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房,杨媚媚巧声走进内室,旋即讶异的发现床上没人。
「豺狼?」她低唤道,顿时忘了自己的问题,只急著在房里找人。时辰差不多了,他的毒可能已经排干净,所以……他离开了?
心一瞬间慌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急了、乱了。
「豺狼?豺狼?你在哪里?豺狼……」她不死心的喊著,寻遍室内部没看到人影,转身便想冲出房找人。
「我在这里。」豺狼从梁上翩然跃下,快一步立子她的身前挡住她,让煞脚不及的她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豺狼!」她这才放下心,没有想到要退开,反而不自觉的将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仰头望著他。「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会不告而别的。」他低声的说,一手轻轻圈住她的腰身,墨黑的眼瞳静静审视著她。
杨媚媚也看著他,一会儿之后才察觉到两人的姿势,立即红了脸,赶紧退了开来。
「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拉住她的手,他没有让她退得太开。
她心脏登时怦怦乱跳,不过她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垂眼望著他古铜色的大掌与她嫩白的手形成的强烈对比,心里突然有个想法现形。
抬起头,她没让自己有考虑的时间便脱口而出。
「豺狼,你说你要报答我?」
他微挑眉,「你想到要我怎么报答你了?」他问。
「是的。」她深吸了口气。
「说吧,你要我怎么报答?」见她久久没有下文,他主动开口问。
「我……」这样真的好吗?她不禁开始犹豫。
「杨媚媚?」豺狼蹙眉。他可以猜到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他正在期待她说出口,好让他能得偿所愿,不必对任何人愧疚。「说啊,任何事我都能做到。」
她咬咬唇,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请你……带我离开这里。」她冲口而出。
豺狼闻言,眼底有抹锐光一闪而过,那眼神就像是饥饿的猛兽终于看见美味的猎物般,犀利、敏锐、谨慎与不容错失的誓在必得。
「你不想嫁给你大师兄?」眼神状似无意的瞥了眼她身后的房门方向。
「你知道?!」她好生讶异。
「嗯,我刚刚听见你和你大师兄的谈话。」他点头,也没隐瞒。刚刚的事他全盘听见了,杨万驭对女儿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
他原本猜测她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完善的千金小姐,所以才会如此善良天真、不知险恶,没想到他猜错了,善良是她的天性,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下,更是非常难能可贵!
「那么,你能理解我为什么得离开这里不可了,是不?」她有些急切的问,手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缓缓的点头。初时听见她被许配给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家伙时,自己心里可是非常的……不爽!
「所以,你不打算嫁给你大师兄,想要……跟著我?」
她叹了口气,没注意到他的说法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我知道这太为难你了,不过我保证,只要一离开这里,我们就分道——」
「你确定吗?」豺狼故意截断她的话。若跟了他,他怎么可能再让她离开!
杨媚媚傻傻的点头。「如果不确定,我就不会开口了。」
既然如此,他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拔下左手中指的翠绿玉扳指,他慎重的递给她。
「给我?」她不解。「这看起来似乎很贵重,我不能收。」
「要跟著我,就必须收下!」他摆明了没得商量。
「嗄?」这是什么道理?
讶楞之余,豺狼已经将玉扳指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
「太大了,戴不牢的。」杨媚媚提醒。
他只是抬眼瞅了她一下,旋即以掌圈锁住玉扳指和她的指头,催动内力。她只觉得指头一阵热,再放开,那玉扳指已经服帖地圈在她指上。
「哇!好神奇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做到的?」她惊叹。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可以跟著我了,不过……」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能有几个人想和你道别。」
道别?
他的意思是……要她和爹、师兄们告别吗?
「不了,我想他们不会乐意。」
「恐怕由不得你了。」豺狼微微摇头。
「什么?」她疑问。
豺狼朝她淡淡一笑,缓缓的抬手指了指她身后,锐利的视线似淡似漠,似冷似残的盯著门外脸色铁青的人。
打从他们往这地方来时,他就听见动静了,只是故意不动声色。
他知道自己卑鄙,但是……他就是要断了她的后路,让她不能回头。
杨媚媚立时一惊。难道……
她猛地转过身,错愕、震惊地看见门口就站著三个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会跟著她过来呢?
「爹……」她怯怯的低唤。
「原来这就是你不嫁的原因!」杨万驭冲上前,愤怒的扬起手。
她绝望的闭上眼,没躲没闪,准备承接愤怒的巨掌。若能一掌将她打死,她或许能就此解脱吧!
不料两人的打算都被豺狼给破坏,只见他一手将她揽进怀里护著,一手在半空攫住了杨万驭的手腕,没让这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放手!」杨万驭怒吼,心中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这个年轻人的掌握。这人不是泛泛之辈!
「她,是我的人,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动她,杨当家了解吗?」豺狼忍下心中的暴怒,以冰寒的语调和表情给予警告。
杨媚媚睁开眼楮,发现自己被护在他的怀里,鼻头有些微的酸意,眼眶也有些发热,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愤怒的爹爹。
「爹,我……」
「不要叫我!」杨万驭愤怒的打断她,不知道是豺狼放开,还是他终于挣脱,他退了开来,眼带恨意的怒瞪著她。
「爹,你听我说,我……」她举步上前,却被父亲的怒喝冻结了步伐。
「住口!」他根本不想听。「文杰说他好像听见你房里有男人的声音,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我没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杨媚媚脸色一白,身形微晃,立刻被身后一只大掌撑住腰身,她狼狈的抬起头来,望向身侧的男人。
豺狼垂眼凝视著她,被她眼底那股沉痛的哀伤给狠狠击中了心口,眼眸倏地一眯,缓缓的抬头望向那三个男人。
「杨当家当真不认媚媚这个女儿?」他语调清冷,眼眸泛寒。
「这种不知检点、行为放浪的贱人,不是我的女儿!」杨万驭语意刻薄地数落。「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不会把扬威镖局留给她,你什么也得不到!」
闻言,杨媚媚彻底死心了。没想到她在爹心里一点价值也没有,仅止于扬威镖局千金这个身份。
「是吗?那还真可惜了。」豺狼冷嗤。「那么……媚媚的大师兄,既然媚媚得不到扬威镖局,你也没必要娶她了,是吧?」
「我娶师妹是因为我疼爱她,感念师父的教养之恩,与镖局完全无关!」余文杰瞪著眼前这个男人。经验告诉他,这个男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光是他散发出来的气势,便足以让人脚底生寒,提高警戒。
他忍不住开始猜测,师妹到底是在哪儿认识这个男人?又这般暗通款曲多久了?
「真是感人。」豺狼嘲讽的语气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来。
他伸手,轻轻但坚定的握住杨媚媚的手,看见三个男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表情各有不同,不过同样精彩。
「这么说,你现在还愿意娶她了?」他故意问。「对了,在你回答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天了,你还要娶她吗?」
除了他自己,其它四人——包括杨媚媚——都同时因他话里的含意而变了脸色。
他还要娶她吗?
余文杰自问。清清白白的师妹,他尚且认为她配不上他,若非有扬威镖局做嫁妆,他不会想娶她,如今呢?
一个残花败柳,一只破鞋……
可是,他如何当著师父的面说出这种轻蔑、鄙夷的言语?
「文杰,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就算你愿意娶这个贱人,我也不会让你委屈自己!」杨万驭立即接话。
杨媚媚浑身一颤。为什么没人觉得委屈的是她?
「爹,如果当初娘怀孕的时候,你就将我打掉,该有多好……」她恍惚的低喃。
「滚出去!」杨万驭蓦地怒吼。「从今以后,我杨万驭没有你这种无耻的女儿,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您曾经‘有过’我这个女儿吗?」她哀伤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曾经有过,而那却是我这辈子最为遗憾的一件事,因为我一直希望不曾有过!」他决绝的撂下狠话。
因为这话,杨媚媚被彻底击溃了。
「带我走……」她靠在豺狼身侧,低声恳求。
他霍地揽住她的肩膀。是的,他当然会带她走。
冰冷的眼神扫了三人一眼,最后停留在一直没有开口的余文礼脸上审视了一会儿之后,蓦地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余文礼浑身一颤,压下心头的下安,强自镇定的回视。
「既然杨当家都同意了,那我就带著媚媚离开了。」他的声音显得开朗,揽著杨媚媚朝三人走去——因为他们就挡在门口。「从今而后,杨媚媚不再是杨家人,杨当家没意见吧?」
「我求之不得!宾!」杨万驭面露青筋,怒声大吼。
「很好,那么就请杨当家好好保重,毕竟……」豺狼突然弯身在他耳边低语,「养虎为患呐。」
杨万驭猝不及防,待回过神便毫不留情的一掌击向他,而豺狼也早有防备,简短的话一说完,便带著杨媚媚飞身窜出门口,杨万驭立即追了出去。
「哈哈哈,多谢杨当家赐女,请保重。」豺狼张扬一笑,下一瞬间,便带著怀中女子飞纵而去。
杨媚媚有些不舍的回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眼前一片水雾,让她看不清爹爹的身影,一会儿,两人便消失了踪影。
「师父,您没事吧?」余氏两兄弟来到他身旁,关心地询问。
杨万驭眯著眼,注视著方才两人消失的方向。
那个男人是谁?他说的「养虎为患」又是什么意思?
收回视线,望向两兄弟,一会儿之后,他才徐徐开口。
「文礼,对外发布媚媚急病去世的消息,从今以后,扬威镖局没有杨媚媚这个人。」
「师父?!」两兄弟皆显错愕。
「什么都不要说了,照我的话去做!」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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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镖局之后,杨媚媚的泪水立刻有如黄河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后悔了?」豺狼冷漠地问,心里有丝烦躁,以及些许愧疚,不过随即被自己甩开。
是她自己说要跟著他,他只是确保她无法反悔罢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哽咽啜泣,泣不成声。
豺狼当她时后悔了,心里顿时非常不爽。
「有什么好后悔的?那种家庭只知道利用你,拿你去当一家破烂镖局的陪衬,尽是委屈你,你离开应该哈哈大笑,哭什么啊?」他有些恼了。
杨媚媚闻言,哭得更大声了。原来……原来还是有人觉得她委屈了……
「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气死人了!「就算你后悔也回不去了!」不说杨万驭不会原谅她——哼,她才不需要被原谅——就算杨万驭愿意接受,他也不会放手!
「我……不是后侮……」她哭著摇头。
「那你哭什么?」他一脸忍耐的瞪著她。
杨媚媚还是摇头,勉强出声,「我……不知道……」
豺狼俊眉拢得更紧。不知道?
「我……已经好几年不曾哭过了。」她抹了抹眼泪。「过去不管如何委屈,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听到多少刻薄又不公平的指控,我都不曾哭过,甚至都能笑笑地带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你面前哭得这么凄惨……」
是因为在他面前,她能卸下防备,所以才会这么尽情的哭泣?
这个臆测让豺狼心里顿时变得痛快。
「看得出来。」他抓起袖子替她抹去一脸的鼻涕眼泪,动作有些粗鲁。「积压了几年的泪水,简直多得吓死人,若有哪边闹干旱的话,找你去肯定能解旱。」
她错愕的望著他。
「干么一脸痴呆的样子?」
「你会开玩笑呢。」好稀奇啊!
豺狼闻言,面色突然一赧,随即狠狠的瞪她一眼,紧接著便加重手的力道,在她脸上胡乱的擦一通。
「欸欸!痛,好痛!别……」她痛皱了一张圆润的脸蛋,躲无可躲,只能无奈的接受他的蹂躏。
「哼!」好一会儿,他终于好心的放开她。
「很痛耶!」杨媚媚抚了抚疼痛的颊,一时忘了伤心。
「你活该,谁叫你乱说话!」豺狼哼了哼。
她有乱说话吗?不满的睨他一眼。应该是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然后恼羞成怒吧!
「没事了吧?」豺狼斜眼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痛快的哭了一场,心虽然还痛著,但是那痛楚她早已习惯,可以忽视。
「既然没事,就走吧。」他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疑惑的停下,回头蹙眉望著她。「怎么不走?」
她对他露出一抹微颤的笑,强迫自己开口。
「豺狼,谢谢你带我出来,你应该还有其它事要办,我就不耽误你了。」就算心里觉得不舍,也不能为他带来困扰。
「什么意思?」他挑眉,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这个女人该不会想跑了吧?
「哦?」什么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你不耽误我?然后呢?」
「然后?」她有些疑惑的歪著头继续说:「就依照约定分道扬镳啊,你愿意带我出来,我很感谢你,这样就够了。」
哇啊!他突然冷冷的瞪来一眼,让她有些胆颤。好冷厉的眼神!这下她确定他是不开心了,可是为什么?
「约定?我不记得和你有过这个约定。」他的目光充满了威吓之意。
「可是……」杨媚媚糊涂了。他……不希望她离开吗?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离开扬威镖局,随时都可以离开,根本用不著我带你出来!」
「不一样的。」她低叹。
「没什么不一样。」他气闷的说。
「没有契机,我没有那个勇气离开,也许到最后我还是会听我爹的话,乖乖的嫁给大师兄。」只为求得爹爹瞧她一眼,就算是冷漠的眼神也无所谓。
「你自己一个人又能到哪里去?」都已经收了他的玉扳指了还打算离开!她最好自己识相一点,乖乖的留下来。
「我可以去找我师父,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师父的行踪老是神神秘秘的,大半年才出现一次,所以这次去找他,也只能踫踫运气了。
「你想走就走啊!」他撇开头走到路旁的大石坐下,不再理会她。
现不是什么状况?杨媚媚有些搞不清楚。
不过……现在的豺狼看起来好像一个赌气的孩子耶!
他……不希望她离开吗?
心里期待地怦跳著。她可以这么想吗?,他希望她留下?低头望著她手上的玉扳指。她可以赌一睹吗?
她缓步的走向他,来到他身旁,见他甩头转向另一边不看她,连忙忍下一声闷笑。怎么会这么可爱呢?一点也不像江湖个百中的豺狼,他知不知道这样的他,很让她……心动?
有何不可呢?
就睹一赌吧,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我不是想离开,只是不想造成你的困扰。」她主动解释。
闻言,豺狼狠狠的瞪向她。
「我有说过任何你会造成我的困扰或类似的话吗?」
「没有。」杨媚媚立即摇头。
他恶狠狠的质问;「那你凭什么替我说话?我如果会觉得困扰,就不会答应你了。」
「对不起。」
「以后不准随便替我下断言,知不知道?」
「知道。」
「哼,走吧!」豺狼满意的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走回来,拉起她的手。「你师父住在哪里?」
「喔,就在……」杨媚媚默默跟在他身旁。老天,这样的豺狼真的很好玩耶!她可不可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