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静静地抬起眼,镜中的她做著同样的动作,哭得红肿的大眼无神地望著自己,雪白的身子玲珑有致,完美的女子身躯,背后丝一般的双翼无精打采地搭落著,进化了又怎样?主人也许再也不要她了!
不,不会的,她不相信,主人一定会回心转意的,主人愿意为她流血代表主人很喜欢她,主人不知在为什么生气,但一定不会抛弃她的!贝齿用力咬著下唇,她极力安慰著惶恐不安的心,泪水却不听话地滴滴落下。
走回卧房,空气在赤果的身躯上轻拂,凉凉的,如她的心房。玉足轻移到床边,前一晚主人还亲密地抱著她呢!泪又要流出来了,蝶衣吸吸鼻子,抽起雪白的床单裹在身上,蛋壳已经进化进了身躯,她再也没有自由变化的衣服,如人类般赤果了,也必须像人类般进食,否则无法维生。因为主人解放了她,她成了全新独立的个体!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主人真的不要她了,她还进化得更强大做什么呢?还不如让她一直长眠在蛋内呢。
无力地垂下头,蝶衣软软地坐在地上,倚在落地窗前,透过白纱帘的缝隙往外望去。天幕低垂,三三两两的星子黯淡无光——一个无月的夜。主人去了哪里?他何时才会回来啊?她好想好想他,又好怕好怕主人真的不要她!
风吹过屋前的稀疏竹林,发出悲鸣,它也在哭吗?她偷偷地想,无神地眼睑蓦地弹大,她凑近窗前。
沿路灯而来的是两个交缠的人影,男子她认识,永远不会忘记的人——她的主人!女人则紧粘著他,断断续续地热吻著。
睁大的眼睑慢慢无力地落下,和著泪,原来,主人已经有了喜欢的女人,所以不要她了!原来,主人真的不要她了!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团,心口灼痛得让她无法呼吸!主人真的不要她了啊!主人有了喜欢的女人了!
而且他们正在亲热啊!她弹跳起来,这里她一分钟也不能呆下去了!她要离开这种将自己撕裂的痛楚,逃到没有主人的地方,逃到不会看到这—幕的地方去!
玉足抬起,却发现软软地使不上力气,蝶衣背靠著窗子喘息,她需要一点点时间积蓄勇气,只要—点点就够了!身子却又不听使唤地转过来,再看主人一眼吧,就让她再看主人一眼吧!泪眼朦胧中她又看著主人放肆地著那个妖娆的女人,心一片片碎裂,如风中飘落的残红。
不敢再多看一眼,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转身疾奔,她要在他们进来之前奔出去,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有了,这屋子是四面环窗的,不再犹豫,她推开后面的窗子,看也没看底下,从二楼窗台一跃而下!
「嗯!」轻哼一声,她忘了自己赤著足,落在铺在碎石的小路上脚底生痛,而且还扭到了右脚踝!她却不敢稍作停留,一瘸一拐地努力向前奔去,她不要看见主人和别人亲热,她不要看见!
泪刷刷地落下,迷了她的眼,只顾低头疾走的她一头撞上一栋温暖的墙,双臂环住她往后仰的身躯。
「是你?」两个声音齐齐地说著。
抬起湿漉漉的睫毛,她终于认出眼前的两人,环住她的是今天才认识的萧云飞,旁边的是许久不见的若飞。
「蝶衣,怎么了?」若飞惊讶地问,本想来大哥这探探蝶衣的情况,没想到竟看到蝶衣满面泪痕裹著床单仓惶的样子。
萧云飞放开双臂,他可不想给大哥砍。可是大哥怎会让他的小美人这么凄惨?他拧起浓眉,看大哥那么宝贝她的样子,怎会舍得让她这么难过?
「若飞,丁木、他……」她微扁著唇,泫然欲泣,「他不要我了!」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她失声痛哭,主人不要她了啊!
不会吧!云飞和若飞怀疑自己的耳朵,据他们对大哥的了解,蝶衣很可能是大哥的初恋,而且大哥对她感情极深,大哥怎么会那么快就扮演负心汉的角色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吧?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吧,若飞。我不要再见到他了!」想起凌飞还在身后不远处,她仰起满面泪痕的小脸慌张地央求著,她记得若飞是不住在萧府的。
梨花带雨,惹人怜爱,云飞与若飞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是该把她带走还是把她送回大哥那里呢?」怎么了?」—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难得一见的兄弟大聚会吗?」高大霸气的男人从小径处转过来,萧肆飞浓眉一挑,颇有深意地扫瞄眼前的一切。
意外地见到萧肆飞,若飞心一沉,他知道肆飞负责开拓北美巾场,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在家。
心念一转,「好,我带你走。」萧若飞突地绽放邪魅的笑,一把抱起蝶衣转身朝岔路而去,完全不顾身后毒辣的视线。
玻璃门前的人影呆立片刻颓然坐倒,蝶衣在别人的怀里呢!就算知道自己的感情被利用了,却无法阻止心中深种的情根,看到她在别人怀里的一刻,妒火便在胸中燃烧!
她终于如愿地离开他了!哈哈!
「凌飞……」身畔的妖艳女子娇吟。
「走开,我没心情。」他从怀中扔出张支票给她,将头埋在膝间不再说话。
女子眉开眼笑,高兴地将支票收入袋中,「那我走啦。」她嗲声娇语,便乖乖地离开了屋子,还细心地帮他把门带上。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萧凌飞茫然地抬头看了—眼,他的屋子讲究简单大方,淡米色系的厨柜在灯下发出冷辉,简洁而少的家具让房间看上去空旷冷清,他奇怪以前怎么自己都没有这种想法,他的屋子其实一直是冷冰冰的吧?
蝶衣就这样走了,他曾经以为蝶衣会是他的,现在才加道这是个多大的误会!
蝶衣其实是没什么错的吧?利用他的感情也罢,也利用他的牺牲也罢,只是她这个物种的本能吧?
也许自己不能原谅的是受了伤的感情、
为何庞莫不把这一切早点儿告诉他呢?那样,他—定会把蝶衣当妹妹或者宠物来宠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为情痴狂为情伤!
人真的不能动情,动了情就有了伤害,就有了失意,就有了跌宕起伏难以平静的折磨。
也好,就让她走吧,反正自己的利用价值已完;走吧,走吧,她走了,他才能恢复自己,重新做个无情无爱的自己;走吧,走吧,她迟早都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的,
蝶衣,他的小蝶衣啊,他是那么想宠爱她,想拥她入怀,想牢牢地把握她啊!
冬日的深夜寒冷异常,萧凌飞身后的窗户都是开著的,他将头更深地埋入膝中。冷和寂寞,最后剩下的还是冷和寂寞——蝶衣只是庞莫给他的一场梦,而如今是梦醒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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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时分,萧凌飞慢慢地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扶著墙活动自己麻了的腿,然后缓缓地走到酒柜前伸手为自己倒了杯最烈的酒,仰脸喝下,他很慢很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萧凌飞式的微笑。
萧府的东面是一座室内体育场——那是专供萧家兄弟们练习身手的地方,除了包含有一个篮球场外还按柔道、跆拳道、剑术等功能分成几个空间。刚一进门,就听到剑馆那里传来木剑相击的声音,萧凌飞循声而去,触目所及的是云飞和肆飞正在狠狠地练剑,两人都没戴面罩,手中的木剑毫不留情地劈刺著,以他们的力道若真砍中也是不小的伤,萧凌飞饶有兴致地倚门而立,懒洋洋地端详著萧肆飞的狠劲,似乎正在通过剑发泄心中强烈的愤怒,气势凌厉之极;然而云飞不骄不躁,谨慎而全面地封锁著对方的攻击。云飞的剑术比以前更成大气,萧肆飞的剑术胜在凌厉,只怕时间一久,云飞未必守得住,他可不想看到二弟有什么差池,更不想二弟莫明其妙地成为肆飞的出气筒。
「啪啪啪」地鼓起掌来,萧凌飞似笑非笑地略略拔高嗓音:「两位打得精彩,可不可以让我也来试试啊?」
打斗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停了手,「大哥,你来了。」云飞讶然。他以为蝶衣和若飞走了,凌飞大哥必会心情不好,他也没抱期望大哥会来,没想到却看到他精神饱满地来了。
萧肆飞只对凌飞点了点头,就收起木剑出了剑馆。
「是啊,吃惊吗?」
「嗯,我以为蝶——」
「停,不许提起那个名字。」萧凌飞脸色一板,严厉地呵斥。
萧云飞一愣,恭恭敬敬地说:「是。」心里倒是暗叹一声,原来并不是对大哥没影响啊,只是大哥把心事藏得太好了。
「我们去柔道室吧。」凌飞恢复了笑容,仿若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是。」云飞应了声,在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酒味后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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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慵懒地透过大幅落地玻璃洒了进来,照在临窗而坐的女子身上,只见白色毛线长裙裹著玲珑的身躯,晶莹剔透的小脸微垂,蝶翼和睫毛静静地掩住牛潭秋水,娴静完美得就像一幅画。
斜对面坐在鲜艳的橙色沙发上的年轻男子手中拿著本以他为封面的时尚杂志,头发除刘海偏长外,其余都颇为简洁清爽,中间几绺偏挑染成殷、紫两色,这发型和颜色配著这名男子显得时尚耀眼。而没有一丝的媚俗和突兀,他套著件宽大的草绿色线衫,宽松的黑色休闲裤裹住那翘在茶几上来回晃动的长腿,整个身子懒散地瘫著。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却偏有种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的魔力,因为他是「昵若」,拥有无数忠实追随者的超级名模。
在他旁边坐著另一位五官英挺,轩昂深沉的年轻男子——萧云飞。
无论是若飞还是云飞,两人的视线都略带惋惜地落在窗前的那名绝美少女身上,因她而成的美仑美奂的画面透著淡淡的忧伤,从她略显红肿的双眼,水光荡漾的瞳和忧忧蹙起的眉尖儿,看著看著便让人心痛不舍起来。
「嗯,咳,是这样的。」云飞干咳两声以引起蝶衣的注意。
蝶衣静静地掀起长睫瞅了他一眼,又安安静静地看著她搁在膝上的双手。
「你可以开始说了。」若飞示意,反正只要说起大哥的事,蝶衣自然会注意起来的。
「六点钟一起练柔道和剑术,大哥的身体一直恢复良好。」云飞注意到蝶衣已将视线移了过来。
「七点半一起吃早餐讨论今日工作要点,八点钟到八点牛大哥去做康复。八点五十到达办公室,九点半有个会议,十点半与客户洽淡,十二点去接日本来的客人,一点钟与客人共进午餐,并送客人到酒店,两点钟美国海关那里出了点儿问题,在五点钟时解决了问题,五点半大哥做了康复,在办公室审阅公文到七点,然后去参加一场商界晚宴,十一点钟回家休息。这就是他今日的流程。」
蝶衣黯然地绞紧素手,没有她凌飞依然过得很好啊。而她却完全不同,没有丁木的日子她连笑都笑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空荡荡的,成天失魂落魄,也许她真的该回尤加特拉希了吧?可是,她的心是如此眷眷不舍,一想到要离开有凌飞的星球,便疼痛起来,她不要呵,她不想离开主人啊。
心中酸楚难当,水晶珠儿迅速滑下脸颊。
「蝶衣,别哭呵,我的房子都快被你的眼泪淹了。」若飞难得柔声地劝著,若让那些与他一道工作的人看到还不大跌眼镜——一贯又酷又冷漠的「昵若」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相信我,云飞肯定会给你证据的,大哥真的需要你。」
「可是,可是,他过得很好啊!」蝶衣细细地说著,声音颤颤的,一副要大哭的样子。
「那只是表面的,你听我说完啊。」云飞忙继续汇报:「看上去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大哥也恢复了从前的生活,有忙碌的工作和各种应酬,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这一点,熟悉他的我最清楚了。
「首先,在应酬完晚宴后大哥居然抱著一堆公文过来找我加班,害得我一直陪他忙到凌晨三点钟,这不是第一次,而是最近常发生的事了,你看我的眼楮就知道了。」萧云飞苦笑著指指自己黑黑的眼圈,他之所以那么积极地帮助蝶衣,原因之一绝对是自己想脱离苦海,此时他当然没想到日后他因此更深陷入了地狱。
「他这样会累坏的呀。」蝶衣叹气,心里开始不舍和难过起来。
「而从前,大哥从不这样,这就说明了他心中挂著你,所以只能通过不停地忙碌来忘却痛苦。而且,你知道吗?大哥最近常常会发呆走神,有一次甚至在开会时都走了神,正好一个经理请示问题,满场的人都看著大哥,大哥却浑然未觉,只好我帮他答话,算是掩了过去。我猜想他那时一定是在想你吧。」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出卖你的,我是为你的幸福著想啊,云飞在心中祈祷著。
「可怜的大哥,他以为你只是需要他的喜爱而获得你的进化,进化完后就不要他了,所以才会……」云飞欲言又止地观察著蝶衣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主人是不知道她好喜欢他吧,主人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想要离开过他吧?可是,「可是,我那天明明说过自己喜欢他了啊。」蝶衣不安地小声说著。
「你不知道,人一旦付出了感情就会害怕失去对方,更何况,你说喜欢他是在他才知道你真实身份时吧?那时的他已方寸大乱,恐怕根本就没听见你说喜欢他吧,而是满心想著你欺骗了他想要离开他了。」若飞犀利地指出问题所在。
「更何况,你应该知道,大哥经常被刺杀,而幕后的主谋很可能是我们身边亲近的人,大哥却一直不忍心下手还击。大哥很重视亲人,唉,可是……大哥实在是怕透了这种被最重要的人背弃的感觉。」云飞长叹一声。
原来是这样,现在想来确实如此,主人受过那么多伤害,当然在乍闻那件事后会有激烈的反应。那么,主人还是喜欢她的啦,一切都只是场误会了!
「是哦。」蝶衣恍然,她激动地站起身来,「那、那我去找他,我这就去告诉他我真的喜欢他,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蝶衣的小脸涨得红扑扑的,她又可以见到主人了!她又可以抱著他了!她真的好想主人啊!
「别急,」云飞和若飞不约而同一左一右地按住她的肩,两双黑眸对视,一丝会心的诡笑泛起,想到一起去了,嘿嘿,大哥,你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