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如期出了城。
季初樱怀里搋著银票,心里异盘算著,等过了前边的地界,她就开溜。
银两已经到手,还待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跟随这群人到尧国那荒蛮之地,等著真相披露,然后被砍头?她自认没有那么傻!
天色已晚,单于军师吩咐就地搭起帐篷,明儿个早晨再继续前行。
季初樱想著未来的自由生活,兴奋得难以入眠,待众人睡下后,她独自来到溪水畔,寻了块大石坐下,藉著月光摊开地图,仔细研究逃跑路线。
轻哼一支民间小调,看呀看,把一张图看透了,她才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帐篷就寝。
逃跑也是需要精力的,她得制止自个不停地遐想那即将开张的绣坊,和那划著小船游荡西湖的情景。杭州的湖,有莲吗?她可否撑著如伞的碧绿荷叶,拨弄那清如水的莲子?
踏著石头蹦蹦跳跳的,顺原路返回,季初樱忽然发现湖边多了几只大狗,三三两两地蹲著直盯著她。
狈?这荒郊野外,哪来的狗?
季初樱心里一哆嗉,霎时明白了──那是狼!不幸的,她遇到了一群野狼!
想到书中野狼白牙森森、目光如炬,吞噬人肉的狰狞,她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
突地,一只大掌搭上她的肩,吓得她想狂喊出声,幸好身后的人眼明手快,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萧……萧扬?」顺著月光,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才松了一口气,但声音仍在颤抖,「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呢?」萧扬未答反问。
「帐子里闷,我、我出来凉快凉快。」季初樱随口编了个不经大脑的谎言。
「我出来小解。」他坦然的说。
这小子,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直截了当?她的脸儿都红了。
「你、你有没有看见?」季初樱抑住脸红心跳,指著下远处盯著他俩的狼。
「别怕。」萧扬沉著脸,拾起一根树枝,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跟著我走。」
只见他一面后退,一边手臂绕动,将那树枝于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圈,连绵不断的圆弧悄无声息,像道道催眠的咒。
说来也怪,狼群瞪著他,还真似著了魔,眼睁睁看两人越退越远,竟没有起身追击。
他护著她,直到不见狼群才牵过她的手,一拔腿奔得老远,把危险完完全全抛开。
「呼──」季初樱挨著帐篷,跌坐在地上,长这么大头一回觉得明亮耀眼的篝火如此可亲,因为有了它,野兽不敢靠近。
「想不到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萧扬讽笑著,递过一碗水助她顺气。
若是平时,她会一巴掌打歪那张嘲笑她的脸,但这会儿,她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觉得那张脸十分可亲。
微颤著捧过瓷碗,晃动的茶水映著天上的明月,季初樱忽然啜泣起来,眼泪滴入那蛋黄般的月影中。
「怎么了?」萧扬微愕,怯怯地覆盖住她的柔荑,不让茶水溅出。
「我以为我会被野狼吃掉……」那种独孤与恐惧并存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不会的,有我在。」
萧扬的声音轻轻飘过来,不知怎么,竟比清凉的茶水更能抚慰她的心。
「刚才……你施的是什么法术?」季初樱泪眼迷蒙地抬头问。
「法术?」萧扬笑了,「不,那不是法术,小时候听说野狼最怕圆圈,所以我才急中生智,用了这个法子。」他重拾起那根树枝,得意地再次画了个圆弧,「记住,遇到野狼画圈圈,遇到毒蛇拐弯跑!」
「真的吗?」季初樱满脸好奇,十分崇拜。
「哈哈哈!’萧扬忍俊不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听人这样说,我就这样做!」
「幸亏没被你害死!」她努努嘴,也跟著笑了。
看著那灿烂如星的眼眸,季初樱发现萧扬其实也有几分英俊。
风儿轻拂,季初樱惬意地顺了顺汗湿的发,突地,在发间的手顿了顿,刚破涕为笑的脸,再度发皱,「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又怎么了?」萧扬愣了一下。
「我……我的簪子不见了!」刚刚跑得太急,那支滑润的玉簪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只是一支簪子,有什么好哭的?」萧扬从来就不会哄女孩子,有点手足无措。
「那是我最喜欢的簪子,没了它,我盘不了头发。」
最喜欢的,又不是惟一的,换一支代替就好,怎么会盘不了头发呢?萧扬这才知道女孩子有时候很不可理喻。他叹了口气,拔出靴中的匕首,就著手中的树枝,仔细的削起来,月影西斜的时候,树枝不见了,他的手中变出一支木簪。
「你先用这个。」萧扬将木簪递过去。
「咦?」季初樱惊奇地瞪著他,好半晌才回答,「我的是碧玉簪,这一支……好丑!」
「天黑著,哪有人会瞧见。」萧扬不耐烦地皱眉,「明儿个到了镇上,再买新的。不想要?我扔了它!」
「不!不!」她接过木簪背过身子,「不许你动我的东西。」
她的东西?明明是他削的……萧扬微微扬起唇角,这句蛮横的话,倒让他欣慰不已。
「小时候,我爹也常帮我用木头削各种小玩意……」缓缓盘著发,她幽幽的道。
木簪子其实不丑,看不出萧扬竟是心思细腻的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木簪的尾端雕了只镂花的蝴蝶,伏在发髻上,甚是可爱。
「你爹?」他挑挑眉,「季老爷?」
「他也姓季,不过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季老爷。」止不住的回忆让她继续开口,「他是季老爷的堂弟,在我十四岁那年去世了,爹走后,娘就跟人跑了,于是季老爷便收留了我。」
「看不出季老爷竟是个好人。」萧扬看她的眼神似有一丝怜悯。
「你以为他收留我真是出于善心?」季初樱哼了一声,「他不过是要一个可以远嫁尧国,替他赚取利益的‘女儿’。」
「季家赚的钱难道还不够多吗?」
「在中原,商贾之家虽富有,但身份地位却很卑微,若能攀上皇亲,哪怕是异国的皇亲,对季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原来如此。」萧扬点点头。
「你呢?」季初樱好奇心顿起,「你的父母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神色一黯,「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跟著单于军师了。他是我师傅,也是我的养父。」
「你们为什么会流亡到中原?」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公子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尧皇的二哥,当年意图谋从,东窗事发后,被抄了王府,判了斩刑。我师傅十分忠心,于混乱中救出年幼的公子,携了金银珠宝和一队死士逃到中原。」
「那……这次尧皇召你们回去,你们不怕?」
「师傅说,有富可敌国的季家替他招兵买马,今非昔比,不必害怕。此趟回去,不过是讨个封号,为的是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进出尧国。既无谋乱之心,尧皇也不会在内忧外患之时,费力剿杀咱们。师傅说什么,我自然是听什么,从小到大,他的话我都照做。」
季初樱蹙了蹙眉,如此说来,他们此行不仅有冒充皇子被尧皇发现的危险,还有作为乱臣后被剿杀的危险,看来她逃跑的打算是明智的。眼前的他,也许将因他加盲目乐观的师傅,而与她后会无期。
季初樱心中莫名的刺痛,怨自个儿自身难保,想帮忙却无能为力。这个为她雕簪子、给她食物,于狼群中救了她性命的少年,她该拿什么报答他?
「天快亮了,进去歇一会吧。」萧扬见她良久无语,以为她累了。
「如果又有野狼,怎么办?」其实她是想赖在他身边多坐一会儿。温暖的篝火边,知心的交谈,让她恋恋不舍。
「不怕,有我在。」他还是那句话。
但,这没什么新鲜感的话语,却让她欣悦。爬进帐篷里,她看见火光中,他的身影依然在原处,像是守护著她似的,让她一颗心狂跳不已,难以阖上眼。
季初樱一夜无眠,内心矛盾交织,在逃走与留下间徘徊。
自十四岁那年,在爹的坟前流干最后一滴泪,她便发誓从此只为自个儿活,绝不同情任何人。今儿个,是怎么了?
天底下无奈的人、无奈的事,太多太多了,她哪管得了?穷则独善其身,还是按原先的计划溜走吧。
天明了,一行人马继续启程,到达一处小镇,季初樱知道这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因为前面那条河,直通杭州,错过了就没了。
趁著大伙在茶肆歇脚,她起身道:「我得到附近的首饰铺里买支簪。」
单于淳看了看她,招来两名手下,「陪著大小姐去,帮忙提东西。」
「不敢耽误两位哥哥喝茶,」季初樱连忙阻止,为了避免单于淳怀疑,她笑著拉过萧扬,「叫阿扬陪著我就好了。」
「原来大小姐是想要阿扬陪?阿扬有福喽!」一群人哄堂大笑。
单于淳也莞尔,没有为难她,只说:「好吧,反正你们俩是‘未来的夫妻’,多相处一会儿,不是坏事。」
「军师怎么也没个正经?跟著取笑人家!」季初樱故作娇嗔,在人声喧哗中拉了萧扬就走。
到了街头,季初樱才发现彼此的手握得太紧,一惊之下,尴尬地放开手,两人都低著头,半晌找不著话语。
「想不到这镇上还有这么多玩意儿!」她寻了个话题,故作开心似地大笑。
「是啊!」萧扬讷讷地顺著她的话。
卖扇的、卖画的、卖纸鸢的、吹糖人的、摆弄波浪鼓的、红男绿女穿梭其间,把晌午的市集点缀得热闹纷纷。
「好久没玩纸鸢了。」季初樱拿起一只纸鸢,迎著阳光欣赏著,「现在正好是阳春三月,风儿轻,草地绿油油的,小时候跟爹爹去郊外,总要带著一只纸鸢,我能放得很高哦!不过,现在可能没这个本事了。」
橘黄的纸鸢,张著一对透明的翅膀,像她发间那只木簪上的蝴蝶长大了,迎风飞起。
融融的日光下,她看见纸鸢的中央写著一行小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知道,这是《诗经》的其中一首,有个可爱的名字,叫「木瓜」。
「好奇怪的诗!」季初樱笑道。
「哪里奇怪?」萧扬不解。
「琼瑶,就是美玉的意思。」以为他不懂中原文化,她逐一解释给他听,「这首诗是说,你送我果子,我还赠你美玉。天底下竟有这么傻的人,用美玉换果子?《诗经》中另有一首‘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还觉得比较公平。」
「姑娘这话说得不对。」买纸鸢的老板当场反驳,「您没看见后面半句‘非报也,永以为好也’吗?意思是说,我并非想报答你,只是希望能一辈子与你相好啊!倘若仅仅投桃报李,如何显示出情义的可贵?以美玉换果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此处事,境界更高!」
「呵呵,老板好学问,小女子受教了。」季初樱心头抹上一丝羞愧。
「姑娘要买吗?卖你一铜钱就好了,瞧你挺喜欢它的。」
「我不买。」季初樱马上搁下纸鸢,连连摆手,「不是老板您的纸鸢不漂亮,而是我们还要赶路,带著它不方便。」
忽然,萧扬将纸鸢举了起来。「老板,我们要了。」他将一枚铜钱扔向小贩。
「你……」季初樱诧异地望著他,却被沉著脸的他拉著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十指交缠,穿行于市集中。烈阳西移,季初樱回头一瞧,地面上已多了两道短短墨影儿,她知道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单于淳在茶铺里等著,而之前她交代翠环订好的船,也在河边等著。
「看来这镇上没有首饰铺。」她皱超眉,捂了捂肚子,「阿扬,你在这儿等我,我肚子有点疼,想找个地方……」
「前面那条路可以直通河边。」萧扬凝视著她的双眸说。
「直通……河边?」季初樱吃惊得几乎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儿有几张煎饼,是刚刚我在茶铺旁买的。」他递过一个贴身的小包袱,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低著头,语意中含有隐隐的不舍,「这只纸鸢能留给我吗?」
「你知道了?」她叹一口气。
「昨天晚上,瞧见你在偷看地图,我就猜到了。」
「阿扬,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季初樱忽然大胆提议,「你们这次回尧国,凶多吉少,你年纪轻轻,何必跟著一个迂腐的老头子卖命?」
「师傅一手把我养大,我是不会离开他的。」萧扬淡然拒绝。
「木头!」季初樱想大骂,但深知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嘴唇蠕动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住,「那……好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或者,你师傅对你不好,就来杭州城找我。城南盈柳巷门前有棵驼背老槐树的那户人家,是翠环她姨妈家,我打算到了那儿开间绣坊,或许需要一个伙计,你可以来帮我。」
「你不怕我向师傅告密,抓你回来?」萧扬挑挑眉,语气调侃。
「你大可现在就抓我回去。」季初樱努努嘴,笑了。
「快走吧!」她的笑容勾起了他的伤心,把小包袱塞进她怀里,细细叮嘱,「早饭、午饭你就都没吃,大饼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到了船上你好歹也要吃上几口,记得一路当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她有落泪的冲动,不敢再与他多言,她狠下了心,拔腿往前跑,拐弯时,地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那分手的地方,他似乎还在那儿,风吹得他手里的纸鸢翅翩翩,像一只橘色的袖,在挥舞著,同她告别。
再次狠下心,她转身直向河边跑去。
船早已在那儿等著了,只见船夫蹲在岸边抽烟,桅杆上系著红巾,正是事先翠环与她说好的暗号。
「老爷爷──」季初樱怯怯走上前去,「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就是那个付了十两银子订船到杭州的小泵娘?」船家指指身后的船舱,「进去坐著吧!还要等一会才能开船。」
「还要等?」她以为自个儿来得已算迟了,「能不能快点?」若单于淳追来了,可不好!
「你以为我只做你一个人的生意呀?」船家不耐烦地睨她一眼,「十两银子跑一趟杭州,我亏大了。还有别的客人要上船呢!你等会吧!」
季初樱不敢再多话,从船舱内搬了张小凳,乖乖坐到船尾,看著一碧河水,吹著午后清凉的微风。
终于,几个商贩模样的人上了船,船家才解开缆绳,摇起桨。
「大哥,你从哪儿来?」闲著无事,客人们开始聊天。
「扬州。」其中一人回答,「你呢?」
「真巧,咱俩同路!罢刚在镇上,你看见了没有?」
「怎么没看见?好可怜的年轻人,竟被吊起来打,他们尧国人怎么这般野蛮!」
「咦!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尧国人?」
「他们之中有人是蓝眼楮的。」
闲聊声飘到船尾,季初樱听了心中不由得一紧。镇上、年轻人、尧国、蓝眼楮,好熟悉的感觉,难道他们说的是……
「几位大叔,请问那个年轻人为什么挨打?」她急问。
「不知道,我们只看见一个留著长胡子的老头下停地唤手下打他,可能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吧!」
她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走,他回去定要遭殃,对单于淳来说,他并非什么座上宾,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不高兴的时候大可打个鲜血淋淋,警告他从此要乖乖听话。
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什么,此刻满怀愧疚的她,激颤著揪心的感觉,坐立难安。
船越行越疾,风也越吹越大,她不得不抬手护住飞扬的发丝,指尖触到发髻的一刹,心里的疼痛达到了极点,那只木簪,让她没有办法再逃避。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耳际不怎么,忽然响起这句诗,彷佛有个声音在不停提醒她,不能就此溜之大吉。
平凡人投桃报李,君子以美玉赠答木桃,就算不做君子,难道她连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
「老爷爷!」她激动的呼唤船家,「可以把船驶回去吗?」
「驶回去?」船家不可思议地瞪著她,「小泵娘,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季初樱拚命摇著头,「我……不想去杭州了,那预付的银子我也不要了,只求您把船开回刚才的镇上。」
「不行!」船家一口拒绝,「来来回回的一折腾,天都快黑了,船上还有别的客人呢!小泵娘别这么任性!想改道呀,等到了前面的码头,您再自个儿雇车回去吧!」
「您不答应?」季初樱脱下丝履,站在船边,「您若不答应,我就自己游回去!」
船在河中行,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她这一举动,看得四周诸人胆战心惊,大伙连忙把她拉住。
「船家,您就开回去吧!」商贩们倒十分善良,「咱们耽误些时间不要紧,这倔强的小泵娘若丧了命,官府追查起来,咱们可不想惹上麻烦。」
船家叹了口气,只好自认倒楣,当下掉头往回驶。
上了岸,季初樱便飞也似的朝先前的茶铺跑去,马车仍在,铺内依然有熟悉的人声,可见她回来得不迟。
深吸口气,镇定心情,她一脚踢开店门。
「大小姐?」单于淳吃惊地望著她,像是没料到她会回来。
「军师,我人在这里,请你不要再为难阿扬。」她梭巡一周,瞧见店内侍从三三两两,或躺在桌上闭目养神,或席地而坐,玩著骰子放松神经,就是不见萧扬的踪影。
「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她大声的叫喊著,难道,他已经被……打死了?!
「大小姐如此在乎阿扬?」单于淳笑了,笑意中藏著诡异,「放心,他没事。不过,既然你回来了,老奴我正好求你帮个忙。」
他在拿萧扬威胁她吗?季初樱沉住气,「请说。」
「咱们尧国盛行一句话:‘有什么样的妻,就有什么样的夫。」所以妻子向来就是用来衡量男人眼光的一把尺,皇上这次在诏书中写明要见你,大概就是想瞧瞧咱们公子的真实品性,若是瞧得满意了,公子恢复文贤王的封号也少了一层阻碍。
「大小姐才貌双全,若这会儿打道回府,要咱们找谁来替你会见皇上?请你留下吧!当然,咱们也不会白麻烦你一场,季夫人为小姐添了多少嫁妆,咱们双倍奉送。」
「先让我见阿扬。」头一次,银票对她的诱惑力变得像羽毛一样轻,「他到底在哪儿?」
「别急呀!」单于淳悠然的指著一个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男子,「这不是来了吗?」
「阿扬!」季初樱飞扑上去,抓著他的手臂上下仔细打量,「他们伤了你哪儿?」
萧扬满脸愣怔,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儿,彷佛在确定这并非幻影,深邃的眼眸于一片沉寂之后,泛起狂澜般的激情。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干涩的喉头使得千言万语无法出口。
「他弄丢了大小姐,刚才老奴罚他到院子里喂马。」单于淳笑道。
「只是罚他喂马而已吗?」季初樱满睑疑惑,「怎么我听说你们在毒打一个少年?」
「我们毒打少年?」单于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咱们帮对街那老板抓到的小偷吗?呵呵,小偷当然该打,可如果阿扬被打残了,换谁做公子的替身?我的手下,除了阿扬,可没一个识字的。」
原来如此,害她一颗心平白悬了半日,她恨自个儿当初没有听清楚,更不愿承认她匆匆往回赶,并非单纯为了救人而已,而是有一份牵挂引领著她。
「你不该回来的。」萧扬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我回来看我的纸鸢,关你什么事!」她脸儿泛红,下不了台,便使出小姐脾气,踩了他一脚。
这一回,想逃是逃不掉了,然而她发现,自己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