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闻箫声而至的几人落在院内,任垣走上前来一把将岳秋寒从令狐怀中夺了过来,冷冷的开口,「你不配踫他!」
心中一急,伸手欲夺却不想被人狠狠的一掌打在胸口,后退几步呕出血来,抬了头望去,却原来是苍。那个素来面无表情的男子眸中散发出狂怒的神色,挡在他的面前。
「苍,我来!」无殇抽出腰剑猩红的长剑,眯了眼,「寒受了多少委屈,我要连本带利的要回!」
令狐眸光紧紧盯著抱在任垣怀中的苍白容颜,丝毫未觉锋利的赤峰剑抵在颈侧,只是轻轻开口,「寒。」
岳秋寒终于回了头,眸光却淡淡的,浅浅的,望了令狐一会,唇角挑出若有似无的笑意阖上眼,「一切,与他无关。」
「垣,帮我找人将箫远好生入殓好么?」
「嗯。」
岳秋寒浅然一笑,缓缓垂下头。任垣将岳秋寒轻轻抱起,转身走向站在不远处的雩与流风,「寒强行催动真气导致‘断魂’渗入肺腑,雩……」
「我知道。」雩抬头淡淡望了令狐焦灼的眸子,低叹一口气,「苍,殇,我们走……」
「站住!」令狐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任垣,「你在说什么断魂!你要带寒去哪里?!」
「回逍遥楼。」
「我不允许!」
「啪!」一直在旁边默默落泪的琉勍上前来狠狠扇了令狐一巴掌,冷笑著开口,「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允许。寒为保护你不惜违反楼规,追杀阳黎!为与你一起放弃性命,不离不弃!你知不知道他原本有活命的机会,只要选择‘忘川’断情绝爱,便可毫发无损的返回逍遥楼!但他为了不忘记你,宁愿选择废去所有功力,三十日内筋脉全毁而亡的‘断魂’!」
什么?!
令狐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忘川,什么断魂!谁要你做那些傻事情!
现在,我只要你看著我。
只要你再对我说喜欢。
岳秋寒!你说啊!开口啊!
眼前突然一片迷蒙,晃来晃去的,全是那双深情不悔的眼。初见面时狂妄戏谑的岳秋寒,吹著凤求凰的岳秋寒,笑著说爱自己的岳秋寒……
清冷话语言犹在耳,掷地有声。
「爱上我了么?」
「岳秋寒不屑施舍的爱情……」
「别人的感想,与我何干?我爱谁恨谁,干谁何事?我便是爱了令狐,你,他们,天下人,又能耐我何!」
「这生,岳秋寒爱便爱了,不留半分遗憾……纵然死……也为你含一口孟婆汤……」
「令狐!我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
茫然抬头望向任垣怀中苍白的容颜,令狐突然落下泪来,颓然退后两步,靠在树上,「是我,是我的错。我将他,害的这般凄惨。」
周围众人望了他一眼,苍转身接过已然昏迷的岳秋寒冷冷开口,「若寒个三长两短!我……」
「我陪他去。」令狐淡谈开口,却满是温柔。「他答应我,替我喝一口孟婆汤……」
众人一怔,不知该如何开口。
雩凝视了令狐一会,转身朝院外走去,「回逍遥楼……」
众人不再流连,转身随雩离去。唯有任垣没走两步回过头来,望著令狐森冷一笑,「令狐,你要将你的小七,害死几回才甘心?!」
「小七?」记忆中那个瘦弱文质的少年?
那个含著泪,要我莫要忘记他。那个在火光中温柔对我微笑的少年?
是……
「就是寒!」任垣冷笑著开口,「枉他为你双手染血,寻你十年!」
「你胡说!小七已经死了,他死在我的面前!」令狐一时无法接受岳秋寒就是小七的事实,突然笑了起来,「寒不是小七,寒就是寒。」
任垣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夜风呜咽而过,留下一院凄寒。令狐一人呆呆的站在院中,张狂无措的眼无焦距的落在前方,「小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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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沈力方父子死后,又一惊人消息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
说是那天山剑派少主就是逍遥楼杀手之一,因有人恰好路过见著他用极其狠戾的剑法斩杀数人后,将月光短剑收入寒冰怒龙箫中。更有甚者,说那血衣剑与狂刀关系暧昧……
总之众说纷纭,一时间整个江湖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由于沈立方刚死,群龙无首。江湖四大名门正派联合广发武林贴,召集天下群雄浩浩荡荡前往天山剑派总坛,向天山剑派少主——岳秋寒要个说法。
「岳施主,对日前江湖传闻,可否给在座的各位一个交待?」发话的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觉远,虽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短短几句话声如洪钟,将桌上茶壶震的嗡嗡作响。
群雄心中钦佩,抬头望向大殿正中静坐饮洒的男子,也不仅暗暗喝彩。这天山剑派少主,江湖中少有几人见过,却不想名震江湖的雪衣剑竟是这样一个俊美冰冷的青年!一袭清冷白衣,虽不华丽却雅致异常,如丝长发丝毫未有缀饰的披在身后,眉峰挺拔,眸如寒潭,傲气张狂毫不掩饰的狂妄嚣张。
他微微侧头将那觉远上下打量了一遍,形状完美的唇角微微往上挑,冷哼一声。「怎么,以为来了这数人我天山剑派就怕了你们么?」
「岳施主言重。我等只想岳施主给个交待,如若贵派真与那逍遥楼无关,我等自会离去。」
「离去?」岳秋寒将手中白玉酒杯放下,冷冷抬起脸来,「我天山剑派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我剑派弟子被你们无故诛杀又是该如何算?」
「这……」觉远迟疑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见人群中有人朗声开口,「岳秋寒,你那几名弟子便是爷爷动的手,还交代什么?觉远大师要你回答你就快些回答,莫要耽误了我们的事情!」
岳秋寒挑了挑眉,眯眼望向人群。「谁?」
人群众人被拨开走出一五大三租的大汉,身约六尺,须眉怒发,冲著岳秋寒开口,「爷爷就是人称神剑无双的武斯渊。」那人大步走到岳秋寒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口笑道,「我道雪衣剑如何了不起,却原来是个娘儿们一样的小子,真……」
那人话音未落,却突然没了气息颓然栽倒在地上,落地的瞬间,那脑袋才飞离身体咕噜噜的滚出去好远。剑法快的让人不知道他何时出的手!
众人倒吸口凉气退了几步望向冰冷依旧的岳秋寒,那武思渊的剑法,江湖中少有几人能出他左右,怎么也算江湖数的上的高手,却不想连他平生最得意的剑都还没有来得及拔出,就已经命丧黄泉……这天山剑派的武功修为怎不让人心惊!
岳秋寒将众人打量一眼,冷笑一声坐下开口,「本座道他有何能耐,就这般本事居然能伤本座数名弟子,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
觉远脸色一阵青白,刚欲开口却听岳秋寒再次开口说道,「至于大师你要本座交代的事情,本座的回答便是无可奉告……」
「你……」底下众人骚动起来,目光一致望向觉远,期待他能出面教训这个狂妄自负的天山剑派主人,煞他威风!
不想岳秋寒脚尖轻点落到觉远面前,抬手将他右肩一拍侧头笑道,「本派与贵派素来无怨无仇,大师说是么?」
觉远一头冷寒,额头青筋暴出,一看便知正催动内力与岳秋寒较量,众人屏息不语静观其变。
半盏茶的工夫,觉远后退几步被身后弟子扶住,一脸钦佩,「岳施主果然当之无愧的高手,老衲惭愧。」
岳秋寒收回手,淡淡一笑,「承让,大师内功浑厚且毫无浊气,便知大师为人坦荡无私,在下才真的惭愧。」
觉远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岳施主戾气太重且灵窍被药物所制,完全弃了情爱温良,可惜啊可惜……」
岳秋寒皱了皱眉,虽脑海中似乎想起些什么却只是转瞬消失,只是扬头笑道,「情爱为空,你们出家人不正是要人抛却情爱么?」
觉远低叹一口气转身带著少林弟子朝门外走去,「岳施主没了束缚之链如同双刃之剑,害己伤人,日后好自为知吧。阿弥陀佛……」
悠悠然的佛号响彻大殿,岳秋寒眯了眼却懒得揣摩老和尚言中之意,只是回身走上首座坐定,冷笑著开口,「本座到现在还不明白众位豪杰要来问本座什么,是问逍遥楼?还是狂刀?」
「全部!」底下有人开口叫道,却在岳秋寒眼光下赶紧垂下头。
「好,本座今日就说个明明白白!」岳秋寒冷冷一笑眸中邪魅尽显,「本座正是逍遥楼中的吹愁,与坐下弟子无关。要报仇抑或想过招的尽避过来,但是……」冷哼一声,白玉般的手缓缓指向血溅当场的武思渊,「但是,如若伤及座下无辜弟子,本座定要他血债血偿!」
众雄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岳秋寒会这般回答,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当年群袭逍遥楼的惨剧有目共睹,天山剑派又是天山孤老莫奇峰所创,雪衣剑尽得他的真传,何况连觉远大师也不是他对手,其余众人怕是联手也难离开天山……
「至于狂刀?」岳秋寒示意弟子起身,再次缓缓开口,「就凭他也配与我相提并论?何况我连此人是谁也不认识,何来断袖之说?!」
见他这么说,知道绝非他对手的人或者怕日后逍遥楼报复的人,开始悄悄后退打算撤离,却还未走到门口,就被门前弟子长剑挡住了去路。
「岳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秋寒冷冷一哂,挥手让弟子退下,穿过几人缓步踱至门口,望著远处绵连雪岭良久,眯眼转过头来,「本座话还未说完,几位就准备这样仓促离去么?」
「怎么,我们还走不得了么?!」天净帮一弟子叫道。
岳秋寒风眸微扫,寒冽自显,「我天山派可是集市菜场,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众人神色一变,后退两步怒喝道,「你想怎样!」
「哈哈哈哈哈……」岳秋寒接过弟子递上的寒冰怒龙箫,抬手缓缓横举过肩,抽出透明月光剑,「谁要找吹愁报仇雪恨或者想杀了雪衣剑扬名天下的,今日尽避出手,今日以后,如若任何人不请自来我天山剑派,抑或踏入天山半步,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互望几眼,纷纷夺路而出,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视野范围内走得干干净净。
岳秋寒轻蔑一笑,将剑收入箫内,转头望了望站在大殿内外的剑派弟子,低叹一口气道,「岳秋寒有负师博,今口这剑派少主就另选他人吧!」
听得此言,所有白衣弟子全部齐齐跪倒,异口同声,「天山剑派弟子,决意跟随少主,成魔成佛无怨无悔!」「……」
「请少主成全!」
岳秋寒浅浅一笑,转身朝殿外走去,「也罢,我日后自会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少主!」
见他毫无牵挂飘然而去,众弟子自知留他不住,转身单膝跪地,「恭送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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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剑派巨松下,伫立著一瘦削憔悴的黑衣人,深凹的眸子直直的望著岳秋寒缓步走来的身影,「寒……」
没错,松下的男子正是寻访岳秋寒多日的令狐。那日岳秋寒被逍遥楼带走,他便疯了似的追到截云岭,连著好几天不眠不休才好容易破了天心阵打入第二关,却不想遇到的,就是遇到过两次的苍……
「你好本事,居然能破了天心阵。」
「我要见他。」
苍冷冷一笑,环胸望著面前一身血污的男子,「见了又能怎样,他本就是等死之人,又被内力生生催动体内剧毒扩散,你不见他尸首,不甘心么?」
「我要见他!」令狐向前跨一步,握紧手中长刀目光灼灼的盯著面前寒若冰霜的男人,「他是我的!」
「你的?」苍微微眯了眼,周身杀气更甚,「他几时属于你?你当他还是十年前的小七么?」
「我……」
「我早说过,下次再见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替寒讨回!受死吧!」
玄铁长刀倏然出鞘掀起一道劲风,朝令狐扑面袭来!令狐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挥刀便挡,两人本都是使刀之人,武功内力修为不相上下,但令狐早在第一关破天心阵时就耗费不少体力,那还能挡得住苍的刀式!十招未过,令狐明显慢了他几分,心中一急,索性使出问天刀法中最为狠戾,也是伤人伤己的——「无语问天」!
苍面色一凛急退几丈躲开凌厉杀著,劈胸一刀抹过——
「呃!」
令狐后退两步,单膝跪到在地,黝黑的眸子冷冷的望著站在几丈开外的苍,「我要见寒!」
苍皱了皱眉,看著他身上自左肩划至右腹的伤口,弯腰捡起方才甩在地的白巾,将刀上血迹拭尽,「他不会见你。」
「我……一定要见……他!」见他如此倔强,令苍突然想起岳秋寒那晚血泪无声的悲愁,突然心下怒气骤增。
「好!那我成全你!免得寒一人走那黄泉路孤单!」
令狐本想再次接他招势,突然听他说到黄泉路,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寒,他,死了么?
那个总是带著愁容,却笑著为我吹奏天涯的男子。
那个,清清冷冷,孤标傲世的男子。
那个,拥有一双摄人心魄的沉静眸子,却依旧带著浅淡笑意望著自己的男子……死了么?
我再看不见他的笑,望不见他的愁,听不到他的箫声……
他明明允过我,即便到了奈何桥,也要为我含一口孟婆汤……
「寒……」
微微阖了眼,心中不知缘何一片清明。或许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上你。可是你听不到。
那么,下世,让我去追你。
哪怕劫渡红尘,辗转万世,我也要和你说一声,我真的,真的,爱过你……
当!
本以为可以解脱了的令狐睁开眼,却见一柄透明长剑横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杀著,苍更是一脸怒容的望著挡住他刀势的无殇,「什么意思。」
「雩的意思。」
「放过他?」
无殇冷冷的瞥了令狐一眼,「寒自会亲自动手,我们又何苦抢了他的乐趣?」
「也是。」
见他们二人自顾自的说话,令狐隐约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岳秋寒尚在人间!不由得心中狂喜,「他在那里?我要见他。」
苍和无殇一语不发的转身便走,更别说开口回他的话。
「呃……」站起身来,欲挡住二人去路却牵动胸口重伤,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不甘心的再次用刀支撑起身体,声音已是虚弱至极,「我要……见他。」
「天山。」
身后轻轻传来清冷温润的声音,朦胧中回过头去,「天山?」
雩皱了皱眉看著令狐明显失血过多、内力耗尽的身体,轻轻摇摇头,伸手拍过他周身数大要穴,从怀中模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放弃吧。」
令狐默不作声的收刀入鞘,撕下衣摆草草将胸口上伤势裹了朝山下走去。
雩低低一叹,再次开口说到,「你身上可是有木蝴蝶。」
令狐脚步微微一顿,却听他继续说道,「如若你心中无恨,每日早晚服下断肠草后隔一时辰以活血饲之,五十天后便可炼成天下奇药,生死人,肉白骨,化世间奇毒!」
「!!!」
「寒曾服下断魂被我等带回逍遥楼,拼尽众人功力辅以忘川才勉强救回他的性命,可是他却必须忘却情爱,否则必遭忘川反噬!且每月初一十五,忘川药力在体内冲撞,生不如死,如果你当真在乎他……」
「我明白……」令狐突然绽出笑容,「我会炼成木蝴蝶,如若无法解忘川,也绝不再闯入他的生活,乱他心神……」
「明白就好。他已非昨日,服下忘川,他必忘尽忘尽与你的情爱,你自己保重。」
「谢谢。」
==凡=间=独=家=制=作==
若这世上当真有心痛如绞的感觉,令狐此番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岳秋寒那种无法获得回应的感情,那种明明爱著,望著,却无法靠近的悲苦……望著他步步走近,俊美依旧的容颜却挂了太多的陌生。
从截云岭赶至天山,何止万里之遥!即便重伤在身,却依旧日夜兼程,用了不足两月到达天山脚下,那木蝴蝶也由原先的青灰色变的通体赤红……
记得最后离开截云岭的时候,雩曾经说起,断肠草,天下至毒之一,内力深厚之人服下虽不会毙命,却足以将内力修为消磨殆尽。以毒血饲蝶,赤色为药玄黑为毒,想必这天下难求的灵药,定可让寒脱离每月两次的折磨罢。
想到这里,令狐撑起疲惫的身体,强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定定的望著渐行渐近的岳秋寒,「呃……」
岳秋寒只是冷冷的瞥了令狐一眼,擦过他身边没多远站定,头也没回开口道:「阁下还不打算离开天山么?」
令狐第一次听岳秋寒用这种冰冷的声线与自己讲话,心中一窒,「寒?」
「寒?」
岳秋寒缓缓转过头来,邪丽狷狂的眸子将令狐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咧唇笑道,「你是何人,也敢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唤本座的名讳!」
望见他的笑,令狐突然心中一阵钝痛,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见到他的笑容?短短的数月,却好像隔著一世那么遥远。握紧了手中用心血育成的灵药,强压下心中痛楚挂了笑容再次开口说到,「我是令狐,你一定不记得了。」
他果然全部忘记了么?忘记他那样眷著我,那样恋著我。无情的忘川,就这样抹煞了那段刻骨铭心的深情?!是喜是悲?只知道胸中阵阵剧痛,仿若万箭穿心。
「令狐?」岳秋寒微微侧过头来,扬风撩起一头未经束绑的长发,散在清冷肃然的面容上,型状完美的唇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你就是狂刀?」
「你记得我?!」令狐心中一喜,抬起头来却撞入一双戏谑的水眸。
「狂刀,令狐。」岳秋寒漂亮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噗嗤一声冷笑出声来,「本座道他们口中与本座关系暧味的狂刀是何许英雄人物,却原来不过如此!你这等凡夫俗子也配与本座相提并论么?」
「我……」令狐一阵苦涩,却终是自嘲的笑了笑。「那是别人胡说的,你不信也罢。」
「本座当然不信!」伸手拂开披散在面颊上的发丝,清冷绝艳的眸子里满是鄙睨天下的狂傲,「但无风不起浪,你今日来到我天山剑派,又是意欲如何?」
握紧手中木蝴蝶,一步步缓缓走近岳秋寒,每走一步心就更加沉重几分,不难察觉,岳秋寒益发明显的戒备与杀气,让他更加痛苦起来。但深邃的眸子里,除了痛楚自责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情愫,岳秋寒微微眯了眼,眼前这个憔悴男子的神情似乎有些熟悉,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倏然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些场景,仿佛一栋燃烧的宅院,一双悲怆的眸子……
「呃……」心脏突然一阵剧痛,如同被谁狠狠的握住一般喘不过气来,喉中隐约涌出熟悉的腥甜味,踉跄退了几步,还未站定就突然见一抹黑影扑了上来——
想也不想的,本能拔出手中月光剑,左掌袭向来人上路,那人却似毫无内力似的被他当胸击中,摔到树下。
待神志清明,定眼望去却见那狂刀捂著胸口,勉力弯腰以手撑地,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方才想要袭击自己的人,就是面前这人,不禁心中狂怒,想也不想的走上前去把揪起令狐的衣领,「无耻小人!就你这平平武功也妄想袭击本庵么?!」
令狐似乎还没恢复意识,没有仔细听岳秋寒说些什么,漆黑的眸子焦灼的望著乱石沟壑,突然眸子一亮,微微一动就准备走去,却不想肩头突然一阵剧痛,定了神这才望向一脸狠戾的岳秋寒……「寒?……呃……」
低下头,看了看穿过整个左肩的月光剑,仿佛忘记了痛般,望著面前的人儿怔了半晌,才浅笑著勉力伸出还可以移动的右手轻轻抚向对面那张魂梦牵萦的容颜。细细的,细细的描绘著一直在脑海深处萦绕整整十年的脸,咽下口中腥甜,叹口气缓缓一笑,「……不要哭……好么?」
第二次,这样无奈的看著你哭泣……
我真的益发痛恨这样让你无声落泪的自己,明明誓言不再伤你,却又再次让这样孤傲的你哭泣……
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的伤不再痛?
喉中突然涌起一阵浓烈的腥味,想压抑却已来不及,顺著口角蜿蜒而下,滴在那柄曾经从来不曾指向自己的月光剑上,突然一阵疲累袭来……
对不起,你明明誓言今生不愿与我刀剑相向,可我又逼迫你对我出了手。害你这样的伤心……
微启了眸子,垂下手指了指石壑中一抹耀限的赤红,「收下它……好么?」
不知为什么,岳秋寒在看见被自己甩出的令狐凌乱衣衫下,自左肩划下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依然在红肿溃烂的伤口,以及自己手中穿肩而过的长剑,心中比方才痛得更是厉害,仿佛从更深的地方深深涌上的悲哀缕缕缠绕心脏,待他回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
甩开为自已拭泪的,有些冰冷的手,仿佛自嘲般轻嗤了一声。扬手拔出短剑,避开汹涌溅出的艳红,掏出怀中白帕将剑锋上的红痕拭尽,丢在令狐脚下。这才侧头望了望令狐方才指的东西,弯腰拣起看了,冷笑一声,「这种廉价的东西,也想送人么?」
令狐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著那白玉般的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那自己用血养育近两月的赤血木蝴蝶丢向石壑,心中一阵剧痛,想也不想的扑向蝴蝶落地的地方,双手将它好好的护在胸口……
令狐日夜兼程赶往天山,绕是健康身体也未必受得了这样的劳苦,何况在截云岭下被苍重创至今未加好好治疗,每日服用断肠草为引,毒血饲蝶早就气力耗尽,单凭一心意念强撑著来到天山,此时重重的再次摔到乱石滩下,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转身在石边靠定,漆黑的眸子静静的凝视著同样望著自己的岳秋寒,苦涩一笑。人生浮世梦一场,终了亦是一场空,令生怕是真要有负于你了。
来生,要我,宁为一株百年老树,独身其外,清修一世。
还你一生情缘,可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