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稍歇,于咏贤站在窗边,看著外头还是一片阴沉沉,本就没指望过于民丰的关爱,只是他的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难受。
「我爱你,娘子。」
听到身旁的低语,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想了,不值得。」顾晨希伸手搂住她。
她点头,「对!不值得。」从他怀中,她看到又晴走来,她立刻上前,「姑姑。」
又晴看著小俩口的样子,看来已经冰释前嫌,「两个人都淋得一身湿,抱著也不舒服吧?」
「姑姑笑话人家。」
「可也没见你有一丝害羞。」又晴点了点于咏贤的鼻子,翻出套干净的衣服和一件昨日才做来给于民丰替换的衣衫,虽说有些不合身,但勉强可以让顾晨希凑合穿著。「快进房去把衣服给换下,我去煮些姜茶让你们祛祛寒。」
于咏贤点头,拉著顾晨希进房。
「你的生母真的是姑姑?」
她一边解衣扣,一边点头,「嗯,当我小时候知道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高兴。」
她抬头对他匆匆一笑,「因为祖父出身草莽,所以不重嫡庶,虽说我身为长房嫡女,却也没有多了不起,反而因为这个,在财狼虎豹窝一般的于家受尽欺负,姑姑为了护我,吃的苦头也不少。」
虽然迟疑,他终究还是问出口,「你爹是谁?」
「方才在外头偷听了这么久,怎么你没听出来?」
他自然猜到,但没有得到亲口证实,他不想妄加论断。他上前吻了下她赤果的肩头,道:「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她也没躲,只是模了模他的头,「我爹是邵阳,只是我那些叔叔们都不知道,我祖父让我接了堂主之位算是误打误撞,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的身世,这也是为什么我把朔月堂和震天镖局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说什么也不跟于家的脏事扯在一起。只是现在,我得放弃朔月堂,不然以他们的性子肯定不只会与恭王为敌,还会为我拼命,我不想看他们被牵连。」
这也解释了她向来不会逃避,这次面对恭王却选择一走了之的原因。
听到门外的轻敲声响,于咏贤连忙推开顾晨希,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给拉好,再看看他也穿戴好了,这才去开门。
「把姜茶喝了。」又晴拿了两碗姜茶进来。
于咏贤拿了一碗给顾晨希,自己小心翼翼的拿起另一碗喝著。
「姑姑,怎么不见沅沅?」
「来此来得有些急,所以让她回普陀寺去替我拿些衣物、被褥之类,方才那场大雨,她应该是被困在山上,等雨小些才会回来。」她模了模于咏贤的脸,「方下下雨时,心中可会害怕?」
于咏贤摇头,「别小瞧我了,姑姑,外头只是下雨而已,又没打雷、闪电,我不怕,而且就算怕——」她抛了个媚眼给顾晨希,「有人抱著我。」
彼晨希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他的动作使她的身子微僵,难得不好意思的看著又晴,暗暗挣扎著,「放手,我姑姑在。」
「你要我抱的。」
这分明就是无赖!她忍不住抬起手,敲了下他的头。
「姑姑是一家人,不会在意这个的。」顾晨希看著又晴,「对吧?姑姑。」
于咏贤闻言,期待的目光看向又晴。
又晴一笑,点了点头,「一家人,自然不在意。」
于咏贤的脸瞬间亮了起来,「姑姑,夫君真的对我很好。」
「我看到了。」对如今的又晴而言,没什么比于咏贤的快乐更重要。
这一生,她失去很多,也得到了许多,若到最后,她的女儿能够得到一生幸福,老天爷当真已经对她不薄。
回朔月堂的路上,顾晨希依然抱著于咏贤与自己共乘一骑。
于咏贤原想留在农户陪著又晴,但是又晴坚持不用,最主要是屋子小,一进的房子,左右不过两间房,她可不想委屈他俩睡地上,就算他们不在乎也不行,所以等林沅一回来,就让他们离开了。
「祖父的情况看来是撑不了几日了。」于咏贤的背靠著顾晨希的胸口,在微凉的夜色中喃喃说道。
「难过吗?」
她摇头,「不知道,心情很复杂,毕竟还是血脉相连,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事情变化太快。」
「对你而言是一年,但对朝廷而言却已经是十年的运筹帷幄。」
她的身子一僵,抬头看他,「你想起了什么?」
他静了一下,最后摇头,「没有,只是顺口道出。」
「看来有些念头在你的思绪之中已是根深柢固,纵使失忆也不会忘记。」
「就像我对你的感情。」
明明她很正经,他就是有办法扯到一边去,她好气又好笑的说:「现在看来是走不了,等恭王来的时候,我们要怎么跟他说?」
「见机行事。」对顾晨希而言,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对恭王的印象全无,只隐约从土狼他们口中知道他是个待他极好之人,受他父亲和外祖所托,照顾了他十五个年头。
「如果他真要你娶易琴才肯放过我,你怎么办?」她仰起头,看著他问。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不可能。」
她一脸甜蜜,「如果真要动手,你的胜算如何?」
「应当不大。」
「为什么?」
「土狼说,他是我师父,他的身手了得,所以应该在我之上。」
「这也未必,青出于蓝也说不定,像我是薛三叔教的,现在认真打起来,我也未必会输,事实上,我还胜过他几次。」
「跟薛三叔动手,你胜了未必是胜。」
「什么意思?」
「因为疼惜你,怕你受伤,所以会让你。」
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好强的说:「我是凭著真才实学胜的,不是薛三叔相让。」
「或许。」
这个回答实在令人不快,她的眼神带著淡淡的挑畔,「若说相让是疼惜,当年第一次在三不管的擂台上交手,你折断了我的手骨怎么解释?」
「娘子,我失忆了。」他无辜的看著她,「而且第一次交手,我可能根本不知你是谁,我知道我们终会走在一起,当初我情愿让你打断我的手也不会伤了你。」
他的回答取悦了她,她又问:「那第二次在=不管,你把我打晕了又是什么意思?」
「娘子,」他肯定的看著她,「我相信事情一定有缘由,而且一定是为你好。」
这话她确实无法反驳,毕竟当时情况,他的手段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一想到……??她突然抬起头,往他的脖子上一咬。
他「嘶」了一声,这一咬可真是疼,「娘子,你……」
「我咬你这一下算客气,你可知那日你在擂台上压著我,就往我后颈一咬,像要咬掉我一块肉,都见了血。我带著伤入北域,好些天才好,现在你看,」她露出自己的颈子,「是不是还有疤?」
确实有个疤,但痕迹已淡。他的手轻抚而过,「这样也好,我不在你身旁的时候,你模模疤痕就能想到我。」
原来还有这一招!她立刻不客气张口再次咬向他的颈子。
她的举动换来他哈哈一笑,用力将她抱紧。
棒天天一亮,于咏贤和顾晨希就带著小七去看看于民丰的身子。
小七最终还是摇摇头,于民丰并没有好转,反而因为吐了几口血,气血损耗得更厉害。小七离开后,于咏贤也没有进去看于民丰,知道现在老人家看到她,身子不会好转,反而会变得更差。
她不像又晴,不论面对多恶意的言词或伤害都能处之泰然,她若忍不住反呛,将老人家气死了,她就真的罪过了,索性还是图个清静,待在屋外,放过自己也放过于民丰。
「想什么?」
她摇头,看到他手中的百合酥,不客气的拿了一个咬一口,「我姑姑做的最好吃。」
「吃慢些。」
她将咬了一口的百合酥放到他的嘴边,他也没有迟疑的吃了下去。
「好吃吧?」
他点头。
「我姑姑最厉害。」
听著她一脸骄傲的说,他的眼神一柔,「为什么不改口叫娘呢?」
「以前是因为姑姑还在于家当下人,等到离开于家之后,姑姑去了普陀寺,毕竟姑姑没出嫁,我要替我姑姑的名声著想,所以不叫娘。」
最不在意名声的南陵母夜叉现在竟然跟人说名声?!
「我是我,姑姑是姑姑,有人欺负我,我有能力欺负回去,但我姑姑不行,若让人家知道我姑姑没个名分跟人生了个娃儿,以为我姑姑是个随便的人怎么办?」
他好笑的看著她,「你想的还真多。」
「聪明人总是想的比常人多一点。」
彼晨希揉了揉她的头,他的娘子脸皮真的厚得无人能及,不知道这份自信是哪儿来的。
「走!」于咏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跳了起来,对顾晨希伸出手,「我们上普陀山去。」
「做什么?」
「我姑姑做了百合酥,十有八九是想要去拜祭邵老夫人,姑姑在山上的时候,常会去给邵老夫人上香,现在姑姑照顾祖父也不方便走,不如我们去吧!」
彼晨希闻言,自然没有反对。
一场雨后,天还有些灰蒙蒙的,上山之后,四周,片云雾缭绕,别有一种虚无缥渺的美感。
于咏贤站在邵阳和邵老夫人的墓前,虔心的喃喃自语。
彼晨希仔细一听,才发现她叫的是爹和祖母,还叨叨絮絮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顾晨希觉得有趣之余也没有打扰,只是目光专注在邵阳的墓碑上头。
于咏贤终于讲完,转头看到顾晨希专注的神情,似乎看出他心中疑惑,解释道:「这是衣冠冢。」
「所以邵堂主至今是生是死未知?」
「该是已经不在了。」于咏贤说道:「若是还活著,早该回来了。」
彼晨希想想也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