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龙少白把自己沉浸在一片忙碌里。
白天,他马不停蹄的在洋货街穿梭,也忙著亲自到木材场巡视,他想借著工作,来治好心里的那道创伤。
只是每到夜晚,当他回到霞飞路的小楼,面对一屋子的灯火和孤寂,他只有借酒浇愁,来化解心中的相思泪。
渐渐的,他变得意志消沉,脸上也蓄满了短须。
他的改变,让宋云滔吓了一跳。
「你究竟怎么了?少白,为何才短短几天,你就变得这样失魂落魄,瞧你现在的样子,我真不敢相信,就是豪气万千,叱咤风云的黑豹子?」
仅仅一句话,龙少白就跌进了万丈深谷里。
「是的,」他懊恼的在心里说:「我是上海商场上的黑豹子,天性潇洒自在,为什么偏偏躲不过情关,为什么偏要拿得起放不下?」
同时,在摘星园里,商婉柔也是眉尖深锁。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嫁入宋家,她就觉得有一种「侯门深似海」的孤独感。
虽然,宋云滔每天围绕在她身边,用万千柔情呵护她,也想尽办法要讨她欢心,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整天把自己倚在窗棂边,看著庭院里的落花,一片一片的飘下,一片一片的随风而逝
接著,冬天来了。
随著天气的转变,随著漫天风雪的降临,她愈孤寂。
尤其入冬以后,宋达海竟没来由的生了一场大病,宋氏集团的管理大权,就全落在宋云滔的肩上,这么一来,他早出晚归,再也无暇陪伴郁郁寡欢的商婉柔了。
看著她脸上逐渐失去光采,看著她孤独无依的样子,宋云滔就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和爱怜,每一次,好姐准备为宋达海炖鸡汤,他就会忍不住吩咐一声:
「别忘了也给婉柔炖上一盅。」
汤,是炖了,却原封不动的被退出来。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一阵子,所以她依旧苍白瘦弱,依旧愁眉不展。
「怎么会这样呢?」宋云滔不解的问好姐;「我不是吩咐你也炖些补晶给少奶奶吗?你到底炖了没有?」
「炖了,炖了!」好姐说:「我什么高贵补品都骇了!也千方百计依少奶奶的口味,她就是不肯吃,全倒掉了,气色当然好不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原以为这冰雪天,寒气逼人,少奶奶才没味口,等过了几天,雪溶了,就会没事,我才没把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向你讲。」
「这算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吗?」宋云滔有些气急败坏的。「算了!好姐。这不能怪你,我自个儿去问婉柔吧!」
说著,就上楼去了。
商婉柔正倚在窗棂边,专注的注视著窗外飘下的片片雪花,那么白,那么轻细,那么纷飞……
宋云滔悄悄走过去,用双手从背后环抱住她,把脸低低的贴在她的发际上,细声而温柔的说: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商婉柔轻轻一颤。
「没有!」她说:「我没事。」
「那为什么我叫好姐炖来的补品,你尝也不尝?」
商婉柔转过身子,朦朦胧胧的看著他。
「对不起!云滔,」她愧疚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天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面对窗外满天的飞雪,我的心就跟著一起冰冷,什么味口也没有?
宋云滔轻轻捧起她的脸,自责的说:
「都是我不好,是我冷落了你。」
商婉柔摇摇头。
「我不怪你,」她把眼光望向窗外,看著片片的雪花,说:「你刚接手宋氏集团,忙得昏头转向,我身为你的妻子,又怎么能不体谅你呢?」
宋云滔怜惜的把她抱得更紧。
「不管怎么说,你的不快乐都是因我而起,不过……」他保证的说:「我答应你,等我完全熟悉宋氏集团总部的业务,我就带你到云南的大理去散散心。听说那里的洱海和点苍山风光迷人,流传著一些少数部落的美丽传奇,我们就寻幽探谷去。」
「你别为我忙,」商婉柔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低柔的说:「我不想因为我的情绪,影响你在工作上的热诚,而坏了你白驹王子的名声。」
「但看著你一天天的消瘦,我就自责得要死掉。」
「都该怪我,」商婉柔懊恼的说:「是我不该让你牵肠挂肚,是我不该把愁眉苦脸传染给你,不过再也不会了,云滔,等过几天,雪不下了,我就到处走走,把过去的元气都找回来。」
「还有,」宋云熬欣喜的接口:「要记得把好姐炖的补晶全喝完,我不许你再说没味口了。」
两天后,雪总算停了。
楼台上,洒遍了白花花的阳光,商婉柔就独自倚在栏干上,吹著冷风。
好姐轻悄悄走进来,细声的说:
「少奶奶,我给你送袖子茶来了,你先喝上一盅,顺顺气,免得受了风寒。」
商婉柔回头笑著。
「我不冷,你别替我担心。」
「可是少爷上班前交代过了,今天不会再降雪了,要我催促你上街去解闷,别老是待在屋子里,那会闹出病来的。」
商婉柔看著好姐,有些困惑的说:
「出了摘星园,我又能上哪儿去?」
「或许,你可以到豫园和城隍庙去逛逛,那一带挺热闹的,什么把戏都有。」
商婉柔忽然垂下睫毛,冷冷的说:
「不了,好姐,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里吹吹风,看看雪景。」
「这雪景。」好姐说:「你早也看,晚也看,还看不腻吗?」少奶奶,你真要是那么喜观看雪景,外面的雪景世界才漂亮呢!再有,你答应过少爷,要是让他知道你今天还是板在屋子里,他不知又要为你担多少的心?」
商婉柔沉静的看著好姐,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展开眉头说:
「好吧!为了云滔,我就听你的,上街去散散心。」
于是她披上一件绣著金线的灰色罩袍,戴上纯白的手套,就走出了摘星园。
她一路沿著钟楼走去,让冷风徐徐的吹在身上。
这一天,她逛遍了整座豫园,又到戏馆子听了一出「梁祝奇缘」,再到一家茶馆喝下午茶,这一坐,就到了黄昏,她才赶忙招了一辆黄包车,准备回家。
在经过一条幽静的小巷弄,她突然下了车,独自来到一栋小别院的屋前。
那是风铃小筑。
她终于推门而人。
庭院依旧,回廊依旧,铃声也依旧,只是面对这一切,她竟有几分酸楚,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为什么小楼别来无恙,朱颜却改?」
一下子,她跌进了回忆里,引得泪珠滚滚而下……
蓦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是那么沉重,那么熟悉……她立刻转过头去,就一眼看见龙少白那落拓不羁的身影,带著落寞,带著孤寂,直挺挺的站在天井下。
她一凛,惊讶的说:
「怎么是你?少白,你居然会出现在风铃小筑?」
「你呢?」龙少白悲喜交集的。「你又为了什么来到小别院?」
商婉柔吸了吸鼻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了风铃小筑?」她说:「这一切的一切,好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驱使我到这儿来,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只是再见面,小楼已不堪回首明月中。」
商婉柔的眼泪来了。
「既然你明知道不堪回首,当初为什么不敢承认对我的感情,而把我让给了云滔?」
龙少白心中一抽,慌乱的躲开她的眼光,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够了!」商婉柔低声的吼:「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少白,你的形销骨毁,你的憔悴落魄,就已经证明,你对我也是有情有意。」
龙少白沉痛的闭上眼楮。
「就算这是真相,一切也不可挽救了。」
「可你知道吗?你以为成全了我和云滔,从此就可以风平浪静,那么我告诉你,不会的!你的一念之仁,只会让我悔恨千千万,只会让我掉进更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顿时,龙少白惊痛极了。
「是云滔,对你不好吗?」
「不!」商婉柔摇摇头,泪水纷飞的说:「云滔是个好丈夫,他的好,他的深情,我全记在心底,但那不是我所要的,少白,我要的是最初的感动,要的是你那纯真的真性情,因为我发觉,我根本不爱云滔,我嫁给他,只是我的意气用事。」
龙少白一阵大骇。
「婉柔,」他心痛的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那对云滔太残忍,也太不公平了。」’
商婉柔的眼泪更泛滥了。
「我承认,」她说;「我这么说对云滔太不公平了,可我也曾经努力要做好他的妻子,要用满怀的深情去回报他的一片痴心,但是我失败了,少白,我愈是努力,就愈觉得对他的愧疚,因为我根本无法把你从心底里抹去。」
听著听著,龙少白肝肠寸断了。
「天哪!」他嘶声的叫:「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是我错了吗?是我的重情重义害苦了你吗?」
商婉柔颤颠的抬起一双泪眼,心痛如绞的说:
「不是你!是我的任性和不理智,才促成这一场悲剧。」
「那么我们别再错下去了,就让一切都归于平静吧!」
商婉柔泪痕斑斑的看他。
「你要我怎么做?」
「停止对我的感情吧!」龙少白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平平淡淡的说:「既然命中注定我们要这样的结局,你就忘掉我,好好回去做云滔的妻子、别再像春蚕作茧般的把自己卷在痛苦里。」
「是!」商婉柔的心更痛了。「这样的话,我也曾不止千百次的告诉自己,能嫁给豪门之后的云滔,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只是我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我们的患难见真情,少白,如果真情可以说忘就忘,那你又为何来了风铃小筑,为何不能忘情这里的一花一草?」
忽然间,龙少白无言以对了。
他沉痛的凝视商婉柔那哀哀欲诉的眼眸,仿佛看见当初那个柔情似水,楚楚可怜的卖花女,一下子,他再也不能自己的把她拥入了怀里,心神皆碎的说:
「哦!婉柔,你的话把我刺痛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以为成全了你和云滔,就可以让你得到幸福和快乐,却不知道你心里有那么多的苦楚……」
「还有数不清的悔恨,」商婉柔贴在他的胸口说:「直到现在,我这是不明白,为什么多情总被无情伤?为什么横在我们之间的,还有一道比儿女私情更重要的江湖道义?」
龙少白狠狠的住了嘴唇。
「都是我,都是我!」他椎心至极的喊:「都是我的懦弱和不敢表达,把你给伤得体无完肤。」
「不!是命运。」商婉柔泪落如雨的。「是神安排著我们的相.遇,让我毫无设防就爱上你这个闯荡天涯,捉模不定的黑豹子,即使今天注定我要属于云滔,但我从不后悔爱上过你。」
徙地,龙少白悸动的把她抱得更紧了。
「哦!婉柔,」他低绵的叫:「究竟要我怎样,才能回报你的这片柔情?是要让上天来罚我吗?」
就在他的声声呼喊中,一个声音赫然出现在回廊上。
那高挺的身影,把龙少白吓了一跳,就一眼看见宋云滔寒颤颤的站在一片幽暗中,像一座冰冷的雕像,带著满脸的苍白、惊栗、和愤怒。
他立刻放开商婉柔,急乱的喊了一声:
「云滔——」
同样的,那一声叫唤,也把商婉柔震骇到了极点。
她猛一抬头,就接触到宋云滔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强烈的像要把她杀死一样,她不禁一凛,仓皇失措的喊:
「云滔,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宋云滔突然大声的喊:「你不要再说了,除非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当我是眼盲心瞎。否则,你们刚刚表演的那一幕精彩好戏,我会全然看不懂吗?」
「不,不!」商婉柔慌了,她急忙奔到宋云滔面前,哀哀欲诉的说:「不是这样的,云滔,我和少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听我的。」
「是,婉柔。」宋云滔摇晃著身子,哀痛的说:「我也希望我冤枉你和少白,但摆在眼前的事实,那会是假的吗?你们一个是我最心爱的妻子,一个是我最信赖的兄弟,却联合起来背叛我J你说,教我怎么承受这种残酷的打击。」
然后,他重重的打在栏干上,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就转过身子,一路乒乒乓乓的对门外狂奔而去。
「不要——」
龙少白很快从那份震颤中清醒过来,疾声的喊:
「你不要走!云滔,你不能没把事情弄清楚,就带著误解含恨离去。至少,你该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最‘!」
可是,当他追出去,宋云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综了。
夜色层层的笼罩下来。
而商婉柔,整个人却怔呆在那儿,嘴里喃喃的念: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少白,我把云滔给伤害了,我该怎么办……」龙少白轻轻回神。
「你别急!」他吸气的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你赶快回到摘星园,向云滔解释清楚、我相信以他的深明大意,一定可以让’误会冰消瓦解。」
「可是……」商婉柔怯怯的说:「我刚刚瞧见他的眼神里,有著很深的怨恨,和对我的不信任。」
「不会的、婉柔。」龙少白说:「云滔只是一时迷失理智,也只有你才能化解他心中的疑虑,你快回去吧!别让误会加深。否则,毁掉你和云滔的这段婚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于是,商婉柔飞快离开了风铃小筑。
当她急急忙忙的回到摘星园,整座楼宇,早巳灯通明。
终于,她走了进去,才站在天井下,好姐就赶过来,急惊风的叫:
「你总算回来了,少奶奶,你快上楼吧!少爷好像吃了炸弹,发了好大一场脾气,把我们这些佣人都吓死了……」
不等好姐说完,商婉柔就冲到楼上的房间里。
才推门而入,她就看见一地触目惊心的景象,全是被摔碎的瓶瓶罐罐,而宋云滔,就冷冷的倚在落地窗前,一动也不动的。
不知怎的,她竟激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为什么?」她走过去,痛心疾首的说:「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
宋云滔慢慢转过头来,眼楮哀痛的凝视她,悸动的说:
「不是我不肯相信你,而是你身为我宋云滔的妻子,竟然背著我,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你说,你教我怎么相信你?」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云滔,你冤枉我了。」
「哈哈哈!」宋云滔狂笑了起来:「你把我一个做丈夫的尊严都放在地方踩了,你还敢说我冤枉你,其实我早该看出你爱的人是少白,而我却傻傻的让你们联合起来把我伤得体无完肤。」
「不,不!」商婉柔急切的喊:「我没有要伤害你,云滔,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宋云滔猛摇著头。「我什么都不要听!只怕我这一听,就会掉进你的诅咒里,原谅你的所作所为,那我还算是男人吗?婉柔,你们太残忍了,枉费我那么真心对待你和少白,却换来你们的背叛,这还有天理吗?」
他突然抓起商婉柔的手,咄咄逼人的说: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既然你对少白情有独钟,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我?」
商婉柔的眼泪被引了出来。
「云滔,」她哑著喉咙说:「你一定要逼我招供,一定要我俯首认罪,你才肯罢休吗?」
宋云滔忽然睁大了服深。
「好极了!婉柔,」他屏住气说:「你的一句招供,就已经是答案了。哦!我真是鬼迷心窍,真是胡涂到家了,明明知道你出白花街柳弄,早巳练就颠到众生的本领,而我却偏偏为你著了迷,错把你当成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女神,谁知道你骨子里,竟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什么?」商婉柔一怔,震动已极。「你说我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她惊愕的后退身子。「不,不!你不可以用这么恶毒的字眼来侮辱我,不可以凭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到万劫不复之中,那太武断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就只许你伤害我吗?婉柔,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会选择嫁给我,是为了贪幕虚荣,是看上我们宋家在上海的庞大产业,可以使你飞上枝头当凤凰,才把我当成利用的工具,而事实上,你心里爱的人是少白,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黑豹子,对不对?」
一时间,商婉柔心痛如绞了。
「停止吧!云滔,停止对我的伤害吧!你知道你说的每一字,都针针见血的刺进我的心坎里去了吗?‘难道我的血泪交织,还不能求得你对我的信任吗?」
「不!」宋云滔眼露红丝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收起你的虚情假义,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会再被你打动。」
「为什么?」商婉柔哀怨的问。
「因为过去那个楚楚动人的小拌女,已经消失了,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带满罪和丑陋的魔鬼。天啊!我究竟造了什么孽,竟会要了这样一个婬乱的魔鬼,来做我的妻子,这算是给我的惩罚吗?」
听著这样的哀诉,商婉柔的心都碎了,整个神经都痉挛了起来。
「你说对了,云滔。」她万念俱灰的说:「我是个魔鬼,是个集满一身罪恶和丑陋的魔鬼,而我的所有温柔情意,也全是在对你演戏,既然总明如你,明明知道我在烟花界里打滚,明明知道我和少白之间的纠缠不清,你为何还要爱上我?你爱上我,是你认识不清,是你自甘堕落,是你自毁前程……」
宋云滔被激怒了。
「是的,」他额冒青筋的说:「我是认识不清,自毁前程,否则我怎么会瞎了眼,不看清楚你邪恶和婬乱的本质,就要了你,才会被你这样不知羞耻的把我践踏到了极点。」
泪水又迅速模糊了商婉柔的双眼,她柔肠寸断的说:
「我知道我伤你太深了,也把你的男性自尊摧毁得荡然无存。‧不然,你不会对我出恶言,不会对我这样残暴不仁,云滔,你怪我吧,你怪我吧!我是个祸害……」
「对!」宋云滔愕然瞪视著她。「你是个祸害,不但在一夕之间把我的世界毁灭掉,你和少白更是一对奸夫婬妇,所以我不会白白放过你们,我要把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部加倍的还给你们。」
说著,他大踏步的走向门口。
「云滔,」商婉柔很快拉住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宋云滔回头冷冷的看她。
「我要去找少白,」他说:「今天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去向他讨回一个公道。」
接著,他用力的把商婉柔推开;让她跌跪在地毯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任著她嘶声大喊:
「不可以!云滔,你不可以把所有罪过都推给少白,他对你是那么那么的情深义重,如果你要报复,就报到我身上来吧!是我的错,是我引起的祸害……」
星空下,宋云滔一路奔跑著。
月色迷雾,寒风刺骨。
终于,他在木材场找到了龙少白。
这木材场,占地宽广,就位在浦东的江畔。
他的出现,把正在听取堡头作生产报告的龙少白吓了一跳,就迅速从椅子里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走过去。
「云滔。」他低沉的叫。
宋云滔冷冷的看他,也冷冷的说: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走吧!我们到外面去,总归一句话,今天在风铃小筑发生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著,他迳自向西道的河岸走去。
龙少白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就跟著宋云滔来到了木材场后面,一座连著黄浦江的河槽。
河槽上,飘浮著一根根巨大的「红杉仔」木头。
宋云滔一句话也不说的跳下河槽,踩在圆滚滚的浮木上,一直走到了河中,才转过身来,猛然对紧跟在后的龙少白,挥拳过去。
顿时,龙少白一个踉跄,差点掉落在河槽里。情急中。他攀住了一块浮木,努力的从面上爬上来,才发觉嘴角溢出了一丝丝血迹。
「哈哈!」宋云滔仰天大笑两声:「现在,你总算也尝到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的滋味了,龙少白,你这个伪君子,我这一拳,就是要打醒你的假仁假义。」
龙少白迎视著他。
「你教我怎么解释,才解释得清呢?」
「我根本不用你的解释。」宋云滔粗声粗气的,「就算你挖肝掏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因为婉柔已经向我招供,自始至终她爱的人是你,是你这个背信忘义的黑豹子。」
龙少白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承认,」他无处躲藏的说:「我对婉柔的感情,早在好久好久就已经萌芽了,可是当我发现你也爱上了婉柔,为了兄弟情义,为了成全你,我早就把那份感情冰封起来……」
「够了!」
宋云滔啐嘴的喊:「我不要听你的什么兄弟情义,那全是骗人的狗屁东西,如果你真有那么伟大,那么讲义气,你就不会去招惹婉柔,不会和她藕断丝连。」
「我没有!云滔。」
龙少白否认的。
「我真的没有和婉柔藕断丝连,我们在风铃小筑的见面,只是不期而遇啊!」
「难道让婉柔躺在你的臂弯里,也是不期而遇吗?」宋云滔竖起了眉看。「龙少白,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也别再拿满嘴的道德仁义来掩饰你的罪行,如今我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看清楚你的卑鄙和虚伪,我真是悔不当初,为什么要瞎了眼,为什么要和你结为兄弟,才引狼入室?」
「云滔,」龙少白百口莫辩。「你一定要这样说我吗?」
「怎么?」宋云滔笑了,「你怕原形毕露,无所遁行了,是不是?哈哈!龙少白,你的意气风发又到哪里去了Y锐:什么黑豹子?说什么上海滩的一代枭雄,那全是假的,你不过是个衣冠禽兽,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不由分说的,他又是一拳,重重的打在龙少白的胸口上,他一个颠簸,就倒在一排浮木上。
而宋云滔,似乎怒火难消,马上又飞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拳如雨下的打得他浑身是伤。
他的毫不反抗,终于让宋云滔停下手,咬牙切齿说:「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这个混蛋,是你心虚了吗?是你认罪了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施展你黑豹子的威风?」
龙少白努力的爬起来。
「不!」
他摇晃著身子说:「我不会对你出手的,云滔,不管你对我存有多少误解,如果挨了这些拳头,能使你气消的话,那么我受的这一点痛,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相信我和婉柔的清白,虽然我们心中彼此有情,但那已经是过去了,如今我对她只剩下怜惜,而没有任何的非份之想。」
「哼!」
宋云滔冷冷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圣了,龙少白,我不听你的,我根本不听你的。」
龙少白酸涩的抬起头来。
「事到如今,」他说:「我不求你的相信和原谅,我只求你好好善待婉柔,她是个好女孩,至于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龙少白再坏,也不会拿我们兄弟的情义来开玩笑。否则,我不会为了要维护这份情谊,忍痛把婉柔提到你身边去,因为我对你的知遇之恩,只有四个字可以回报,那就是义无反顾。」
猛然,宋云滔背脊一阵冰冷。
「不要!」他转头喊:「你不要想再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打动我,没有用的,龙少白,如果你真的对我义无反顾,你就不会这么伤我了。你这个伪君子,你走,你走!你马上给我离开宋氏集团,我永永远远再也不要看见你了,就让我们的恩怨,从此一笔勾消,一刀两断。」
瞬间,龙少白的心沉到了地底。
「好!」他定了定身子,万般无奈的说:「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你好过,能让一切烟消云散那么我走,我走!」
就这样,龙少白离开了宋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