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自己的院落,风弥澈就见到兰鄀呆呆的坐在门槛边望著远方,他向前搂住她纤细的肩膀。
「在想什么?」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发窝处。
「没有,」她飘忽的说,「我只是在看天空。」
「天空?」狐疑的顺著她的视线往上瞧,他却只见到灰漾漾的天色,不甚晴朗。
「是啊,」她突然笑了,却更让人感到她心中的脆弱。「天虽灰漾漾的,但如果可以冲破那层低压的灰雾,所有的不美好,不是都会变得清澈?」
「今天你有些不对劲喔。」扳正她的脸,风弥澈的眼神中尽是关心,好像能看进她内心深处。
转回自己的脸,她继续仰望天空。
「他们说,我们只认识不到半个月?」她突然用很轻的声音问。
其实它们相识的所有过程她都知道,甚至清清楚楚的记在脑子里,但此刻却只想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时间真的很重要吗?」抚著她细致的肌肤,他发自内心真诚的说。
「感情的事,很难说个准,一旦遇上,想躲都躲不掉。」
兰鄀伸手模模自己的脸,轻笑的问:「我的脸真的很像你母亲?」
这回她可是真正刺到风弥澈的痛处,他开始冰封自己的神情。
「谁这么多嘴!」他低吼。
她摊开手中的小照片。
「我在书桌上看到的。」摊开他的手,她把照片交还给他。「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拿照片。」
收回父母的照片,风弥澈这才发现母亲和兰鄀乍看下还真有些相像,只是兰鄀柔弱中带著坚强的眸子,是像菟丝花倚靠父亲而活的母亲所没有的。
「我母亲,她是台湾人,」连自己都感到意外,他生平第一次开口对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往。「父亲是在某个商社中对她一见钟情。」说著,他深邃的眸子就直勾勾瞧住她,告诉她,他们也是相同的情境。
兰鄀听出其中的巧合,却不愿多想的迅速移开视线。
「他们认识三天就结婚,没多久,我外婆家的人杀到日本来要人,这时候父亲才知道母亲的背景如此不简单,他娶到兰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他边说边笑著回忆过往。
兰鄀在听见兰集团时,脸色突地刷白。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不断催眠,甚至被带到日本,最后还被下指令,要她想办法让风弥澈爱上她。
因为她是兰集团在当年失去兰沁后的第三年所抚养的孤儿,兰集团里的人,要风弥家也尝到失去挚爱的哀痛,他们的目标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故乡的风弥澈——兰沁的独生子。
好冷!兰鄀突然全身发冷的颤抖,嫣红唇瓣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你的父母呢?」她小心隐藏自己的颤意,轻声问。
兰沁的下落,一直是兰家秘密,因为从没人在她耳边提过兰沁,但据她侧面了解,兰沁在将自己许给风弥澈的父亲——风弥堿后,就一直下落不明,就连兰家在世界各地派出情报网也是同样的音讯渺茫,唯一能让兰家长辈安慰的信念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的父亲……」
此时风弥澈的思绪飘到远处,兰鄀从他突然握紧的手中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波动。
「他在一场被人事先设计的火场中丧生,那时我还没满周岁,而母亲在父亲走后的七天也因承受不了这天人永隔的痛楚而自缢,跟著离开人世,那天我刚满周岁。」
此时不舍的啜泣声已从兰鄀嘴里逸出,眼泪就这么无法受控制的滚落,原来兰沁自缢这个秘密终究是解开,而可怜的是,他要承受这么大的伤痛。
「我好抱歉……」她出自真心的说,为他可怜的遭遇感到万分不舍与难过。
「别哭,都过去了。」为她拭去成串的泪水,他很意外她会为那些事哭泣。
兰鄀用力摇头,轻轻啜泣,就是不说一句话。
其实在她深深的歉意中,不只是为了他可怜的童年,最重要的是,她想替风弥澈无缘的外祖父母向他道歉。
她还是不停的哭泣,弄得风弥澈也跟著焦虑而将她移到腿上搂著。
「一切都过去了,」他不在乎拥仆们的眼光好奇打量他怪异的行为,相反的,他还以蜻蜓点水般的吻,飞舞在她脸上,可这举动却惹出她更多的泪水。「别哭了,好吗?」
他近乎恳求的语调,终于稍稍减缓她落泪的速度。
兰鄀不舍地抚上他结实胸膛,颤抖的小手说明她有多么难受。
若说兰都的动作让他感到惊奇,那她接下来的举动则更让风弥澈感动万分。
她突然提高身子,一双藕臂攀住他,湿漉漉的脸贴住他跳跃的脉动。
风弥澈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对他满心的疼惜,所以索性不开口安慰她,只是由上而下缓缓抚著她不住起伏的背脊,安抚她。
「我好抱歉……好抱歉……好……抱歉……」
风,依旧如此轻柔,吹拂在两颗心不经意紧紧被系牢的两人身上。
他们是如此沉醉在两人世界里,所以经过他们身旁的人,不管是谁都莫不替风弥澈感到欣慰。
是了,风弥家的少爷,从未如此放纵自己内在情感,直到兰都悄悄敲开他坚固的心房。
「老太太,您还反对阿澈接那女孩进房吗?」风弥岁也被他们的举动所感动,她拭拭眼角流出的泪水,哽咽地说。
「去!这样就感动?」风弥老太太虽然也感到惊奇,毕竟她从未见过风弥澈如此的拥著女人,但她依旧不饶人的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风弥岁来,扶我回去。」
一个转身,风弥老太太不想多看那对「交颈鸳鸯」一眼,因为他们让她想起她那福薄命烂的儿子。
她也见过那女人和阿械如此亲密过,而在阿械死后,那女人也跟著自杀,丢下阿澈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撒手不管,这是她最不能谅解那女人的最大原因。
再怎么说,生者为大,就算她再爱阿械,也不能丢下亲生儿子不管,所以自己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她,甚至她的名字都懒得提。
风弥老太太的身子缓步离开风弥澈的院落,而风弥岁则一脸动容的看著他们,在心中无言的祈求。
阿械,你和兰沁若在天之灵,那就请保佑你们的儿子幸福吧!阿澈他需要这女孩……
***
「眼楮肿肿的……」对著车穿反射的容颜猛看,兰鄀抱怨自己哭肿的眼楮。
「会吗?」捏著她的下颚,风弥澈将她的脸抬高检视,然后飞快的在她两颗水泡眼楮上印下一吻。「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女孩。」
他的甜言蜜语当场引来保镖们压抑不住的笑声。
横瞪一眼,风弥澈懊恼的察觉自己在手下心中的形象已渐渐破灭,但看看身边的丽人,他的心又开始雀跃。
「真的吗?」模模有些通红的脸,她决定相信他的话。
在她大哭一场后,风弥澈说要带她出来见识日本东京的夜生活,而她觉得自己在风弥家失态,不好意思留在那里和近百人用餐,所以她马上点头答应。
「当然是真的。」他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剑眉一挑,更加重他话中的保证。
「相信。」她点头如捣蒜,她怎么会质疑他的话呢?
「呃……少爷?」
不识相的人硬生生插入他们俩不需言语的凝视中,惹来风弥澈不满的怒视。
风弥澈愤怒的厉眸,差点把插话的人吓得腿软。
「那个……」吞吞吐吐间,高壮男人发现自己在他的怒视下,早已失去该有的勇气,过了半晌后,才小心冀翼地回答,「餐厅说今天的订位已经满了,很抱歉。」
「订位满了?」风弥澈厉眉一紧,声音也跟著严厉。「你没告诉他们,是谁要用餐?」
这家餐厅登记在姑姑名下,向来都保留他的位子,好让他随时想晶啖美食,天知道餐厅经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胆敢将他的私人座位卖给其他客人。
「有,可是……」他呐呐的开口,实在是因为他了解少爷如果知道原因,铁定会更火大。
「一次说完!」风弥澈额上的青筋直冒。
「经理说,那位子是东少爷强行要走的。」语毕,他认命的等著风弥澈勃然大怒。
「澈,我们回家吧。」兰都握住他的手,淡笑的说,努力化解他即将到来的怒气。
「回家?」他敛眉不愉快地说:「回家吃剩菜吗?」
虽然嘴上孩子气的嚷著,但他知道在家里没人敢让他吃剩菜。
「回家我弄给你吃。」她笑咪咪地说。
「你?」他狐疑的上下打量她,毕竟她是个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的人,要他相信她会煮饭做莱是有点难。
「你少瞧不起人。」她扁著嘴,很不开心的抱怨。
一见她这模样,他连忙迅速的说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回家去,你弄饭给我吃。」语毕,顺便回头吆喝手下打道回府。
「你喜欢吃什么?」笑颜已开的兰都低头想著该弄什么料理比较合他的胃口。
「只要是你弄的都好。」风弥澈脸上有著无限宠溺的表情。
「喔,那我们先到超级市场……」
和后头的保镖们距离逐渐拉开,但兰都开怀的声音及风弥澈那张眷宠的笑容,却牢牢印在保镖们的眼里。
他们的心里也和风弥岁一样感到欣慰,更替自己主子感到开心。
但愿这种情景能够长长久久……
***
夜里,兰鄀把风弥澈的手臂当枕失睡,而他则瞧见熟睡后的她呼吸平稳,渐渐的也跟著安心的睡著。
当他沉沉睡著后,兰鄀却悄悄的翻身坐起,对著他俊挺的侧脸无言哭泣。
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上她,但却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早己经把心交出去。或许十几天来他们从相识到爱恋,时间著实苦短,但在莎翁笔下的茱丽叶从爱上罗密欧到为他殉情,不也只有仅仅三天的时间?所以她相信爱一旦来临,任谁也躲不过魔咒。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伤害到他,虽然她还不能确定风弥澈对她的感情究竟为何?但她就是怕会伤害他。
也许是她哭泣的声音隐忍不住还是宣泄出口,也或许是风弥澈尚未真正睡去,所以当她来不及拭掉眼泪时,他既担忧又开心的立即翻身坐起。
「头又痛了?」他迅速的搂住她问道。
「没有。」乖乖的窝进他宽实的胸膛,聆听他沉稳的心跳。「只是做恶梦。」
她有点徬徨,对自己突然作出的决定有点紧张和不安。
兰鄀把玩他的睡衣衣带,在风弥澈眼里或许只是个她寻求慰藉的小动作,但兰鄀的想法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她不小心玩掉风弥澈的衣带,那她就愿意放下矜持。
「鄀鄀,」她竟玩掉他的衣带,软绵绵的手心就这么贴平在他心窝处,醉蒙蒙的星眸含羞的望著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粗哑的声音已经泄露他波动的情绪。
「我知道啊。」闭上眼楮,兰鄀鼓起勇气脱掉他的衣服,然后将他轻推倒躺大桧木床上。
风弥澈不再讲话,他等著看她的下一步动作,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大胆到做出他无法想象的动作来。
豁出去的冲动大概就像她这样吧?兰鄀凭借女性的本能跨坐在他腰际,敞开粉嫩诱人的双腿和他毫无保留而形成亲密的结合。
「鄀鄀,住手!」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以阻止她那继续向下探索的小手。
懊死的!他和她同,榻而眠不是想和她上床……好吧,他承认自己对她是曾想过男女之间的事,但那并不是他救她的目的啊,更不是他安置她在自己屋子里的理由。
兰鄀不理会他,只是抬起头,丢给他一抹魅惑的笑颜,那种会让人陷入其中美艳的笑,当场就让风弥澈忘记自己为何想要制止她下一步动作的理由。
「你确定吗?」知道自己也不想阻止,他体贴的握住她的手问道,「我不要你为一时的冲动后悔。」
兰鄀的回答是抬起身子迅速吻住他急切的唇,一切都在她的肢体动作中,给他满意的答复。
风弥澈再也不想漠视自己勃发的欲望,他稍加使劲后,易客为主的反将她压在身下,顺手扯开遮掩她美好身材的衣物。
一时间,她所有的思绪全在他含住她高耸峰顶,并温柔抚弄的同时迷失……
***
亲昵的从他怀里睁开眼楮,兰鄀真的好想就这样一辈子都是赖在他怀里,幸福的感觉盈满心中,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动。
软软的小手慢慢从他深睡的脸庞滑过,来到他含笑的唇角,眼泪也逐渐在她眼眶中形成。
酸痛不已的身子告诉她,昨天晚上她是多么放纵的初尝禁果,在他奔放的中,不断随著他的索求与他交缠到天明。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从他稍握住的掌心中取出,移动疲惫不已的脚,尽量不发出声响走进浴室。
扭开水龙头,她沾湿毛巾擦去欢爱过的痕迹。
睁大疲倦中带抹娇羞的眼眸,那其中的幸福却为心带来一股难以忽略的痛楚。
她不能任随别人伤害他,明知道自己离去对他是一件残忍的事,但她还是得去做,因为她无法眼睁睁的看著兰家的人对他不利……
冷冽的水泼洒带著热度的脸,兰都就这样任凭水珠滴落在光果的胸前。
木制屋子的隔音设备不佳,所以她可以清晰的听到风弥澈平稳的呼吸声,及远远的,风弥家保镖们清晨练武的吆喝声。
她知道自己如果要离开这里,就不能再迟疑,五点是风弥家卫士交班的时候,在这时,东苑的卫士会出现空档,这是她唯一能把握的时刻。
举起手,腕上手表告诉她,她只剩十四分钟可以行动。兰鄀狠狠的闭上眼,她开始封闭自己的感情波动,走回房间套回衣裤。
最后她留下字条当作告别,在合上他的房门时,眼角缓缓落下数滴泪水……
***
风弥澈是带著餍足的感觉睁开眼楮,迎接他认为最美好的一天,他笑著伸手准备揽回那抹暖玉温香——他美丽热情的兰都,谁知却只剩早已凉透的被窝。
恐慌与不安霎时占满他的思绪,风弥澈迅速睁开眼掀起被,兰鄀竟不在身旁。
一跃而起,他大跨步走过宽敞屋子,奋力的扯开房门,当场吓到屋子外的佣仆。
少爷一大清早就火气旺盛,风弥家的仆人们莫不害怕的严阵以待。
「谁见过鄀鄀?」他的音调中有掩不住的恐惧。
面面相觑,兰鄀不是每天都乖乖待在他的屋子里陪著他吗?少爷怎么会一大清早的就找他们要人?
没人回答的静默让风弥澈更加焦虑不安。
不可能的!昨夜的欢爱不可能只是南柯一梦,他们明明纠缠到天明,直到她疲惫不堪时他才放过她,而算算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平空消失?
「少爷,兰小姐不都是一直在你的屋子里吗?」终于有人嗫嚅地说。
火眼横瞪过去,风弥澈薄唇一抿,极度不悦的转头回屋子,闷乱骚扰著他,也连带让他失去判断力。
他虽还没找过这屋的其他角落,但他就是知道兰鄀已经不在里头,因为空气中少了她的味道。
「让早上值班的所有卫士都来见我!」
一个命令下来所有保镖们个个都人仰马翻,他们唯一不懂的是,少爷为何为一个与他在一起不到半个月的女孩失控?
「谁在今天早上见过兰小姐?」换上居家服,风弥澈铁青的脸色已明显告知其心情非常不佳的讯息。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困惑,直到风弥澈快要发火之际,才有人嗫嚅地说:「南苑的偏门早上并没有合上。」
丙然,知道她如臆测的离开,他的心还是无法舒展。
「偏门没人守卫?」卫士是属于东苑管辖,风弥澈从未关心过。
所有人都纷纷摇头,气得风弥澈手一摆,要手下统统离开。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兰鄀离开得怪异,毕竟她没有离去的理由。
他在屋子里搜寻著,试图找出她会留下的蛛丝马迹。
或许是先前他太亟欲找到兰鄀,所以一直没留意到书桌上那封淡蓝色的信笺。
娟秀的字迹清晰的映人他的眼里。
对不起……
他认得汉字,这三个字凑起来的意思他也懂,只是他不懂的是,她为何要说抱歉?
如果真的不爱他,那她大可一走了之,又何必和他欢爱缱绻后才走?
报恩吗?他不认为,只是他的心总是闷闷的,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的感觉。
「少爷?」南苑管事在门外头等著命令。
「传令下去,不论如何,都要找到兰鄀。」闭上眼,他下达命令,因为他想找到她,然后问她,为何要离开他。
虽隐约感到不安,南苑管事仍旧按捺住疑惑,缓缓的退下,留个清静的空间给他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