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戚爷,这位是否是您府上的丫鬟?」常宽问。
「是。」他冷冷地看了沈小意一眼,「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既然是她报的案,应该不会错吧?」
「她都说了些什么?我想听听。」他故作悠闲,佣懒地问。
「她说……」常宽刚想回答,却被一声大吼给顶了回去。
「让她自己说!」只见刚才还懒洋洋的人,瞬间脸一沉,气势逼人地命令。
沈小意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
不知为何,她不敢面对他,哪怕他真是凶手,她也不敢面对。
她垂眸,低声道:「昨夜我看到了萨兰小姐的尸体。」
「昨夜几时?」他黯黑的瞳紧盯著她。
「子时过后。」
「子时府中上下均已歇下,你何要去萨兰房中?」
「爷儿,是你吩咐我去拿那支簪子的,你忘了吗?」她抿了抿嘴唇。
「哼,从来没见你这样听话!」戚瑜冷笑,「接著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来到萨兰小姐房中,发现一条黑影将她掳去,我跟踪到湖边,看到了她的尸体,还有……」
「还有什么?」他逼近一步,阴沉地质问。
「还有你。」就算不愿意面对,也到了这一步,她不能再逃避了。眸一抬,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不只一次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可却是第一次,她如此严肃地与他四目相对,不再是从前那个装傻的丫头。
「我?」戚瑜眉一挑,再次笑了,「你确定是我?」
「虽然只看见侧面,可我一眼就认出。」她冷静地回答。
他沉默,半晌之后纵声大笑,「一眼就认出?原来,你跟我如此熟悉……」
是笑,也像是嘲讽,还有一种苦涩的滋味。
沈小意的胸中忽然泛起酸疼,似乎在怜惜他此刻的癫狂。
「戚爷,能让小的在贵府上搜搜吗?」常宽恭敬地问,「例行公事,望戚爷见谅。」
「不能。」戚瑜重新坐回椅上,徐徐饮一口茶,截然回绝。
「戚爷,」常宽陪笑,「有人报了案,衙门必须受理,否则小的回去不好交代啊……」
「这丫头在说谎!」戚瑜冷冽道。
呵!沈小意不由得苦笑,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抵赖,为什么还对他于心不忍?
像他这样的魔头,干刀万剐也不值得同情……
「敢问戚爷凭什么说沈姑娘在撒谎?」
「因为我昨夜并不在家。」戚瑜从容回答。
「敢问戚爷去了何处?」
「敬安王爷府中。」他的答案石破天惊,「我一直与他在饮酒,直至天明,如果不信,可请王爷过来一问便知。」
常宽与沈小意面面相觑,同来的衙差也是鸦雀无声。
「那好,如此只能请王爷前来作证了。」常宽犹豫片刻,点头道。
「阿四,去把王爷请来!」戚瑜发话吩咐,「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说劳烦他老人家了——」
「等等!」常宽打断他,「我得派个衙差跟您的仆人同去。」
「怎么?」他讽笑,「怕我们与王爷串供不成?」
「不、不敢……」说是不敢,其实的确在提防。
「好吧,」戚瑜故作大方地挥挥手,「同去就同去!人家堂堂一位王爷会为了我这一介草民作伪证不成?」
虽然不知道敬安王爷与戚瑜到底私交如何,但沈小意的确害怕他们会串通一起作伪证,不过此刻有人跟著,倒是让她减了几分担忧。
只见常宽的手下跟阿四一同去了,虽然戚府与敬安王府极近,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马才回来。
「本王来迟了,对不住,对不住!」敬安王爷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乐呵呵地步入厅中,与常宽寒暄道:「是常捕头吧?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啊!」
「王爷如此夸赞,小人惊恐,」常安施礼道:「若非事关人命,小人也不敢劳烦王爷。」
「我都听说了。」敬安王爷抚须道:「误会!全是误会!昨夜戚瑜在我府上喝酒呢,从傍晚一直到天明,怎么会有时间犯案呢?」
沈小意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傍晚直至天明?」常宽镇定问:「从未离开过半步?」
「嗯,让我想想,」敬安王爷故作思考,「期间如厕几次,来回不过短短数分钟,也不至于能往返戚府一趟犯案吧?」
「王爷真的记清了?」
「呵呵,常捕头,别说他没有时间犯案,就算有时问,这案子也不成立。」敬安王爷一派从容地说。
「王爷,何出此言?」
「因为没人被杀,又哪儿来的案子?」
「什么?」常宽与沈小意皆是一怔,「敢问王爷,这是何意?」
「不是说萨兰被杀了吗?那萨兰本是我送给戚瑜的侍妾,她如今还好端端地活著,哪里遇害了?」敬安王爷道出惊人之语。
四周一片沉默,诸人陷入震惊。
「萨兰小姐……没死?」沈小意诧然道。
不,她确定,昨夜萨兰已经窒息身亡,她探过尸身,模过她的鼻息,搭过她的脉搏,还听过她的心跳……
「昨天戚榆带她回我府上小聚,说就算是回娘家探访,我留萨兰小住几天,与她从前那群歌姬姊妹叙叙旧。一听说发生命案,我这不就马上带她回来了!罢才就是为了等她梳妆打扮,才折腾了一个时辰。」敬安王爷如慈父般地回答。
「萨兰……还活著?」常宽难以置信地道。
「人就在外面,我唤她进来。」
敬安王爷话才说完,只见一身覆红纱的西域美人,已姗姗而入。
「义父,不必叫了,萨兰在此。」美人盈盈笑道。
她?萨兰?
沈小意瞪大双眼,久久僵立。
除非她瞎了,否则,她可以证明,眼前的美人,绝非萨兰!
虽然穿著同样的红纱衣,也有著胡人血统,可那张脸,完全不像!
「她不是!」沈小意叫起来,「她不是萨兰!」
「小意姑娘,」那美人却迳自朝她走来,「怎么一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
「我知道,你怨我借了你的金簪,」美人从发间拔下一支簪子,递到沈小意手中,「现在完壁归赵了!」
这……这不是她的金簪,不是月牙形的金簪!
沈小意拚命地摇头。
陌生的美人叹了一口气,「爷儿怪罪你把簪子借给了我,数落了你几句,你心中埋怨他就是了,何必编造出这样离奇的谎言来陷害他呢?咱们是自家人,关起门怎么吵架都不为过,可把外人叫来,还闹上衙门,那就太过份了。」
不不不,这一切全然不对!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到底是怎么串供的?还找来一个胡姬,合演这样一出完美的戏!
沈小意只觉得自己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就是萨兰?」常宽迈前一步,问道:「谁能证明?」
「敬安王爷能证明,这府里所有的下人也能证明。」美人巧笑地回答。
是呵,所有的人全都串通一气,让一具尸体在人间蒸发,她和常宽哥哥势单力薄,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沈小意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千不该万不该去报什么官,早知如此,干脆捅戚瑜一刀,还爽快些……
对了,刀伤!
昨夜,她曾刺了他一刀!证词可以胡编,伤口可不会这么快就愈合了吧?
「对不起,我还有一条线索!」她牙一咬,豁出去了。
「你还有什么线索?」戚瑜斜睨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昨夜,我伤了凶手,他背上应该有刀伤。」
「哦?」他挑眉道:「倘若我没有呢?」
「那我就承认自己是故意诬陷你。」沈小意咬唇笞。
「好!」
「刷」的一下,衣衫当众撕开,他光洁的背脊呈现在众人眼前。
沈小意只觉得「嗡」的一声,脑袋被炸开一般,化为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也没有。
别说刀伤,就是一颗痣,都没有……
他的背脊像玉一般,散发温和的凝脂光芒,完美无瑕。