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戚赫然凝视著床上的女人,微笑著,一种恬适的幸福在胸口漾开来。
「铃……」
他掏出手机,留神著床上的动静。
言灿俞翻身踢掉棉被,抄起他的枕头抱进怀里,继续睡。
他轻笑,倾身替她盖好被子。奇怪著她喜欢抱著人睡、喜欢踢被的习惯,如何睡单人床二十几年。
「戚先生?」
他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轻唤并没有立刻回应,留恋地再看床上的人一眼,转身。出了房门才拿起手机,说:
「以后我会自己留心行程。」
喀!合上手机盖,他步履轻松的下楼,还没出门就期待著回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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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了?」上午十一点,戚赫然从办公室拨了通电话。
「嗯。」言灿俞笑容灿烂,现在还赖在床上的话就太像小猪喽。
「在哪?」他站在窗前俯瞰著三十五层楼下的车流。身后的大办公桌上堆积著如山的文件,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自有了她之后,变得不再理所当然了。
「嗯……我正走向你喔。」她一手拿著手机,另一手抱著保温壶,循著接待人员的指示,出了电梯,正朝他的办公室走近。
「还有多远?」他听著她玩笑似的娇软声调。
「不远,你在心里想著我,我马上就出现喽。」
他昨天告诉她在公司时好想喝她的咖啡,所以她煮了咖啡送到公司来,还不让接待小姐跟他通报,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一惊,这是暗示?她的心正在走向他!
「好,我等你。」他说。从窗上看见身后的人,抑住想笑的好心情,对电话里的人柔声交代:「小心点,晚上见。」
他不问她为什么到公司来?他说等她不就表示他中午没有排定行程喽?他要等她为何还要晚上见?
言灿俞挂了电话,带著疑问加快脚步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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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赫然从容旋身,神情冷傲的质疑女人。
「抱歉,我敲过门,你没听见。」中泽实子为自己的闯入作了解释,悄眼观察著他冷脸中残留的一抹温柔。递上咖啡的同时注意到桌上的杯子,早上的咖啡他竟然一口都没喝。
他瞥她一眼,又背转身。
她愕然。她深知他的习惯,也尽可能的配合他、讨好他,何以他改变得如此快?
「是因为她?」或许是跟在他身边太久了,从美国到台湾,她当了他四年的秘书,很自然的染上了他的冷傲。然,在她冰冷的面具下,她无法掩藏自己对他的渴望。
她?他心里打个问号,几时轮到她来质问他了?
他们背后半掩的门正露出一张惊讶的脸。
「我以为你想利用她所以才和她结婚。」中泽实子说。「没想到她竟能改变你,你连咖啡都不喝了?也是她不让你接我电话的?」
言灿俞推推眼镜,打量著玻璃窗上中泽实子的影像——美丽的波浪卷发、天使脸孔和魔鬼身材,干练与温雅并存的气质,她真美呵!
「她有何值得我利用的?」戚赫然问,知道中泽实子所指的「她」是言灿俞。
「她和韦康有过令人揣测的亲密关系。」
「她没有!」他反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言灿俞和韦康之间的事。
中泽实子一震,不死心的继续说:
「据饭店员工和学校传出的消息,他们……」
「谁说的?」戚赫然厉声打断她。
「她和韦康在饭店共度一夜的事早被传开了。你想利用她打击韦康的想法根本错了,韦康只当她好玩,你以为娶了她就等于抢了韦康心爱的人,实际上挫败的是我们,韦家对外放话,说你的妻子曹是韦康的玩物……」
「住口!」他低吼,无法忍受言灿俞受辱。
中泽实子以为他怒于企业形象受损,自以为是地说:
「这些话对我们的形象确实有损,但你放心,我已经利用关系压制不利的消息继续传出。韦家想利用这件事打击你是不可能了,何况,韦康自从被学校开除后沉迷玩乐,昨晚的那场车祸会让他在轮椅上坐一辈子;韦邦向银行借贷的巨款,在有出无人的情况下,让韦氏濒临了倒闭处境,我们只需要对银行稍稍施压,韦邦这辈子也别想东山再起了。」
言灿俞惊骇得像块木头。他利用她报复韦家吗?不,绝无可能的。但,是什么让她的心轻颤著?「什么都不用做。」他不急著看韦邦垮台,或者说,他已经不像过去一样非报仇不可了。
中泽实子好胜的握起拳头。他不让她打电话提醒他行程、不喝她的咖啡、连打击韦邦的行动也不再需要她了?
「她是不是也什么都不用做?」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能赢得他的心,她愿意卸下强势。
他嘴角一扬,想著那张能让他心灵平静,也能激起他澎湃情绪的脸庞。
「你和她不一样。」他器重她的能力,可不希望她逾越本分。
「是不一样!她能做的我就能,我能的,她却不见得能。」她自信。
「具体说。」他要她知难而退。
「在事业上我是你的帮手,在生活上我也绝不输她,如果你要的只是一个泄欲工具,我会比她胜任。」想到那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书呆女人,她不禁露出鄙夷。
戚赫然闷哼一声。两年前他将事业重心从美国转到台湾之后,她就单纯的只是陪他应酬的秘书;在美国时也不过和她上了两次床,她却以他的女人自居,他不打破她的幻想是因为她安分不逾矩。
他一个旋身,决心跟她说清楚。
言灿俞藏身到门后,酸楚的心正往深渊沉沦。
就像杂志上写的——戚赫然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企业猎人,他的秘书是他拓展事业版图的前锋,也是他的情妇!
是啊,他的秘书看起来好能干,有什么是言灿俞能做而她做不来的?他为何要她呢?像杜曼说的,因为她傻、她单纯吗?还是像他说的,她是他的试验品?
早知道了这些说法,何以到此刻她却无法接受了?
踩著落寞的脚步,言灿俞悄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她怕听见他说出更残忍的答案。
而办公室内,戚赫然一脸凛然地对中泽实子发出警告:
「请你谨记,她——是我的妻子。她能做的你绝对不能,你能做的她一样也不需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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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冰冷的空气里滑逝。
言灿俞抱著保温瓶。从他办公室回来后她就一直呆坐著,从白天到黑夜。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
戚赫然发现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惊讶的走近:「怎么不开灯?」
她吓了一跳,放下缩在椅上的双脚,正襟危坐,不知如此情况下该怎么面对他,她的心好乱。
他拿走她怀里的保一瓶,轻抚她的头发。
「冷吗?傻瓜,冷要穿衣服,不是抱瓶子。」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啮咬著下唇。
「怎么了?」他问。
「没。」她颤了一下,逃避的往后缩。
一双阒黑的瞳在她脸上找不到答案,趋上热唇想试探她的温度,她却反射的从沙发上跳起。
他蹙眉,对她的抗拒感到纳闷。
「你……你不要这样。」她抽著气说,拒绝他的蛮霸。
「我哪样?」他跟著站起,逼问。
「你不尊重人。」她盯著地毯,想做一只逃离猎人陷阱的兔子,却怕自己已经深陷泥沼。
「我不尊重谁?」他平静地问,心里酝酿著火气。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却闹别扭,她存心考验他的耐性吗?或是他学会了她的一厢情愿,自以为她会了解他的心,自动朝他走近?
「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尊重。」他也用吻进攻中泽实子的心防吗?用他令人无法抗拒的唇和充满占有欲的双手,让中泽实子和他发生亲密关系吗?像他说的——他要,就能!言灿俞介意的心拧了起来。
「所以呢?」他下颚一紧。她打算怎样?跟她咽气吗?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吧。「请你……不要踫我。」她需要冷静,冷静地厘清自己的情绪。
「不可能,你是我的妻子,我有我的权利。」他朝她走近。
「我可以不做你的妻子。」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人往后退缩。
「再说一次!」他严厉一吼。
「我……我不想当戚夫人。」她嗫嚅地说。
「你已经是了。」他双手扣住她的肩膀。
「我……我可以……替你打电话给中泽小姐,她乐意当你的泄欲工具,我不要!」她看他的脸迅速的发红了。
他一震,她知道他和中泽实子的对话?
「你今天去过公司?」她说她正走向他是真的去找他?
她硬是扭过身子,逃开他的注视。
「你在意中泽和我的关系?」他问,心底竟溢出一丝喜悦。她吃醋了?
背对他,她勇敢的说出想法:
「我在意你是怎样一个人,我在意你并吞别人的公司,我在意你为了私利不择手段,我在意你是一个缺乏人忱的人。」等他做完试验,他会像对待中泽实子一样对她不屑一顾?!她在意啊!
他两大步站在她面前,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你是吗?」她软弱了,还是希望他亲口推翻这些说法。「报上说韦康的车祸是你打击他父亲的手段之一,是真的吗?」
韦邦因为酒醉驾车撞上卡车,那家未经求证即做不实报导的报社,不用等他提出告诉已面临被其他媒体炮轰的压力了,而她不试图了解他,宁可相信不实的报导!
「随你怎么想。」他闷声说,心里有气。
「那么,你爱我吗?」她固执的找寻最后一丝希望,即使他是可怕的猎人,即使他对她的付出并不是永远,即使这是伤害的开始,只要他有点爱她,她便受。
失望的感觉不及心疼,在她狼狈的眸里,他感到了自焚的滋味。
「我需要你。」他将她搂进怀里。没想过爱不爱她,却清楚知道他要她,绝不允许她离开,不许!她陡然一颤,闭上眼楮。无论心里或生理,都只是需要呵!这样的「需要」若没有投入感情,总会随时间和外力变得「不需要」吧?
她用发颤的声音说:「你可以去找中泽,我不要你这样对我,不要……」
他推开她,阴鸷的瞪她,忿恨自己对她的期待,而她给他的回应只是——不要!
她咬著下唇,忍著心痛。如果他要她被他的关爱俘虏,以证明自己成功,她宁可在他要她的时候自行逃离,而不是在他不需要她的时候被遗弃。
带著压抑的怒火,他倏然越过她身侧。
像阵风袭过,她愣了一下,猛然旋身:「你去哪?」
「砰!」回应她的是重重的甩门声。
她微张著嘴,说不出心里的苦涩——他没有转身,可她的心还是会疼呵!
按著胸口,她缓缓的蹲下,身子不住颤抖,但是她用尽全身的气力环住自己,却得不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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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言灿俞眯眼看著蒙蒙亮的屋外,才惊觉自己竟在地上呆坐了一整晚!
拖著发麻的双腿走向沙发,停摆的脑袋慢慢恢复运转,首先传达的事实是——他整晚没有回来!
他去哪了?她开始猜测。他从美国回来后直到发她的这段时间是住在饭店里的,那么他可能回饭店过夜吗?
才新婚就到饭店过夜会不会惹员工非议?言灿俞像所有当妻子的一样,当老公夜不归营时,自然多心的钻牛角尖了。
而比住饭店更可能的是——他去找中泽实子了!
她心头一紧,旋即又想到另一个可能——会不会发生意外?
她擒起电话,发颤的手指在按键上举棋不定。要打给谁?能打给谁?
她放下听筒,眼眶又红了。
怎么会这样?是她要他去找别人的,可当他不在身边,她才正视到那不是自己的真心呵。
骤响的电话让她吓了一跳,旋即被一丝希望震醒,一抄起电话她沙哑的声音立刻脱口:
「喂?」是他吗?
「哈蒙,亲爱的灿灿。」是熊绍本。
「喔!」她失望了。
「嘿,和你老公吵架了?怎么有气无力的?」
她鼻子一酸,眨眨发痛的眼楮,不禁委屈地说:「他不要我了。」
「不会吧!」熊绍本夸张的怪叫。「你们的蜜月期太短了吧?搞什么飞机啊?」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走了就没回来,我不知道怎么找他,找到他他可能还在生气,我不知道怎么办?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她一古脑儿说出积压胸口的痛。
「你们真吵架了?」
「我……我不知道。」他们没有大吵大闹怎么算吵架呢?
「不知道?」熊绍本有点苦恼了。
「因为中泽……我知道他们的关系……可是……我不喜欢……」
「嘿!你嫉妒啊?」熊绍本又恢复精神了。
「不是的,我……」
「哎,我了啦,那家伙就是这样,早跟你讲清楚不就好了,让你乱猜搞得大家都不爽干吗咧。你听我的,管他威赫然被别人说得多可怕,管那只日本狐狸跟他有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你只要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哪只日本狐狸?」她呆呆地问。
「就中泽嘛。我是他兄弟,你是他老婆,你没发现他在咱们面前不像在外人面前那么冷吗?」
「唔……好像,可是……这种‘真’能维持多久呢?」
他思索地说:「我也没想过他会对一个女人来真的,不过既然他付出了就绝不松手,我这几天想想,这大概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关吧。」
「哦?」
熊绍本急著替言灿俞解开疑惑,拉近她和戚赫然的距离。
「阿赫他老爸三十年前可是台湾排名前十大的商业钜子喔。可惜啊,他七岁那年,他老爸生了场病一命呜呼,韦邦当时是‘戚氏’的副总,也是阿赫他老爸生前最好的朋友,谁晓得怎么搞的,戚老爸过去不到半年,韦邦马上跟老婆离婚娶了阿赫他妈。」
「韦邦是赫的继父喽?」
「继父!」熊绍本怪叫。「这话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说,就算他再爱你,我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因为你说韦邦是他继父而扭断你的脖子喔。」
被他扭断脖子?!言灿俞想象著。有可能喔,他力气好大,脾气又难以捉模。呃!她脖子一缩,提醒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好。
「他一定很崇拜他爸爸,所以,不能接受妈妈改嫁?」她猜。
「这是其一。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韦邦和他母亲结婚三个月后,戚妈妈割腕自杀一走了之,两个月后韦邦又和前妻复合,也就是韦康他老妈。韦邦想让阿赫自生自灭,于是把他丢到美国去当小留学生。后来,阿赫从威妈妈的日记里知道了韦邦趁醉强占了他母亲,戚妈妈误信韦邦的花言巧语,为了在阿赫成长之前有人能代为管理戚氏,于是嫁给了韦邦,没料到他竟是别有所图。当她发现时,戚氏所有产业都被转移到韦邦名下了,戚妈妈自认背叛了戚父,也对不起阿赫,逃避责任的自己结束生命。」
言灿俞听得骇然。怎么有这么恶劣的人,欺骗别人的感情、还侵占别人的家产!
「后来我那个爱搜集流浪动物、爱逛孤儿院的老爸收养了阿赫。刚开始我也以为他是一个孤僻、冷漠的人,可是后来渐渐了解了,嘿,我发现他只是独特了一点,如果说他有什么地方让我受不了的,就是没事把事业搞得那么大干吗!你知道吧?现在的亚瑞得是从我老爸撑了大半辈子、员工不到五十人的汽车公司开始的,他确实是天才,十八岁开始进老爸公司‘胡搞’,十年的时间让他取得管理博士,还让亚瑞得成论美国最受瞩目的台湾企业,这还不够,还把大本营搬回台湾,才两年就搞得韦邦一败涂地。我早上接到消息,韦邦心脏病发入院了,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这样的他,快乐吗?」她喃喃。
「What?」
熊绍本没将话题绕回问题上,但她懂了,受过伤害让他不相信人,一旦选定目标他绝不放手,对付韦邦是如此,对她的「需要」——亦然。
「没什么,拜。」她失神的挂上电话。她不喜欢他的故事,太灰暗了!如果是她,她宁可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