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锦 第2章(2)

「请问韩师傅可有家室了?」

「没有。」

「那订过亲了没有?」

咦?韩振刚一呆。

「别发傻,到底有没有啊?」

「尚……尚未。」他的俊脸微微抽搐。

「可有心仪的姑娘?」

此刻,韩振刚看著她的模样,就像只与狐狸在一起的鸡。

当他戒慎恐惧,表情僵硬的缓缓摇了摇头后,即看见眼前那张清丽的小脸漾起芙蓉般的笑靥。

「那,你觉得本姑娘如何?」

他居然拒绝了她。

柳锦儿真不敢相信,他真的拒绝了她。

而且还是当著她的面、当著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非但如此,他还用了一句连傻子都听得出来的推托之词,就这么打发了她。

「高攀不起?」简直是不识货!

意外被拒绝,面子挂不住的柳锦儿发泄的挥拳踢腿,对著空气比画了好一会儿。

「好家伙,下回就别让我在大街上遇见,否则一定教他好看!」

「小姐别恼,可能是韩师傅脸皮薄,加上咱们突然提起亲事,教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吧?」

一路上,小翠忙著为那位长安第一美男子说话,可惜自尊向来极强的柳锦儿一点也不领情。

「得了,别再替那姓韩的家伙说话了。」不过是长得俊了点,有什么了不起!「那样不解风情,那样驽钝无知,不要也罢!」

想她柳锦儿生得算是倾国倾城,天生丽质,还愁找不到婆家吗?况且那韩振刚不过是一名小小裁缝,她又岂会看在眼底?

别笑死人了!

虽是这么想,但柳锦儿的心底还是难以释怀,对那不知好歹、目中无人的韩振刚依然恨意难消。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著,哼!姓韩的,今日算你有本事、你厉害!但她柳锦儿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一旦让她捉住了机会,就是她哭爹喊娘的时候!

这么想著,一抹既诡谲又狡猾的笑倏地在柳锦儿的唇角扬起,双眼也笑眯了起来。

一旁的小翠见状,不由感到一股恶寒袭身,不安地心付著,瞧小姐那抹不怀好意的笑,用肚脐眼儿想也知道,她这个一向脸皮薄又颇爱记仇的宝贝主子,此刻满脑子一定藏著某种整人的手段。

围堵?嫁祸?设陷阱?闹得人家鸡犬不宁?

不管是什么样的恶整法,她相信从今天起芙蓉坊那位不小心得罪了长安第一恶女的瞎眼牛,未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平。

丙不其然,当天回到柳家庄,柳锦儿便立刻展开一连串所谓的报复行动。

首先,她很小人的下了一道命令,命众奴仆即日起拒收一切有关芙蓉坊的货单,非但如此,她还吩咐,只要能刁难的,就用尽全力刁难,不能刁难的,就由她亲自应付。

总而言之,只要是芙蓉坊的生意,就是一律不给做!

这根本是挟怨报复!

一名男子怒气冲天的自烈阳高照的屋外踏进芙蓉坊里,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劈头就是一阵串咒骂。

「任掌柜,您怎么啦?瞧您火得,谁得罪您了?」芙蓉坊跑堂的小厮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

「还不是那姓柳的鬼丫头!」

任大富,芙蓉坊的主人兼大掌柜,一向鲜少动怒的他,此时额边浮起的青筋清晰可见,瞪著一双几乎喷火的怒眼,满腔火焰直烧得他面红耳赤。

「就因为那丫头不甘心被咱们韩师傅拒婚,竟与布坊的人连成一气,万般刁难,刻意挑衅,抵制咱们芙蓉坊,摆明了要活活断了咱们的生意,弄垮咱们的金字招牌!「

「确有此事?」任大富的夫人梅娇娇闻言不禁低呼了声。

「这还假得了?」任大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疲倦的坐下,拇指和食指揉揉额角,莫可奈何的又是长声一叹,「就连月初明明已经订下的那一批货,他们也来个翻脸不认帐,一并退了所有订金,推说他们家大小姐交代了,往后都不许做咱们芙蓉坊的生意,还要咱们好自为之!」

那如此狂妄的口吻,简直气死人了!

「你是指那一批金丝盘龙锦?」梅娇娇焦急万分地说:「哎呀!倘若如此,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呀!」

想那柳家织染技术之精湛,无论是染色图纹、色彩、构图,就连织染署也望尘莫及。

最重要的是,举凡是柳家所出的丝织品,上头那些华贵细致、色彩斑斓的彩图,皆出自享有长织染女状元之盛名的柳锦儿之手,其织染手艺之精湛,就连宫中的太后都惊艳不已。

冲著这一点,那一批货成交与否,对芙蓉坊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相较于任氏夫妇的焦急,一旁安坐于工台上的韩振刚,仍然继续手中的活儿,眉头没有皱,脸也没有板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经过柳家这么一番羞辱,已是相当心浮气躁的任大富,见韩振刚依旧是一副不愠不火的安然模样,忍不住开口。

「我说振刚呀,那一批货可不像往常那样,这一回可是咱们为容太妃六十大寿特别缝制,你怎么也得想想办法呀!」

金丝盘龙锦,顾名思义,是由难得一见的金色蚕茧抽丝煮沸而成的生丝,经过缫丝和纺织等工序后,再经由柳锦儿这般织染能手织造、压染成独一无二的织品。

又由于柳锦儿一向率性而为,金丝盘龙锦的产量往往稀少无比,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韩振刚仍然冷静,眉宇间还略带一丝笑意。

「这还用得著说吗?当然是想法子追回那批金丝盘龙锦呀!」梅娇娇立即道,显得气急败坏,「你想,咱们没了那一批金丝盘龙锦,容太妃的衣裳一旦无法如期交出,芙蓉坊里的大大小小岂不都要人头落地?」

「任大嫂,你言重了,就算没有金丝盘龙锦,韩某也可以裁制出令容太妃满意的衣裳。」

相较于韩振刚的泰然自若,任大富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又将众人推入了万丈深渊。

「话不能这么说,金丝盘龙锦是容太妃所指定的布料,在这节骨眼上,我们除了想办法追讨回那批金丝盘龙锦,根本没有任何法子可想了。」

这是柳锦儿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看准了芙蓉坊的死穴,将这筹码死死捏在掌心里,好任她予取予求。

任大富这一席生死攸关的话,瞬间教坊里的大伙儿人心惶惶,纷纷争著向韩振刚求情。

「韩师傅,我今年才二十呀!老婆都还没讨呢!可不想早早就人头落地,你就想想办法,请柳大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咱们这一回吧!啊?」

「就是、就是,当初我娘亲将我送来芙蓉坊学艺,就是看准了芙蓉坊专为皇室裁缝制衣有前途,可不是想让我连命都赔了进去呀!」

「我更惨,来芙蓉坊拜师学艺至今都还没满一个月呢!」

眼见芙蓉坊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将一线生机寄望于一身,就算此刻心里百般不愿意,韩振刚还是一肩扛下了。

「好,我知道了。」叹了一口气,他敛下唇边的笑容,道:「我这就到柳家庄负荆请罪。」既然是他捅出来的楼子,也只好由他去收拾。

当韩振刚准备出门,一向爱慕他的小绣娘,也是任氏夫妻唯一的掌上明珠任秋儿见状,立刻道出反对的意见。

「不成,我反对!」她一双小手及时拦下了韩振刚,一边急著道:「就算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家也不能那么自私呀!想那拒婚一事,柳锦儿还在火头上呢,韩大哥这样贸然前往,岂不是刚离虎口又入险境?」

只要想到那只已经被惹毛的长安虎将怎么欺侮她的心上人,她一颗心就仿佛都纠结起来了,说什么她也要誓死捍卫她的韩郎!

「秋儿,为了大局著想,也只能这样了。」韩振刚不禁泛起一抹苦笑。

他那迷人的笑容和炽热的眸光,足以媲美古代俊男潘安,甚至更胜一筹。

看著、望著,任秋儿不禁涨红了脸,鼓足了勇气,为情郎据理力争。

「可是这样实在太为难韩大哥了,你根本可以不必理会的。」

「无妨。」他牵动了一下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想那柳姑娘应是个明理之人,只要我诚心诚意地赔罪,她也不会太过刁难才是。」

「哼!对她呀,韩大哥可千万别抱持著如此简单的想法。」那出了名的刁钻女,若也能称得上「明理」二字,那整座长安城里恐怕没有恶人了。

而韩振刚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脸上自信的表情,仿佛使人觉得他有能力挽回局势。

「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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