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风和日丽的气候,为这冷冬添了一点暖意。
夏侯锦和纪新全兴致一来,相约到俱乐部打高尔夫球,不浪费这难得好天气的礼拜日。
他们是从大学时代至今的同窗好友,交情已达三十余年。
近午,年过半百、常年坐办公室的两人感觉体力有些不济,肚子又饿得咕噜直叫,于是决定前往餐厅用餐。
用完午餐,纪新全一如往常,想往俱乐部为会员准备的房间午憩小睡,夏侯锦却突然叫住他:「新全,先别急著走,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他的话让纪新全又坐回椅子上。
「秋夜快三十了吧?」夏侯锦突地问起他的大女儿纪秋夜。
「是快了。」纪新全点了点头。「怎么突然问起她的年龄?」
「你家秋夜人乖又懂事,年纪跟我家御麒极相配,你看咱们来个亲上加亲如何?」这事在夏侯锦心中盘旋了一阵子,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了。
「当然是好喽。」纪新全倒也不反对,只是——「可他们是表兄妹,这……」他话未完,夏侯锦倏地打岔。
「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又没血缘关系,行啦!」纪新全的大女儿纪秋夜是他跟已逝的前妻所生,所以跟夏侯家没任何的血缘关系。
听他这一说,纪新全想想也对。「那咱们就这么说定。」笑容大露。
「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呀。哈哈哈……」他的首肯令夏侯锦开怀大笑。
「秋夜嫁御麒……嗯,不错,不错!」夏侯御麒是人中之龙,想到女儿要给嫁他,纪新全感到很满意。
「嫁给我那宝贝儿子何只不错,是对极了!」在夏侯锦心目中,他的宝贝独子夏侯御麒是全天下最优秀的。
两人为自作决定的事儿,高兴得连睡个午觉也在笑……
***
纪新全虽不似夏侯锦出身豪门,但凭著一颗灵活睿智的头脑,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企业王国。当然,这居中对他帮助甚多的夏侯锦功不可没,而他已逝的前妻更是最大的功臣。只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撒手尘寰,那年他们的大女儿纪秋夜也不过才两岁大。
妻子过世四年后,在夏侯锦的促成下,纪新全再娶了他的妹妹夏候秀过门。
婚后隔年,夏候秀就为纪新全生了个女儿取名夏月,而后又生了个女儿春夕,直到第三个才终于添了个男孩冬宵。
本来纪新全还担心大女儿会和后母、弟妹们相处不来,没想到纪秋夜和夏候秀感情好得不得了,姐弟妹间没因母亲不同人而客套疏远,反而相处融洽。
回到家,看到妻子和四个子女全在家,纪新全始终喜上眉梢,冲著大女儿纪秋夜直笑。
「老爸!您怎么这样看大姐?而且笑得就像偷吃到鱼的猫!」二女儿纪夏月瞧老爸笑得一脸开怀,觉得非常可疑。「二丫头乱说个什么,什么偷吃鱼的猫?你当你老爸我搞外遇啊!」纪新全没好气地赏了二女儿一个白眼。
知道自己说错话,纪夏月不甚在意地吐吐舌头。
好笑地看了妹妹一眼,纪秋夜好奇地问:「爸爸,您这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呀,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妻子夏候秀也忍不住好奇地问。
瞧大伙儿全好奇地等著他发言,纪新全还是难掩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呵呵呵……」秋夜穿白纱一定很漂亮。纪新全想到女儿出嫁时会有的美好景致,不禁兴奋地呵呵笑了起来。
「老爸你别光顾著笑,快讲啊!」瞧老爸只开个头就自顾地笑,纪夏月不禁催促。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失态,纪新全连忙说道:「我开心是因为我要跟你们二舅做亲家了。」
「做亲家!?」五个人全惊疑出声。
「没错!做亲家。」纪新全兴奋地又说了一遍。
「新全,你没搞错吧!苞二哥做亲家?」夏候秀吃惊。
「真的啦!」纪新全拍拍胸脯保证:「这还是你二哥先亲口提的,说咱们秋夜又乖又懂事,希望能嫁到他家当他的儿媳妇咧!」自己的女儿被如此的赞赏,想到他就满脸的得意。
***
一听完纪新全的话,一家子全盯著纪秋夜一个人看。
而纪秋夜则被这个突来的宣布惊得目瞪口呆。
夏侯二舅要她当他的儿媳妇?这……这怎么可能!
她敢保证,这事儿铁是爸爸跟夏侯二舅一厢情愿的决定,夏侯二舅的独子——夏侯御麒一定不知情。不然以他的性子,他是不可能会任人摆布的,更别谈是他的终生大事。
「爸爸,我不可能跟夏侯御麒结婚的。」纪秋夜断然地道。
「为什么不可能?」抢在老爸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三女儿纪春夕道:「大姐,你跟御麒表哥又没有血缘关系,况且他人又帅又多金,你要是嫁给他会很幸福的。」讲到最后,纪春夕是满脸的陶醉羡慕。天知道,她多希望跟御麒表哥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自己。这样她就可以嫁给他了。
纪新全在一旁点头如捣蒜,附和三女儿的话。
「纪春夕你少发花痴了!」一旁的纪冬宵表情不屑地嗤骂。
「纪冬宵,你这小子欠揍啊!耙骂我?」听见他的话,倏地,纪春夕陶醉的脸孔变换成凶巴巴的怒颜。
「可不是吗!你喜欢并不代表大姐也喜欢。」纪冬宵才不怕她咧。「而且大姐跟御麒表哥也不相配。」对这事他支持大姐,他也持反对票。
「冬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大姐是哪点配不上御麒了!」纪新全对儿子的话表示不满。
「老爸,冬宵的意思不是说大姐配不上御麒表哥,是指他们两人个性天南地北的差那么多,怎么相处得来,更别提是当夫妻了。」纪夏月为纪冬宵帮腔,她也不赞成大姐嫁给御麒表哥。
「是呀!新全。」夏侯秀秀眉微蹙地说:「秋夜跟御麒两人自小到大陌生得很,根本就谈不来,你就别跟二哥在那儿乱点鸳鸯谱啦!」
老婆儿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全反对,连惟一的支持者三女儿春夕也露出倒戈的意味。
但是,纪新全还是不太想放弃,毕竟最大的决策者是当事人嘛!
纪新全怀著冀望的眼光看著大女儿,希望她能改变心意。
「爸爸,你别看我了,我跟夏侯御麒是真的不可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为所动,纪秋夜笑笑地说。
纪新全了解女儿固执的个性,知道她说不就是不了。
唉!这下怎么跟夏侯交代啊?
早知话就别说得那么满,还说定咧!现在可好了。
***
夏侯锦笑容满面地踏进家门,王丽华眼尖地发现他的好心情。
「老公,你遇见什么好事不成?瞧你笑嘻嘻地。」
老婆的话,让夏侯锦迫不及待地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包你跟我一样高兴。」
「什么好消息?」
「就是……」夏侯锦正要启口,刚好瞧见儿子从楼上走了下来,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夏侯锦赶忙叫住儿子。「御麒,别忙著出门,我有事跟你说。」
在门口煞住了脚,夏侯御麒俊脸略显不耐地转进客厅。
「什么事?」
儿子的表情夏侯锦不是没看到,只是儿子从小被他爷爷溺宠到大,造就他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的个性。
夏侯锦也无可奈何,只是习以为常的当没看见地说:「我跟……」
王丽华不同,她可看不得儿子的无礼。
「臭小子!你父亲叫你,你干嘛一脸不耐烦啊!」王丽华不悦地责问。
鲍公在世时,她对公公溺宠儿子的管教方式即有微词,只是碍于公公是长辈,总不好明目张胆地在他老?
「还说没有!」虽然儿子都三十岁了,现在想纠正他的行为已经太迟,王丽华还是忍不住生气。
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才盼到这个儿子,夏侯锦对夏侯御麒当然也十分的疼宠,所以对父亲宠溺儿子的事儿也就不插手地顺著。
这会儿,看到老婆对宝贝儿子发脾气,他可心疼了。
「他说没有就没有,不要对儿子那么凶啦!」扯了下老婆的袖子,夏侯锦维护的口气中还带点责怪。
夏侯锦的话听得王丽华瞪大眼楮,气得在他耳旁大吼:
「你就一辈子让你儿子给踩在头上好了!」气呼呼地转过身背对他们父子俩,免得愈看愈火大。
老婆的吼声教夏侯锦耳中嗡嗡作响,一时反应不过来。
「爸,你到底有什么事?」闹了老半天,什么事也没提到,他的约会都快迟到了。
心中不耐烦归不耐烦,夏侯御麒这会儿可不敢表现出来,免得母亲大人又发火。
「御麒,你觉得秋夜人怎么样?」夏侯锦满脸期待地问。
夏侯御麒先是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而后淡淡地随口敷衍:「不错。」
秋夜?这名字挺熟……啊!纪秋夜,姑丈与前妻生的那个大女儿嘛!
爸爸怎么会突然跟自己提到她呢?夏侯御麒怀疑地打量著父亲,等著他的下文。
背对著他们父子俩的王丽华,听到老公问的问题,也连忙好奇地竖尖著耳朵听。
听到儿子的回答,夏侯锦眉开眼笑、高兴不已。
「就知道你会喜欢她,所以爸爸替你跟你姑丈提了亲,你姑丈也爽快地答应要将秋夜嫁给你!」意想愈高兴,夏侯锦欢喜地呵呵直笑。
「我不可能娶纪秋夜的。」毫不留情地,夏侯御麒泼了他父亲一头冷水。
夏侯锦的笑脸倏地垮了下来,眼巴巴地问:「为什么?你不是说她不错吗?」
「她是不错,但不合我的胃口。」夏侯御麒掀起半掩的眼皮看向父亲,冷淡不感兴趣地口道。
其实,他对纪秋夜的长相很模糊,毕竟很久没看过她了。但印象中,她是个温柔正经、安静乖巧的女子。
正经八百的女人一向令他退避三舍。
这也不是指他喜欢女子浪荡不正经,只是大方美艳、作风干脆的女人较合他的意,分手时也就少了哭哭啼啼、要死要活那一套。
话一扔,夏侯御麒转身准备出门。
「御麒……」夏侯锦开口要留人,夏侯御麒却突然停住脚步,忽地转过脸看著他父亲。
「别再自作主张地为我决定婚事,想结婚时,我自然会带个老婆回来。」傲慢地将话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儿子的话,今夏侯锦一时傻住。
「活该!」一直没开口的王丽华,在儿子离开后突地开口骂道。
「唉?」突然听到老婆的声音,夏侯锦转身不解地看向她。
「我说你活该!」王丽华霍地站起来吼他!「宠儿子宠到他不将你放在眼里。活该!」
「老婆你怎么这么说呀……」
「还有啊,」猛地打断丈夫的话,王丽华的语气咄咄逼人:「你想害秋夜不成呀!叫她嫁给咱们家这混小子!」
「老婆,你话怎么这样讲啊?嫁咱们儿子有什么不好的,怎么可以说是书呢?」
「还说不是,咱们家这混小子外头野女人一大堆,没个专情不打紧,光说他那个性,秋夜哪受得了啊!」不是自个儿儿子她爱嫌,而是他呀,除了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子,和一身俊帅高挺的皮相较可取之外,其余可是没一处优点。「说到这儿,我又一肚子的怨气。不是我不孝,而是御麒今天会养成这种目中无人、跋扈傲慢的个性全都得怪爸爸,如果不是他把御麒宠得无法无天……」
一整晚,夏侯锦耳边全是老婆不断的牢骚声。
***
台北的夜晚,光亮如昼,街头的人潮较白天来得汹涌,只是行走的步调不若白日的紧促。
本来与众多女友之一有约的夏侯御麒看了下表,瞧相约的时间早过,索性不去了。
真不知父亲是哪根筋错乱了?
居然要将他和姑丈的大女儿配成对,真是莫名其妙!可能是退休后,日子太过闲逸了。
看来他得找点事让父亲忙忙,免得一天到晚打他主意,又害得他惹母亲生气。
夏侯御麒将车子开到公司,决定今天不回家了。
到了公司大门口,夏侯御麒按下车窗,朝警卫室按了声喇叭。
守门的警卫瞧见是他,赶紧将大门打开。
「总裁,怎么这么晚了,您又回公司来啊?」警卫老邓赶紧走出来,陪笑地问。
「有事。」冷淡地丢下这两个字,夏侯御麒将车驶进。
看著他驶进的车尾,老邓没趣地模模鼻子,走回警卫室将大门又开了上。
将手上的钥匙往办公桌上一扔,夏侯御麒转进办公室里附设的小套房。
才刚踏进小套房,身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声音是明显地不耐。
「Sun,你怎么还不来嘛?人家都快饿坏了。」手机那头是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撒娇声。
Sun是夏侯御麒的英文名字,是夏侯御麒已过世的爷爷帮他取的。意欲他似太阳一般,刺眼夺目地令人不敢仰望,却又急迫需要他的照耀;一个如烈阳般尊贵强势的王者。
打手机来的是今晚他原本约会的女子,但此时他早已「兴致」全无了。
「你自己叫东西吃,我不过去了。」冷淡地丢下话,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将手机切断。
今晚莫名地想清静一下,夏侯御麒索性将手机的电源也给关了。
他走近冰箱想找点东西填填肚子。让刚刚手机里那女人一提醒,原本没感觉的肚子,突然有点饿了起来。
打开冰箱,里头除了各家品牌几乎皆全的啤酒外,就剩只果西打,根本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看到这些啤酒和只果西打,夏侯御麒涌起一股想杀人的欲望。
因为,冰箱里应该放的,不是这些他不喝的啤酒,而是他每个礼拜要人固定添购的食物。
用力地甩上冰箱门,夏侯御麒转身走出小套房,抓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如来时一般匆匆地离开。
夏侯玉荷,我非宰了你不可!
夏侯御麒一看到冰箱里各式各样的啤酒,不用想就知道是何人换掉了他的食物。除了他那个啥喝啤酒如命的三姐——夏侯玉荷外,没人会神经地把冰箱塞满了一大堆啤酒。
***
夏侯御麒火大地飞车来到阳明山,准备找夏侯玉荷算帐。
突然,车道上冲进一只大狗,迫得他急忙踩煞车。
轮胎磨擦地面的声音,惊天响地的吓人,还好,在撞上大狗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皮皮!」被这突来的状况吓得呆立一旁的纪秋夜,回过神赶紧跑上前去安抚吓坏了的爱犬。「乖乖,没事了。」蹲下来温柔地抚模大狗,关心地轻声细哄。
通人性的狗儿,可怜地呜呜哼叫,狗头撒娇地往她怀里磨蹭。
「我想这只早该死的笨狗,暂时还死不了!」满含怒火、咬牙切齿的讥讽在纪秋夜身后响起。
纪秋夜吓得转身站起来,将爱犬护于身后,勇敢地面对车主。
因为他背著刺眼的车光,纪秋夜看不清他含怒的面孔,但高大的体形依旧带给她不小的威迫感。
「先生,对不起,皮皮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有什么损失,我愿意负全责。」纪秋夜真诚地弯腰致歉。
虽然纪秋夜看不清他的脸孔,但夏侯御麒可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呢!
「免了,你只要把这只该死的笨狗顾好,不要让它在马路上乱窜,免得它没死反而害死了人,到时你再怎么说负责也没用了。」他丝毫不留情地指责。
尽避这事是她和皮皮的错,但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和冷傲的语调,令她反感的微微蹙眉。
「皮皮真的不是故意冲到马路中间的,它是只乖狗儿,只是被草丛突然跑出的老鼠吓坏了,才会逃到马路中间。」纪秋夜委婉地解释。「害您受惊,真是对不起。」再次对他致歉。
「被老鼠吓到?」夏侯御麒怀疑地挑眉,因为谁相信狗会怕老鼠……怕老鼠?「你是纪秋夜?」
记得那个老是爱在他身边打转的小表妹——纪春夕跟他说过,她大姐养了一只会怕老鼠的大笨狗,而纪家又住在这附近而已。有那么巧吗?
「你认识我?」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突地说出她的名字,令纪秋夜有些错愕。
还真给他中了!
不在乎地打量了她几眼,夏侯御麒没答话就转身走回车子,关上车门地驶动车子。
车子在绕道行经依旧一脸错愕的她时,刻意停了下来。
「别仗著两家的交情,就以为我会滥竽充数地答应娶你,嫁不出去的话,可以请你父亲登报为你求偶,冲著你父亲有钱,台湾没结婚的男人起码来一半。」恶毒讥讽的话一扔,车子随即扬长而去。
直到刚刚纪秋夜才看清车主是何人。
夏侯御麒——夏侯二舅的独生子,一个被宠坏、高傲又跋扈的大少爷。
一张如魔鬼般俊美的脸孔,多金有权的豪门家世背景,令大多女人著迷地甘愿承受他忽风忽雨、阴晴不定的个性。
看来夏侯二舅已将与爸爸私定的婚事告诉了他,显然他误以为她也有分。
无所谓地笑了笑,纪秋夜低头瞧著她的爱犬。
「走了,皮皮,我们回家喽。」
对于夏侯御麒恶毒伤人的话,她虽然感到难过,但只当是误会一场。
夜风迎面袭来,冷得纪秋夜缩了缩身子。
「好冷。快!皮皮我们用跑的。」
今天真不该带皮皮出来散步,不但倒霉地遇到不该遇到的人,气温又这么低。
唉!真是自作自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