,先果根本赢不过庄中几个人,所以他赶紧反击回去。当初为了这个商行当家的位置,他和大哥在暗地里争得你死我活,后来好不容易才把这位置抢到手,现在怎么可能轻易就将它让出去,更别说是让给已和他成为死对头的大哥了。
石玉峰暗中狠瞪了他一眼。
石玉麟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其他人对这场争夺战自然不陌生,只是多数人都明白自身实力比不过老大和老三,所以他们很久以前就选择做壁上观,没想到石先果出了这事,太君的一句话又让两人重燃战火。
华太君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斗争,也清楚她这句话说出来的后果,不过她思虑的只有关于谁才是最适任的问题。
无视那两人的敌视,她忽然威棱棱地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石先果,沉声问:「你有什么意见?」
众人立刻愣住,全都望向石先果。至于石先果,自然也呆了呆,但他立刻回过神来,在太君锐利的视线下,他先是屏住一下气息,接著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觉得……我的确不够资格再待在商行。」
「先果!你在胡说什么?!」一旁的石玉麟怒斥,差点要跳过去封住他的嘴巴。
华太君朝他瞟去凌厉的一眼,接著又马上转回石先果身上。
「你认为自己不够资格,那么这家里上下,你说说看有谁可以承担商行当家之位?」好奇年轻一辈的眼光。
石先果没想到太君真的在问他意见。当作没看见对面拚命对他挤眼暗示的父亲,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视向太君,终于大著胆子提出来:「森树哥。」
他这话一出口,有人立刻倒抽一口气,也有人瞠目结舌,不过在一阵极短的时间内,现场弥漫一种诡谲死寂的气氛。
没有人说话,甚至也没有几个人敢看向太君。
而石先果可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说,所以他既然说了,就没有缩回去的打算。
「是您问我意见的。我认为森树哥是庄中的一分子,若他有能力掌理商行,为什么太君不能将他列为考虑的人选?」一口气说出来。
「太君,小孩子不懂事,请您原谅他的多嘴……」石玉麟深恐他这番话得罪太君,赶紧为他做补救。
华太君看也没看他,仍盯著有勇气在她面前替石森树发声的石先果。她的神情平静得让众人更觉心惊胆战。
「森树是吗?」不冷不热地说出他的名,她的精眸有抹异光掠过。「你从何确定他有掌理一家大商行的能力?」
「因为他……」因为他是龙焰帮帮主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石先果及时住口,这才没泄露森树哥还不打算公开的秘密。在太君精明又怀疑的目光下,他几乎毫无停顿地继续道:「能把当初快倒掉的酒楼救起来,还依照和太君的约定,让它成为县城最好的酒楼,由此可见他的能力并不输给我们任何人。」愈说愈振振有辞。
他也知道森树哥是龙焰帮帮主之事若被揭穿了,太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庄,甚至断绝关系。因为太君有著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的刚烈陆子,而龙焰帮虽然已经是江湖上令人不敢小颅的大帮派,但它横跨黑白两道、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风,根本就是太君口中的黑帮,所以……
他怀疑,森树哥把事业做大到黑道去,是不是故意要把太君气死?
说不定,森树哥正高兴地等著和石天庄脱离关系的日子到来呢。
本来他以前是觉得森树哥把才能浪费在庄里、酒楼太可惜,也曾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劝过森树哥到外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不过没想到他还真是替森树哥多操心了……唉!现在的情况反而是,他怕森树哥会就此毫不留恋地切断和家里的一切联系……
如果太君能重视森树哥,能考虑让他掌理商行,或许他就不会愈来愈不把家当家了。可是显然太君直到现在还不愿意放下对森树哥生母的怒恨,不原谅她当年抛夫弃子、差点令山庄蒙羞的往事——
「别再说了。」华太君依然脸色平静,可她冷淡的语气却足以令所有人噤若寒蝉。「我庄内所有人都可以竞逐商行当家之位,除了他。」
石先果张口欲言,但在他爹对他拚命使眼色的状况下,他也只好暗叹了口气,勉强将到嘴的话吞回去。
太君这边顽固地听不下任何人的话,看来他最好再去找森树哥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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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掌柜把帐册拿进房间给石森树。等他将酒楼近日管理的问题照例向老板报告完了,公事处理毕,他立刻收拾起一脸的正经,换上了欣悦的神情。
「嗯……咳!老板,虽然小的知道您向来不大爱说自己的事,不过这回您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连这天大的喜事都不让我们知道?」小小埋怨。
正低头翻帐册的石森树闻言,眉峰微拢,手上的动作停下,抬头,立即发现许掌柜脸上不寻常的兴奋。
「喜事?你在说什么?」捕捉到这关键字,他冷静反问。
他这平静的反应却更令许掌柜以为他是不想说。不过许掌柜还是笑容不减。「好了,老板,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想瞒也瞒不住。恭喜你了,老板。」
他这左一句喜事、右一句恭喜,终于让石森树察觉事情大大的不对劲。看来,有人背著他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
没多久,他总算从许掌柜口中知道——他要成亲了。
一弄清楚这桩关于他喜事的来源,他反而一点都不意外了。
那老太婆是嫌日子太好过是吗?
石森树初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消息时的诧异心情很快转为冷定,同时明白这经由石天庄那边传来的讯息,也只有出自老太婆的授意才有可能传出山庄……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忽然片面宣告他和傅嫣眉的婚约,总不可能是为他好吧?
「许掌柜,让我猜猜看,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是不是小朱?」思路清晰明朗。他微勾起唇角,没回应许掌柜的恭喜,反而像是极感兴趣似地问道。
许掌柜愣了愣,然后惊讶。「您怎么知道?」
他俊颜上迷人的笑意扩大。「没什么。只是身为我的手下,我对你们所有人的大小事自然了解得多一点,我是个好老板,不是吗?」
「……咦?喔……是啊。」许掌柜如梦初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眼前明明宛如春风和煦的老板,却令人有种无端发毛的恐怖感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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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炽热。几乎教人想躲进地底下的大热天,却偏偏有人一边哼著曲儿、一边弯身摘花,仿佛完全不把上头的大太阳看在眼底的悠闲。不过,同样在这片花海的数尺外、两棵相倚的松树荫下,则是另一个快睡倒的人影。
轻松的哼曲儿声逐渐接近树旁,然后,一大把刚被摘下的各式鲜花哗啦啦往树下睡掉的人身上丢下。
至于被莫名其妙「倾倒」鲜花的少女,早已睁开了一双半困半醒的凤眼,睨向正对她笑咪咪的祸首。
「……你这些花不是要摘给师娘?」坐起,身上的花全落到一旁,她用力一甩头,清醒七分了。
绝色得足以倾国倾城的白衫女子笑脸收起,瞪了她一眼。「你还敢说!你害我心情不好,摘起来的这些花也跟著变丑了,哪能给我娘!」
小檀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我刚才什么话也没说,你自己心情不好关我啥事?」她摘她的花、她睡她的觉,她这也碍著人了?
欧玄燕随手拨开垂落肩上的发。「是吗?」伸出莲足踢了踢她。「我可是确定我心情不好是因为你。艾辰那小子说你一回来就老是在睡睡睡,我派你去办的事有这么累人?」
「……你可以自己去试试。」看著她,小檀的黑眸狡黠地眯起。「你不是很想见他?去见一见那个你又气又爱的男人,省得我必须一直替你看著他,最近还得劳碌命地在外面东奔西跑。你不知道,这真的很累耶!」回来都半个月了,她还没完全恢复精神。
欧玄燕美目瞬了瞬,接著二话不说转身走开几步,回到烈日下,继续摘花朵。
小檀也若无其事地双手环胸,朝她说想说的话。「师父是怕惹师娘伤心才从来不提他的事,可师父也是因为师娘,才会在十多年前教他武功,成为他口中的‘恩师’。虽然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让我发现他的秘密,还把看守他、再让你知道他的事的任务交代给我,不过师父仙逝,你对他的关注倒也不曾减低,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很快就会和他相认……」
「笨蛋。」没想到欧玄燕蓦地轻笑一声,弯身迷醉似地闻著花香,视线并没有向她望去。「我的身分要是曝光了哪还有得玩?而且现在精采有趣的才正要开始呢。」脑子里早有了另一个计划。
听她掩不住兴高采烈的语气,小檀却无端地背脊泛凉——这跟前两次她交代任务给她的不妙征兆一模一样。
「啧!这种事会说好玩的也只有你。」嘴里忍不住嘀咕。
「小檀……」一声甜得腻人的呼唤传来。
头皮发麻。「喂!你若是想玩有趣的,可以找艾辰那小子,他很闲。」
「哼!他已经在石森树身上栽两次了,我当然只能信任你。小檀……」在那头朝她漾出一抹无敌的媚笑。
小檀面无表情地瞪著她。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了?」
欧玄燕乌亮的黑眸闪过一丝奇异诡谲的光。她笑笑地朝小檀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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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偏西。
小树林前,一场激烈的厮杀刚结束。原本要偷袭落单目标的这一批盗匪,反而被要偷袭的对象和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几个壮汉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七个盗匪此刻全被制住;当他们看到那正朝他们踱近的高大身影时,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他们,不禁机伶伶地打著冷颤。
这个男人,根本是煞神!
上头不是说这个男人是石家最没有威胁、最好解决的一个?骗人!
想到刚才他出手的狠厉,毫不犹豫地砍掉两个人的手脚,那比他们上头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恐怖手段,有人开始簌簌发抖。
有著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全身上下却迸射出一股骇人煞气的男人,在这批全摊软在地的歹徒前方停步,目光如炬地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接著忽然将手中的长剑往其中一人肩上直刺去——
「哇!大侠饶命!」已经被打废两条腿的尖脸年轻人一声惨叫。
不过他所预期的痛并没有出现……只见剑光一闪,他肩上的衣服被削开一大片。
「是十三寨。」一旁正一脚踩著一名盗匪脑袋的大块头壮汉瞧了他肩上露出的血色「十三」刺青立刻哼道。
其他三名汉子则静默警戒地分站在距一步的地方,一边紧盯著这些没长眼的家伙。
俊美男人慢慢收回剑,冷眸则钉在那个尖脸年轻人脸上。「上回烧了酒楼大概觉得还不过瘾,这次是直接想再抓个石家人挑战石天庄报复的速度吧?」
楼风脚下一用力,地上盗匪的颈子传来清楚「喀啦」一声,人即昏死过去。「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没想到正要赶来和他会合就踫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啧!他都还没流到汗就玩完了。
石森树的唇角略略上弯,但看在被他冰冷眼珠紧盯著的盗匪眼中,却直像是恶魔的笑。「这样吧,听说十三寨抓到人通常都是男的割舌、女的奸婬,我看这两个一起来好了。」
楼风面不改色。「是。」抽出腰间匕首。
这下,还没昏的四个盗匪一听之下,脸色死灰,其中两个更是吓得尿了出来。
「啊……饶……饶命……大……大侠……」一时之间求饶声四起。
就在楼风拿著匕首朝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瘦子凑近时,他忽然眼楮翻白,真的吓昏过去了。
这时,原本冷看著尖脸年轻人没再说话的石森树,乍地微扬眉。「这里先交给你!」留下一句,身形在众人眼前一闪而逝。
楼风只一愣,抬头发现他去的方向后,马上知道有人要被「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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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尺外,隐密的树丛下,一个以为自己躲得天衣无缝的身影,正透过树叶间隙观看那边的后续发展,没想到本来背对著这里的石森树突地在场中失去踪影。
呆了呆,他以为是自己遗漏了什么,赶紧小心地再把隐碍视线的树丛拨开一点。
「你在找什么?我吗?」一道凉凉的低嗓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大惊,猛地转过身。而当石森树温文尔雅的身影果真站在离他三步外的地方,他那厉煞尽除的优雅微笑映入他眼中时,他无法克制地倒抽一口气,无法克制地抖了一下。
「你……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石森树连俊眸也染上笑意。「二哥,你怎么躲在这里呢?怕发现别人的秘密会被断手断脚吗?」
石先俊打了个寒颤,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景象了。他真的没想到会在无意间看见那一幕……他更没想到,石森树竟然会有这样惊人的身手。
他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你……你打算杀我灭口?」石先俊忽然全身戒备起来。虽然不相信他敢这么做,但才刚见识过他出手狠辣,所以他现在不怎么敢确定这件事了。而且……就他以前曾经说的,他们从不把彼此当兄弟过吧?
石森树脸上的笑意不减。「我杀你有什么好处?不过,若是你觉得活得不耐烦,想要有人替你解决,我倒是可以代劳。」
他早就发现在十三寨人围上来时,石先俊就出现了。不过即使知道石先俊就在这里看著,他还是没刻意隐藏自己的身手——距离他和老太婆、石家摊牌的时间也快到了,他不再顾忌了。
闻言,石先俊的脸色微变,反射动作地向后退了一步。费力沉住气,他试图冷静一点。「石森树,你要是让太君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立刻把你赶出家门,还有……你跟嫣眉的婚事也会被取消……」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调略显高亢。
他就是为了嫣眉才打算在石森树回庄的路上拦截下他的。
「你说的没错。」他不必费神也可以察觉石先俊在想什么。「所以你若不想要你的嫣眉妹妹和我成亲,最好是赶快回去揭穿我的秘密。」一下子挑中他的弱点。
但没想到他的直截了当反倒引起石先俊的猜疑。「你在打什么主意?」根本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丙然是个多疑的家伙。
石森树蓦地沉下脸,朝他跨出一步。「是吗?原来还是让你发现了。」冷冷道。
他还没接近,石先俊便警觉地往旁边窜开。
「石森树,我警告你,从今以后最好别再踏进山庄一步!」一边丢下这句话,一边逃得无影无踪。
楼风很快地飞奔过来。他当然看到石先俊逃走的身影了。他微诧地望向石森树。「帮主,你没阻止他?」那小子看到这一切了吧?
他的视线悠然从远方收回来,斜睐了楼风一眼,从容一笑,迈步离开。「你不是一直期盼我早点让石家扫地出门?说不定你的愿望可以达成了。」
楼风一怔,但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追上他的步伐。「帮主,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虽然他是真的希望帮主可以尽早脱离石天庄回帮中,光明正大当他的帮主,不过要是真被那老太婆用踢的踢出来,那他们龙焰帮的面子要往哪儿摆?
他开始动起脑筋来。
石森树回到原地,一见到那几个十三寨的人昏迷的昏迷、被点穴的被点穴,一个个全被捆在地上,他一脸寻常。
「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
楼风的思绪立刻转回来。「没有。这几个家伙的武功只比普通人好一点,看来派他们来的人并没有对你太防备,所以这些人也只是十三寨里的小角色,知道得并不多。」
咳!帮主可真是把石天庄中不受重用重视的少爷角色扮演得可圈可点啊,连要攻击石家人的敌手都只派这等货色来。
稍晚,那几个人被丢进树林子里,而石森树则依原定计划和楼风他们往十里外、龙焰帮设有分舵的小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